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第三年,我成了鬱朽的擋箭牌。
「叫一聲老公,十萬。」
「老公!」
我極力嘶吼。
「是不是給錢,你都叫?」
鬱朽明顯被我嚇到,收起幾分玩味的笑。
我:……
-1-
因爲這聲老公。
鬱朽一個月沒理我了,就連微信也把我拉黑了。
我不懂他在氣什麼。
可我知道,我需要錢,我不能坐以待斃,只能去酒吧找他。
尤其是看到他身邊出現別人,我更不敢懈怠。
「鬱朽。」
眼看着女生貼近鬱朽,我慌忙趕過去,坐在了他的身旁。
鬱朽襯衫領口敞開,瞥着我,摟住了我的腰,斜睨着一旁的女生:
「還不走?」
女生怔了怔,有些錯愕。
眼看着女生的身影走遠,我撥開鬱朽逐漸用力的手,想要離開,卻不想生生被他掐住了脖頸。
「嘶,疼。」
「嘖。」
鬱朽醉得不輕,掃了一眼桌子上的酒水,像是來了興致,隨口就道:
「陪我喝完,給你五十萬。」
我:……
鬱朽的語氣輕慢,但是我早就已經習慣,只是多少有些遲疑。
「喝嗎?」
鬱朽發問。
看在錢的面子上,我當機立斷:「喝!」
-2-
事實證明。
五十萬,還是挺難賺的,喝了半桌,我看人已經重影了……
「呵。」
鬱朽冷笑一聲,輕聲道:「從我身上刮錢,是不是挺輕鬆?」
我:……
我擰着眉,繼續端起酒杯,努力的保持清醒,開始了自己的話術:
「我只是想讓你開心。」
鬱朽拿着酒杯的手微頓,瞥了我一眼,不甚冷漠。
我知道。
像這樣對他嘴甜的人,肯定不少,只是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句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鬱朽。」
我真的很想吐了,可是一想到五十萬,還是繼續道:
「我喝完全部,真的有五十萬嗎?」
鬱朽骨節分明的手丟出一張銀行卡。
我:……
我:「密碼是多少?」
鬱朽:「202244。」
我一咬牙,抬手就把銀行卡揣進口袋裏。
喝到最後。
我看鬱朽,已經重影了,可還是越看他越鐘意……
這張臉。
有讓人着迷的資本。
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就喜歡了。
只是。
我沒想到他帥是真帥,渣也是真的渣,有時候我都來不及知道他女朋友的名字,他就又換了個新的。
-3-
他出手闊綽,和他分開的女生,沒有一個會說他的壞話。
可他風流成性這件事,還是讓家裏知道了,爲此,他只能找一個品學兼優的擋箭牌,給家裏一個交代。
作爲專業 GPA 最高的學生,我成了那個交代。
一開始,我也不想答應。
可是挨不住我家裏真的缺錢,而鬱朽送一條項鍊,就是我四年的生活費,還能夠顧及我奶奶的醫藥費……
這酒,我喝到嗆,但仍舊不敢停,不然這錢,我拿着心裏不安。
「你真是要錢不要命。」
鬱朽扣住我的手腕。
我忍不住咳嗽,難受的臉上都在燒。
鬱朽怔了兩秒,將我拉到懷裏,輕輕拍着我的背。
「謝,謝謝。」
我微怔,不敢靠他太近,尷尬的坐在一旁,只怕心跳過快,被他看出我不該有的心思。
鬱朽的手懸在半空,瞥了我一眼,神色更冷了:
「來酒吧還戴着個黑框眼鏡,你生怕不會丟我的臉?」
我:……
我愣了兩秒,利索的摘下眼鏡,視線陡然間便有些模糊,但還是能夠感覺到鬱朽的不快。
「你,你別生氣了。」
我清着嗓子,還是把要緊的事情放在第一位:
「這個期末的論文,你再不寫,就趕不及交了。」
鬱朽掃我一眼:「你是真的沒意思。你這樣的人眼裏除了錢,就只剩下學習了?」
我:……
鬱朽起身便離開。
我獨坐在沙發那兒,不知所措的戴上眼鏡,只覺得胃裏在翻湧,只能朝着洗手間跑去。
-4-
「誒,朽哥,沒想到啊,居然還有你撩不動的人。」
「嘖。撩她,得了吧,我還不至於飢不擇食。」
「哈哈哈……」
鬱朽的話一說完,旁邊的男生就笑個不停。
我手抵着水龍頭,隱約聽到了他們的腳步聲,慌不擇路的想要跑路,可還是迎面撞上了。
「誒。這不就是——」
「我,我只是來洗個手。」
對上鬱朽的視線。
我有些無措,吶吶的出聲解釋。
好在。
鬱朽沒搭理我,走到水池邊洗了洗手,便離開了。
後來提出五十萬,聽到奶奶的病情穩定了,我也不想天天在鬱朽面前刷存在感,專心的準備期末論文。
這一準備,就是一週。
打印店門口,陸陸續續已經有人開始拖着行李回家了。
「誒,別看了,我們是回不去了,這個疫情太嚴重了。」
室友悶聲吐槽:「我爸的生意又賠了。」
我垂着眸,不想接話。
奶奶生病嚴重,一直神志不清,家裏的生意做不下去,我爸沒辦法,捲鋪蓋逃債去了,我只能一個人面對這一切……
富二代變負二代。
有時候,真的一點生活的希望都看不到。
鬱朽是我瀕臨崩潰時唯一的稻草。
「初曼,打印完論文,去籃球場玩玩唄,聽說兩個系比賽呢。」
「啊?」
我看了一眼手錶,尋思論文也寫完了,便點了點頭,但是到了那兒,我就後悔了。
-5-
夜裏的籃球場燈火通明。
室友硬是讓我多買兩瓶水,等着帥哥,方便要微信。
事實是我全程蹲在邊上發呆,她跑得沒影了。
白花花的大腿一溜煙兒的閃過,我雙手托腮,正出神,便看到鬱朽手裏顛着球,面露不屑的走到我面前。
「呃。」
我一愣,躲閃不及,下意識的站起身。
「還知道來找我?」
鬱朽拿過我手裏的礦泉水。
「誒,這水,我喝……」(過了。)
我眨巴着眼,想要阻攔,但是鬱朽已經喝了起來,一連喝了幾口,水珠順着脖頸落下,隱沒在衣衫上,那喉結上的汗水像是晶瑩的霜。
我抿着脣,不知道視線該朝哪兒。
「靠,他們真是一對兒?」
「鬱朽怎麼會看上她啊!救命。」
悉悉索索的吐槽聲不止。
我偏頭看了過去,已經有些忘記,當初還沒有上大學的時候,我是如何享受別人豔羨的目光。
後來實在是工作不方便,只能穿着打扮都簡單化,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看不上她,難道看上你?」
鬱朽擰爆礦泉水瓶,一個利索的振腕動作,便投進了垃圾桶。
旁人瞄了瞄我,選擇離開。
鬱朽雙手叉腰,斜睨着我,蹙眉:「給你那麼多錢,你都幹嘛用了,就不知道買幾套像樣的裙子?」
我看得出鬱朽眼裏的嫌棄,低聲道:「我習慣穿襯衫。」
鬱朽鼓着腮幫子,蹙眉看着我,活脫脫像是被氣到充氣的河豚。
我:……
「怎麼了……」
我弱弱發問。
鬱朽:「我長得不夠帥?」
我:?
鬱朽擺出質問的口吻,我脫口而出:「夠帥啊。」
鬱朽:「那你爲什麼不穿裙子?」
我:……
說實話,我真的沒懂鬱朽的腦回路,氣得他丟下對牛彈琴四個字就跑了。
後來。
室友聽完這事,笑得直不起腰:「哎喲,這不就是生氣你沒有把他當男人。」
「這和我穿裙子有什麼關係?」
我一頭霧水。
室友挑眉:「女爲悅己者容。」
我:……
室友嘿嘿笑:「誒,你這個工具人,不會和他假戲真做吧?」
我沒接話,腦海裏突然就閃回了鬱朽和別人說的那句,飢不擇食。
這種事,我不能亂想,想來他應該是覺得我的穿着給他丟面吧,可是我的小金庫有限,買裙子不方便,也不划算。
沒多久。
鬱朽像是來勁了,快遞了好幾條裙子到我的宿舍。
-6-
【鬱朽】:別再讓我看到你那些襯衫,醜死了。
我:……
我真的有被鬱朽無語到,他瞧不上我,我接受,逼着我穿裙子,真的沒有必要。
【我】:不是說只要當擋箭牌就行了嗎?
【鬱朽】:你穿不穿?
鬱朽這一行字,彷彿不是在詢問,而是在通知。
【鬱朽】:週末,電影社團,過來。
「哇,約會誒。」
室友兩眼放光。
「別鬧。」
我望着那些裙子,有些出神,我很擔心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小心思。
我穿了,也很配合的沒有再戴黑框眼鏡,按時抵達了電影社。
電影放映之前。
幾個社團成員正在分發零食和飲料,放眼望去,基本都是小情侶組隊來的,偶有幾個單身的。
繞了一圈。
我是在崇文樓邊角看見的鬱朽。
他手裏掐着煙,站在燈光下吞雲吐霧,煙氣掩蓋半張精緻的臉,看起來多了幾分憂鬱的感覺。
不得不說。
他長得很像動漫裏走出來的人,下顎線清晰到像是專人刻的,也難怪那麼招人喜歡。
「鬱朽?」
我試探性的走了過去。
鬱朽垂着眸,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拿下煙,不經意的瞥向我,瞥了一眼,又一眼,有些不確定的出聲道:
「你是——文初曼?」
「昂。」
我乖乖點頭,肉眼可見鬱朽的眸子亮了亮。
不知爲何。
這一刻。
我的心裏無法控制的生出幾分喜悅,但也剋制的悶聲轉移話題:
「你論文寫好了嗎?」
話音一落。
鬱朽臉一垮,皺眉:「你真事兒。」
我:「這個再不寫就——」
鬱朽哼笑一聲,掐滅了煙,俯身看着我,輕笑道:
「你當我女朋友,我就寫。」
我:……
你,愛寫不寫。
「誒,問你話呢。」
鬱朽打量着我,挑着眉,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我攥緊手,蹙眉:「你不是說,你不會飢不擇食。」
我以爲鬱朽聽到這話,至少會有點反應,表示他只是開玩笑,可是他一臉坦蕩,彷彿根本不在意一樣。
「噢,我餓了,我現在就想你真的當我女朋友,成嗎?」
我:……
我長這麼大,接收過情書,也聽過別人說過我喜歡你,可是這樣上來就要求當女朋友的,鬱朽絕對是第一個。
如果不是這張臉擺在這,真的會讓人覺得他過於自信。
「電影等會兒就要開始了。趕緊去看電影吧。」
我選擇答非所問,並且迅速轉身朝着電影社走,一路上心臟跳得極快,差一點點就要把持不住自己那顆躁動的心。
直到,看見鬱朽的朋友張遠——
「誒,你答應鬱朽了沒?」
張遠說話的時候,眼底帶着戲謔的笑:「我可跟他賭了兩瓶威士忌。」
我愣了兩秒,彷彿突然明白過來,一種無名的難堪感,再度湧上了心頭,相比上一次,更甚。
就像是心裏燃起火。
又一下子被澆滅,滅的徹徹底底。
「你們是不是疫情封校,太無聊了。」
我挺直腰桿,極力的保持鎮定。
張遠聳聳肩,大抵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隨口就道:「確實挺無聊的,就想找點樂子玩玩。」
我當時腦子有點懵,只是道:「噢,那祝你們玩的開心。」
-7-
作爲樂子的我,只能時刻清醒。
看電影的時候,鬱朽就坐在我身旁,慵懶的靠在沙發上,光線下骨節分明的手勒着奶茶杯,時不時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
我看得出來。
他對電影沒興趣,對我也沒興趣,只是難受今天的賭,又輸了。
沒有接觸之前,我以爲他是高嶺之花,接觸以後,我只覺得他好像一個頑劣的小孩。
……
可能是想打個翻身仗。
電影結束後。
他把我送到樓下,又問了句:「確定不當我女朋友?銀行卡,隨便刷。」
冷風呼嘯着。
我以爲自己還能保持好臉色的。
可是。
藉着宿舍樓的昏暗,我冷臉了,淡聲道:「我只拿我該拿的,如果你真的覺得自己錢多到沒處花,你可以捐給希望小學。」
「嗯?」
鬱朽愣了兩秒,「你這是在諷刺我?」
我看着他,緩聲道:「我不敢,我只是友情提醒你。沒什麼事的話,我該回去了。晚安。」
我語速極快,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時間,說完便跑回了樓上。
【鬱朽】:我招你惹你了?
我不想理他,我現在只覺得他神經病。
【鬱朽】:轉賬[+10000]
盯着鬱朽的轉賬,我咬着脣,想好好回覆他的,但是真的沒有這個心情了。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鬱朽簡直完美詮釋,可能錢對他而言,就和普通人用抽紙差不多。
-8-
受糟糕心情影響,我沒睡好,第二天還得起來給鬱朽選論文要用的材料,免得他臨時抱佛腳又抱不過來。
「臥槽,鬱朽去捉魚了?」
「河邊烤魚,真牛逼——」
門外吵吵嚷嚷,我穿着拖鞋走到邊上,遠遠就看到一縷炊煙,還有……鬱朽!
