我頂着四十度的高溫去給未婚夫慶祝生日。
卻不想大八歲的青梅徐菲,已經在我們的婚房裏爲他準備好了生日會。
徐菲儼然像個女主人。
而我則像突然闖入的陌生人。
這婚還能結嗎?
-1-
炎炎夏日,我頂着四十度高溫,從早上六點一路輾轉折騰到晚上六點,才終於趕到我與男友韓謹的婚房。
然而一進門,便被綵帶噴了滿頭。
「生日快樂!」
屋內蠟燭,氣球,鮮花,蛋糕……氛圍拉滿。
一屋子的人,西裝革履,妝容精緻,舉手投足間談笑風生。
玄關處的全身鏡將我蓬頭垢面的樣子照得清清楚楚,黏膩的汗液順着額頭不斷往下淌,與屋內精緻的世界格格不入。
哪怕這明明是我的婚房,我甚至不知道這羣人爲什麼會出現在我家裏。
「小楠?!」
我認出了朝我噴綵帶的是韓謹的一個朋友,顯然對我的突然出現有些驚訝。
就在我與屋內衆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時,人羣裏走出一道紅色的身影。
「不好意思啊,我們還以爲是阿謹呢,噴錯人了,你回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
女人一襲紅色絲絨長裙勾勒出婀娜多姿的曲線,搖曳生姿,引人注目。
可這話我怎麼就聽着不對味呢,我自己的婚房,還需要提前打招呼是個什麼邏輯?
壓下心底的不悅,我捋了捋被汗水浸溼扒在額頭上的碎髮,舒了口氣,擠出笑容,「這不是阿謹生日嘛,我就想回來給他個驚喜,沒想到撞上了,看來這驚喜是送不出去了……」
女人是韓謹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的姐姐,叫徐菲,大八歲,兩家從小就是世交,關係特別好。
好到韓謹剛出生時,徐菲給他換過尿布的這種。
後來大學去了國外讀研,回國後就結婚了,門當戶對,都是做生意的。
現在孩子上小學,在我們公司做行政,託關係進來的,閒差,沒人管,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自在的很。
所以我哪怕再不高興,也不敢明着給對方甩臉色。
「咦?阿謹沒和你說嗎?我們約好了今晚在他新家給他過生日,就當是婚前的最後一場單身派對了。」
徐菲欲言又止地掃了我一眼,似乎在說,這麼重要的事,你作爲女朋友,居然不知道?
火氣「蹭」地起來了。
我真想把手上的行李箱丟對方頭上,說一句,「關你屁事。」
可我不敢。
因爲男友確實沒和我提過這事,估計是看我這段時間太忙,沒來得及提。
爲了在婚後能度過一個浪漫的蜜月,這段時間我頻繁出差趕項目,婚禮婚房的事基本都是男友一個人在處理,每次打視頻,看到對方眼底的青黑,我就愈發內疚。
這纔想着趕回來陪對方過個生日,計劃是在婚房這邊洗個澡修整下,再把人騙過來,結果直接成了「意外」。
心底忍不住升起一絲對男友的埋怨。
就在氣氛僵持之際,身後響起門鎖轉動聲。
「楠楠?!」
今晚的主角終於到場。
我沒有錯過男友眼神裏一閃而過的侷促,但還是旁若無人地上前,挽住對方的手臂,揚起嘴角,
「生日快樂。」
-2-
男友的到來多少緩和了些空氣中瀰漫的尷尬氣氛。
我稍微收拾了一下,被男友帶着介紹認識了一些沒見過的新朋友,努力做出女主人的姿態,希望可以挽回一些剛纔進門時的狼狽形象。
儘管男友嘴上說着,今晚我能來是他最大的「驚喜」,可我卻清楚地知道,我這個「驚喜」其實才是最大的「意外」。
「楠楠,你是不是生氣了?」
「對不起啊,我真不知道你會突然回來,要是早知道,我肯定不答應搞生日派對。」
許是我掩飾情緒的能力實在太差,或是自知理虧,趁着衆人玩鬧的間隙,韓謹將我拉到一邊,低頭認錯。
我忍不住在心底苦笑,不知道該高興男友在乎我的感受,還是難過他根本沒搞明白我生氣的點在哪裏。
我自認爲不是個矯情的人,也不喜歡兩個人之間猜來猜去,有問題就攤開來說,但怎麼說,卻是個技術活。
「你啊,生日辦派對這麼大的事也不提前告訴我,剛徐姐和我說的時候,尷尬死我了,不知道的還以爲咱倆感情不好呢,以後可不許再瞞我了啊。」
這是我能想到最委婉的提醒方式,我希望他記住,我纔是他的未婚妻。
而不是什麼事都是從那個徐菲的嘴裏說出來。
「我就知道我家楠楠最愛我了。」
我明顯察覺到男友鬆了口氣,摟着我不斷訴說着這段時間以來對我的思念,說得我面紅耳赤。
頂着對方深情的目光與棱角分明的臉龐,我可恥的臉紅了。
罷了罷了,好在還是能聽進去我的話,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以後慢慢改唄。
「阿謹!快出來,你來說我選得好不好!」
就在我們打算再溫存一會的時候,徐菲尖利的嗓音從外邊響起,曖昧的氣氛蕩然無存。
「咳,來了!」
男友尷尬地咳了兩聲,將我推開,隨後急匆匆地往客廳跑去,我跟在後邊沒好氣地跺了跺腳,這羣人什麼時候可以走啊。
只見徐菲笑眯眯地坐在沙發上,拍着底下的沙發,見我們兩前後腳出來,盯着我看了一會,突然得意地仰起腦袋,
「阿謹,他們剛纔都說這沙發坐着舒服,比你之前選的好吧?我特意託人從國外進口的,花了我八萬呢,當送你的喬遷禮物啦。」
值不值八萬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徐菲是故意的。
因爲之前的沙發款式,是我選的,廠家直銷,八千,我覺得性價比挺高的。
我不信以她和韓謹的關係,會不知道之前的沙發是我選的,卻還是當着我的面,說了出來。
是,我眼界小,格局小,比不上白富美出生的徐菲,只要是花錢的東西,我都習慣性精打細算,儘量把錢花在刀刃上。
許是我臉上來不及遮掩的慌亂取悅了對方,她彎起嘴角,「不過我最開心的呢,就是阿謹可以找到小楠這麼優秀的妻子。」
心底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
「小楠很不容易的,從農村考到研究生,家裏也沒什麼錢,底下還有個弟弟,剛來公司那會,我看她每天就那兩身衣服,從不外食,帶的飯都看不到肉絲,現在還跟人合租呢,我讓阿謹給她單獨租個好點的還不要,可獨立了。」
徐菲長嘆一口氣,露出欣慰的表情,「好在是阿謹,沒什麼家庭負擔,婚房啥的都有條件供,你們說,要是再找個外地的,這裏房價雖然沒一線高,也不低的,到時候拖家帶口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我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嗡嗡的,指甲蓋死死扣住了食指上的軟肉,用盡全身力氣,剋制自己當場逃離的行爲。
數道目光圍着我上下打量,驚訝,輕蔑,不屑,一如當初徐菲對我的態度。
-3-
我進公司的時候,是徐菲負責給我做登記的。
我對她的第一印象非常好,熱情爽朗,給人感覺非常舒服。
得知我一個外地姑娘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主動給我介紹當地的風土人情,公司裏的人情世故,還邀請我去了她的生日會,鼓勵我拓寬交際。
我這才知道,徐菲家裏超級有錢,上班對於她來說,就是消遣。
