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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仙文裏的第一美人。
即使是個女配,排面也很足。
全書妝容最粉,手段最狠,
出場笑意盈盈,卻也惡貫滿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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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謝清晝的情況有點特殊,前段時間動用禁術以身弒魔,修爲盡毀,這會正下凡渡劫重新修得肉身,然後再飛昇天庭。
據說男主總對我愛理不理的,現在他下凡重塑肉身了,女配我應該怎麼辦呢?
那當然是選擇——
趁人之危、落井下石、
上樹拔梯、雪上加霜、
成語大會、畢生所學……呸,跑題了,
總之讓他高攀不起。
我一不小心笑出聲,以至於剛剛女主柳絮經過的時候看我像個傻子一樣。
秉承着寧拆十樁婚,不毀一座廟的原則,我下凡了。
據我所知,男主臉好腰好脾氣好,這麼些年渡了萬千劫數,就是渡不過情劫;躲了無數陰謀陽謀,就是躲不過一個情字。
你以爲我是去幫他渡劫飛昇上神的?
當然……不是,那是女主的事。
我的任務是把萬千根紅線纏繞在他身上,讓他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別想過這個美人劫。
但聽聞他在凡間清心寡慾,談笑間心不動情不起,所以我得再琢磨琢磨。
我穿的這個角色跟女主不太對付,按照劇情走的話,女主會順利地助男主斬斷情絲,而女配則是在他們迴天庭之後各種作妖,爲了剪斷兩人的紅線不斷付出努力。
但我作爲合格女配,應該從現在就開始作妖,趁女主還沒發覺,殺她個猝不及防、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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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凡的時候,我還問隔壁嵩明仙君借了個法寶,斂起了一身法力。
無心山上無心閣,是修仙門派欲趕盡殺絕的三大魔教反派之一 ,另外兩個是紅蓮教和縹緲門,以無心閣爲領頭結成連盟,這個盟跟我自帶屬性很相配,就是作惡多端。
說起無心閣,這裏向來只收女子,這段時間正準備繼續擴招弟子,我一來直接佔了無心閣閣主的位置,因爲金手指告訴我,屆時男主會拜到我門下。
他是正派遣來的臥底,來此是爲伺機殺了無心閣閣主,並以此爲開始瓦解聯盟,徹底掀翻三大反派。
咳咳,澄清一下,我不是抖 M,也沒想着養蠱找虐,來當男主師父純粹是想爲難他。
到這之後我覺得吧,無心閣沒什麼特色,要是真有什麼特色,那就是我特色。
閣內美女如雲,就連侍女都是貌美如花,賞心悅目,我怎麼看都看不夠。
這樣的地兒,我就不信他把持得住,只要他動心,這劫就算是完了。
「師尊,左護法早已選出多個能力卓然的女子,就等您最終敲定入選名單了。」我的小徒弟萃衫戰戰兢兢地對我道。
我衣袖一揮,托腮問真誠地問她:「我長得很可怕嗎?你這麼怕我?」
她差點給我跪下了,「不敢,師尊之容人間絕色,我等不敢置評。」
人間絕色?我正想糾正一下她,但轉念一想似乎又沒有問題。
之前女配就靠這張臉橫行整個天庭,要不我現在就繼續靠它橫着走了?