我真的服了。
去不了酒吧就去撈魚,他真的閒出屁了,但是論文一個字還沒動。
手機作響。
電話一通,鬱朽就笑得囂張:「叫聲哥,給你烤條魚?」
我擰眉:「食堂三樓有烤魚,你爲什麼非要自己去撈?」
這要讓輔導員抓到了,免不了一頓處分。
鬱朽聽我的話,就很不樂意:「誰讓你昨晚不理我,我無聊,我抓條魚怎麼了,再訓我,我把魚全撈了,一條都不留給你。」
我:……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用傻逼兩個字去形容鬱朽。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連輔導員也不敢這麼幹,惹毛了這個祖宗,誰也不知道他會幹出點什麼事。
輔導員的辦公室。
我就在門外,裏面的對話簡直讓我覺得頭頂飛過烏鴉,還帶着一串省略號。
輔導員:「萬一你腳一滑。淹了怎麼辦?」
鬱朽:「我會水啊。」
輔導員:「淹死的都是會水的。」
鬱朽:「誒,你咒我?」
輔導員:……
輔導員一口氣喘不上,我試圖敲門,結果一個氣質十足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就過來了,門一開,上去就揪住了鬱朽的耳朵。
「啊啊啊。媽,媽——」
鬱朽疼得齜牙咧嘴,看到我的時候,頓時擰起眉:「媽,別,別,我女朋友還擱這兒呢。」
鬱媽:「你成天的正事不幹,就知道玩,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混蛋玩意兒。」
我:……
果然,知子莫若母。
鬱媽回頭看向我,我小心翼翼的抬手:「阿姨好。」
鬱媽:「嗯,你好,你是曼曼對吧。」
我乖乖點頭。
鬱媽:「等會兒加下我微信,他不聽話,你告訴我,我教你怎麼打。」
我:……
「啊?」
鬱朽一臉詫異,想要掙脫鬱媽的手:「媽,你幹嘛啊,我不要面子啊。」
-9-
顯然。
來自鬱媽的血脈壓制,鬱朽沒辦法抵抗。
學校的自習室裏。
鬱朽耳朵通紅,悶頭坐在電腦面前看着文獻,看起來乖得不行,倒恢復了我第一次見他時的那種驚豔感。
「曼曼,疫情來的突然,要是想喫外面的東西,提前和我說,我開車遞過來。」
「啊,不用,謝謝阿姨。」
「別客氣。阿姨還有事,就先走了。」
我有些受寵若驚:「啊,好,阿姨再見。」
鬱媽一走,我尋思鬱朽這次能老實點了,結果一回頭,他已經站在我的身後,探着頭看鬱媽離開的背影。
清冽的氣息縈繞。
我有些不適應,微微和他保持距離,「你還不趕緊寫論文。」
「我渴了,想喝杯奶茶再寫。」
我:……
我抿着脣,沒吱聲。
只能說,他這個人,不學習的時候閒,學習的時候忙,不是喝奶茶就是要喫點零食,再不然就是要打球,睡會兒覺。
我蹙着眉,拿出手機:「我已經加了你媽的微信。」
鬱朽怔了兩秒:「別拿着雞毛當令箭。」
「你他媽到底寫不寫?」
我冷着臉,真的忍不住發火了。
爲什麼我一見鍾情的人,是這種德行,我真的很想暴打他一頓。
鬱朽蹙眉看我:「我就不寫。煩死了你。」
我:「我只是收了你的錢,做我分內的事,文獻我已經給你整理好,答辯的表格我也給你打印好了,你寫與不寫,你隨意。」
說完。
我也不想再廢話,直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開始忙自己的事情。
約莫十分鐘。
我再抬頭的時候,鬱朽已經沒影了。
-10-
「他就是個傻逼。真的氣死我了。」
我在宿舍裏激情開麥。
室友磕着瓜子,笑得花枝亂顫:「早知道我就應該把你以前唸叨他的時候,錄個視頻,這反差,真帶勁兒。」
我深吸一口氣,微微抬手:「我真的明白什麼叫做人不可貌相,他就是金絮其外,敗絮其內。」
……
我是一直忍,忍到在學校裏羣裏看到鬱朽重金求論文指導,拿着小號就加他了。
結果。
他上來第一句就把我氣暈。
【鬱朽】:誒,綜述什麼格式。
我的母語是無語,文獻都整理好了,他連格式都不知道,這就好比喫飯要人喂到嘴裏。
【我】:綜述還沒寫,你老師沒催嗎?
【鬱朽】:噢,催了,但是他被隔離了,又逮不到我。
我:……
我揉了揉眉心,把文件發給了鬱朽,看着他半天沒回應,又補了一句:實在不會寫論文,就請教身邊的人。
【鬱朽】:我是懶,不是呆。
噗。
我真的是被他氣笑了。
-11-
或許真的就像他說的那樣,他只是懶,但是沒多久,我就在食堂看到昏昏沉沉的某人。
「誒,實在不行,你去問問文初曼唄。她專業課那麼好。」
「老子不去。」
鬱朽皺着眉,一臉的不服:「老子不信自己寫不出來。」
張遠:「友情提醒,您導師的隔離期還剩三天,你初稿都沒出來。」
「淦!」
鬱朽撇着嘴,氣呼呼的靠在椅子上:「那是我自己說不寫的,現在找她教我,不顯得我像舔狗嗎?老子長得這麼帥,纔不當舔狗。」
張遠:……
隔着幾米遠。
我真的很想笑,沒想到這個時候了,他還要面子,他要面子的點,真的奇奇怪怪。
「誒,文初曼,在那兒呢!」
張遠突然嘀咕一聲。
我端着餐盤,猶豫幾秒,坐在了鬱朽旁邊的那桌。
鬱朽瞄我一眼,又瞄我一眼,喝了點湯,又掃我一眼,但就是不說話,彷彿在等着我去哄他。
「初曼,那個,鬱朽論文不太會,你教教他唄。」
張遠試探性的出聲。
鬱朽當即惱了:「去你大爺的,誰不會啊。」
這個傢伙,不是一般的嘴硬。
要不是靠着他的錢過活,我真的想懟他幾句。
「剛好我論文寫完了,我在等老師批意見……下午,自習室 201 見吧。」
我自動忽略鬱朽那句話,選擇給他一個臺階,如果他不下,那他就自作自受吧。
鬱朽抿着脣,側目看我。
我低頭不緊不慢的喝湯,假裝沒注意到。
-12-
下午一點。
陽光正盛,我撥了撥剛洗過的頭髮,默默的看着窗外的暖陽。
也不知道。
這疫情什麼時候才能過去……
「臥槽,文初曼和鬱朽?」
「噓。」
門口的聲音傳來。
我愣了兩秒,下意識的轉過頭,沒想到鬱朽已經來了,而且就坐在我的身旁,白色的襯衫敞開,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瞥向了我。
「看什麼看,我是來學習的。」
鬱朽隨手就拿出一盒煙,動作嫺熟的要點。
我微微蹙眉,沒好意思說他,只是起身打開了窗戶,迎面而來便是一陣清風,吹得我頭髮都有些凌亂起來。
等我梳理好頭髮紮起來的時候,鬱朽正盯着我看。
「看什麼看,學習啊。」
我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胡亂的紮好頭髮,坐在椅子上。
下一秒。
他把煙盒丟在一旁,冷不丁來了一句:「你不戴眼鏡好看。」
我整理桌面的手微頓,突然明白爲什麼有的女孩子會喜歡甜言蜜語,因爲聽了之後,確實心情很好。
「我不需要好看。」
我全程沒有看鬱朽,而是端過他的電腦,開始起草文檔,教他怎麼做文章的框架。
鬱朽手肘抵着桌子,撐着下巴看我:「哪有女生不要好看的?」
我:……
我按住鼠標,不知道是不是風吹得太猛,心跳有些快,不想搭話,只是目不斜視的開始論文講解。
-13-
「這個理論,你懂吧?」
我側目看鬱朽。
鬱朽蹙着眉,咳嗽兩聲,起身就朝着門外走:「我上個廁所。」
我:……
我嘆了口氣,沒攔着他,但是沒想到隔了幾分鐘,我的手機屏幕就亮了,提示是小號有信息。
【鬱朽】:喂,這個理論,你懂嗎?
【我】:你不會百度?
【鬱朽】:誒,對[已撤回]
說實話。
鬱朽這波操作,屬實讓我有點哭笑不得,但是等他回來的時候,我也只能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我:「這個也懂?」
鬱朽:「當然。」
不愧是百度過的男人,相當自信。
我勾了勾脣,沒想到他記憶力還挺好,這麼快就記下了理論解析。
做完前期的指導工作,剩下的只能他自己來。
我緩了會兒,坐在邊上,靜靜的打量着他,耳邊是悉悉索索的蟬鳴聲。
「要不要湊近點看?」
鬱朽敲擊着鍵盤,不經意的側目,對上我的視線,頓時樂了。
他笑得太過燦爛。
我有些侷促,收回了視線:「你快寫。」
鬱朽哼着聲:「你可別真喜歡上我,我可不會喜歡你。」
我:……
md,傻子才喜歡你。
可能就是鬱朽的樣貌過於精緻,相處以後,我反而心裏落差挺大的,他真就好像那二傻子。
但是傻歸傻,冥想苦思的模樣確實惹人憐惜。
-14-
連着兩天,鬱朽總算是拉快進度條。
馬上他就要交初稿,我只能待在自習室裏陪着他,與其說陪,不如說監督,剛好自習室裏就我和他,還算清靜。
【室友】:回來睡嗎?[星星眼]
【我】:當然。
【室友】:嘿嘿嘿嘿,那我洗香香等你喲~
我看着室友的話,忍不住笑了笑,看到有電話進來,不由得瞄了一眼起身離開的鬱朽,瞄着他朝廁所的方向走。
我鬆了口氣,走到了教室外接聽電話。
「喂?」
「曼曼,是我,秦澤。」
我愣了兩秒,有些訝異:「秦澤,你回國了?」
秦澤算是我的發小,他出國求學以後,我們基本一年一見,奈何疫情突然來了,他就被困在國外了,現在纔回來。
秦澤:「對啊,剛結束隔離期,你家裏的事情,我聽說了,我會盡快幫你處理的。」
我鼻尖有些泛酸,低聲道:「你別參與了,我之前找過專門的人想辦法,沒用,這個資金缺口太大了。我現在只能躲着那些追債的人。」
大概和秦澤聊了一會兒,秦澤表示還是會盡力而爲,我由衷的表示感謝,被他三兩句哄得忍不住笑了起來。
電話掛斷。
我呼出一口氣,轉過身卻不想鬱朽就站在不遠處。
「你寫完了?」
走廊裏的光線昏暗,只有門口的光亮着,照在鬱朽的臉上,晦暗不明。
鬱朽板着張臉,雙手插兜,看起來拽得不行,完全是不爽的情緒都寫在臉上,根本不接我的話。
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我走上前,仰頭看他全身溼漉漉的,不禁道:「你跑哪兒去了?」
鬱朽瞥着我,不答反問:「和誰聊天呢,這麼開心?」
我:「朋友。」
鬱朽:「什麼朋友?」
我:……
鬱朽的語氣有些不善,我一想到上次我叫他老公,他也是這幅德行,不由得看他:「就正常關係的朋友啊,像你和張遠。」
鬱朽瞪大眼:「男的?」
「昂。」
我應了一聲。
鬱朽抿着脣,將手裏提着的袋子丟在桌子上,一屁股就坐在椅子上。
我:……
我嘆了口氣,儘量保持安靜,不去招惹他,瞥了一眼他袋子裏的東西,這才發現他是去買晚飯和水果了,還買了兩份。
-15-
說實話。
我最喜歡的食物,大概就是魚了。
此時此刻,我已經嗅到一絲絲烤魚香,肚子也跟着有了動靜。
但是鬱朽不發話,我也不敢貿然拿,只是安靜的坐在邊上,繼續翻書。
咔噠。
哐當。
鬱朽開始不是丟本子,就是假裝筆掉,對上我的視線,就別過臉。
就這樣僵持了十分鐘。
鬱朽怒了:「我淋着雨去買飯,你和別人聊天,還是個男的!」
「啊,我錯了。」
我也懶得和他辯論,直接服軟。
鬱朽:「錯哪兒了?」
我:……
我咬着牙,看在飯的面子上:「錯在應該和你一起去買飯。可是你也沒有叫我,我還以爲你去上廁所啊。」
鬱朽看着我,氣得感覺快升天了,但是又生生忍住,解開裝餐的袋子,將烤魚遞到了我的面前,拉過椅子坐在我的對面。
「呃,謝謝啊。」
我眨巴着眼,試圖打量一下鬱朽,卻被他瞪了一眼,不禁小聲道:「下次我去買飯。」
鬱朽:「還有下次?!」
我笑了下,脫口而出:「你確定你的論文能一次過?」
鬱朽:……
眼看他臉色不對,我立刻改口:「一定能一次性過!」
鬱朽盯着我。
我:……
怕了,怕了。
我立刻拿起筷子,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但是沒想到盒子打開,不僅有烤魚,還有不少我喜歡的菜,小嚐一口,幸福感爆棚。
這實屬意料之外。
「不好喫?」
鬱朽皺眉看我。
我夾着菜,忍不住衝着他嘿嘿笑:「沒有,就是發現都是我喜歡喫的,很開心。謝謝呀。」
鬱朽:「切,我不稀罕你的謝謝。」
我:……
是啊。
他怎麼可能需要我的謝謝。
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
我握緊筷子,沒再吱聲,只是在心裏再度告誡自己,他只是自己的僱主,等他寫好論文,我就撤退。
-16-
「誒,這一點,你這樣寫——」
「不用你教。」
鬱朽直接打斷。
我看了他一眼,選擇閉嘴,好在雨停的時候,他論文初稿提交了。
我以爲自己終於得以清閒,沒想到鬱朽卻開始要求我隨叫隨到,拿錢辦事,我當然不會拒絕。
晚上八點多。