內心隱隱有些自卑,又慶幸自己的好運氣,能認識這麼好的姐姐,還在對方的生日會上,認識了愛人——韓謹。
和韓謹確認關係後,我更是拿徐菲當親姐姐,
直到我無意中發現,她把我親手裁得送給她的錢包丟進了垃圾桶。
「這種上不了檯面的東西也好意思拿出來送人,要不是爲了阿謹,我都不想理她。」
語氣鄙夷,神情冷漠。
我從垃圾桶裏撿起那個我熬了一禮拜做得棕色錢包,A 家同款。
之前我看她發朋友圈說錢包壞了,原版要兩萬多,我買不起,就找了材料,對着網圖,一點一點復刻。
腦子裏閃過早上對方收到錢包時對我的誇讚,心靈手巧,做得比正版還要好。
我真蠢,居然沒聽出她的潛臺詞,做得再好,也不過是個高仿,人家要的是正版。
說我敏感也好,自卑也罷,我開始刻意保持與徐菲的距離,避不開,我就儘量用之前的態度對她,佯裝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希望因爲她,影響我和韓謹的感情,至少韓謹在收到我這些「上不了檯面」的禮物時,從來都是驕傲的拍照發朋友圈,各種炫耀。
我有悄悄拿他手機看過朋友圈,沒有設置分組。
我忍不住用最大的惡意來揣測男友的熱情是不是僞裝的。
原生家庭的巨大差距是我永遠都無法改變的,我能改變的只有自己。
我拒絕了韓謹要帶我回家見父母的想法,拼了命地找機會,申請好的項目,爲自己的履歷添磚加瓦。
再等等,等我做出點成績來的時候,再去拜訪。
我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我還算可以的學歷和行業內排名前幾的公司背景。
可在這座三線小城,對於體制內鐵飯碗的男友來說,沒有任何助力。
好在我的努力沒有白費,我在領導的牽線下參與了市裏幾個重點建築的設計工作,履歷相較於之前好看不少。
韓謹更是與有榮焉,逢人就誇某某建築是我對象參與的,我也終於有了些底氣跟他回家見父母。
韓謹的父母應該是對我是滿意的,家裏有什麼聚會,基本都會把我帶上,將我介紹給親戚們。
我們的婚事水到渠成。
-4-
想到這,我的自信終於又撿回來了一點。
用力咬了咬舌尖,讓自己冷靜下來後,揚起嘴角,打量了一圈神色各異的衆人,自嘲道,
「是啊,畢竟我只是個小鎮做題家嘛,天賦有限,只能多努力了,這不,下個月要結婚了,還在外面盯項目,大熱天的,誰願意呢。」
「楠楠……」男友心疼地握着我的手。
我起身從包裏拿出一沓名片,微笑着一張一張發了過去,「雖然阿謹家有錢,但結了婚到底還是有自己的小家,我也得努力,各位以後要是有裝修設計需求,來找我,我其他方面不敢說,這方面還是有點專業性的。」
「對對對,市中心那個去年新建的博物館楠楠就有參與設計,你們要是周圍有朋友需要,一定要介紹給楠楠啊!」
韓謹似乎並未發現我與徐菲話語下的暗流湧動,沒心沒肺地和大家推銷着我的業務,語氣驕傲。
倒是讓我焦躁的心情好受不少。
徐菲不就是想讓我自卑,給我難堪麼,我就大大方方給她看,有錢不賺王八蛋,現成的資源,再加上男友的推薦,我就不信他們下次真有需要,好意思不找我。
我拿出談客戶的架勢,將話題轉移到了我的專業上,正好徐菲的朋友裏有個姐姐最近遇到了相關問題,我也給出了讓對方滿意的解決方案。
藉着案例分享,我順利加上了所有人的微信。
等他們回去後翻完我的朋友圈,應該會扭轉徐菲在他們面前給我立下的貪慕虛榮的形象。
畢竟我的朋友圈一直有在好好經營,工作,生活,感情,呈現出來的就是一種積極向上,不斷進步的狀態。
說不定未來真可以爲我帶來些合作。
徐菲和韓謹的社交圈有太多重合,多年交情,根本不是我這樣一個和韓謹在一起才兩年的普通人能比得上的。
之前我一直覺得與他們的圈子格格不入,所以也不高興參與相關的活動,單純以爲我們的感情穩定就好,保持各自獨立的社交,現在想來,指不定徐菲在背後把我編排成啥樣了。
這次對方僅僅是帶了些朋友來過個生日,就差點讓我崩盤,等婚後,我要面對的只會多不會少。
我必須立起來。
「楠楠,喬姐跟我誇你優秀,讓我好好對你,你剛纔和她們說話的樣子,簡直就是閃閃發光!」
男友送完人回來,抓着我滿臉興奮。
「太誇張了吧,人家就是客氣客氣,你也當真。」
我暗自竊喜,面上依舊一副雲淡風輕謙虛的模樣,看來我剛纔的表現非常成功。
反正臨走時,徐菲那張臉,表情都快繃不住了,把我樂得,拉着她的手,滿臉誠懇,
「徐姐,我就知道你對我好,還特意給我介紹人脈,你放心,以後你要有啥我能幫得上忙的,我一定幫!」
但我的好心情卻並未維持多久,因爲我在烘乾機裏,翻出了一件白色蕾絲文胸。
定製款,印着名字縮寫。
徐菲的。
絕了。
-5-
「韓謹!」
我捏着手上的蕾絲布條,咬牙切齒。
聽到動靜,男友從房間裏衝了出來,看到我手上的布條,直接愣在原地。
顯然,他也看清了上面印着的名字縮寫。
「啊,那個,楠楠,可能是上週菲菲姐來這邊過夜洗完忘記帶回去了……」
聽到這話,我的腦子嗡——的一聲,差點直接破口大罵,她還過夜了?!
僅存的理智把我攔住,如果兩人真有什麼,韓謹怎麼可能這麼坦蕩地承認過夜的事,多半是別的原因。
「上週菲菲姐的一個朋友辦了一場主題派對,鬧到挺晚的,你也知道她住得偏,大晚上回去不安全,就問我借了地方住一晚,對不起啊,忘記和你說了。」
不安全不會找人來接麼!我就不信她家裏喊不出人來接她!
不用問我都知道,她絕對睡主臥了,因爲只有主臥的房間現在能睡人,其他房間我們還沒來得及收拾。
我真恨不得把手上的蕾絲小衣直接砸韓謹頭上,你他媽腦子呢,這是我們的婚房!我們自己都沒睡過幾次!
可我不能這麼做,房子是韓謹家裏給他全款買好的,嚴格來說,沒我份。
哪怕是婚房,我的自尊心也讓我沒辦法心安理得地指責男友不該讓外人在我們的新房裏來去自如,很可能他會覺得我小肚雞腸,思想齷齪。
因爲那是徐菲,不是外人。
我甚至懷疑,內衣是徐菲故意留下來膈應我的。
她成功了,頂着男友小心翼翼的目光,我莫名有些煩躁和失望,我不明白,爲什麼他可以讓徐菲一次又一次地踩着我的底線,是不是我太放縱的緣故。
可除了徐菲,在其他方面,我們無比默契與合拍,我只是單純不希望因爲一個外人,破壞我們的關係。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比起我那糟心的原生家庭,韓謹於我來說,真的算是上天賜給我的珍寶了。
家庭和睦,家境優渥,溫和有禮,包容我的敏感與自卑,支持着我的一切決定,甚至他的家人也拿我當親閨女看待,我不能因爲一個徐菲,放棄這麼好的未來。
「楠楠,你別生氣了,你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我盡給你添亂。」
我攥緊了手裏的蕾絲,用盡全身力氣壓下上湧的負面情緒,「噗嗤」笑出了聲。
「你想哪裏去了,徐姐和我們是什麼關係呀,我怎麼會介意,我是怕下次萬一叔叔阿姨過來,翻出這個……就講不清啦。」
倒也不是我亂說,房子的鑰匙他父母手裏也有,有的時候還會幫忙過來開窗通風。
男友似乎沒想到我是這個反應,愣了一會,鬆了口氣,「你說得也對,是我太想當然了,下次還是我辛苦點開車送她回家吧,就不該偷懶。」
還有下次?!