我緩緩走至人羣之中,一眼就看到了出挑的謝清晝,若不是周圍簇擁的徒弟太多,我就徑直走上前去打量他了。
「我無心閣向來只招女子,他是怎麼回事?」我佯裝不解,直指人羣中謝清晝,他眼中有股銳氣,站姿極爲端正,氣質清貴。
左護法擺了擺手,本來想讓人把謝清晝請出去,但立即被我抬起手製止了,「不用了,以後他就跟着我吧。」
周遭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左右護法齊齊遲疑了一下,都沒想到我居然這麼兒戲。
我餘光瞥了一眼謝清晝,他眸色微動,眉峯凝起,完全看不出喜怒。
「不可,無心閣從未入過男人,閣主這是要違背無心閣規矩?!」右護法連忙阻止我。
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要作一會。
我掩面一笑,秀眉一挑平靜地道:「沒事,他長得好看,剩下的徒弟你們自個挑吧,我先帶人走了。」
我說走就走,兩位護法攔都不敢上前攔。
離開的時候,室內再次陷入了無比尷尬的沉默中,人人面面相覷,呼吸此起彼伏。
謝清晝不緊不慢地跟在我後面,我儘量走得慢些,山風肆意地從我髮梢間拂過,也帶來了後方少許謝清晝的味道,像被曬過的青竹,又似擺放許久的書卷,既有陽剛和沉穩,又擯棄了世間俗氣的煙火味道。
上神就是上神,跌落人間的那股氣息還是不會變。
真是可惜,落我手上了。
我的閣子建在二樓,厚實的羊毛地毯,古典雕花窗柩,錦帳半垂,確實華麗得過分。
「你叫什麼名字?」我坐下隨口一問,大長腿瀟灑地往桌上一放。
他一怔,良久後纔開口道:「謝清晝。」
在思索了半晌之後,我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給給謝清晝找來一本劍譜,畢竟這輩子他喊我一聲師尊,總不能讓他白喫虧。
「師尊,這……可能,不太適合吧。」他接過之後翻看了兩頁,對我緩緩說道。
「嗯?」我接過劍譜看了看,眼角狂抽。
我怎麼忘了,之前無心閣從來沒有招過男弟子,所以劍譜從來都是寫給女弟子。
劍譜第一頁,忘掉心上人;
劍譜第二頁,心中無男人,拔劍自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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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得辦法,我只能連夜咬着筆頭給他改了一本劍譜,爲了謝清晝我掉了好幾根頭髮。
正在我改劍譜改得咬牙切齒的時候,右護法青詞敲門了,一襲白衣仙氣十足,看到美人的我一不小心又分神了。
「何事?」我輕咳掩飾了一下尷尬,語氣盡量平緩地說道。
「謝清晝,怕是赤陽派來的臥底,此人危險……望閣主三思。」
青詞朝我一拜,語重心長地勸道。
誒,她不懂我,我都是人了,還盡幹些人事,是不是太給那些正派臉了?
「這事我知道,你且安心。」我把最後一頁的劍譜改好了,心情十分愉快。
青詞猶豫着,斟酌着,「那閣主爲何還要放個禍害在身邊?」
我擺了擺手,「我只不過是沒上心,要是我多費費心,肯定直接給他們幹穿地心了。」
青詞:嗯?
咳咳,我好像說的話有點超綱,我忘了她可能聽不懂。
「我的意思是,到時候我會用心來一個釜底抽薪,讓他們一個個都力不從心。」我多解釋了一句。
青詞看起來算是舒了口氣,道了一聲告退就離開我房間。
劍譜改好之後我就睡覺了,第二日一覺醒來,萃衫就站在我旁邊,把我嚇得魂都快從這軀殼裏飛出去了。
本來是想着賴牀的我,一想到謝清晝,一個鯉魚打挺又彈起來了。
榻邊銀勾挽起羅帳,梳妝檯前的紅燭還在燃燒,萃衫拿起螺黛卻遲遲不敢下手,我最後只能選擇自己動手了。
我慢慢吞吞地勾勒着五官,螺黛描出柳葉眉,口脂點脣,隨手摺了案邊紅梅一揚,化作金簪挽起頭髮,耳戴紅玉長墜子耳環,晃動之間掩蓋不住的秀氣。
「怎麼樣,還行?」我特意給萃衫拋了個媚眼,清了清嗓子才問她道。
她愣在原地三秒,而後小心翼翼對我說:「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我沉默微微頷首,等着她下一句。
翠衫嚥了咽口水才道:「姐姐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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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可以,我就帶着劍譜出門找謝清晝去了。