我洗完澡便趕到自習室,一直等着鬱朽,可是給他發信息,他也不回,我不敢貿然離開,只能等到回宿舍的時間。
【我】:我回去了。
【鬱朽】:哦。
鬱朽秒回。
我愣了兩秒,意識到自己被耍,但看在錢的面子上,忍了。
可我沒有想到,我前腳收起手機進電梯,後腳電梯門關上。
哐當。
整個電梯都陷入了昏暗。
我嚇得不輕,連忙按着按鈕,試圖打個電話,可是電梯里根本沒有信號可言。
是出門沒看黃曆吧。
我坐在電梯裏叫了不知道多少遍,等了很久,都沒有人來,胃也開始疼,一直冒冷汗。
電梯門開的時候。
我已經沒什麼力氣了,整個人蜷縮在地上。
「喂!」
室友嚇得大叫。
我捂着肚子,哼聲:「你再不來,我就要疼死了……」
在校醫室掛了一夜的藥水,我身心俱疲,看着一直陪着我的室友,悶聲道:「寶,辛苦你了。」
室友摸了摸我的頭,蹙眉道:「沒事,你睡會兒,明天醒了,我去找鬱朽算賬。」
「別了吧。」
我不想跟他廢話太多,僱主和僱員之間就該純粹一點。
-17-
我以爲我能忍的,但是鬱朽就像是故意的,次次放我鴿子,我胃疼反覆,看到他的消息也不想去了,就待在校醫室掛水。
結果。
他去了,被我放了一次鴿子,氣惱的不行,「文初曼,你什麼意思,你放我鴿子?」
「我很快就到。」
我看了一眼吊針,調快了藥水。
鬱朽:「你在哪兒呢?」
我沒回答,只是道:「我很快就到。」
藥水一掛完,我就直奔自習室,卻發現鬱朽正坐在我的座椅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戳着我放的書,那書搖搖欲墜。
「別碰我東西。」
我心裏咯噔一下,有些緊張,立刻上前扶住。
因爲那書裏有一些我以前的手繪圖,無一例外畫的都是他,暗戀的時候,他就像是光,一直給我一定的精神支撐……
「你急什麼?」
鬱朽抬眼看我,很不爽:「你放我鴿子,我戳你下書怎麼了。」
我臉色稍稍緩和,注意到門口有人駐足觀望,不禁放軟了語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放你鴿子的。」
「沒關係。」
鬱朽瞥我一眼,挑眉:「你把那本書給我,當道歉了。」
我:……
我咬着脣,拿出書,打算抽走裏面的畫稿,卻不想鬱朽直接拽住了書的一角。
「書裏有點其他東西。」
「有什麼?」
鬱朽挑眉。
我張了張嘴,想要拽回書,我不想讓鬱朽知道,我暗戀他,尤其是在他明確說過,我可不會喜歡你。
這讓我覺得,很丟人。
拉扯之間,我拗不過鬱朽,只能看着他,小聲道:「別鬧了,好不好。」
鬱朽挑脣:「你求我。」
我垂着眸,胃裏又是一陣翻湧,不由得用力抓住書,彷彿能緩解疼痛一樣。
「求你。」
鬱朽笑了聲,像是開心了,冷不丁鬆開手,我踉蹌了一下,書一下子就摔在地上,裏面的畫稿也落了出來。
我忍着疼,想要去撿起畫稿,可是鬱朽偏偏先了我一步。
「嘖。這是我?」
鬱朽嘴角上揚,明顯的譏笑。
話音一落。
門口觀望的人不禁都笑起來,窸窸窣窣的說些什麼,我聽不清,只依稀聽到癡心妄想四個字。
那一刻。
我覺得自己好像被人剝光了衣服,難堪至極,這樣的笑,像是針一樣,紮在心口。
「文初曼。」
鬱朽又笑着發問,語氣相當輕佻:「你喜歡我啊?嗯?」
我眼眶有些酸澀,避開他的視線,拽過他手裏的畫稿,沒什麼猶豫,直接撕掉了,隨手丟進了垃圾桶。
「喂,你幹什麼!」
鬱朽有些惱。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因爲難堪,還是因爲胃疼,眼淚忽然繃不住:「你是不是覺得耍我,挺好玩的。」
鬱朽愣住。
我仰頭看他,任由眼淚滑落,勉強的笑了笑:「可以耍我,但是下次能不能別碰我的東西。」
「誒,我,我只是逗逗你。」
鬱朽手足無措。
我胃疼的厲害,忍不住捂住腹部,難受的蹲在地上。
-18-
「我怎麼知道她生病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那你放鴿子總是故意的吧?這陰雨連綿的,她天天按時跑去找你,你人呢?」
門外吵嚷不斷。
我坐起身,有些艱難的叫室友。
鬱朽站在門口,蹙眉看着我:「你胃病怎麼不告訴我?」
我:「告訴你,胃就能不疼了?」
鬱朽:……
倒吸一口冷氣,我抬眼看向鬱朽,淡聲道:「這個月你給的錢,我退你一半,我可能要休息半個月。沒辦法隨叫隨到。」
「誰要錢了。你不舒服就休息。」
鬱朽撇着嘴。
我:「謝謝鬱老闆。」
鬱朽:……
話雖如此,但我回到宿舍休養一陣子,還是把錢退給了鬱朽。
【鬱朽】:你幹嘛啊,我都說了,不要錢。
【我】:賬算清楚一點,比較好。
鬱朽沒回我,隔了許久問了句:你胃還疼嗎?
見我沒回,鬱朽發個不停。
我瞥了一眼,索性關上了手機,想要閉眼睡一會兒,可是一想到他當時那副輕慢的笑,心裏難受極了。
只能告訴自己,他本就是這樣的人,沒什麼好難過的,習慣就好。
-19-
隔了一陣子。
疫情管控越發嚴格,外賣已經完全進不來,學校店鋪裏的零食頓時被瘋狂掃走。
「啊,又沒有零食了。」
室友是典型的沒有零食活不下去,可找了好幾個女生宿舍的小賣鋪,都顯示缺貨,整個人都變得有些狂躁。
「就當減肥吧。」
我手託着腮,其實也很饞零食了,但是真的買不到,只能一邊寫公衆號,一邊和室友閒聊。
室友鼓着腮幫,瞄向了我:「我聽說,張遠和鬱朽他們存貨特別多,經常在男生宿舍開 party……」
「啊?」
我有點懵。
室友噘嘴:「我上次罵了鬱朽,肯定買不到貨了,可是我真的好想喫辣條啊……」
我:……
我抿着脣,用小號去找了張遠。
【張遠】:不賣。刪了,別煩我。
我:……
室友看着屏幕,眼巴巴的看我:「我也試過小號了,沒用的……嗚嗚嗚。寶,救救我這個饞鬼吧。」
我嘆了口氣,直接上了大號,卻沒有想到彈出的對話框全是鬱朽的消息,我只能點擊忽略全部,當沒看見。
【我】:張遠,能不能賣我幾包辣條?
【張遠】:你在哪個宿舍,我請人送過去。
我隨手打出數字,卻不想張遠有些疑惑的發了句:誒,剛纔找我買的那個人,是不是你室友啊。
我腦子嗡了下,纔想起來我小號加他的時候,一開始就說了宿舍號以及買辣條的需求。
【張遠】:我不知道那是你室友,把她刪了。
【我】:沒事,你能請人快點送過來嗎?
【張遠】:我給你發消息爲什麼不回?[撤回]——
鬱朽給你發信息,你怎麼不回?
我:……
我一眼就瞧出發信息的是鬱朽,利索的轉了錢,退了賬號。
「寶!我愛你!」
室友高呼萬歲。
我笑了笑,繼續寫公衆號。
-20-
因爲一直都是用小號郵箱投稿,我寫完便想發給編輯,卻沒有想到一上線就遭到了某人狂轟濫炸的信息。
【鬱朽】:你是她室友?
【鬱朽】:她怎麼不回我信息?
……
【鬱朽】:讓她回我消息,憑什麼不回我消息,不回我的消息,辣條我不賣了。
我蹙着眉,回覆了一串:……
【鬱朽】:我關心她,她都不理我,什麼意思啊。
【我】:她很好,謝謝關心。
隨後,鬱朽的界面出現了一串正在輸入的字樣,我懶得廢話,自顧自的開始點郵箱投稿,等到投發完成,才點開他的信息。
但是,我真沒想到,這個混蛋點的是視頻通話,我沒反應過來,就點開了。
四目相對。
鬱朽愣了下,不等他開口,我立刻掛斷。
【鬱朽】:靠,大號不理我,小號也不理?我現在是狗不理?
【鬱朽】:你再不理我,我就餓死我自己。
我:……
我是真的想翻白眼,直接合上電腦了。
餓死你這個傻叉。
-21-
雖然但是,我知道鬱朽幹得出來這種事。
晚上睡不着。
我拿出手機想聽歌,鬱朽又發來一個空間動態鏈接,我怔了兩秒,點了進去。
是我的那些畫稿,他全部粘起來了。
配文:僅你可見。
畫稿粘得歪七扭八,但是照片上的少年仍舊是熠熠生輝,破碎都抵擋不住的好看。
可能就是太過於知道自己的優勢。
鬱朽的性子總是帶着幾分爲所欲爲,沒有靠近他之前,我覺得這是瀟灑,靠近他之後,我覺得這就是一種傲慢。
【鬱朽】:怎麼樣,牛逼不,我粘了好久。
隔着屏幕。
我都能想象他一副臭屁驕傲的表情。
鬱朽發了串語音:「我當時真不知道你生病,我要是知道你生病,我肯定不會大晚上叫你去自習室啊!」
我抿着脣,沒回復,他又接着發。
「再說了,你看我對哪個女朋友不好……大哥,你說這個幹嘛!」
鬱朽洋洋自得,一旁聽着的張遠急得大叫。
我看着火速撤回的語音,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關閉了對話框。
-22-
辣條遲遲沒有上門。
室友實在饞,只能去食堂喫點麻辣香鍋緩解,整個人辣得臉通紅,大口大口的喝着酸梅汁。
「慢點。」
我正笑着,手機就響了起來。
室友挑着眉:「鬱朽?」
我搖了搖頭,示意她繼續喫,我拿着手機朝外走。
「誒!」
鬱朽迎面過來。
我掃了他一眼,想要換個地方接電話。
鬱朽:「文初曼,我叫你呢。」
我很無奈,轉頭看他:「我現在不在工作時間,沒有義務陪着你吧。」
「你能別用這種語氣和我講話?」
鬱朽板着臉,一手拽過我的手腕,把我抵在牆邊,俯身看我,漆黑的眸子像是要映進我的瞳孔。
靠得實在太近。
「你——」
我側身想走,他卻直接雙手撐着牆,把我困在了他的臂彎裏。
「喂!這邊是食堂!到處都是人!」
我無措極了,看到有人上樓還特意下樓探頭看過來,不禁想要推開鬱朽。
鬱朽皺眉,直接回了個頭,嚇得一羣人紛紛收回目光。
我:……
「上次那事,是我不對,對不起,能不能別跟我生氣了。我這輩子就沒哄過人,真學不會怎麼哄。別爲難我,行不行?」
鬱朽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我望着他,淡聲道:「我拿錢辦事,那是應該的,你沒有不對,也沒有義務哄我。」
鬱朽抿着脣,巴巴的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侷促,想要離開,可他卻牢牢擋住我的去路:「你怎麼這麼難哄,我都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
我攥緊手機,火氣蹭的就上來了:「我沒有要求你哄我,也沒有要求你道歉。」
鬱朽:「可是你在生氣。」
我一時語塞。
手機又嗡嗡作響。
我急着接電話,索性道:「我沒有生氣。」
鬱朽:「張遠說了,你們女人就是口是心非。」
張遠 os:我謝謝你啊,賣了我。
我懶得糾纏,拿起手機,淡聲道:「我沒有生氣,我現在還有重要的電話要接,你能不能讓個道?」
鬱朽撇着嘴,讓開了道:「誰的電話?」
「朋友。」
「哪個朋友。」
「上次那個朋友。」
我機械的作答,看着未接來電,準備再打回去,結果鬱朽就不爽了:
「他怎麼老給你打電話?」
「我又不是你真的女朋友,你問這麼多做什麼?」
我無名火上頭,學着他之前輕佻的語氣道:「怎麼?喜歡我?喫醋了?嗯?」
鬱朽頓時啞口無言。
我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彷彿夜色再濃稠,也在此刻消弭了,我只看得到鬱朽那雙無措的眸子。
鬱朽支支吾吾,半天不吭一聲。
我拿着手機就走了。
-23-
走在冷風裏,我自己都覺得我火氣上頭了,居然問出那種話。
「秦澤。」
「我在你學校門口。」
秦澤語氣輕柔。
我長舒一口氣,有些驚喜的朝着學校門口跑去,看着門衛大爺攔在那兒,不禁道:「我見下朋友,不出去。」
門衛大爺微微頷首,又重新坐回椅子。
「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
我有些訝異。
秦澤穿着一身黑色的風衣,被風吹得鼓鼓囊囊,口罩下的眸子璀璨着笑意:「太久沒見到你了,等不及了,過來看看你。」
「噗。」
我忍不住笑,開始和秦澤拉拉家常。
聊了一小會兒,我就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哼聲,還有張遠無可奈何的吐槽。
「大晚上的,我陪你吹冷風?哥,晚上降溫,我穿的是老頭衫。」
「小點聲。」
鬱朽低斥一聲。
我抿着脣,不自覺將目光移向了某人的背影,看着他們走遠了,心才放下,繼續和秦澤聊着,可是漸漸的,秦澤的注意力轉移了。
「曼曼,那個人,是不是喜歡你?」
秦澤挑着眉,發出疑惑。
我回頭瞥了一眼走過去的鬱朽,不禁失笑道:
「他不可能喜歡我,你想太多了,他女朋友可多了。」
只不過現在疫情封校,他出不去,所以拿我取樂罷了。
秦澤:「可是從我們見面到現在,他一直在這兒轉圈。」
我:?