我這血壓又上來了,卻不得不用擔憂的口吻繼續給男友洗腦,「是啊,徐姐畢竟有家庭,在異性家裏過夜,我怕傳出去對她有影響,當然,我是絕對相信你們的,就怕別人不那麼想,比如她老公啊……」
韓謹摟着我的手臂肌肉一緊,怔了怔,隨即笑着開口解釋,「這個你放心吧,她老公我們認識好多年了,常年在外地做生意,所以一直很愧對菲菲姐,還讓我們幾個朋友有空多找菲菲姐出去玩呢,他肯定不會多想。」
「哦,這樣啊,那就好。」我訕訕地掙脫開男友的懷抱,心情跌落谷底。
難怪,徐菲會這麼有恃無恐,因爲根本沒人管她。
折騰了一天,從期待到失望。
我也徹底沒了與男友在新房過夜的想法,我怕看到主臥那張牀晦氣。
-6-
我找了個藉口,去公司加班。
我到底還是不敢直接告訴男友,我生氣了,生氣徐菲在我們的婚房裏來去自如。
她壓根沒把我這個未來女主人放在眼裏。
「現在?!」男友的臉上明顯露出一絲不悅,皺了皺眉,
「這都快十一點了,不能明天再做嗎?說好了陪我過生日,你這算什麼意思?」
我揉了揉發脹的腦門,脫口而出,「你還需要我陪你過生日嗎?我纔是多餘的那個吧?」
空氣瞬間凝滯。
我愣了一下,咬了咬嘴脣,拎起包準備走人,手腕卻被一把攥住。
「所以你還是在生氣對不對?」
「我都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我們好不容易見次面,能不能不要爲了這種小事破壞氣氛?」
許是喝了酒又被我掃了興的緣故,男友的語氣有些重。
心臟猛地一揪,眼淚「唰——」地噴湧而出。
「因爲我自卑!我怕自己配不上你,給你丟人,怕大家覺得你選錯了人!你知不知道你來之前我一個人對着他們有多害怕!」
憋了一天的委屈徹底爆發,我歇斯底里地發泄着內心深處的恐懼。
「如果你早點告訴我,我一定會好好準備,而不是這麼隨隨便便出現在他們面前……我今天從那麼遠的地方趕回來,太醜了,太丟人了……」
劇烈的情緒起伏讓我整個人哭到抽搐,我感覺自己今晚就像是個笑話。
這是我第一次在男友面前展露自己如此不自信的一面,我小心翼翼地隱藏着自卑的底色,努力工作,認真生活。
面對不懂的事物,我坦蕩承認自己的無知,虛心請教,默默向周圍的人汲取需要的「養分」,充實自己。
可面對男友的質問,徐菲的接連打擊,我還是破防了。
難道階級上的差距,真的無法跨越嗎。
「楠楠,你爲什麼從來不和我說這些……」
我被男友猛地擁入懷裏,厚實的胸膛給了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對不起,是我不好,沒有注意到你的感受。」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我臉頰上的淚水,語氣輕柔,彷彿對待一件珍寶,
「你知道的,我和我的家人從未在乎過這些,從始至終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
我當然相信男友和他的家人是真心接納着我,否則我們早分了,但正是對方的這份「純真」,襯托得我如此卑鄙,步步算計。
就像此刻,在我意識到自己情緒失控說錯話的瞬間,就立刻想了補救措施。
我不能讓自己表現得像個潑婦,也不能直接指責徐菲的得寸進尺,陰陽怪氣。
所以我半真半假地將這一切歸咎到我的自卑,向來強勢獨立的我,難得示弱,只會讓男友更加憐惜我。
我要利用這次「爆發」,讓韓謹更愛我,更重視我,將我放在第一位。
-7-
難得的「吵架」讓我們的感情迅速升溫。
我們在婚房裏度過了浪漫的一夜。
第二天一早,韓謹送我去公司,下車前,我猛地撲上去狠狠親了他一口。
「我和公司申請項目那邊不去了,之後我會一直留在這裏,直到婚禮結束,然後我們一起去度蜜月。」
「真的?!」
我點點頭,對方臉上的驚喜讓我覺得這一切付出都值得了,哪怕丟掉這個項目會讓我年底的獎金損失一大半,職級的考評也會受到影響。
這麼沒「性價比」的事,以前是從來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的。
可感情嘛,總要兩個人一起經營。
也許我應該對他多點信任,也讓自己暫緩下腳步,好好享受生活。
「晚上過來住?」韓謹曖昧地捏了捏我的臉頰。
「不了,晚上加班,我回自己那。」我笑着用食指止住對方湊上來的嘴脣,再鬧下去我今天班別上了。
當然,更深層的原因是,我們還沒結婚,不合適。
韓謹平時也是和父母住一塊的,要是隔三岔五帶着我在婚房過夜,我怕影響他家裏人對我的印象,覺得我還沒嫁進來,就已經把房子當成自己的了。
踏進辦公室,我迅速進入工作狀態,一直忙到晚上十點,纔將手頭上關於項目的工作交接處理完。
我伸了個懶腰,準備回家。
經過徐菲的工位時,卻發現她的電腦沒關,屏幕突然彈出一個微信語音通話窗口,頭像有些眼熟。
「呃?」
好奇心促使我湊了上去。
是韓謹的微信頭像。
徐瑾從手機微信打給韓謹的語音並未接通,聊天對話框自動彈出,我下意識掃了眼內容。
如墜冰窖。
「韓謹你別傻了,你以爲她秦笙楠是什麼好鳥?她就是圖你錢,一個小地方出來的外地人,滿心算計!只有我對你纔是真心的,當年要不是我家裏出了事,我們早就在一起了!」
嘭——
手邊的玻璃杯被我掃落在地,摔得稀碎。
腦子嗡嗡作響,像是被丟了一顆原子彈。
什麼意思?
難道徐菲之所以這麼針對我,是因爲她喜歡韓謹?!
可她不是已經結婚了嗎,孩子都那麼大了,怎麼可能!
韓謹知道嗎?
爲什麼從來沒和我提過。
一連串的問題不斷轟炸我的大腦,我顫抖着將手放在鼠標上,打算往上翻看記錄。
界面突然彈出「退出登錄」的提示。
我焦急地點擊着鼠標,企圖通過這種方式能延緩微信登出的時間,當然,無濟於事。
短短一秒的功夫,徐菲那邊登出了微信電腦端。
咚——
我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木木地盯着微信登錄界面,恨不得立馬給男友打電話過去問個清楚。
他和徐菲,到底是什麼關係?