清晨的風拂在臉上涼涼的,我掐了個訣感受了下謝清晝的氣息,得知他在山崖之上。
也不知道是我靠近得太明目張膽,還是謝清晝的防備心太強,我沒走近他兩步,他就猛地一回頭,反倒是我被嚇退了兩步。
沒出息,我自己罵了自己一聲。
他的眉角上揚,眼梢修長,眼窩深邃幽亮,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之下,每個角度都無可挑剔。
「師尊。」他喊了我一聲我才回過神來,不然我就顧着看他去了。
「我能先試試你的底嗎?」
我雖然嘴上這樣說着,但掌心早就抽出劍刃,驟然發力靠近他。
其實我並不會什麼劍法,只是想試試神仙和凡人的差距在哪裏而已。
謝清晝手上的長劍沒有出鞘,只是手腕輕抖,劍鞘和我的劍相擊碰撞,迸發出火花。
「看不起我,還是不敢打?」我輕笑一聲,收回劍。
「得罪了。」謝清晝轉頭朝我平靜道。
就在此時,他手上的劍突然脫鞘而出,凜然的劍鋒直直朝我而來,勇猛不可擋的掃向我這邊。
這還打什麼打,壓根沒法打,事實證明就算我是個神仙,該打不過男主的時候還是打不過。
對了,生命只有一次,我還是不要作死了,該認命的時候我還是要認命。
所以我選擇了物理外掛。
對不起,神仙就是可以爲所欲爲。
一個呼吸的功夫,我悄然抬手掐了個訣,一道白光閃過後我捏住劍尖稍稍用力一彎,鐵劍猙然作響,晃動不休。同時,我的這道神力還改變了劍尖的方向,直朝着謝清晝的方向而去。
他狼狽地躲過,鬢間髮絲微亂了些。
趁着這個空檔,我再飛速地靠近謝清晝,他防備之心極重,爲了跟我拉開距離已經不惜退到了懸崖邊上,也許是劍風太狠,他被迫往後一仰,跌了下去。
我心底倏然一驚,我纔到這兩三天,居然這麼快就把他弄掛了?!
還好我最後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不然他現在真的就掉下去摔成渣了。
畢竟我力氣大也是公認的事實,小時候老師就誇我,一個人能拖全班的後腿。
萬丈懸崖,往下深不見底,雲霧繚繞,俯首一望,膽戰心驚。
要不是我一口仙氣吊着,這麼重一個人還掛這麼久,我的手遲早得廢掉。
「他們都說你是對面派來的臥底,專門來刺殺我的,你有沒有什麼要解釋的?」我沒有急着拉他上來,反而是先試探他。
一般來說,人面對這種絕境,多少也會講出點什麼有用的。
「沒有,人言可畏,清者自清。」謝清晝道,抬頭看我的眼神十分冷漠。
哦,跟我這麼拽這麼傲嬌,謝清晝你知道什麼叫做「你的死相超乎你想象」嗎?
「謝清晝,你不交代的話,信不信我現在就放手?」我微笑道,語氣聽起來帶點戲謔。
「不信。」
謝清晝這平淡的語氣就不像是掛在懸崖峭壁上該有的。
然後我就放手了,任由他自由落體去了。
其實也沒什麼想法,就是想讓他體會一下什麼叫做社會險惡,人心難測。
惡毒女配,專治各種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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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底的風兒甚是喧囂,我摳指甲好一會了才感受到謝清晝的氣息。
再過了一小會,我抬頭望了一眼,陽光有點刺眼,但也還不妨礙我尋到他的身影。
所謂無底深淵,下去,不一定是前程萬里,也可能是屍骨無存。
就在謝清晝即將與這崎嶇山地親密接觸的前一秒,白光一閃,我佈下的法陣就穩穩地接住了他,避免了他直接摔成渣渣的慘劇。
謝清晝驚愕,我看到他眼中竟有幾分迷茫,夾着一絲奇異的神色,錯綜複雜得讓我看不懂,像是生氣,但又不像。
他的冷靜超乎我想象,指不定他在想怎麼找機會弄死我。
「刺激嗎?」我蹲在他面前笑得很歡樂。
「刺激。」他回答我道。
我點了點頭,「要不再來一把?」
謝清晝本來慘白的臉色頓時更難看了。
我從口袋裏拿出一把糖遞給他:「猜猜我手裏有幾顆糖,猜中了五顆都給你。」
「七顆。」謝清晝回答我道,微顫的手拿走了我手心的糖。
「行,」我冷笑一聲,咬牙切齒地道:「剩下兩顆明天就塞你骨灰盒裏。」
或者是給他上香的時候插在他墳邊也行。
「你當時說不信的話,說不定我就不會把你丟下來了。」我自顧自地道。
「信任這種東西挺奇怪的,」謝清晝原地坐下修整,撕開一顆糖之後才慢慢轉頭對我道。
正午的陽光從雲層中鑽出,照在他身上,分明是細細碎碎的,卻彷彿燦爛奪目。
「怎麼說?」我看得有點分神,半晌之後才接過他的話頭。
「就是那種你方纔故意放手,我依然覺得你只是手滑了而已。」謝清晝道。
「是不是哪天我在你後面開了一槍,你還是會覺得只是槍走火了?」我噗嗤一笑,所以謝清晝的善良是刻進骨子的嗎?