像是怕我不信。
隔了一會兒。
秦澤朝着我揚了揚下巴,我試探性的轉頭。
果不其然。
鬱朽又來了,還正看着我,而一旁的張遠已經凍得瑟瑟發抖。
我:……
我心裏泛着嘀咕,直接避開鬱朽的視線,再度看向秦澤,可是秦澤卻目光銳利的盯着鬱朽,轉而朝着我淡聲道:
「曼曼,你走過來一點。」
「啊?」
我以爲是風太大,害怕聽不清說話,自然的走過去了一點,可是還沒有說上幾句話,秦澤就突然朝着我伸出手,作勢要摸我的頭。
「不許貼貼!不許密接!」
喇叭突然就喊起來。
我嚇了一跳,扭頭看過去。
門衛大爺叉着腰,蹦噠着,朝着鬱朽吼了一聲:
「誒!同學!別搶我喇叭!」
燈光籠罩着保安室的門口。
鬱朽手拿着喇叭,完全不顧門衛大爺蹦起來要拿喇叭,憤憤的看着我,嘴裏繼續唸唸有詞:
「不許貼貼!」
話音一落。
我聽見了秦澤的笑聲,頓時有些尷尬:「他,他就喜歡胡鬧。」
「是嗎?」
秦澤挑了挑眉,目光淡淡的看向我:「希望他不會成爲我的情敵。」
我簡直懷疑我幻聽了:「秦澤——」
「這句話,我很早就想當面和你說了,但是被疫情耽擱了太久。」
秦澤搶在我之前開口。
我愣了兩秒,凝眸看他:「你沒喫錯藥吧?我一直把你當朋友。」
我突然無法把眼前的秦澤和當初拽我小辮子的發小聯想到一塊。
「別這麼快拒絕我。」
秦澤眼裏透着一絲無奈,輕笑道。
我:……
「不許貼貼!」
鬱朽在對面嗓子都快吼啞了。
門衛大爺很無奈,衝過來就朝着秦澤道:「誒,你能走了。疫情防控,注意一下。」
秦澤不捨的目光投向我。
我看着他,還沒有開口,秦澤便逃一般的上車了。
眼看着車子遠去,我有些悵然的出聲:「我不想我們的關係變質。」
-24-
「人走了!把喇叭還我!你個小兔崽子!」
門衛大爺一聲吼。
我扭頭看向鬱朽,一米九的個子站在那兒,怎麼看怎麼扎眼,被門衛大爺拿走喇叭,便一直站在那兒盯着我。
我朝着他走過去,實際是想回宿舍的,但是鬱朽見我走過去,立馬就氣呼呼的轉身,步伐賊快。
這條路上就只有我和他,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在追着他。
放在之前,我確實會追上去哄,但是現在錢都退給他了,我實在懶得動,可能這就是所謂的擺爛吧。
我也不急,就慢慢悠悠的走。
但是,沒走幾步,雨突然就下起來了。
冰冷的雨水落在脖頸上,涼颼颼的,我着急忙慌的就想跑回宿舍。
「文初曼——」
夜色夾雜着雨幕。
鬱朽快步的衝向我,嘴咬着衣領,直接扯開了外套的拉鍊。
我想避開他,自顧自的跑,但是他腿比我長,幾步就走到我面前,拿着外套擋住了雨。
剎那間。
專屬於他身上的清冽氣息和他一樣,蠻橫的佔據了我的感官。
「男生宿舍近,你回去吧。」
我走得極快。
「我送你回去。」
鬱朽不依不饒的跟着,若有似無間,我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胳膊抵到了他的腹肌,和雨水比起來,滾燙得嚇人。
「用不着。」
我果斷拒絕,只想快點逃離,擺脫此刻心跳的加快。
「用得着!用得着!」
鬱朽急切的打斷我,低聲道:「你胃疼,再感冒就不好了。現在疫情原因,也買不到感冒藥。」
我:……
我承認,他說的很有道理,但是我完全不想接話,直接拿出跑八百米的氣勢,健步如飛。
「我知道,你生我氣呢,你告訴我,我怎麼做你才能不生氣。」
「你教我,我一定學。」
「你和那個人聊那麼開心,和我多說一句話都不行嗎?」
鬱朽一路哼哼唧唧,臨近女生宿舍樓,還是不停。
我皺眉:「他是我的朋友。」
鬱朽:「那我呢?」
我:「你說呢?鬱老闆。」
鬱朽:……
鬱朽突然停住腳步。
四目相對。
不知道是不是眼鏡上有雨霧,我覺得鬱朽的表情很委屈,可是我不想多停留,快步的朝着宿舍樓跑。
「文初曼!我知道你喜歡我的時候——」
我不想聽他說話了,一個勁跑。
「我可高興了!我不知道你爲什麼突然把畫撕了,但是我覺得你確實把我的帥畫出來了!我老開心了!」
我:……
我步伐漸慢。
鬱朽喘息着跑到我的面前,藉着微弱的光亮,看向我:「我很喜歡那些畫。文初曼,我好像真的喜歡……」
「誰教你說的這些?」
我望着他,只覺得雨水的涼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心冷。
鬱朽一愣:「這還用人教?」
我冷着臉,沉聲道:「你這次演得比上次真了不少,等疫情解封了,你可以考慮去娛樂圈當影帝了。」
「你在說什麼啊。」
鬱朽茫然的看着我。
我挑眉:「上次去看電影,你和張遠賭的是兩瓶威士忌,這次呢,賭的是什麼?」
鬱朽錯愕的看向我,臉色像是瞬間垮臺了。
「這次不是……」
「誒,別在宿舍門口卿卿我我啊,今天你們輔導員要來查房。」
宿管阿姨叫了一聲。
我像是死裏逃生,跑回了宿舍。
從昏暗迎向室內的燈光,我很慶幸,這一次,我沒有像之前那樣感到暗自竊喜,可是卻越發難過了。
-25-
哆哆嗦嗦的站在宿舍門口,我剛推門,就看到輔導員正趴在陽臺那兒探頭,瞧見我回來了,臉色微變。
「疫情期間,不要亂跑啊。」
輔導員含糊的說了一句。
我心裏咯噔,隱約猜到他可能看到我和鬱朽了。
果不其然。
輔導員一走,室友慌忙起身把門關上,直呼:「我的那個媽呀,鬱朽那一嗓子,我感覺整棟樓都聽得見!」
我:……
我身子一僵:「不會吧。」
可能是雨水侵襲,我並沒有覺得有多大聲。
「真的!輔導員正查房呢,就聽見鬱朽擱那兒吼!我的那個天,鬱朽不會是動真格的吧?」
室友眨巴着眼,充滿八卦的意味。
我失笑:「寶,上次他給別人送項鍊的時候,你也這麼說。」
「emmm 好像也是,誰能想到他一送就送那麼貴,直接等於把一套二三線城市的房子掛脖子上啊。」
室友聳聳肩,嘆氣了:「可是我剛聽見他吼的時候,真以爲他是認真的。」
我笑得很無奈。
鬱朽的真心,只怕比淘金還難,我上過一次當,不能再上第二次。
-26-
等我洗完澡。
秦澤打來電話,關心懇切。
「我看到你們那個區下雨了,你沒淋着吧。」
我拿着毛巾揉搓頭髮,笑着道:「沒事,洗過熱水澡了。」
話音一落。
室友悄咪咪看向我,我朝着她比了一個噓的手勢,她嘿嘿的笑了笑,乖乖戴着耳機打遊戲去了。
「那就好。」
秦澤長嘆一聲,緩聲道:「突然有些難過。」
「啊?」
我有點懵,笑道:「難過什麼啊?」
「難過不能陪在你的身邊。」
秦澤語氣沉重。
我突然感覺脊骨收緊,整個人尷尬不已:「你別亂說。」
秦澤:「只是有感而發。」
我:「你再這樣,我掛電話了。」
「別。」
秦澤慌忙打住,低聲道:「好希望疫情趕緊過去。」
我微微頷首,聊了幾句便掛斷電話。
我也很希望疫情趕緊過去,這樣公司指不定還能有些緩衝的空間,鬱朽也會有更多的目標,而不是盯着我。
咚咚咚。
敲門聲突然傳來。
室友原地起身,直接衝了過去:
「哇!我的辣條!」
「這邊還有一包零食,是給文初曼的。」
門口送貨員的聲音傳來。
我愣了下,探頭去看,室友提着零食袋子,眼睛都瞪直了:「臥槽,還有魚子醬!真不愧是鬱老闆!」
我:???
室友看着裏面還有一個文件夾,讀着上面的便利貼:文初曼收。
「臥槽,不會是鬱朽給你寫情書了吧?」
室友一臉驚喜。
我抿着脣,拆開了文件。
是一幅畫。
畫得實在是不忍直視,頭是素描,身子是火柴人,可能是畫不出來,惱火了,瀟灑的寫了鬱朽兩個字當落款,差點把紙都戳破。
很不幸。
我看到了黑框眼鏡,也看到了鬱朽的落款,不出意外,這畫的是我。
「噗。」
室友忍不住笑出聲。
我是不想笑的,但是忍了兩秒,生生被氣笑了:「這畫的什麼啊。」
室友笑得直不起腰:「哎喲,我真不行了。」
手機瘋狂響鈴。
我瞄了一眼來電顯示,室友笑得咬脣,示意我去接。
電話一通。
「我知道你沒畫完啊,我給的是草稿!」
「淦——」
「誒誒誒,我打電話要回來,行了吧?」
張遠微微顫顫的像是在跑,基本可以腦補出鬱朽拿着掃把在後面狂追了。
我:……
室友已經被笑死了,我哭笑不得,只能掛斷了電話。
我很無奈。
每次都以爲已經被鬱朽氣到極點了,他卻還有騷操作讓人哭笑不得。
他真的應該感謝上天給他這樣的臉,這樣的家世,不然真的不知道要挨多少打。
-27-
翌日。
收拾好心情,我還是決定把東西還給鬱朽,這樣就公私分明瞭。
【我】:我放你們宿舍門口,你自己去拿。
「誒!別走啊!」
我仰起頭,一眼就看到鬱朽正站在陽臺邊上探頭看,不想多有糾纏,直接把零食遞給了宿管大叔,火速離開。
「文初曼!」
「誒!你別走那麼快啊!」
鬱朽穿着外套,裏面搭着一件老頭衫就火急火燎的追上來,風一吹,腹肌若隱若現。
我移開眼,皺眉:「有事?」
「那零食就是給你喫的,你還回來來幹嘛?」
鬱朽氣喘吁吁的看我。
我:「無功不受祿。沒事的話,你可以回去了。」
「誒呀,別走。」
鬱朽長腿一邁,直接擋住我的去路,低聲道:「我們和好吧,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我:……
「我們兩不相欠,不存在和好這一說,好嗎?」
我實在不想和他說太多,我不想自己踏進他的陷阱,最後又成了笑柄,那種感覺,我不想再體驗了。
誰知道他的嘴裏,有幾分真心。
我不想猜了。
「文初曼!」
鬱朽不知所措的看着我,一個勁的攔着我的去路,就像是撒潑要家長買玩具的小孩一樣。
我蹙眉:「我胃疼,要去掛水,你能不能別擋道?」
「……」
鬱朽不吱聲了。
我避開他,朝着校醫室的方向走去,沒走幾步就聽到他又吼了一嗓子:「我陪你去!」
我:……
-28-
我真想逃。
尤其是鬱朽端着熱水遞給我的時候,校醫一臉笑意的看過來。
「你走吧。」
我把水杯放在一旁,低聲催着。
鬱朽坐在我的身旁,脫掉外套就搭在我腿上,哼聲:「不走。」
我:……
我咬着牙,把外套丟回給他:「你走。」
鬱朽抱着衣服,一臉的無辜:「這又不是你家,你憑什麼趕我走。」
我:……
我深吸一口氣,忍了,挪着屁股換了個位置,結果他又靠了過來,靠到最後我沒處躲了,只能憋着忍着。
那種淡淡的清冽香氣,格外的纏人。
按照以往,我可能吊着針,等會兒就有睏意了,這次硬是半天沒睡着。
更離譜的。
鬱朽睡着了,腦袋瓜子一扭,砸我腦袋上了!