手指在韓謹的電話號碼上反覆摩擦,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按下,又在即將接通的瞬間迅速掛斷。
不行,我不能衝動,萬一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呢。
我的貿然舉動只會讓男友覺得我不可理喻,思想齷齪。
就算……就算徐菲對韓謹有那方面意思,並不代表韓謹會回應啊,否則她怎麼會在微信裏發這樣一段話。
莫名鬆了口氣,我慌亂地將工位恢復原狀,然後回家。
「啊,楠楠你手上怎麼全是血!」
室友趙萌聽到動靜,從房間裏出來,發出一聲尖叫。
-8-
「啊?」
我渾渾噩噩地抬頭,「嘶——」
這才發現,右手食指不知什麼時候被割破了一個大口子,正在不斷往外滲着血。
身後,雪白的瓷磚上滴滴答答落了一長串的紅點。
「嗚嗚……萌萌……」
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支支吾吾地將剛剛在辦公室裏,自己無意中的發現,告訴對方。
還有一個月就要舉行婚禮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傻啊,你管他倆有沒有過呢,你纔是正牌女友,家長認可的那種,那個徐菲,要是真有本事,怎麼沒嫁進來呢,她就是嫉妒你,你可千萬穩住了,別犯傻。」
「是吧?」
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拽着趙萌的雙手。
對啊,徐菲的樣貌,家境,哪樣不是吊打我,哪怕她今年已經三十八歲了,看上去卻還像是二十七八的模樣。
更不要說她時不時流露出的少女姿態,雖然我不喜歡她,卻也不得不承認,我羨慕她的好命。
如果她和韓謹真的想要在一起,就算有八歲的年齡差,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他們當年沒有在一起,現在徐菲有了自己的家庭,韓謹又即將和我結婚,就更不可能有什麼了。
這兩年韓謹對我的好是實實在在的,我怎麼可以因爲一段沒有前言後語的句子,就懷疑他。
我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徐菲對韓謹的感情,絕對不是青梅竹馬的友誼那麼簡單。
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讓徐菲出現在我和韓謹的生活中,我得想個辦法,讓她自動消失。
我絕對不允許我的婚禮,出現一絲意外。
壓下心底的不安,我狠狠擦拭着臉上的淚水,紙巾劃過眼周柔嫩的肌膚,一陣刺痛。
第二天一早,我問酒店和婚慶公司拿了流程明細,以請教婚禮細節的名義,單獨約了男友的母親。
「不好意思啊,這個時候來麻煩阿姨,我之前太忙了,婚禮的事也沒顧得上,一直是阿謹在處理,昨天我問他,才知道都沒給您確認過細節,要不您看看,免得哪裏不周到怠慢了客人。」
韓謹的母親在領導的位置上幹了很多年,身上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其實我並不是很願意和對方獨處,總覺得自己這點小心思在對方面前無所遁形。
「你們年輕人自己看着辦就好,我們年紀大了,眼光跟不上時代。」
韓阿姨面無表情地翻了翻冊子,不置可否。
「啊,行,那我們就自己看着辦了。」 我做出鬆口氣的模樣,笑了笑,「不過有徐姐把關,應該沒什麼大問題,阿謹和我說這次多虧有徐姐幫忙,他才能這麼快敲定下來,回頭我得好好請徐姐喫頓飯。」
男友當然沒和我這麼說過,我只是憑藉之前溝通婚禮細節時的對話,判斷出徐菲有參與罷了。
我的目的,是想試探韓阿姨對徐菲的態度。
「自己的婚禮請個外人算怎麼回事,阿謹真是越來越沒分寸了,你也是,由着他鬧。」
幸運的是,我賭對了,韓阿姨,不喜歡徐菲。
得知婚禮和酒席是徐菲定得,韓阿姨繃着臉,直接拿過清單,塗塗改改了一番,與之前的風格,截然相反。
之後的半個月裏,徐菲徹底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中。
她辭職了。
-9-
我隱約能猜到,多半是韓阿姨在背後做了什麼。
但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呢,我不過是以晚輩的身份,向長輩請教意見罷了。
沒了徐菲的摻和,我和韓謹的感情越來越好。
我迅速打入他的社交圈,一點一點扭轉之前徐菲在他們面前給我塑造的負面形象。
很不習慣,努力適應中。
「楠楠姐,你真厲害,和他們還能聊到一塊去,我感覺我每次坐那都挺尷尬的,又怕給阿昊丟人。」
我看着面前這個突然和我搭話的女孩子,五官精緻,身材嬌小,滿臉的膠原蛋白,身着白色長裙,像是一朵嬌弱的小白花。
一是有些語塞,不知道該回什麼。
今天這頓飯是韓謹的發小組得局,對方下週辦婚禮,算是提前請一些關係好的親戚朋友一塊喫個飯認識認識。
和我說話的小白花是婚禮當天的女主角,整場局下來幾乎沒說過幾句話,會來主動找我,倒是挺讓我意外的。
想到來之前男友和我大概介紹了一下情況,當即便了然了。
因爲這個女孩子和我一樣,都是「普通人」。
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對方剛畢業,年輕,漂亮,充滿活力。
她可能覺得,同爲「普通人」的我們,會比較有共同話題,惺惺相惜吧。
據我所知,韓謹的發小比韓謹還大兩歲,今年三十二了,這小姑娘纔剛畢業,絕了,老牛喫嫩草。
我笑了笑,「還好吧,我也只是聊我知道的,現在他們聊得我沒興趣,不就自己找地方來坐了?」
小白花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看了我一會兒,突然坐在我邊上,小聲嘀咕,「阿昊在外面是不是有很多女人?但他們都不告訴我,可能是怕影響孩子吧。」
嗯,小白花還是未婚先孕。
隨即像是自我安慰一般,繼續道,「不過他們這個圈子就是這樣,只要不帶回家就行了,你說是吧?」
我皺了皺眉,韓謹和你家那個花心大蘿蔔可不一樣,你在和誰找共鳴呢。
「日子是過給自己的,自己覺得好就好。」
顧忌到對方是個孕婦,還是韓謹發小的未婚妻,不好讓人下不來臺,我只得避重就輕地敷衍過去。
腦海中卻想起男友和我談起這段關係時的語態神情,「誰讓昊子前幾年玩得太瘋,圈子裏好人家的女孩根本不願意嫁給他,年紀又在這擺着,他家裏着急抱孫子,現在這個,算是趕上了。」
鄙夷,冷漠,讓我心驚。
是不是我最初在他們這幫人眼裏,也是這個定位。
我突然很慶幸,自己是在工作以後才遇見了韓謹,早早見識了社會的現實與無情,沒有被對方的條件迷昏頭,着急綁定,而是等有了成績後,纔開始計劃未來。
如果,我在剛畢業的時候,遇到了韓謹,我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選擇走「捷徑」。
小白花可能也意識到了我和她不一樣,訕訕地尬聊了兩句,便走了。
臨走前我們交換了聯繫方式,讓我下週一定要去參加她的婚禮。
小白花婚禮當天,我見到了許久未出現的徐菲,一襲嫩黃色長裙,熟絡地遊走在賓客間,氣色紅潤,滿面春風。
真晦氣。
-10-
徐菲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我懷疑她可能是猜到我在韓阿姨面前給她上眼藥了。
我以爲她會像之前那樣給我挖個坑,膈應我兩句,結果什麼都沒做。
和我們打了個招呼,經過我身邊時,我聽到了一聲輕不可聞的,「切」。
她有病吧?