他沉默了,沒說話。
「幸虧你遇到的是我,要是遇到別人,你所相信的,說不定就是真的了。」我無情地打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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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爲我們閣裏唯一的男弟子,我已經努力地讓他周圍繞滿鶯鶯燕燕了,但萃衫告訴我,他這壓根就是油鹽不進。
比如上回,一小美人練劍的時候,腰肢都快靠到他身上了,他居然不解風情直接把人家推開了;再比如上上回,表白的人兒都湊到他跟前了,他愣是給拒絕了。
「你說這是爲什麼呢?」我想了好久都想不出個原因,再清心寡慾也有個限度吧。
謝清晝這人看起來很完美,但這種完美很多時候都是一種虛僞。
「會不會是我們家的姑娘還不夠漂亮?」萃衫撓了撓頭,問我道。
「不可能,全天下最漂亮的姑娘都在我無心閣了,一個都入不了他的眼?!」我一拍桌子。
萃衫眼角一抽,說完這句話之後我也發覺有點不對勁,我怎麼活的像是哪座青樓的老鴇?
「對了閣主,您下月初的壽宴打算怎麼辦?」萃衫突然提起這事。
我下意識地迷惑了一會,我才二十幾,怎麼就辦壽宴了?
哦,我穿書了,那沒事了。
回想了一下劇情,這次壽宴因爲人太多,給了正派高手們潛入無心閣的機會,屆時他們就會和謝清晝裏應外合,盡力讓我暴斃當場。
總的來說,這種陰謀算計,要麼無心閣統統起飛,要不正派們全家昇天。
我當然是選擇後者啦。
「風風光光、熱熱鬧鬧地辦,把其他兩個門派全部請過來,人越多越好。」我大手一揮,豪氣地道。
謝清晝估計想弄死我很久了,我就給他個機會,反正我從不指望謝清晝能心慈手軟。
「但……萬一圖謀不軌之人趁機混入,攪亂了壽宴,那該怎麼辦?」萃衫擔憂地道。
其實不用萬一,是真的會有,而且還有不少人呢。
「難道,這壽宴就自己閣內開個小桌算了?」我反問她。
萃衫連忙搖搖頭,「那不成,着實有失體面。」
「這不就對了嗎?開心就行,凡事要討好自己,至於其他什麼的,看心情,做神……人要酷一點。」說完之後,我給了她一個 w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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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這個壽宴真的就擺起來了。
縹緲門的門主領着一衆弟子進會客廳,紅蓮教不僅教主來了,連幾個長老都下場了。
此次壽宴,據說他們還有意商議一下如何擴大版圖,早日壯大聯盟。
有一說一,縹緲門的道袍都是白色的,仙氣飄飄,整個門派一起進來的時候整得跟仙界衆仙君下凡有得一拼。
還有隔壁紅蓮教,豔麗的紅色,其中不乏好看的男子,一雙瀲灩的桃花眼看得我好生心動。
但謝清晝擋住我看男人了。
「師尊,客人都到齊了。」他朝我道,高大的身形直接把我的視線擋完了。
本來是想生氣的,但一抬眼看到他俊逸的面容,我又恍惚了一下。
「哦好,你記得和萃衫招呼一下客人,別失禮就行。」我隨意道。
被他打斷了之後,我就沒那心思繼續看了。
離壽宴開始還有一點時間,我隱了身到處走走,看看哪些人是潛進來準備殺我的。
花園裏聊天的人不少,有幾人防備的眼神太出戏,還有幾人身上穿着並不合身的道袍,都被我一一記下面容。
雖說這具皮囊掛了也不礙事,但總歸不能現在死。
我有我的盤算,就算要掛,也不能在這個壽宴上。
「無心閣閣主到——」