我:……
我攥緊手,側目看向鬱朽。
他老人家迷糊的揉着頭,半天才皺眉看向我,然後瞬間清醒:「我不是故意的。」
我:……
我抿着脣,沒吭聲。
鬱朽有些無措,抬手就揉了揉我的腦袋,低聲道:「誒誒誒,別生氣別生氣,我給你揉揉。」
說實話。
我不愛哭,但是他這麼一鬨,我鼻尖就酸了。
「誒!我實在是太困了,昨晚一想到把你畫成那樣……我就一宿沒睡着!」
我:……
我皺眉看他。
鬱朽一嚇:「我不是說你醜!我是說我畫得不好,你別聽錯了。」
僵持兩秒。
我看着他一副很怕我生氣的樣子,忽然間有些繃不住表情,扯了下脣角。
鬱朽眼前一亮:「怎麼突然就笑了,真好看。」
我:……
我嘴角翕動,淡聲道:「你現在回去睡覺吧。」
鬱朽搖頭。
我:……
「我是你男朋友!」
鬱朽說的一本正經:「我得陪着……」
我一聽到男朋友三個字,不由得冷臉:「假的。」
鬱朽:「我現在想當真的!」
像是怕我不信。
鬱朽又道:「這次不是打賭……」
我瞥向他,已經不想說話了,只能等疫情過去,封校結束,我也就清靜了。
「你怎麼不說話了?」
「你真的很吵。」
我冷着臉,不想配合他的一時興起,故意兇他。
「噢,那我不說話了。」
鬱朽默默降低音量。
我有些頭疼,他大可不必裝到這種地步,還是說,他真的演上癮了。
-29-
從那天開始。
鬱朽好像真的把自己當成我男朋友了,不是送餐點,就是在樓下等着我,風雨無阻,甚至會叫我出去一起散步。
上次他那一嗓子,已經喚起了宿舍樓裏的八卦魂,我再跟他出去散步,我這不是給自己找事呢。
「你真不去啊?」
室友咬着辣條,一臉的期待。
我收拾着平板和包,淡聲道:「這半個月是我的假期,我不想在他身上花時間。」
室友託着腮:「萬一他是認真的……」
「沒有萬一,寶貝。」
我下意識接話,說着自己都笑了:「我親爸都能拋下我逃債,我憑什麼相信他一個外人會對我認真,你也不想我在宿舍裏哭天抹淚吧。」
室友:……
爲了避開鬱朽。
我特意穿的和平時不一樣,還戴了帽子,但是沒想到他一眼就認出我了。
「文初曼!誒,我在這兒呢。」
鬱朽單手插兜,一手拎着餐點,就那麼站在門口,一身黑色 T 恤襯得膚色雪白,笑起來的時候一臉寵溺。
我沒理他,快步的朝着圖書館方向走。
鬱朽三兩步就追上來:「誒……我給你帶了烤冷麪,嘗一口。」
「謝謝,我不餓。」
我健步如飛。
鬱朽輕鬆的跟上:「那烤魚呢?」
我以前只覺得鬱朽是口無遮攔,沒想到還有粘人精的特質。
說實話。
我很怕自己招架不住,不禁鼓起勇氣道:「鬱朽,你不覺得你現在這樣……很像舔狗嗎?」
「你說什麼?」
鬱朽臉色瞬間就變了。
話一出口。
我就後悔了,我只是想氣走他,但是忘記他萬一不走,這一米九的個子,突然冷臉,壓迫感十足。
「我只是提醒你,不要成爲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我心裏打着鼓,飛快的朝着圖書館跑。
「文初曼……」
「誒!喫的不能帶進圖書館!」
我完全不敢回頭,直接跑進圖書館。
聽見管理員叫住他,我才鬆了口氣,慌忙朝裏走,回頭的時候不經意就看到鬱朽打開餐盒,開始狼吞虎嚥。
突然抬頭。
目光立刻就鎖定我了,有些委屈的繼續喫東西。
我:……
-30-
鑑於上次被困電梯,這次我走樓梯從樓上繞了一圈,還是回了一樓。
我是想着,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奈何。
我坐在那兒沒多久,一陣熟悉清冽氣息混合着烤魚的味道便襲來了。
「……」
我僵硬的抬頭。
「怕了?」
鬱朽靠在我對面的椅子上,翹着二郎腿,垂着眸,將紙巾摺疊,按壓着脣角。
我又沒有說錯。
我瞥他一眼,低聲道:「這裏有老師,你別胡鬧。」
鬱朽深吸一口氣,壓低了聲:「文初曼,我長這麼大,沒人敢叫我舔狗,你可真行。」
「那你就別再跟着我。」
我悶聲作答。
鬱朽直接選擇性忽略我這句話,目光灼灼的看着我,突然很乖的小聲道:
「我都喫完了,沒浪費。」
我:……
我打開平板,轉移自己的視線,權當沒有聽見,但恍惚間就想起以前鬱朽指派我去買餐點,結果他塞兩口就丟了。
當時我就多嘴說了句,太浪費了。
他便滿不在乎的回,我浪費得起,你管得着嗎?
我:……
真的和他說話,會有被氣死的風險。
過去的回憶突然攻擊我。
我避開他的視線,靜下心,繼續看着文獻,可是他的目光卻一直鎖定在我身上。
不知不覺,時間過得飛快。
等到一樓人散得差不多了,我才發現鬱朽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覺了。
他睡就罷了。
離譜的是還有人在拿手機拍他,注意到我看過去,才匆匆拿着手機走了。
果然長得帥,做什麼都有人注意。
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我收拾着東西,打算離開。
可是一想到他平時那脾氣,估計也沒人敢叫醒他,萬一管理員沒發現,怕他被困在圖書館……
我打算去提醒一下管理員。
但是我沒想到,我剛起身,就看到他動了一下,盲猜他是在裝睡,連忙躲在了書架後,探頭去看。
「文初曼?」
鬱朽唰得起身,環顧了一圈,有些惱火的抓了抓頭髮。
【鬱朽】:你人呢?
我看着手機信息,沒回復,並且把手機直接關機了,看着鬱朽拿着手機跑出圖書館。
-31-
我承認,我是故意的。
但是沒想到我走到宿舍門口的時候,鬱朽正坐在臺階上,一雙長腿屈着。
【我】:我已經回宿舍了。
我站在冷風裏,手機開機,撇開一串他的未接來電,給他回了信息。
鬱朽低頭看着手機,臉色有些難堪,起身仰頭看了一眼宿舍的位置。
我以爲他要走了,他卻一直站在那兒。
像是黑海里的桅杆,屹立不倒。
總之。
他站了多久,我就在冷風裏吹了多久,直到他走了,我纔敢回宿舍。
我不知道當時的鬱朽在想什麼,但我當晚就夢到他站在樓下的身影,看起來格外的落寞。
-32-
按照鬱朽的性子,八成是生氣了,後面兩天,我都沒有看到他,也落得清閒。
只是沒想到。
論文名單一出,他真被我說中了,沒過,鬱媽媽直接急得就打電話給我了。
但是。
我給鬱朽發信息,他也沒有回覆我。
【張遠】:他啊,emo 呢。我去叫醒他。
我:……
自習室裏。
鬱朽來得時候,明顯是洗漱過了,頭髮上還綴着水珠,瞥了我一眼,低聲道:「不躲我了?」
我:……
「過來把論文改改。」
我避開了這個問題,示意他坐過來。
鬱朽:?
「呃,真像你說的。」
鬱朽看了一眼論文通過名單,忍不住嗤笑一聲:「沒過,哈哈。」
「這很好笑?」
我腦子嗡嗡。
只覺得他沒有一個正經的樣兒,不論是對感情,還是對學習。
鬱朽眨巴着眼,瞬間收斂了笑。
我:……
我瞥他一眼,想懟他,但是忍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總是一副什麼都不懂的樣子,但是等到圖書館快關門的時候,他又很快把要點總結出來。
「你是不是故意裝不懂呢?」
「你那天是不是故意躲我?」
我:……
四目相對。
我從鬱朽的眼裏看到了答案,直截了當的出聲道:「鬱朽,你要是覺得我躲着你,讓你不爽了,那我可以開解你一下。」
「你只需要告訴我,你還喜歡我嗎?」
鬱朽側目看我。
氣氛有些僵持。
我心裏咯噔,立刻做出答覆:「不喜歡。」
鬱朽眼神微動,顯得有些落寞,直接反問:
「那你還教我論文?」
「我只是受阿姨的囑託,幫忙罷了,行了,今天就改到這裏。」
我愣了兩秒,不想辯駁,更怕和他吵架,拎着包就快步離開,緊跟着身後就傳來一串腳步聲。
-33-
「誒,走慢點,我這麼長的腿都跟不上你這小短腿。」
走了會兒,鬱朽忍不住吐槽。
我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站在那兒就瞪他一眼。
「呃。」
鬱朽:「我就喜歡小短腿。」
我攥緊手裏的包,不悅道:
「我 168,怎麼就短了?」
「我 193 啊,你和我比,你確實……」
鬱朽眨巴眼,挑着眉出聲,
我真的是被氣到了,快步的朝着宿舍樓走。
「誒誒誒,好好好,不短,不短。」
鬱朽連連附和。
我不想聽他說話,本想快點穿過那條小道,走得有氣勢一點,哪知道那兒突然竄出來一隻狗,衝着我就叫了起來。
「汪汪汪——」
我咬着脣,想改道,結果那狗突然就衝着我跑過來了,嚇得我扭頭就跑,直接撲進了鬱朽的懷裏。
「狗!狗!」
我尖叫了兩聲,整個人已經掛在了鬱朽的身上。
鬱朽吹了聲口哨,那狗哈着舌頭就開始搖尾巴,也不叫喚了。
我:……
「怕狗?」
鬱朽輕笑一聲,兩手摟着我的腰,呵氣直接繞着我的耳畔:「彈跳力不錯啊,直接蹦我身上了。」
我:……
我真的是又羞又惱,瞥着那狗,想從他身上下去,鬱朽卻抱着我直接走了。
「誒,你!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你的意思不被人看到,我就能繼續抱?」
我:……
我真想擰他的臉,但是沒膽子,等離那條狗遠了,連忙推搡着蹦躂下去,快步的走向宿舍樓。
「走那麼快乾嘛!」
鬱朽嘆聲。
我抿着脣,只覺得整個人臉都漲紅了,低着頭一路快走,結果宿舍門口好幾對情侶正在打啵,聲都出來了。
我真是嚇得原地頓住腳,鬱朽也跟了過來,我後背就那麼抵在了他的胸口。
「怎麼了?」
「沒,沒怎麼。」
我匆忙作答。
鬱朽卻突然笑了一聲,笑得還格外撩人:
「我好像還沒有在宿舍樓下接過吻。」
我:……
我下意識和他保持距離。
鬱朽輕笑:「我開玩笑呢。」
我冷臉:「一點也不好笑。」
鬱朽扯了下嘴角,低眸看着我,「那你臉紅什麼?」
我:……
「我這是熱的!」
我不想跟他廢話,拿出校園卡就進了宿舍,巴不得離他遠遠的。
夜裏。
鬱朽發來一條信息:等我追到你,我一定要試試。
我:……
試你個大頭鬼!
「流氓!」
我掀着被子,直接矇住了頭。
-34-
我現在只想疫情趕緊過去,因爲我真的怕自己淪陷。
但是。
我沒有想到疫情越發嚴重了,學校已經開始招募志願者。
「鬱朽的論文不是還沒好,你留下教他論文吧。」
室友麻溜的報名了。
我坐在電腦前,填寫着報名表,看了一眼時間,淡聲道:
「沒事,我到時候抽空教他。」
室友:「呃,那也行吧。」
報名表是晚上填的,人是凌晨起的。
偌大的校園,路燈燒灼着灰濛濛的天。
我正靠在車上犯困,望着匆匆而過的樹,微微閉上眼,卻感覺到一隻手擋住了玻璃。
我腦袋穩穩的抵在了手心。
「誒……」
我愣了下,本能看向身旁的人,完全沒有想到竟然是鬱朽。
「你怎麼來了?」
「你不也來了?」
鬱朽淡淡的瞥着我,淡淡的出聲。
我皺眉:「你論文還沒有寫完,你——」
「迴文老師的話。」
鬱朽偏頭看向我,不緊不慢的作答:
「按照你的建議,我連夜改完了,已經給導師了。」
我眨巴着眼,不禁道:「你果然是裝不懂。」
「嗯。」
鬱朽坦然的應聲。
我:……
我真的想懟他了。
結果他下一句就是:「當時兩天沒見你,想和你多待一會兒。」
我:……
話音一落。
旁邊就有人看過來,眼底含笑。
我挺清楚,鬱朽談戀愛全靠鈔能力,並不算會說情話的人。
可是此刻這句話,還是讓我紅了臉,還好車廂裏比較昏暗。
「你能不能別胡說八道。」
「我沒有胡說,文初曼,我就是喜歡和你待在一塊兒。」
md。
他這真是危險發言,嚇得我連忙抬手捂住他的嘴:
「別說了。」
鬱朽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慢慢鬆開手,蹙眉:「到那兒還有段路,睡會兒吧。」
鬱朽頭靠着座椅,湊近到我的面前,特別小聲的道:
「那天圖書館,你沒叫我,我好難過。」
我:……
不等我開口。
鬱朽已經扭頭去睡覺了,我看着路燈照過他的側臉,一時無言。
-35-
當大白這件事,我做好了熬夜的準備,但是沒想到最磨人的是熱,就好像夏天待在烤爐裏。
第一次不太懂。
聽了建議,穿了件自認爲薄的衣服,結果熱的受不了,只能強忍着。
「喂,你看鬱朽那防護服。」
室友整理着混檢的試管,笑着出聲。
我熱得不想說話,朝着不遠處看了一眼。
那兒站着好幾個大白,鬱朽那個子太扎眼了,防護服穿在他身上都舒展開了。
鬱朽好像是帶隊的,此刻正和其他人說話,說完就麻溜的提着蔬果袋子上樓,挨家挨戶的分發。
距離隔得不遠。
他來來回回的身影,我基本都看得見,也從未想過一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做起事來還挺利索。
……
從早到晚。
夜裏的白熾燈和來的時候一樣亮,總算是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我實在是有些困了。
「寶,那邊好像有人找你。」
「啊?」
我疑惑的起身,遠遠就看到秦澤的車停在小區門口,不禁走了過去:
「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秦澤失笑一聲:「去你們學校送物資,聽說你跑這裏來了,不太放心,過來看看。」
「害,這有什麼不放心的。」
我無奈的笑了笑,「我穿着防護服呢,倒是你,別亂跑。」
話音一落。
不遠處傳來一陣某人的叫喚聲。
「文初曼!」
「文初曼!」
「哪個是文初曼?」
鬱朽一喊。
我冷不丁打了一個激靈,看着他一路扭頭看別人衣服上的名字,莫名覺得很好笑,也確實笑出了聲。
「那是鬱朽?」
秦澤精準的說出這個名字。
我微怔,扭頭看向秦澤:「呃,嗯。你怎麼知道的?」
「情敵的底細,不打聽清楚,不太好吧。」
秦澤目視着鬱朽的方向。
我一愣,蹙眉:「打住,打住。你沒事就趕緊回去吧。」
夜裏偶有風來。
秦澤站在車旁不肯走,有些失神的看着我,低聲道:
「曼曼,我後悔了,我當初應該留在國內,和你上同一所大學。疫情真的讓我錯過太多了……」
「秦、澤!」
我有些嚴肅的出聲:「我們倆沒可能,你要是缺女朋友,可以找媒婆給你介紹。」
秦澤默默停下話茬,我朝着他看,示意他上車離開。
車子離開的時候。
我揮了揮手,轉頭朝着小區裏走,卻不想鬱朽正坐在路邊的臺階上,朝我這邊看,見我走過去,又負氣的別過臉。
我沒理他,直接越過他。
「文初曼。」
「……等等我。」
鬱朽迅速跟了上來。
恰好大家聚在一起收工,打算拍個合影,我和室友站在一塊,誰料鬱朽也湊了過來。
「誒,鬱朽——」
室友皺着眉。
鬱朽:「十包辣條。」
室友迅速讓開位置,蹲到我前面去了。
我:……
下一秒。
鬱朽站我旁邊,對着鏡頭比耶,我無奈的看着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照片已經拍完了。
-36-
熬了幾天,我最直接的感覺就是睡不飽,完全不知道那些醫務人員怎麼熬過來的。
好在我逐漸適應工作,陸陸續續也有更多人前來支援。
江都的核酸檢測越來越快。
「誒,你看,又來了一個隊。」
室友出聲提醒。
我下意識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一個人的防護服上寫着秦澤兩個字。
呃。
我以爲是湊巧,但是等秦澤朝着我招手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就是他。
「哇,你們認識?」
室友笑着發問。
我:「就是我那個發小啊。」
室友:「噢喲,鬱朽的潛在情敵。」
我嘴角翕動,瞥了一眼室友:「十包辣條就把你收買了。」
室友嘿嘿的笑。
我垂着眸,沒再出聲。
我不清楚鬱朽還想耍我多久,每次面對他,我都要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
工作很忙,敘舊是沒時間的,但是臨到飯點,多少是可以休息會兒的。
鬱朽每次到休息點,都會跑我這邊來,順帶還拖着張遠。
我就假裝沒看到,實在是太熱,我已經冒火了,索性自顧自的閉着眼睛打盹兒一小會兒。
「曼曼。」
秦澤的聲音傳來。
我微微睜開眼,看到秦澤不禁笑了下:「怎麼跑這兒來了。」
秦澤:「我來看看你。」
說完。
秦澤將目光投向了鬱朽,而鬱朽也正盯着他,目光交匯之間,如果不是張遠拽着鬱朽,我都有種不好的預感。
隱約間。
我還明顯聽到我室友八卦的笑聲。
我連忙接話:「沒什麼好看的,快回去休息吧,馬上還要去下一個社區。」
秦澤微微頷首,沒有多做停留:「那我走了啊,曼曼。」
我鬆了口氣。
但是。
他剛走,不出一分鐘,鬱朽就開腔了:「他叫你什麼?」
我:……
我不想理他,鬱朽哼着聲:「他憑什麼叫你曼曼……」
室友適時開口:「人家是青梅竹馬。」
鬱朽:「那我還是她心上人呢!」
我嘴角翕動,側目看向鬱朽,皺眉道:「不要胡說八道。」
「你明明就喜歡我的,你喜歡的人是我啊!」
鬱朽默默看着我,像個小孩一樣,忍不住委屈起來:
「你真的不喜歡我了……?你喜歡的人不是我嗎!