轉身,卻只看見了她妖嬈的背影。
不遠處,男友正站在婚車邊上向我招手,怕耽誤吉時,我小跑着過去,將徐菲的怪異丟在了一邊。
小白花不是本地人,前一晚住得酒店。
我們跟着上了婚車一塊去酒店接親,當沾沾喜氣,湊個熱鬧。
等我們趕到時,兩個穿着灰色小禮裙的伴娘已經堵在房間門口要紅包了。
我和韓謹站在人羣后,餘光掃到跟在新郎身後的伴郎團成員,恰好瞥見幾人露出猥瑣的笑容,心下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啊!你們幹嘛!」
來不及細想,前面響起刺耳的尖叫。
剛剛那幾個伴郎此時已經衝到了房門前,一把將兩個伴娘攔腰抱起,伴隨着男人的鬨笑聲,不斷有人往中心聚集。
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激動與興奮,像是佔到了什麼大便宜一樣。
不斷有人進去又出來。
隔着縫隙,我終於看見了裏面的情況,一羣男的像傳遞貨物一樣將兩個伴娘輪流往外圈傳。
我甚至看到一隻黝黑的手掌在伴娘身上狠狠揉捏。
及膝的禮裙根本掩蓋不住裙底的風光,隱隱可以瞧見底下白花花的顏色。
來不及細看,視線又被人羣遮掩。
心下一涼,我攥緊男友的手,「阿謹,會不會太過了……」
「放心吧,他們有分寸的,主要是怕她們要紅包獅子大開口,所以阿昊他們計劃從一開始就打個措手不及,趕緊把新娘子帶走就完事了。」
韓謹的語氣淡淡的,似乎已經篤定,這些孃家人,一定會趁着接親,「哄擡物價」。
小白花的孃家人來得本就不多,瞧見這場景,果然被嚇住了,誰也不敢再開口要紅包,還有怕出事的已經在讓裏面開門了。
房門一開,人羣「轟——」地衝了進去。
我故意慢了一步,環顧四周,終於在角落裏找到了衣衫不整,哭哭啼啼的兩個伴娘。
「還有錢人呢,這什麼破素質!」
正準備過去問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聽到其中一個伴娘憤憤不平的咒罵,我停下腳步。
我到底是男方這邊的,這個時候過去,怕是會以爲我也「不安好心」了。
正想着,房間內再次響起驚慌的尖叫。
「哎呀!婚鞋!」
「忘記和裏面打招呼了,那就是羣流氓!」
兩個伴娘互相攙扶着站起來,跌跌撞撞地想往人羣裏衝,可門口早被堵得水泄不通,瘦弱的身形根本擠不進去。
「這邊!陽臺可以走!」
我指着陽臺方向,招呼兩人趕緊從窗戶爬進去。
雖然我對小白花的觀感一般,但並不意味着我能眼睜睜看着她的伴娘遭受這些。
然而等我們想盡辦法衝進去時,正好撞見其中一個伴娘的裙子直接被掀了起來。
黑色的安全褲暴露在所有人眼中。
-11-
也許她應該慶幸,自己穿了安全褲。
我清楚地看見其中一個男人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快,大家再找找,婚鞋一定藏在伴娘裙子底下!」猥瑣的笑聲令人作嘔。
小白花顯然已經被眼前的場景嚇壞了,緊緊摟着另一個伴娘,生怕對方也被抓走,嘴裏喊着婚鞋的位置,可根本沒人去找。
因爲大家的目的,已經不是找婚鞋了。
我當即扒開人羣,按照她報的位置將婚鞋翻了出來,憋着火氣直接砸了進去。
「啊!」鞋跟正中一個在對伴娘上下其手的男人的腦門。
鬧劇終於結束。
人羣散去,屋內一片狼藉。
小白花和幾個伴娘正紅着眼眶相互收拾行頭,因爲新郎在外面催了,怕錯過吉時。
我默默退了出來,打算跟着男友一塊回辦婚禮的酒店。
「韓謹,你對象怎麼回事,這麼好的氣氛盡壞事,玩不起就別來,你們結婚的時候我可得加倍討回來啊!」
見男友在走廊處和新郎幾人站一塊,我正準備過去打招呼,卻恰好聽到了幾人對我的吐槽。
火氣「噌」地上來了。
我頓住腳步,想聽聽男友的回答。
「別鬧,楠楠和那些女人不一樣,要是鬧起來,她真能給我當場分手,你們到時候給我尊重點啊,等過幾天我請你們喫飯賠罪好吧。」
明明男友是站在我這邊,替我說話的,可我的心底還是湧上一股無力感。
潛意識裏,韓謹和那些男人一樣,是看不起小白花的,所以並不覺得,這場鬧劇有什麼不對。
大家圖個開心罷了。
我悄然轉身,佯裝什麼都沒聽到,去大堂等男友下樓。
之後沒再發生什麼意外,新娘和伴娘重新收拾一番後,除了微紅的眼眶,幾乎看不出半個小時前的狼狽。
是啊,婚還得繼續結不是。
讓我沒想到的是,到了酒店後,小白花突然指着我,讓我陪她進去換主紗。
「誒?」
我愣了愣,一頭霧水地跟着進去了。
不明白爲什麼邊上四個伴娘不用,要找我。
剛進房間,她就讓四個伴娘去隔壁換衣服,單獨把我拉進主臥,往我手裏塞了一張房卡。
「今天要不是你幫忙,我和我閨蜜就完了。」
直到此刻,小白花的臉上才終於露出一絲不忿,咬牙切齒,「看不起我就算了,但我再上不了檯面,也是他王昊明媒正娶的老婆!他居然這麼對我和我的家人朋友!」
「人沒事就好。」我訕訕地安慰了兩句,這才發現小白花的手臂上也有許多紅印子,估計是剛纔被掐到的。
也難怪她會氣成這樣,新郎這是把新娘的面子直接踩腳底了。
「楠楠姐,你和我不一樣,你值得更好的,之前我一直以爲你對韓謹和徐菲的事心知肚明,沒管罷了,上週見你的時候,我就奇怪,今天我更加確定,你一定是那種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人。」
「你說什麼?!」
心臟猛地一揪,潛意識告訴我,小白花嘴裏的真相,一定是我無法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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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王昊提過,韓謹家裏之所以催着他結婚,就是因爲他一直在等徐菲離婚,兩人藕斷絲連好多年了,徐菲的老公長期在外地,他們的事,圈子裏關係好點都知道,韓謹家裏也知道,怕傳出醜聞,就逼着他結婚,後來不是認識你了麼,情況纔好點,王昊還和我吐槽過,說沒想到真有人能把韓謹給拽出來……」
「你瞎說!」我指着小白花色厲內荏地大吼,如果我沒有渾身發抖的話。
可潛意識又不得不相信對方說的話,因爲我和韓謹在一起的過程,太順了。
第一次見面,他的父母就給我包了一個大紅包,恨不得當場將我們的婚事定下,全然沒有我想象中門不當戶不對的不滿。
我以爲是韓謹提前做好了溝通工作,而我當時也小有成就,他父母纔沒有反對。
如果是因爲徐菲的關係,那就一切都說得通了,找個條件差的,總比找個婚外情行爲不檢點的女人強。
「你也說了,這是以前,可能阿謹覺得說出來不好聽,才瞞着我,至少和我在一起的這兩年,他是真心的。」
我卻還是不死心地強撐着心底最後一絲期望,反駁小白花。
「屁,要真這樣,我也不說了。」小白花翻了個白眼,「上個月,你出差那會,房子剛裝完,徐菲就來過夜了,王昊還幫着打掩護說聚會,但我們離開的時候,屋裏就韓謹和徐菲兩人,鬼才信什麼都沒發生。」
怕我不信,小白花繼續,「再往近的說,前陣子,韓謹他媽好像知道了兩人沒斷乾淨,找徐菲去了,徐菲讓王昊幫忙牽線約韓謹,韓謹也來了,你說,這兩人要是沒事,誰信?!」
寒意從腳底直衝腦門。
大腦一陣眩暈,雙腿一軟,我直接癱坐在地上,還是不願意相信小白花說的「真相」。
我甚至懷疑她是不是嫉妒我,故意給我找事。
「你,有證據嗎?」我無力地繼續反駁,像極了一個在淺灘上努力蹦躂求生卻還是無濟於事的死魚。
「證據這不在你手上麼!」小白花恨鐵不成鋼地看了我一眼,告訴我,房間就是徐菲讓他們幫忙開得,晚上一定會約韓謹過去,讓我提前去蹲着,抓現場。
「到時候狠狠敲一筆,必須給你補償!這兩人把你耍得團團轉,我已經沒救了,你可不能再掉坑裏來,都一路貨色!垃圾!」
房間外響起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我們的對話,是婚慶公司的人來催了。
許是我的臉色實在太難看,小白花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便急吼吼地出去找人補妝了。
真諷刺,幾個小時前我還同情她被男方看不起,現在,我反倒成了笑話。
手機不斷髮出嘟嘟聲,是韓謹打來的電話,見我不接,又發了幾條消息過來。
問我好沒,儀式快開始了。
「啪嗒」
透明的液體滴落在手機屏幕上。
我用力擦了擦,整個屏幕瞬間佈滿細密的水珠。
狠狠吸了一口氣,起身,去衛生間對着鏡子補了個妝。
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我必須保持冷靜,絕對不能,自亂陣腳。
內心深處,我對韓謹還是存了一絲希望,我不信這兩年的點點滴滴,都是騙我的。
我笑容滿面地回到韓謹身邊,跟着他結識婚禮上的賓客,努力保持最佳狀態,讓自己挑不出一絲錯來。
婚禮結束,韓謹說,他先送我回家,他得留下來幫忙照顧賓客,回去要很晚了。
我的心已經涼了一半。
「那你趕緊去呀,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又不是什麼偏僻的地方,我打車就好啦。」
我「體貼識趣」地將他趕了回去,踏出酒店,拐了個彎,立刻從酒店側門刷房卡,上樓。
-13-
刷卡,開門。
巨大的落地窗印入眼簾,窗外燈火通明。
今晚,韓謹和徐菲,真的會來嗎?