萃衫的聲音關鍵時候真的是出類拔萃,我出場的時候在我身邊一喊,令人耳朵生疼。
周圍簇擁的弟子門個個絕色,行走之間,排面盡顯。
我坐在會客廳上首,目光環繞了一圈會客廳,好傢伙,真的就魚龍混雜。
東南角,屏風後,花瓶隔壁,不同位置都分佈了好幾個內鬼。即使沒有帶武器在身上,但目中兇光和身上濃濃的殺氣總不能騙人。粗略數了數,就縹緲門裏混的內鬼最多,照他們這樣的管理辦法,這個門派遲早要完。
「師尊,可是有何不妥?」謝清晝站在我身邊,低聲問我。
我給了他一個眼神讓他自己體會,其實我忘了說,最大的禍害就在我身邊。
「祝閣主您老松鶴同壽,歲歲有今朝,早日成仙。」
縹緲門的門主走進,白衣飄飄,頭髮用一根烏簪挽起,氣質相當儒雅。
要不是他敬我酒的時候順便摸了我的手一把,我還真的以爲他是個正人君子了。
人羣之中我不好發作,只能微笑地點了點頭迅速抽回手。
俗話說傻逼祭天,法力無邊,我成仙第一天肯定先把這貨先祭天了。
不對,我已經是了。
祝壽環節中,我的神經一直緊繃,場內的一舉一動都被我密切留意,可惜毫無異動。
宴會之間,推杯換盞,觥籌交錯,說不盡熱鬧喧囂之下,早已暗流湧動。
「師尊在看什麼?」
謝清晝狀似無意問起,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試探我,還是說已經有人準備動手了。
「看羣魔亂舞。」我輕笑低聲對他道,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他聽完我的話,倒酒的動作一頓,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其中細微異常幾乎不可察。
「莫非你也看出不對勁了?」我托腮目光一轉,看向他。
謝清晝眸光微閃,一笑之後反問我道:「這是何意?」
裝,你再給我裝。
來了!
在我感知範圍內,有人彎弓,箭矢朝我飛來,直朝腦門。
從小媽媽就告訴我,做人要光明正大,暗箭傷人之事不可取。
長大之後我才發現,不是所有人,
都有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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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上眼算準了角度,準備躲過這一箭之後再反擊。
但突然有人靠近我,我一息之間被擾得方寸大亂,沒料到謝清晝竟敢給我上前補刀。
心底已經把能想到的粗話都罵了一遍,但箭矢已經飛至跟前。
謝清晝疾步上前,狠狠拉着我的手往他懷中方向扯,我重心不穩跌進他懷裏。
箭矢按照原來的路徑飛過,最後插入了木質屏風之中。
我:……
但算是躲過箭矢的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
其實也來不及說什麼,局勢已經開始混亂,縹緲門門主後面的兩臥底開始發難,一人手持一把匕首就直直朝我的方向飛身而來。
我從他懷中掙脫而出,撿起瓷杯碎片注入神力直接率先上前的兩人擊暈。
萃衫持劍站在我跟前,縹緲門和紅蓮教教主和門徒全部拿起了武器,警惕而自覺地站到一起。
局勢開始明朗了些,正反派開始有了分明的界限。
正派的人紛紛脫下僞裝,果不其然,人多勢衆,高手如雲。
看來是鐵了心要來殺我!
「你本來就打算殺我,又何必救我?」我冷笑問站在我身旁的謝清晝。
「我只打算下毒,沒打算放箭。」謝清晝說完之後,還實誠地把毒藥遞給我。
穿心丹,無色無味,易溶於酒。
突然想起了剛剛他給我倒酒,是不是……
我猛地看向他,心一涼,莫非還真起了殺心?