文初曼,你到底要我怎麼樣,你才能不和我鬧了。」
我沒吱聲。
鬱朽惱了:「你之前還叫我老公呢。」
我看着他,很平靜:「那是因爲你給了錢,你現在給錢,我也叫。
你不是問,是不是誰給錢,我都叫嗎?我現在回答你,是的。」
鬱朽唰得站起身,直接走到我的面前。
「誒誒誒,哥,咱一米九呢,別那麼小孩氣。」
張遠適時拉住鬱朽。
隔着防護罩,我看到了鬱朽的眼淚。
我有些想笑,淡聲道:「鬱朽,你能不能別裝了,我文初曼不值得你這樣演戲。我也不會再上你的當。」
鬱朽氣了:「我沒有裝,我沒有演戲,我是真心實意的喜歡你!」
他的聲音太大。
旁人還以爲起了衝突,匆忙趕來。
我仰頭看着他,只說了四個字:「大可不必。」
鬱朽的眼淚奪眶而出,一句話都沒有來得及說,便被人拉走了。
-37-
他一走。
我像是瞬間冷靜下來,看着面前一排棉籤,有種無力感,我不想和他撕破臉的,但實在是沒有忍住脾氣。
「你們吵架了?」
工作人員過來詢問。
室友連忙起身替我作答,將事情翻篇。
可是我和鬱朽還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甚至要坐同一輛車回酒店,兩個人並排而坐,低氣壓可想而知。
一整天的疲憊都在那一刻僵住了。
……
後來幾天。
我和鬱朽一句話都沒有說,除了必要的碰面,基本上都瞧不見對方,直到最後一天,開始收尾工作,在老破小的樓區碰上了。
四目相對。
鬱朽提着一大堆蔬果,沒有絲毫猶豫,飛奔上樓,彷彿慢了一步,就會被我喫了。
「呃,初曼,打賭那事是我提的……對不起。」
一旁的張遠看我一眼,不好意思的出聲道:
「你別和鬱朽一般見識,他這個情商比不上身高,他就是一天天的傻樂……」
「沒關係。」
我言簡意賅。
張遠無奈的點了點頭,跑進樓裏,跟上鬱朽的步伐。
「寶,咱們也要測這棟樓裏腿腳不便的老人家,要不,等他們走了,我們再進去?」
室友拽了拽我,低聲詢問。
「工作歸工作,不能耽誤時間。」
我徑直朝着裏面走。
這塊地屬於老破小,沒有電梯,不麻利點,就耽誤工作進度了。
我尋思鬱朽腿長,送貨應該很快,但是我沒想到走到三樓的時候,就看到他坐在臺階上,手捂着頭。
「哥,沒事吧。」
鬱朽沒吭聲。
我心存疑惑,但是沒打算開口,而是室友先問了句:「他怎麼了?」
話音一落。
鬱朽抬眼看向我,隔着防護罩,我都能感覺到他的憋屈。
下一秒。
他直接站起了身,提着蔬果就朝着樓上走。
張遠笑了下:「他個子太高,走太快,沒注意撞門樑上了。」
「張遠!」
鬱朽羞憤的叫出聲。
張遠連忙跟上,室友探頭去看,忍不住笑出聲:「走得是有多快啊,竟然撞門樑上。」
我:……
我瞥着已經空蕩的樓道,有點笑不出來。
-38-
那一下撞得不輕。
鬱朽本就長得細皮嫩肉,防護服一脫,額頭清晰可見一塊紅印。
「哎呀,怎麼這麼不小心。還好沒破。」
回去的時候,老師清點人數,看到鬱朽額角有傷,連忙道:「初曼,你看着他點,回去到校醫室找點藥膏塗塗。」
突然被點名。
耳邊傳來了起鬨的笑聲。
「誒,對,老師,就應該找文初曼給他上藥……」
「哈哈哈,是啊,他們倆學習都待在一塊兒。」
老師很驚訝:「他們倆關係這麼好?」
我:……
我慌忙收回自己落在鬱朽額角的視線,看向老師的時候,尷尬的不知所措。
「同學而已。」
鬱朽突然開口,周圍的笑聲也漸漸弱了下去。
我選擇閉嘴,不出聲,而鬱朽則靠在座椅上,細密的睫毛像是過水的羽毛,遮掩着他眼底的情緒。
沒多久。
車子裏的燈關了,一切都陷入了昏暗。
藉着路燈的光,我不自覺看向鬱朽,卻發現他也在看我。
狹小的空間裏。
目光對上的那一刻,我和他不約而同的選擇別過臉,無視對方的存在。
-39-
後來我和鬱朽就算是食堂碰面,也都互不搭理。
等到疫情管控結束了,我也不想再碰見他,直接和室友點外賣。
結果。
剛到學校東門,我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還是張遠最先反應過來,朝我招了招手。
隔着幾米遠。
鬱朽穿着白襯衫,自然的回了頭,不說話沒表情的樣子反而儒雅許多。
走近了,他的目光冷冽,輕飄飄的從我臉上掠過。
「誒,你們都不說話嗎?」
室友小聲發問。
張遠輕咳一聲,站到室友旁邊開始和她聊天,而我和鬱朽像是石像一樣,盯着門外。
可能是太熱。
我索性站在門邊的蔭涼地,餘光不經意就看到鬱朽,下意識掃了一眼他的額角,看樣子已經好多了。
「鬱學長!」
清脆的聲音傳來。
我有些愣神,看着學妹小跑到鬱朽的面前,滿眼期待的看着他:
「我說怎麼在食堂看不到學長,原來是點外賣了,我也點了。」
鬱朽瞥了一眼學妹,又突然看向了我。
看我幹嘛!
又不關我的事!
我愣了兩秒,抬手擋住臉,權當什麼都沒有看見,可耳邊的說話聲還是綿綿不絕。
「學長,你點的什麼呀,我點的是烤肉拌飯,就是萬達那邊的,很好喫——」
「學長,你們的論文難嗎?」
……
學妹嘰嘰喳喳說了很多。
鬱朽雖然沒有和她多聊,但是隻要她說話,都會很捧場的應聲。
於是。
我開始反反覆覆的點開手機,查看時間,看看外賣員什麼時候到,深刻體會什麼叫做度秒如年。
「學長,你有女朋友嗎?」
我:……
我突然有種想把耳朵捂住的衝動。
「尾號 4623。」
「到!」
我唰得走向外賣小哥,同時也爲自己脫口而出的到感到一絲尷尬。
「啊!我的黃燜雞!」
室友開心的蹦躂,迫不及待的拿着袋子就要回宿舍享用。
我抿着脣,經過鬱朽的身旁時,聽到學妹問了句:
「學長,你要是沒有女朋友,能不能加下微信呀。」
下一秒。
我拽着室友迅速離開,室友愣了兩秒,詫異道:
「誒,寶,你走這麼快乾嘛!嘻嘻,是不是也餓啦?」
「嗯,餓了。」
我一路快走。
室友樂得不行,興沖沖的陪着我走,嘴巴就沒有停過,可是我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
-40-
「寶,我剛纔說我要做水果沙拉,你聽見了嗎?」
「啊……」
我茫然的回神。
室友挑着脣,嘿嘿笑,嘆聲道:「快喫飯吧,不然涼了。」
我垂眸看着飯盒,點了點頭,這是我最喜歡的菜,現在喫了卻覺得沒味道,不如之前那麼好喫了……
「誒,寶子。」
「啊?怎麼了?」
我冷不丁回神。
室友拿着手機笑着道:「老張邀請咱們出去玩,一起去唄。」
「老張?」
我有點疑惑的看向室友。
室友頓時面露羞澀,小聲道:「我和張遠在一起啦~」
我:……
我愣了兩秒,沒想到他們倆居然湊對了,不由得笑起來:「那你們出去吧,我就不去當電燈泡了。」
室友挑着眉:「誒,鬱朽也去,你們倆趁這個機會,和好吧。」
我垂着眸,搖了搖頭。
室友:……
我拒絕的很果斷。
可是當室友和我視頻的時候,鏡頭不經意就掃到了鬱朽和學妹,兩個人並排而坐,學妹看向鬱朽的眼神,幾乎要將喜歡刻在其中。
酒吧裏的燈光閃爍。
鬱朽仍舊一如當初那般瀟灑,可是我卻心如針扎,難以入眠。
凌晨兩點。
鬱朽發了一條動態,是一張合影,學妹小鳥依人的坐在他身旁,對着鏡頭甜甜的比了一個耶。
配文:開心了。
我點開和他的聊天界面,幾次想要把他刪除,都沒有按下那個鍵。
「寶,我回來啦。」
室友小聲的說話。
我鼻尖一酸,嗯了一聲。
室友驚訝不已:「你還沒睡啊!」
「啊,我才醒。」
我忍着眼眶裏的酸澀,故作淡定,轉而看向手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我看到對話框上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然而。
等我回過神,對話框已經正常了,一通消息卻來勢洶洶。
-41-
【醫生】:文小姐,抽時間回來吧。
我心裏一沉:怎麼了?
【醫生】:討債的追到醫院了。已經報警,但是這隔三差五就來,實在遭不住。
醫生髮來一段視頻。
視頻裏幾個人堵在門口不讓護士進去換藥。
我腦子嗡嗡,唰得坐起身,倉皇的下牀,拖出行李箱。
「寶,咋了?」
室友有點懵。
我有些哽咽,忙不迭的收拾行李:「追債的追到醫院了。」
「啊這,那你一個人回去能行嗎?」
「沒事。」
我蹲在地上收拾衣服,眼淚像是收不住了一般,啪嗒啪嗒的掉。
我完全不清楚自己是怎麼離開學校的。
只是像個機械人一樣。
核酸檢測、聯繫酒店隔離、訂票,一步都不敢耽誤,就像當初我爸逃債,家裏被砸了一片,我一個人悶聲不響的整理。
那時候,靈魂彷彿已經脫離肉體,再多的哭聲也挽救不了現實。
-42-
醫院裏。
等我到的時候,奶奶還在睡夢中,我望着灰濛濛的病房,身心俱疲,垮着身子坐在牀邊。
【室友】:寶,你到了?
【我】:嗯。
回完消息,我獨坐在椅子上,那種熟悉的孤獨感再度襲來。
守在醫院兩天。
我家裏那幫親戚聽聞我回來了,立刻伺機而動,等着我賣掉房產,他們再分最後一杯羹。
說實話。
我光是看到他們,就覺得心理壓力很大,但是也必須把他們堵在病房外,免得驚到奶奶。
「呀,曼曼回來啦。」
嬸嬸面帶微笑。
我掃她一眼,淡聲道:「嬸嬸,房子的事情沒什麼好說的,我不賣。」
「誒,你這孩子,不是嬸嬸瞎說,你奶奶還有幾天活頭,你看看現在房價跌的,這房子趁早賣了,咱們把錢分了,你也能替你爸還一部分錢,是不是?」
「房子的貸款都是我家在還,憑什麼跟你們分錢?」
「你這小孩,這房子的名字寫的是你奶奶,我們都是後人,憑什麼不能分?你說你家還,你有證據嗎?你找得到你爸證明嗎?」
嬸嬸步步逼問。
我攥緊手,從未想過當初和藹的長輩是這般姿態,只能將目光投向一旁的叔伯。
嬸嬸沒有血緣,只爲牟利。
可是他們呢?