「叮咚——」
門鈴聲突然響起,我嚇得一哆嗦,迅速鑽入牀底,藉着牀單將自己的身形遮掩住。
糟了,剛進來的時候順手將門卡插了上去,希望外面的人不要發現不對勁。
我死死咬住嘴脣,心臟狂跳。
下一秒,房門開啓,白色的細高跟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是徐菲。
「阿謹?你來了嗎?」
透過縫隙,我看見徐菲將高跟鞋往邊上一甩,赤着腳在柔軟的地毯上來回走着。
「滴——」
房門再次打開。
一雙棕色的皮鞋映入眼簾,是我送給韓謹的生日禮物,化成灰我都認得。
如墜冰窖。
他真的來了。
「菲菲,我認爲我們沒什麼好談的,楠楠已經對我們的關係起疑了,不然她不會跳過我去找我媽,我不希望影響到我們的婚禮。」
「不!明明你答應過我,要等我的!當年如果不是我家裏生意出了事,我也不會爲了資金嫁給那個不中用的男人!我把第一次給你的時候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你說你會等我一輩子的!」
「那你和我說只要生下孩子就離婚,你也沒離啊!徐菲,你不能這麼自私,要我一直和你這麼沒名沒分的處着,我也是男人,我也有尊嚴!」
「所以我給你找了秦笙楠啊!外地人,沒背景,家裏重男輕女,就算婚後發現我們的關係也不會鬧大,當初不就是看中她好拿捏才讓你追求她麼,可你怎麼能真得愛上她!」
我倒抽一口涼氣,不敢置信地捂住嘴。
難道連我們的愛情,也是一場精心設計好的圈套嗎?
「是,我就是愛上了楠楠,她雖然條件沒你好,但她積極、樂觀、上進,我和她在一起很舒服,在她身上,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被重視的滋味,她永遠把我放在第一位,小心翼翼地維護着我們的感情,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曾經我對你的樣子,我不想辜負這麼好的女孩。」
太諷刺了,這麼深情的表白,卻從頭到尾都充斥着謊言。
撕心裂肺的痛讓我無法呼吸,我死死咬住手指,用盡全身力氣控制自己不要發出聲音。
視線逐漸模糊,我感覺自己從頭到腳的神經正在不受控制地發顫,一抖,又一抖。
「最後一次,好不好?等你結婚,我們就做回朋友。」
徐菲似乎已經冷靜下來,語氣哽咽,讓人聽着可憐又委屈。
白皙的腳掌慢慢朝棕色皮鞋靠近,不一會兒,嫩黃色的連衣裙掉落在我眼前,然後是白色襯衣,灰色西褲…..
「最後一次!」男人一把將女人抱起,咬牙切齒。
頭頂的牀墊向下沉了沉,透明的落地窗將兩人在牀上的醜態展露得淋漓盡致。
我在牀底,心如死灰。
我面無表情地點開開手機裏的錄音鍵,心如死灰。
兩人並未在房間裏廝混多久,可能是怕同時消失太久惹人懷疑,完事後,就離開了。
我渾身僵硬地從牀底爬了出來,空氣中的味道還未消散,胃裏一陣翻騰。
「嘔——」
徑直衝到衛生間,吐了個昏天黑地,吐到喉嚨裏滲出血絲,才作罷。
真髒。
我看着鏡子裏狼狽的自己,眼神裏透露出一絲迷茫。
要拆穿這一切麼,還是假裝什麼都沒發生,繼續做那個最幸福的新娘。
我承認,我渴望跨越階層,改變命運,而嫁人是最快的一條捷徑,更何況我已經得到了韓家上下的認可,以及韓謹的「愛」與「愧疚」。
藉着韓家的資源,我的事業也將如虎添翼,未來可期。
我相信,只要我嫁給他,日子一定不會難過。
腦海中閃過與韓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也許,他在婚後會斷了與徐菲的關係,也許,他們會藉着婚姻的外殼,繼續廝混。
可我沒辦法像以前那樣全心全意愛他了。
當一段婚姻完全充斥着利益,利用,猜忌,那還是一段正常的關係嗎。
鏡子裏的我眼神逐漸清明。
不,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爲什麼要把自己的命運,交到一段明知道可能會失敗的婚姻裏,家,是我最後的底線。
這婚,我不結了。
-14-
可該怎麼取消婚禮,我得好好想想,至少,明面上,我得讓人挑不出錯來。
我渾渾噩噩地回到住所,大腦飛速轉動。
現在的局面,已經不是我一個人所能解決的了,我需要幫手。
第二天,在老家的弟弟給我打來了電話。
「姐,我給你卡上打了十五萬,你拿去當嫁妝,你放心,這錢爸媽不知道,是我私下攢得,你千萬別說漏嘴啊,雖然姐夫家對我們沒什麼要求,但我不能讓你真空着手嫁進去啊……」
電話裏,弟弟小光還在絮絮叨叨地和我說着最近家裏發生的事。
「小光!」我終於忍不住「哇」地哭了出來。
我和父母的關係並不好,從我記事起,就知道他們做夢都想要個兒子。
就連我的名字,取得也是簡單直白:秦生男,成年後,我自己去改了個諧音。
而弟弟的名字,卻是寄予厚望,秦光耀,光宗耀祖。
小時候父母忙着去廠裏做工,小光算是我一手帶大的,我們姐弟倆的感情很好。
我考上重點大學那一年,家裏說沒錢,想讓我去打工,小光偷了家裏的錢,湊夠學費,直接把我送去車站。
「姐,我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你不一樣,你的未來一定比我走得遠。走,走得遠遠的,永遠不要回來,家裏有我在,以後我養你。」
當時我看着眼前這個只比我小兩歲還稚氣未脫的大男孩,嚎啕大哭。
大學,研究生,我沒回過一次家,但我們姐弟的聯繫從未斷過。
我勤工儉學,自己掙學費,掙生活費,有多的,會打點給小光。
小光在老家學了汽修手藝,問朋友借了點錢,跟人合夥開了家汽修店,日子過得倒也順遂。
我也在畢業後找到了滿意的工作,找到了愛人,以爲一切都在變得越來越好時,上天卻和我開了這樣一個玩笑。
我把我的狼狽不堪告訴了小光,我迫切的需要一個人來將我從這絕望的深淵中拽出來。
小光的反應和我剛得知真相的時候一樣,恨不得直接衝過來撕了韓謹和徐菲。
被我阻止了。
韓家在當地的人脈關係不是我一個普通上班族能比的,如果我因爲發現了這件醜聞而取消婚禮,到時候傳出去,只會是我的不是。
徐菲,徐菲的老公,也不會任由醜聞發酵。
最後倒黴的,只會是我。
爲了出一時的氣,而影響未來長遠的利益,這麼沒性價比的事,我不做。
所以,婚禮取消,我必須將自己撇得乾乾淨淨。
我讓小光帶着爸媽提前從老家過來,韓謹得知後,非常積極的組織了雙方長輩的第一次見面。
之前顧忌到我爸媽的作妖程度,我和小光一直攔着沒讓雙方家長見面,小光還特意給韓謹打了個電話,解釋我們家的特殊情況,怕韓謹和他的家人誤會我品行不端。
這一次,我要得就是他們作妖。
-15-
不出所料,兩家剛見面,我爸直接開口就要了一百萬的彩禮。
「咱培養這麼個閨女不容易,要個一百萬不過分,我還覺得少了呢!」我媽在邊上附和,理直氣壯。
「爸!」
我「震驚」地站了起來,滿臉「羞憤」。
彩禮和嫁妝的事我早和韓謹商量過了,走個形式,要了十萬,我自己再陪嫁十萬,算是當地的平均水平。
韓謹一開始還覺得太少了,想多給點,我沒要,因爲我還不起這麼多的嫁妝。
說我矯情也好,過度自尊也罷,我不想讓男方覺得我貪得無厭,要個彩禮獅子大開口。
這錢,我早晚能靠自己掙回來。
但我爸媽可不這麼想,之前見不到人沒聯繫方式就算了,如今好不容易和未來親家見面,可不得好好「談談價」。
我眼睜睜看着韓謹父母的臉色越來越差,小光演技炸裂,一邊「惱羞成怒」的指責父母貪得無厭,一邊擔心我這個姐姐會被婆家看不起,替我各種說好話。