「沒下。」謝清晝瞥了我一眼,補充了一句。
「你這毒藥,過期了。」我聞了一下,瓶身寫着無色無味,但瓶子裏味道極爲濃重。
謝清晝拿過看了看,沒說話,就當是默認了。
「毒藥過期了,是沒毒了還是會更毒?」我問他。
他搖搖頭表示不知,手上動作輕了一點,「其實沒關係,反正都能把你送走。」
……
毀滅吧,我累了。
對了,前排準備開戰了,氣氛有點緊張。
爲了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我臨時決定後排出售徒弟一個。
剛收沒多久,九成新,輕微刮痕,聊得開心直接打骨折包郵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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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來這麼多人,不怕都死在這,到時候門派羣龍無首?」我用最瀟灑的動作一躍上前,直接站在了三大魔教的前面,握劍放狠話。
萃衫說今天我作爲門面當擔,要把架子給端起來,所以直接給挑了金縷繡鳳紅紗裙,頭上一隻四蝶飛花步搖璀璨生光,應該夠撐場面了。
「妖女,休要胡言,今日殺你足以!」爲首的一人鬚髮皆白,面上褶子太多。
再往他身後看,也沒有太年輕的修道之人,最多有個和尚,但可惜眉目間盡是殺伐之氣。
「給個機會你們現在撤退,不然我等一下心情不好了,一個都跑不了。」
我還是繼續警告他們道,心底其實是有些發虛的,誰知道他們狠起來會不會玩極限一換一。
「勿要跟妖女多話,各位道友,今日必定要拿下這妖女的項上人頭。」爲首的老頭大手一揮,頓時道道劍光朝我而來。
但這些劍光悉數被右護法青詞擋下,青詞領着衆弟子攔在我面前,給了我一點喘息的機會。
各種花裏胡哨的法術明滅閃爍,各方扭打在一起,將會客廳打成了一片廢墟。
這場戰鬥持續的時間不長,彷彿都陷入了僵局,對方攻不過來,青詞亦無法繼續推進。
「謝清晝,不是想殺我嗎?」我上前了一步,將手裏的劍丟給謝清晝。
有句話叫做,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被扒。
沒錯,前半句是魯迅先生的原話。
與其等他暗箭傷人,不如直接讓他先上來單挑。
別誤會,是他一個單挑我們一羣。
「你在猶豫什麼?」我上前一步,據他只有一臂距離。
謝清晝眼睫微垂,掩去了眸中神色,嘴角微微上揚,居然敢再上前一步低頭與我對視:「我在想,我還是比較喜歡……」
喜歡幹嘛?後面的內容沒說完,他目中突然變得異常狠厲嚇人,我以爲他要動手了,卻不料是伸手一抓,硬生生地抓住了刺向我後方的劍尖,劍鋒反射出冰冷的寒光,某種薄霧般縹緲無形的壓力迅速以他爲中心向四處擴散開來。
血,汨汨的鮮血從我耳邊滴落,那是謝清晝握住劍尖手心滴出的血。
「謝清晝你瘋了嗎?!放手,讓我殺了她啊!」
我不敢置信地轉過頭,原是紅蕊目露兇光,惡狠狠地對謝清晝道。
「清晝!還在猶豫什麼,此時不殺更待何時!」對面的白鬚長老大喊了一聲,不斷催促他道。
「我之前說了,要殺聶昭,也只能我來殺。」
謝清晝用最狠的語氣,放出讓人頭皮發麻的話。
我一時間不知道先寒心還是先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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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晝,你糊塗啊!這個妖女有何值得你留戀?」白鬚老頭繼續喊道。
青詞也猛地一回頭,「紅蕊你才瘋了!閣主待你不薄,你又爲何背叛?」
紅蕊的倒戈,讓局勢頓時不太妙了,正派本來只能在青詞手上拖時間,此時此刻開始全力反攻,本來還能打個五五開,但隔壁的紅蓮教和縹緲門已經開始力不從心了。
「謝清晝,賬我後面再跟你算。」我一掌逼開紅蕊,順帶把謝清晝轟離鬥爭中心。
青詞折回,但體力消耗過多的她抵擋不住紅蕊的捨命一擊,肩膀受了劍傷。
「你帶人撤吧,剩下我來處理一下。」我護住青詞,
「不可,此時敵人已全部湧入,你一人怕是應付不來。」青詞又驚又急,受傷的手連忙扯住我的衣袖,我無奈之下只能調動元神之力將她也送走。
她不懂,全部湧入剛剛好,剛剛好讓我一鍋端。
一聲炸響從我身邊響起,周圍開始瀰漫起焦灼的味道。
大火已然燒去了原來的退路,烈焰狠狠圈起整個會客廳在內的山頭,並且逐漸向會客廳中央包圍收縮。