他們是我的血親。
叔伯們紛紛保持沉默,我有些累,再一次感覺到了何爲孤立無援。
如果房子沒了,那我和奶奶就真的是無家可歸。
我垂着眸,沉聲道:「我說了,不賣。」
「冥頑不靈。」
嬸嬸瞪着我,小聲嘀咕着:「真是賤骨頭。」
我瞥向她,眼神微冷。
「喲,阿姨,照你這麼說,你是後人,那奶奶的醫藥費你付了多少啊?你交過幾次啊?光想拿錢,不贍養,這算盤敲得資本家都要落淚了。」
熟悉的說話腔調回蕩在走廊裏。
我微愣,看着遠遠走來的鬱朽,錯愕不已。
「哪來的小兔崽子,我們家裏人說話,輪得到你個外人插嘴?」
嬸嬸被戳中心窩,氣惱的出聲。
鬱朽嘴角噙着笑,悠哉的走了過來,雙手插兜,光是身高便將凌駕感拉滿,餘光冷冷的瞥着我。
我:……
我自然知道,現在在場的所有人裏,他是唯一站在我這邊的。
「他不是外人。」
我冷聲回應:「他是我男朋友。」
「誒,你——行啊,行啊。」
「好了,別說了,讓人看了笑話。」
叔叔終於忍不住,拉住嬸嬸。
「看你能耐到幾時!」
嬸嬸罵罵咧咧的離開。
我沉默的背靠着牆,等到人走空了,纔有些無奈的看向鬱朽:
「謝謝。」
鬱朽嗤笑一聲:「我以爲你多能耐呢,被人欺負得都蔫兒了。」
「你要是來看我笑話,你看完了,可以走了。」
我垂着眸,已經沒有力氣和任何人吵架。
鬱朽冷臉:「你只退給了我半個月的錢,還有半個月,我要你陪着我。」
我:……
我仰頭看他,突然無力反駁。
「對了。」
鬱朽附下身,看着我,淡聲道:「我不習慣酒店了,我要住你家。」
清冽的氣息湊得很近。
我背抵着牆,眼神微動,嘆聲道:「好。」
-43-
雖然我家已經沒落,但是還是有地方給他睡。
只是。
鬱朽一進我家,就好像在審查一般,目光投向了我小時候和秦澤的合照,上去就把相框按趴下了。
我:……
「幹嘛,我不樂意看,不行?」
鬱朽板着臉,目光所到之處,只要有秦澤相片的,全都按住了,好像我家的相框和他有仇。
「你家怎麼這麼多他的照片?」
鬱朽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發問。
我看着他,並不想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想帶着他上樓去客房,可是突然一陣頭暈目眩,整個人眼前一黑。
清冽的氣息縈繞。
我蜷縮在被子裏,只覺得腹部隱隱作痛,一隻手輕輕的揉着,緩和不少,可是想翻個身,卻像寵物一樣被抱在懷裏。
「別動。」
鬱朽壓低了聲,熾熱的呼吸噴薄在頸肩。
我不由得睜開眼,側目看過去,可是映入眼簾的卻是白皙精緻的鎖骨……
靠!
他沒穿衣服!
我挪着身子想跑,他一把就將我撈進懷裏,睏倦的出聲道:
「你再動,我不客氣了。」
「鬱朽!……」
「別吵了。」
鬱朽頭抵着我後頸,打着哈欠,將我摟緊。
我掙脫不開,只能抓着被角,望着外面昏暗的天,這才意識到天已經暗了。
我想等鬱朽睡着再溜,可是不知不覺,我卻睡着了,睡得還很熟,一直到太陽曬屁股才醒……
從離開學校到現在。
這大概是我睡得最熟的一次。
唯一的不足是一睜眼就看到鬱朽拿着毛巾在擦拭腹肌。
「你——」
我真無力吐槽,心頭一跳,拿着被子擋住視線。
相比我的無措,他好坦然,直接朝着我走了過來,水珠順着肩胛落下,他單手撐着牀,一隻手還伸進了被子裏。
「誒!你幹嘛!」
我裹着被子,嚇得不輕。
鬱朽微微挑眉,任由水珠沿着下顎線滑落,從被子裏抽出暖水袋,面無表情道:
「昨晚往我懷裏鑽的時候,怎麼不害羞?」
我:……
「你,你別胡說!」
我腦子嗡嗡。
鬱朽冷臉看我,一動不動。
我皺眉,莫名有點害怕:「你看什麼。」
鬱朽喉結滾動,索性坐在牀上,把毛巾丟給了我:
「給我擦頭髮。」
我:……
我想吐槽一句,但是畢竟拿了他錢,還是乖乖拿起毛巾。
「你什麼時候回去?」
我小聲詢問。
鬱朽抬眼看我,淡聲道:「你是以什麼身份問這句話?」
知道他不想回答,我也懶得再問,只是拿着毛巾搭在他的頭上,他卻扣住了我的手腕。
「鬱朽。」
「我不來找你,你是不是這輩子就不來找我?」
鬱朽的問話過於直白。
我沒吱聲,選擇默認。
我和他不一樣,他有的是資本玩樂,我踏錯一步,等待我的就是萬丈深淵。
債主隨時會鬧到醫院,親戚也不會善罷甘休。
生活已經很辛苦,我不想再給自己太多感情上的負擔。
鬱朽輕笑一聲,鬆開了手腕,「文初曼,你是真的沒有當一個僱員的覺悟。」
我微微皺眉,不想和他吵,只是淡聲道:「餓了嗎?我去做早餐。」
鬱朽:……
-44-
早餐做好。
鬱朽就坐在我的對面,可能是陽光恰好,我竟有種溫馨的感覺。
匆匆喫完一片面包。
我環顧了一圈家裏,可能太久沒人住,顯得有些空蕩,角落裏還有拳套沙袋,我怔了怔,索性開始收拾。
就是沙袋過重,我得拖着……
「沙袋,拳套?」
鬱朽走了過來,替我拎起了沙袋,直接丟進雜物間,整個動作一氣呵成,隨即看向我:「你還玩這些?」
我:……
我嘴角翕動,淡聲道:「是租客的。」
「租客?」
鬱朽偏頭看我。
我挑着眉,將拳套拿起:「買賣不破租賃,我奶奶當時清醒的時候,把房子租給了一位職業拳擊手,她有比賽的時候,就過來住。」
也正是如此,我那些親戚不敢輕舉妄動,趕着合同續約期打壓我,只要我這個代理人不主動終止合同,那續約期一過,租賃合同仍舊有效。
「男的?」
鬱朽又冷臉。
我撇嘴:「女的。」
動動腦子好嗎,我奶奶怎麼可能放心我和一個男生住在一起……
這個想法一冒出。
我不由得的瞄了一眼鬱朽。
「哦。」
鬱朽撇着嘴,將剩下的東西都搬起來,放進雜物間。
我望着他,心裏多少有些感動的,走過去想接過東西:「我自己來就行。」
「你行個屁。」
鬱朽:「你有六塊腹肌嗎?」
我:……
冷不丁被他懟一句,我真差點就要上火,但是又習慣性的壓下去。
-45-
我現在的生活一團糟。
家裏又多一個人,我以爲會很累,但是沒想到鬱朽把家務都做了,飯也做了,只是他做飯的賣相着實有點嚇人。
「炭烤雞翅?」
「這是茄子!」
鬱朽據理力爭,但是一說完,又撇着嘴道:「算了,我去點外賣。」
我:……
「我來做吧。」
我起身想去廚房。
鬱朽卻慌忙起身攔住我,我眼巴巴的看着他,探出頭瞄了一眼廚房裏的慘狀,有些絕望,不禁道:
「你可真行。」
「對不起。」
鬱朽果斷道歉:「我聯繫人過來修了。」
他的態度異常誠懇,我反而有些不適應,突然就想起上一次他哭着說他是真心實意的喜歡。
有那麼一瞬間,我好像相信了。
外賣到點抵達。
我看着鬱朽夾着菜,興致缺缺的模樣,不禁道:
「委屈你一下,下次給你做好喫的。」
「不委屈。」
鬱朽低頭品菜,撇嘴道:「我只是好奇別人怎麼能做這麼好。」
我:……
我望着他,有些想笑,「你怎麼突然對做菜感興趣。」
鬱朽:「不然要對你感興趣嗎?」
「……」
我抬眼看着鬱朽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選擇沉默。
門鈴作響。
我以爲是修廚房的來了,剛準備起身,鬱朽已經去開門了。
「曼曼——怎麼是你?」
「怎麼是你!」
秦澤和鬱朽異口同聲。
我差點就要被菜噎死,看着鬱朽長臂一伸擋住門縫,不禁起身走了過去。
下一秒。
兩個人齊刷刷的看向我,都好像在等着我給一個交代。
「呃,先進來吧。」
我試圖緩解一下緊張的氛圍。
-46-
十分鐘後。
秦澤把帶來的蔬果一一放進冰箱,我在一旁幫忙,而鬱朽則背靠着牆,像是在監工一般。
「曼曼,你怎麼讓他住進來了?多危險。」
「沒事。」
我壓低聲,儘量讓秦澤放心:「他雖然小孩子脾氣,但是不會胡來的。」
秦澤餘光瞥向鬱朽,眼裏帶着幾分不悅,聲音微沉:
「有些人,無非就是有耐心的狼。」
我:……
「他就待半個月,指不定半個月不到,他就覺得沒意思,自己走了。」
我小聲的回答。
秦澤看着我,略有無奈:「他敢亂來,你打電話給我。晚上睡覺記得鎖門。」
「……」
我覺得秦澤這擔心純粹是多餘了。
如果真的有什麼,那天我暈倒的時候,就發生了。
臨走了。
秦澤還是不放心,皺眉看了一眼鬱朽。
鬱朽當即眼神冷冽掃過去,皮笑肉不笑的詢問:「確定現在走嗎?我可能真的會喫了某個羊羔子。」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秦澤板起臉,轉身就要走向鬱朽。
我嚇得連忙拉住秦澤,將他拉到屋外,低聲道:「他胡說八道呢,時候不早了,阿姨肯定在家等你呢,回去吧。」
「喲,走咯?」
鬱朽哼笑一聲。
我無奈的關上門,擋住了他的聲音。
秦澤咬着牙,很不服氣:「曼曼,我不懂,你爲什麼會喜歡他?」
「不知道爲什麼,就靠着喜歡他,再難過,也覺得心裏有慰藉。」
我望着秦澤,聲音壓得很低:
「後來被追債恐嚇,挺絕望的,是他拉了我一把。雖然他很喜歡耍人玩,但是我沒法否認,他確實幫了我,我也……確實,喜歡他。
喜歡這種事,我也說不清……要是能像做算術題那樣得出結果,這世上就不會有那麼多人愛而不得了……」
「對不起。」
秦澤神色有些黯淡,「你最難過的時候,我沒有陪在你身邊。」
我呼吸有些酸澀,忍不住笑了下:「誒,你說什麼對不起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境遇,要是因爲我,你沒出國留學,辜負了叔叔阿姨的期望,那我罪過就大了。」
話音一落。
秦澤抬手將我抱在懷裏,摸着我的頭。
「秦澤……」
我微愣。
秦澤小聲道:「就抱一下,一下下。」
我:……
我抿着脣,有些不知所措,直到樓上潑下來一盆水,差一點點就淋到我和秦澤。
「誰?」
我仰起頭,縱然光線再暗,我還是在窗邊看到了鬱朽的身影。
-47-
送走秦澤,我有些惱火,打開家門衝到樓上,但是隔着一扇門,又忍住了。
然而。
門卻自己開了,鬱朽望着我,挑眉:「怎樣,打擾你們卿卿我我,就惱羞成怒了?」
「那不是卿卿我我!算了,時候不早了,你睡吧。」
我看着鬱朽臉色不善,也不想和他吵,只是轉身想回房間,他卻拽着我的手腕,將我抵在牆上。
「鬱朽!」
我動彈不得,不禁有些急。
鬱朽眼神微暗,湊近了我,淡色的薄脣近在咫尺:「噢?那怎樣纔算卿卿我我?……這樣嗎?」
話音一落。
清冽的氣息陡然間便強勢佔據我所有的呼吸。
「鬱朽……唔。」
我呼吸受阻,最後是咬了他一口,才勉強脫身,逃一般的跑回房間。
關門的那一刻。
我驚魂未定,立刻把門反鎖,背抵着門,脣瓣上還留有餘溫。
-48-
翌日。
等我打開門的時候,幾個工人正在修廚房,鬱朽穿着襯衫靠在門框邊,長腿旁還放着行李箱。
四目相對。
我微愣,還未開口,鬱朽便哼聲道:「等他們修完,我就走。免得被人當狼。」
我:……
我心裏咯噔一下。
鬱朽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彷彿在等着我開口。
那一瞬間。
風在湧動,心也一樣,只是話到嘴邊,手機便響了起來。
是醫院的電話。
我突然有種無力感,深知自己抓不到一些東西,淡淡的看着鬱朽,輕聲道:
「祝你一路順風。」
「嘖。」
鬱朽繃緊了臉,笑得極冷。
我避開他的視線,也不敢回頭,徑直離開了家,朝着醫院奔去。
-49-
電話接通的時候。
我以爲又是債主上門,忐忑不已,卻不想是奶奶醒了,神志也清明不少。
「謝謝醫生!」
我有些哽咽。
路上的風景一茬茬的飛速掠過。
望着家的方向。
我啜泣着,在屏幕黑掉的瞬間,心也沉到谷底,一種名爲不捨的情緒,在瘋狂的撕咬着我。
「曼曼!」
奶奶衝着我淺笑。
我心裏一陣揪痛,坐在牀邊,笑着道:「誒,在呢。」
奶奶緩聲:「你爸爸嘞?」
我愣了愣,早就不知道所謂的爸爸在哪兒,但還是用方言笑着回:「出差去咯。」
奶奶微微頷首,又閉着眼睛睡。
我稍稍鬆了一口氣,摸着她皮肉皺起的手,不置一詞。
奶奶能醒,我自然是感動的。
可是看着來來往往的車輛,還有醫院剛出的賬單,我只想躲在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場。
停駐在家門口。
我仰頭看着那天鬱朽站的窗口,心裏空落落的。
「媽的,就沒幾個值錢的東西——」
「操,怎麼都是照片?」
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
我心裏咯噔一下,這才發現家門虛掩着,裏面一片狼藉,一如當初那般。
-50-
幾個人拿着棍子亂揮,看到我回來了,領頭的人當即笑了聲:
「喲,丫頭片子還知道回來呢?」
「錢呢!」
我看着他們將照片砸在地上,不禁快步上去阻攔,「別砸了。別砸了。」
「不想被砸,就趕緊把房子賣了。」
一個人用手拽住我的衣領,冷笑:「你 tm 的再拖時間,老子就拔掉你家那老不死的氧氣管!」
「你敢!」
我呼吸一窒,看着對方氣勢洶洶的樣子,沉聲怒斥道:「你們再不走,我就報警!起訴你們擅闖民宅!」
「呵。」
對方蠻橫的很,直接把我丟在沙發上,拿着棍子指着我的腦袋:「我們可是拿鑰匙進來的。」
鑰匙?