而我,負責哭就夠了。
最後這頓飯自然是,不歡而散。
「阿謹,對不起,我就不該讓我爸媽和你們家見面,我就知道,他們之前明明答應過我不會亂說話的,都怪我。」
回到家,我哭着在電話裏和韓謹道歉,「自責又內疚」。
「叔叔阿姨是不是很生氣?他們是不是後悔讓你娶我了……」
我當然清楚,今晚的見面,一定會讓韓謹和他的家人對我的印象分下跌。
所以我在事後「積極主動」挽回,「小心翼翼」試探,每一步都表露出我對這段關係的重視,讓韓謹篤定我滿心滿眼都是他,怎麼可能會在背後默默計劃着離開。
自然,身份證和戶口本丟失,肯定也不是我乾的。
是我那奇葩的父母,因不滿彩禮,悄悄藏了起來,想逼迫男方家出錢。
領證前一晚,我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一度暈厥,哭到韓謹都不忍心指責我的「大意」。
然後擦乾眼淚,繼續和婚慶、酒店,溝通細節,務必呈現最完美的效果。
最後,我親自給徐菲打了電話,邀請她一定要來參加我的婚禮。
「徐姐,雖然我們之前有些誤會,但我和韓謹能認識,走到現在,多虧有你牽線,你要不來,韓謹該怪我了。」
話裏話外,給徐菲傳達的意思就是,韓謹希望她來,我「迫於有壓力」只得親自來邀請,給她臺階。
我也不擔心她會去找韓謹,因爲韓謹根本不希望她來,越是臨近婚期,他就越不敢露出馬腳。
可大好的日子,主角怎麼可以不到位呢。
終於,到了我和韓謹結婚的日子。
接親,敬茶,出門,一切順利。
沒有發生小白花結婚時的尷尬境況,想來是韓謹打過招呼了。
不出預料,我在接親隊伍裏看到了身着大紅色旗袍的徐菲,明豔動人。
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是新娘子呢。
餘光掃了一眼站在我身邊的韓謹,儘管面色如常,我還是察覺出他肌肉一瞬間的僵硬。
-16-
「徐姐,你能來真是太好了!」
不等韓謹反應,我便笑着迎了上去,一把將趙萌手上裝禮金的包包塞到徐菲手裏。
「姐,你能不能替我保管下?我和阿謹的禮金都在裏面,伴娘們人都認不全,我怕到時候再有人來送紅包給疏忽了。」
徐菲估計也沒想到我會這麼信任她,下意識看了眼韓謹。
「咳,那就交給菲菲姐吧。」韓謹避開了徐菲的目光,攥緊我的手,「楠楠,我們得趕緊去酒店了,你還得換主紗呢。」
許是韓謹的態度刺激了徐菲,她突然彎起嘴角,笑盈盈地看着我,「楠楠你就放心吧,姐一定幫你保管好,我和阿謹這麼多年的感情……」
「好了!楠楠,該走了!」韓謹面色一冷,不由分說拽着我往婚車走去。
估計是怕徐菲發瘋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
我佯裝沒看出兩人之間的怪異氣氛,面帶笑容,儼然一副待嫁新娘的嬌羞模樣。
上車前,給一直跟在後邊的小光使了個眼色。
等我到達辦婚宴的酒店,換完主紗出來,正好看見徐菲被賓客圍住,收禮金收到手忙腳亂的畫面。
小光在不遠處朝我點了點頭,我懸着的心總算定了一些。
隨即拎起裙襬,小跑着過去,一邊「呵斥」人羣外的小光,「小光你怎麼回事!怎麼讓徐姐一個人在這忙!像話麼!」
「哎呦,姐我錯了,我早上喫壞了肚子,剛去找廁所了,沒想到這沒一會兒人就都過來了,對不起啊對不起啊。」
小光點頭哈腰地朝徐菲道歉,大喜的日子,這麼多人看着,徐菲再不滿,也不好發作。
沒好氣地將裝禮金的包直接塞回我手裏,便走了。
掃視了一圈,發現韓謹正在不遠處和來賓寒暄,我過去招呼了一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杵了杵對方,
「你手機帶沒,我忘了昨天司儀和我說得流程了,趕緊看看,一會別出醜了!」
伴娘全部被我支到了看不見的地方,而我的手機又不可能隨身帶,只能找韓謹要。
「你啊,太緊張了。」韓謹好笑地看了我一眼,掏出兜裏的手機,下一秒,神色大變。
我微微勾起嘴角,語氣焦急,「怎麼樣,我看看?」一邊探頭想去看手機屏幕。
韓謹迅速在屏幕上切了兩下,直接給我看了大圖。
之後的十分鐘裏,他坐立難安。
終於,在距離婚禮開場還有二十分鐘的時候,韓謹說,他把婚戒拉套房內了。
我點點頭,讓他趕緊去,我會替他招待好賓客的。
看着他小跑離去的背影,我露出了諷刺的笑容。
司儀也在這個時候跑了過來,「秦小姐,設備都調試好了,要開始嗎?」
「當然。」
-17-
我穿着潔白的婚紗,獨自走上舞臺。
底下的賓客不約而同將目光匯聚到我身上。
說不緊張,是假的,捏着話筒的手心裏此刻全是汗液。
但我還是露出早已練習過上百次的笑容,「我給阿謹悄悄準備了一個驚喜,大家替我保密哦!」
朝司儀比了個手勢,身後的大幕布開始播放影片。
是我和韓謹交往兩年來的點點滴滴。
我經常在外地做項目,回來很不方便,他就請假,或是卡着休息日,不遠萬里的想各種辦法來看我。
機票,高鐵票的票根攢了厚厚一盒,全都被我細心保存着。
我早已認定韓謹是我未來相伴一生的伴侶。
我有一個專門的相冊,存放着我們每一次約會的日常。
我花了一週的時間,把照片全部打印出來,做成明信片,寫上照片裏發生的故事。
在整理這些時,我的情緒再次崩潰,一度想放棄,至少這兩年,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被愛着的滋味。
可這份愛從一開始就充滿着算計,而我也無法欺騙自己,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我愛韓謹,可我更愛我自己。
影片播放到我提前兩天定了酒店的房間,帶着朋友一起佈置現場,畫風溫馨感人。
「阿謹,謝謝你這兩年來對我的愛和付出,今天,讓我給你一份驚喜。」
影片最後,我對着鏡頭,深情告白。
鏡頭外,我的呼吸開始急促,不自覺攥緊手裏的話筒。
畫面一轉,鏡頭切換到房間內,實時畫面。
徐菲的背影出現在鏡頭裏,場下開始響起議論聲。
「徐菲!上次我們說好的好聚好散,你爲什麼還要威脅我!你是不是要把我的婚禮毀了你才甘心!」
韓謹氣急敗壞的聲音響起,全場譁然。
韓謹的母親更是直接起身,迅速往後臺方向走去,估計是想去關掉設備。
沒用的,我早就讓趙萌把後臺大門反鎖了。
劇沒演完之前,誰都不準進去。
「我不答應!你明明答應過我,結婚只是對你父母有個交代,你最愛的還是我,結果呢,你居然想走?你做夢!」
徐菲歇斯底里地怒吼着,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在鏡頭下曝光。
甚至還將兩人之前在小白花的婚禮上私會的事也給爆了。
意外之喜。
我掐準時機,捂住胸口,連連後退。
話筒從手中跌落,露出反覆練習過多次的「不敢置信」的神色。
沒有什麼比新娘在婚禮當天得知自己的另一半一直出軌,還和所謂的發小搞婚外情更受打擊的了。
我紅着眼眶,張了張嘴,卻因「悲痛」過度說不出一句話來。
韓謹的父母驚慌失措地一邊讓管設備,一邊想衝上臺和我解釋,被我爸媽攔住了。
嬌生慣養的城裏人又怎麼比得上一直幹農活的「粗人」,兩人被壓制得死死的,只能任由我爸媽「瘋狂輸出」,還因理虧不敢反駁。
而我,頂着所有人同情的目光,顫抖着撿起地上的話筒,按下一直捏在手心裏的遠程遙控。
鏡頭內,昏暗的房間一瞬間閃爍着點點星光,兩邊,是我爲韓謹精心準備的「驚喜」,滿滿的回憶。