火焰不斷吞噬着一切,我站在火焰圈內,看着提劍意圖往外逃離的人。
但這火一旦觸碰到,很快蔓延到人的身上,然後一起吞沒,化成一縷煙消散在無心閣內。
「妖女,你這是要和我等同歸於盡?!」其中一位長老級別的人物怒道,順便拿刀上前。
「你們逼我的,早就跟你們說走還來得及,非要等到一個都跑不了的時候才後悔。」我身形一閃,輕輕躲過他砍來的刀子。
山風颳過,火勢更猛。
「紅蕊,你背叛的原因是什麼呢?」
我蹲下問她,她剛剛爲了殺我祭出捨命一擊,就是我擔心的極限一換一,現在可能真氣逆經脈而上,功力盡廢。
對了,當時謝清晝也是她帶進來的,不然怎麼會無端多了個男人在選弟子的場合上。
「殺了你,我便不再需要屈人之下。」她不敢抬頭看我,聲音沙啞而冷漠,「你捫心自問,除了這張臉,你憑什麼坐上這個閣主的位置?」
這我還真沒想過,畢竟我來的時候這個軀殼就已經是無心閣閣主了。
「行吧,成王敗寇,無分孰對孰錯。」我認命地點了點頭,「但在我面前,你可以不認命,只是不能不認輸。」
紅蕊抬頭看我,眼中沒有光了。
等到烈火幾近燒到我身邊的時候,我掐了個訣離開現場,等到火燒得沒東西可以燒的時候,自然就會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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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神力動用過多,我已經開始感到疲憊了。
走進門的時候,我都差點沒站穩,但見扶我的是謝清晝,我便一把甩開他的手。
「對不起,我現在不是很想看到你。」
我寧願扶着門,走的時候連多個正眼都沒給他。
直到我後頸一涼。
我去,謝清晝,狠人。
我就差咬牙切齒地罵出口了。
「你不是說有賬要跟我算嗎?」謝清晝的聲音在後面響起,裏頭不乏幾分笑意。
我背脊僵硬,慢慢迴轉,謝清晝一身深藍色衣袍,身姿筆挺,面容俊朗,只一雙鳳目黑沉沉地看着我,看得我心底發慌。
這回好了,紅線沒牽成,人倒是先折了。
「行,算賬就算賬。」我深呼吸之後才掰手指道,「金鼎、赤陽、還有幾個雜七雜八的門派,將近百人,都是你放進壽宴裏的。」
「是。」
「紅蕊的意圖篡位的計劃,你也有參與。」我點了點頭,再問道。
「是。」
「宴會上的酒,本該是有毒的。」我低頭,其實前面的事情我都知道答案,但這個是例外。
「是。」
……
「你從一開始,就是爲了殺我才靠近我的,對吧。」
我抬頭望進他的雙眼,語氣也逐漸變得冰冷,真是不想承認明明開了金手指還玩不過人家的事實。
「原來這一切你都知道,」他不畏懼我挑破這一切,「那你爲什麼還要在山崖底下救我?殺了我,今天這一切不就不會出現了嗎?」
我沉默了,理論上是的,從一開始見到謝清晝就不留他,就沒後面那些破事。
不對,說錯了,從一開始就不該想着招惹他。
想起來其實有點害怕,萬一我陰差陽錯幫他把劫數熬過了、他飛昇了,那我以後的日子不就難過了?!就算這次不過,下次女主幫他過了,那我以後也還是不好過……
咳咳,一不小心走神了,忘了面前謝清晝還在。
「聶昭,還是說,把這一切玩弄於鼓掌之間的感覺,很有意思?」 謝清晝臉上的笑容迅速斂去,一把攫住我的手腕,那雙眸子冷若寒潭,一絲絲凍人心。
不得不服,這個男人清心寡慾的人設還是沒倒,該無情的時候真是無情。
「你贏了,動手吧,我累了。」我垂眸嘆了口氣,認命一攤手,坦然道。
氣氛一時陷入沉悶,餘光無意中瞥到他手掌上猙獰的傷口,其實這麼近的距離,我感受到他身體的震動和呼吸的急促。
他越是猶豫,我就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就越是可笑。
謝清晝久久沒有動作,我試探性地抬頭看了他一眼,他眼中有些很難形容的東西,我甚至不敢繼續看下去。
「麻利點,不用把我當人看,不然我就真不當人了。」
我心頭突然浮現一個大膽的想法,抓住他拿劍的手往自己脖子上面放。
「你不會是……不捨得吧?」
我佯裝隨意地說道,只差刀一下子,我就能迴天庭去了。
謝清晝動作一抖甩開我的手,手上青筋暴起,用力把劍丟開。
隨後,劍鋒插入地的聲音驟然響起,那猙然的嗡鳴聲彷彿也印證了我的想法。
事不過三,謝清晝這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他沒下毒,第二次他幫我躲了一把紅蕊的攻擊,第三次就是現在。
如果說第一次是忘了,第二次是不忿我死在別人手上,那第三次怎麼說?