我後知後覺,抬眼看向對方。
「你家親戚給的鑰匙,這能怪我?」
對方訕訕一笑。
我的心頓時涼透了,忽然間明白爲什麼催債的人,可以查到奶奶的病房。
呵。
我突然繃不住笑,眼底噙着淚,看向桌子上的水果刀,猛的拿了起來,刀尖抵着自己的脖頸,冷聲道:
「不走是吧。那就一起死。」
「靠,你 tm——」
家門被撞開。
鬱朽的身影撞進視線裏,我都來不及反應,保安已經衝了進來。
-51-
「淦。」
鬱朽緊張不已,一把扯住我的手腕:「文初曼,誰讓你動刀的,給我。」
說完。
他扯下了刀,直接丟在桌子上。
伴隨着一陣哐當的作響。
屋子裏終於安靜。
我脫了力,跌坐在地上,看着滿屋子的狼藉,忍不住蜷縮着身子,失聲哭了起來。
爲什麼。
爲什麼生活一定要把我逼到這種地步……
因爲我是女孩子,我從來沒有享受過我爸給的金錢,全靠着奶奶養活,最後卻是我爲了給工人發工資,賣掉了我所有的衣服首飾,我面對這些追債的人。
我不懂。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文初曼……」
鬱朽蹲下身子,抬手要給我擦眼淚。
我紅着眼眶看向他,沒想到就算我再小心,這麼狼狽的一面,還是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你走吧。」
我低聲開口。
鬱朽訝異的看着我,微微皺眉:「你說什麼……」
「你走吧。」
我咬着脣,忍不住哭出聲:「當我求你了,你走吧,求求你了。」
「你,你這樣,我怎麼走?」
鬱朽扣住我的手,低聲道:「老子捨不得走。」
「你走!」
說到最後。
我忍不住抬手推他,哭嚎着趕他走,一直將他推到門外:「我把錢都退給你,你走吧,求求你了。」
那一天對我而言。
真的很像一場惡夢,我哭到嘔吐,踉蹌着坐在家裏,彷彿置身荒蕪。
-52-
秦澤來的時候。
我正在收拾,極力的想要把相框拼好,可是我清楚,拼不回去了。
「曼曼。那個人呢?」
「我把他趕走了。」
我眼底噙着淚,轉頭看向秦澤,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太丟人了,我就把他趕走了,我不想在他面前出洋相。」
秦澤無措的看着我:「沒關係的,曼曼。都會好起來的。」
我忍不住啜泣,大哭了起來。
……
事情壞到一定地步,就沒有辦法再壞了,追債的人像是鐵了心。
後來。
我被迫住在醫院裏,又不斷的面臨親戚的騷擾。
奶奶氣得不輕,癱軟在牀上,抓着我的手,艱難的出聲道:「曼曼,奶奶把房子賣了,你拿着錢走吧,奶奶跟他們耗着。」
「不要,奶奶。」
我強忍着淚。
奶奶皺眉,長吁短嘆:「我沒幾天活頭了,你這孩子,不要這個時候犯糊塗,你爸那麼大個債務窟窿,他都跑了,你怎麼填?你一個丫頭片子哪裏鬥得過那些個人啊?」
我垂着眸,抓着奶奶的手:
「等公司賣出去了,就可以還錢了。」
「要能賣早就賣了。」
奶奶蹙眉,拍我的手:「你這孩子……」
我有些木然,彷彿已經入定的老人,世間的冷暖都匆匆的從我指尖掠過。
只期盼事情能有轉機。
後來那段時間。
秦澤陪着我跑了許多地方,參加了不少會議,等着和對方洽談,但大多數情況下,別人一聽我是在校生,都會有些想笑。
「喝點水。」
秦澤把水遞給我。
我坐在路邊的長椅上,看着厚厚的一沓文件,有些疲憊,不自覺看向不遠處。
那好像站着一個人。
個子很高,戴着藍色棒球帽,身形看起來都有些像鬱朽了。
「在看什麼?」
秦澤發問。
我冷不丁回過神,對上他探究的目光,笑道:「沒什麼。就是發個呆。」
-53-
事情出現轉機的那一天。
正巧是我的生日。
上天終於眷顧了我,可是幸運來臨的這天,我很難開心。
「曼曼。」
秦澤端着烤魚走過來。
我抱着酒瓶,看着烤魚的肉滋滋冒油,突然就想起鬱朽當初淋着雨買了烤魚回來,還因爲我和秦澤聊天,氣鼓鼓的樣兒。
「曼曼?」
「嗯?」
我抬眼看向秦澤,對上秦澤審視的目光,笑着道:「謝謝你一直陪着我到處跑,你一回來,這事情就這麼快解決了,你上輩子肯定是個幸運神。」
「你啊。」
秦澤被誇得苦笑,拿着烤魚架子遞給我,有些出神,像是在猶豫。
夜色寂寥。
偶有蟲鳴聲不斷,我摘下了黑框眼鏡,開始不停的灌酒,彷彿只有酒液才能灼燒掉心裏的難過。
恍惚間。
我聽見秦澤勸我:「別喝了。」
「我高興,我就喝一點點。」
我小聲作答。
秦澤攔不住我,拿起酒瓶也喝了起來,但是他不勝酒力,喝了兩口就咳嗽起來。
我忍不住笑了笑。
秦澤深吸一口氣,收緊下顎,低聲道:「曼曼。我不是幸運神,鬱朽纔是你的幸運神。」
話音一落。
我有些茫然的看向他,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
其實。
我隱約猜到,可是又不敢確認,真正聽到的時候,卻心如刀絞。
「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但是你們是一個學校的,你去找他吧。奶奶這邊,我來照顧就好。」
秦澤一字一頓的說着。
我捂着臉,痛哭起來,哽咽道:「不找了,我不配。」
秦澤:……
-54-
酒精麻痹之下。
隱約間。
我看到了藍色棒球帽,我都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被一雙手拎了起來:
「唔!你,你幹嘛啊——」
「別動。」
清冽的氣息迎面撲來。
我有些迷糊,腳尖根本點不到地,掙扎無果只能朝着秦澤求救。
「她有胃病,你還縱容她喝酒!」
「我,靠,我忘了……」
秦澤含糊的回答。
對方兇得很,拽着我就朝着屋子裏走,嚇得我掙扎着就要跑。
「秦澤!」
回應我的,是關門聲。
微涼的手貼近臉,我縮瑟着,哼聲,卻被對方直接扣住了手腕,嚇得哇哇大叫:
「救命,救命——」
「是我。」
「鬱朽,救我!」
我抽噎着喊出聲,四肢並用的要推開對方:「鬱朽!救救我——」
下一秒。
蘋果醋順着某人的嘴渡給了我,清清涼涼。
我:……
那一刻。
我幾乎忘記掙扎,極力的想要看清那張臉,而那張臉卻貼近了我,低聲道:
「好。救你。」
「鬱,鬱朽?」
我吶吶的念出朝思暮想的名字。
「終於想起我了?」
鬱朽撥開我耳邊的碎髮,將我擁在懷裏,咬牙切齒的出聲道:「大晚上還和別的男人一起喝酒!還說什麼不配,老子告訴你,我們兩個是絕配!聽明白了嗎?」
「嗚嗚。」
我抽搭兩下,猛然抬手抓住他的衣領。
鬱朽微怔,喉結滾動着,不等他反應,我就主動親了上去,但不出兩秒,鬱朽便反客爲主。
夜深人靜。
鳥兒振翅而飛,落葉紛紛之間,屋裏傳來一聲低斥。
「你知不知道你哭着推開老子,老子心都要疼死了?」
問題的答案,只有夜色知道。
-END-
番外篇:鬱式伯仲叔季
【鬱朽】:誒,開個視頻,讓我看看你,想死你了。
【鬱朽】:乖,讓我看一眼。
【鬱朽】:那你看看我,行不行?
【鬱朽】:好想抱抱你。
……
回校隔離期,我的信息欄基本都被這個哼哼唧唧的傢伙佔據。
-1-
【鬱朽】:誒,我上次送蔬果的時候,看到小孩餓了很久,家裏人把肉都讓給他喫的時候,我當時就在想,寶寶再餓了,第一塊肉我也要給你喫。
【我】:呸!以後都是好日子,沒有人會捱餓!
【鬱朽】:哈哈哈,對,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咱們一起想想寶寶的名字唄。
我:……
我真服了他。
一個下午就想了四個名字,還是套用的伯仲叔季,鬱泊、鬱仲、鬱淑、鬱季。
最離譜的,應該是他發來了我在學習時的照片,我完全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拍的,而且還有一張……當大白的合影。
【鬱朽】:你看看,你目光所及都是我。
【我】:你能不能別這麼自戀!
【鬱朽】:我的目光所及也都是你。如果不是這張照片,我都沒勇氣找你了……你這個狠心的女人。
隔着屏幕。
我嗅到了一絲撒嬌的意味兒。
我:……
-2-
線上鬱朽騷話不斷,線下隔離結束,等着拖行李箱離開的時候,他開始猶猶豫豫,走出老遠才輕輕哼了一聲。
「誒。」
「幹嘛?」
我瞥着他。
鬱朽戴着口罩,目光環顧一圈,活脫脫像做賊一樣,指尖試探性的纏住我的手,眼底漸漸漫出笑意:
「真軟。」
我抵了抵口罩,沒有掙脫,只是多少怕碰見熟人。
然而。
進了學校,哪裏可能碰不到熟人,一路上不少目光都投了過來。
我想要縮回手,他卻牢牢的抓着。
「別鬧了,被人看到了。」
「誒,看到就看到唄,我牽我女朋友的手,又不犯法。」
我:……
鬱朽一派理直氣壯的樣兒。
我失笑,由着他一直把我送到宿舍樓下,等我仰頭看他的時候,只覺得恍如隔世。
「誒。」
鬱朽突然扯下我的口罩。
我有點懵,「你幹嘛?」
鬱朽脣瓣微動,全然不顧及旁邊還有人,俯身就扣住我的頭,猛得親了過來。
「鬱朽……」
「我在隔離期的時候,就想把你摁着親。現在終於親到了……」
他說話太直白了。
我臉紅得不行,忍不住推搡了他一下,結果他又親了過來。
「流氓!」
我忍不住低斥。
鬱朽笑得燦爛,頭抵着我,輕聲道:「吶,讓你體驗一下欺負流氓的感覺,怎麼樣?」
我:……
-3-
畢業那天。
鬱朽單膝下跪,向我求了婚,我欣然接受。
他是滿心歡喜的哼哼唧唧,天天傻樂,等着跟張遠炫耀,但是等張遠和室友回來的時候,他就笑不出來了,整個人都是懵的狀態。
如果說我和鬱朽是循序漸進,那張遠和室友就是倍速版戀愛。
一段時間不見。
室友的肚子已經高高隆起,像是快要生了。
「你……」
我驚訝的說不出話。
「寶,我和他已經領證了~」
室友嘿嘿笑:「等年底生完寶寶就辦婚禮,你和鬱朽要來當伴娘伴郎噢~」
「老婆,魚粉來啦。」
張遠端着餐碗走過來,貼心的擦拭筷子,又給魚粉裏添上辣椒。
……
鬱朽抿着脣,眼神裏的羨慕幾乎都快溢出來,手藏在桌底,開始有一下沒一下捏我的手。
「快喫飯。」
我嘟噥一聲。
鬱朽噘着嘴,乖乖應聲。
然而。
回去的路上,夕陽無限美好。
但是某人沒心情欣賞,全程哼哼唧唧,我瞥着他一副小孩子的樣兒,低聲道:「萬一孩子隨你,我可沒有精力管。」
鬱朽眨巴着眼,立刻接話:「你負責生,我負責養!」
我眨巴着眼,看着他一本正經的樣兒,忍不住笑:「我纔不生。」
「嗚嗚嗚。」
鬱朽鼓着腮幫,摟着我的腰。
我繃着臉忍住不笑。
不得不說。
一米九的個子撒嬌,我真招不住。
還好他是個人,不然我真怕他一路跟着我搖尾巴……
-4-
後來。
我研究生畢業。
疫情散去,全國正式摘下口罩,行程碼也落下時代的帷幕。
夕陽下。
我和鬱朽的身影依舊,只是多了一個咿咿呀呀的小傢伙,含糊不清的叫着爸爸媽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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