兩位主角呆滯在原地,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韓謹,我們完了。」
打開攝像頭的語音功能,我對準話筒,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18-
婚禮成了一場鬧劇。
我「傷心欲絕」的在家人朋友的護送下逃離婚宴現場。
回去的路上,手機瘋狂震動,是韓謹打來的電話和發來的信息。
我直接把手機關機了,小光那邊倒是接了韓謹的電話,按照我的意思,罵完後直接拉黑。
「處理乾淨了吧?」
回到家,確定房間裏沒有外人,我再次和小光確認有沒有收好尾。
「放心吧,姐,他們絕對懷疑不到我們頭上,估計只會覺得是自己倒黴。」
我鬆了口氣,渾身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
我故意將收禮金的包交給徐菲,又讓小光注意那些送禮金的賓客,想辦法將他們往徐菲那邊引。
趁亂順走了徐菲的手機,用徐菲的手機給韓謹發了房間號,並且威脅如果不來,就將那天晚上他們發生關係的照片發給我。
至於照片,當然是我給小光的,隔空傳送功能就行,不過是一張事後凌亂的牀單照罷了,卻也足夠韓謹腦補。
等徐菲離開後,趙萌找了個酒店的服務生,讓對方幫忙給徐菲塞了張字條,約在房間內見面。
字條,是我模仿韓謹的字跡寫得,徐菲一定會去。
當兩人發現一切都被鏡頭記錄下來時,第一反應必然是趕回現場,趙萌也趁着這個機會去房間將那張字條找了出來,銷燬。
婚禮上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按在正常人身上,肯定得緩好一段時間,連我的領導都給我打電話委婉地問我需不需要放假休息。
我拒絕了,第二天腫着眼睛直接去了辦公室。
我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是韓謹對不起我。
而我,不過是一個出身平凡,沒有後臺,被男方騙得團團轉的可憐女人罷了。
我以爲昨天發生了這種事,韓謹短時間內應該是沒臉來見我了。
卻沒想到下班後,從辦公室大樓出來,見到了依靠在車門邊,面容憔悴的韓謹。
「楠楠……」看着男人鬍子拉碴的模樣,我的心臟忍不住抽搐。
「你來幹什麼,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我冷下臉,準備離開,手腕卻被對方緊緊攥住。
「楠楠,我錯了,我不該瞞你,我和徐菲早斷了,是她一直纏着我不放,我的心裏只有你,我也只愛你一個人,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斷了?」我氣笑,一把甩開他的手,「斷了還能上牀?咋?她拿刀架你脖子上逼你了麼!那你去告她啊!」
都到這個時候了,他還在找藉口,根本不願意承認是自己的錯誤。
「和我在一起還委屈你了唄,爲了真愛,不得不跟一個不愛的女人上牀,結婚,生子。」
「不,不是這樣的,雖然一開始我確實是帶有目的接近你,可後來我是真的愛上了你,楠楠,我錯了……」
我一直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想讓自己分手分得「體面」一點,事實證明,只要動了真感情,就是扯淡。
當聽到韓謹還在繼續狡辯,連日來的委屈憤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韓謹,你就是個懦夫,給不了徐菲承諾,也給不了我承諾,兩頭吊着,說得好聽,愛我?你要真愛我,怎麼會在結婚前和別的女人上牀!」
我真是瞎了眼,把這麼個垃圾當成寶。
-19-
韓謹依舊沒對我死心。
送花,送下午茶,送禮物。
託各路朋友給我傳話,甚至花錢給我白送項目。
辦公室裏原本替我打抱不平,罵他的同事也在糖衣炮彈下漸漸軟化了口風。
還有人過來勸我要不算了,只要結了婚安分就行,韓謹這條件,屬實是我高攀了。
對於這些言論,我一律當做沒聽見。
專心準備着一個月後的華東區新市場開拓項目,是總部那邊直接從各個分公司抽派人手過去組建的一個新團隊。
這件事,目前只有領導知道。
從決定和韓謹分手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做好離開這裏的準備了。
婚禮上的計劃再天衣無縫,等哪天他們回過神,就算沒證據,也會懷疑到我頭上。
到時候,惱羞成怒,丟盡臉面的韓徐兩家,絕對會對我展開報復,我必須儘快離開這裏。
反正對於我這種沒有故鄉的人來說,在哪裏,都一樣。
離開的那天,只有趙萌和小光來機場送我,沒人知道我這一走,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啊,真捨不得你!」趙萌依依不捨地抱了我好久,「一定要經常聯繫哦!」
「姐,到了那邊好好的,要是缺錢就和我說,等我有時間就過去看你。」
這段時間小光怕我出事,一直留在這邊照顧我,等我一走,他也準備回老家了。
「嗯!」我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眶溼潤,心底卻燃起了久違的鬥志。
我全身心地投入到新項目中,沒日沒夜地忙,韓謹那點事,彷彿早已成爲過去式。
倒是趙萌,偶爾會和我提起兩人的近況。
比如韓謹在我離開後和徐菲徹底鬧掰了;
比如韓阿姨到處託人給韓謹重新介紹對象,但因爲徐菲,圈子裏好人家的女孩根本不願意,普通人家的,條件比不上我,韓謹不樂意見;
徐菲的老公正在和徐菲起訴離婚,爭奪孩子撫養權,徐菲一氣之下直接曝光了她老公「不行」,孩子是做試管出來的。
我有些驚訝,又瞭然,難怪,徐菲會和韓謹藕斷絲連那麼多年。
不知不覺,我的生日到了。
我給自己買了個小蛋糕,準備喫完就繼續加班肝項目。
一個陌生的電話卡着零點打了進來,我猶豫了一會,還是接起來了。
「生日快樂,楠楠。」是韓謹。
聽聲音,應該喝了不少酒。
「謝謝。」我淡淡地收下他的祝福。
「楠楠,你就這麼恨我麼,爲了躲我,寧可選擇放棄這裏的一切,去另一個陌生的環境重新開始!」
許是藉着酒勁,韓謹的聲音裏滿是不甘與憤懣,似乎在埋怨我的冷漠無情。
「韓謹,你錯了,我不是爲了你。」
我突然發現此刻對方的憤怒與悲傷似乎已經影響不到我了,我的心情居然沒有一絲起伏,還能耐着性子解釋。
主要是我有點煩了,我想徹底掐滅韓謹心底那些對我不切實際的希望。
「原來的成績固然好,但也只是這樣了,資源受限,我想更上一層,很難,現在有個機會擺在我面前,我沒道理放棄,韓謹,我以爲你應該瞭解我的。」
瞭解我對事業的熱愛與野心,我從來不是一個甘於平庸的人。
從小到大的經歷告訴我,命運,必須掌握在自己手裏。
只是之前,爲了韓謹,爲了我們的感情,我選擇放緩腳步,先顧好我們的小家。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久到我以爲對方醉倒,準備掛斷電話時,「楠楠,我們是不是真的,回不去了?」
我直接掛斷電話。
這就是我的答案。
(全文完)
作者:肌肉荷包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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