-13-
「不捨得,又怎樣?」謝清晝冷着臉承認,轉身欲離開,不與我繼續糾纏。
我哪能就這樣讓他走了,連忙一手拉住他寬大的衣袖,他身形一僵,不回身也不說話。
不顧謝清晝越來越黑的臉色,我繞了個圈走到他面前,朝他一笑。
然後踮起腳用力地一把扯住他的衣領,逼他跟我對視。
這叫輸勢不輸人,輸人不輸陣。
謝清晝猝不及防地被我這麼一抓,身形踉蹌了一下就往我這邊靠,我跟他的距離幾乎只剩下幾釐米。
我這叫,持靚行兇。
「你是不是覺得我又壞又蠢?壞中夾雜點蠢,蠢到有人想要我的命我全然不知;蠢中還夾雜點瘋癲,瘋到一把火把整座山頭都給燒掉?你想殺我很正常,外面很多人都想要我的命,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也不少。」
我盡力讓說話的語氣變得平靜些,但其中的慍怒還是無法掩蓋。
「但是我知道,我要麼忍,要麼殘忍。怎麼樣,是不是更想把我送上西天了?」我繼續笑道,其中還不乏幾分自嘲。
臉龐幾近挨着他的肌膚,熱熱的呼吸悉數撲灑在我臉上,我看見了他眸子裏訝異。
僵持半晌之後,謝清晝也笑了,絲毫不掩飾嘲弄與諷刺。
「人間已夠癲,何苦上青天?」
他笑得我更加看不懂了,突然之間他單手摟過我的腰,另一手穿過背後披散的長髮,然後雙脣便被銜住,我下意識地緊閉着脣,突然下脣傳來一絲疼痛,他居然咬我,我舌尖的抗拒換來男人更多的侵入。
我努力地想推開他,他的脣沒有一絲熱氣,有幾分決絕的意味。我又驚又怒,面前是謝清晝驟然放大的俊臉,眸中一片幽深。
最終我不顧早已消耗過多的內力,還是發狠般將他推開,手心燃起一團白色火焰咬牙切齒地威脅他:「活着不好嗎?偏偏找死?」
「你動不了手的,要殺一個人的眼神是掩蓋不住的。」謝清晝即使被我推離了好幾步,卻依舊負手慢慢上前靠近我,絲毫不畏懼。
他是不慌,我就開始慌了,誰知道他這麼難搞,真就草莓給藍莓開門,黴到家了唄。
「你哪來的自信……」我還沒說完,就被外頭再起的爭吵和兵器撞擊的聲音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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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之而來的是萃衫,她慌慌忙忙地跑進來,不顧我和謝清晝的對峙。
「閣主不好了!一隊人馬上山,指明要您交出一個人,不然就……」
萃衫臉色難看,尤其在看到謝清晝的一瞬間,慘白更甚。
「誰?」我轉頭問道,右眼皮子直直跳着,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看了一眼謝清晝,更覺得不甘心,有點後悔剛剛沒掐個訣把他轟下山得了,原來猶豫真的會敗北。
「他。」萃衫的手指朝某個方向指去。
謝清晝?!
不可能,正派折了這麼多門徒長老在無心閣,現在修整還來不及,怎麼會有時間來問我要人?
但現下已然顧不得這麼多,直覺告訴我這可能不是那些正派們來討債。
「帶路。」我跟萃衫說道,只留了個複雜的眼神給謝清晝。
萃衫一邊走一邊跟我說閣內的情況,說是青詞已經把人全部帶下山,無心閣早已轉移了陣地。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指不定今夜就是個了結。
「閣主我有個問題,可能有些冒犯,但我還是想問。」翠衫猶猶豫豫地對我道。
我擺了擺手示意他,「有話直說。」
「既然有人背叛您了,爲什麼還留着?」翠衫大概是想起來上一個背叛的人,屍骨未寒。
我搖了搖頭,「他從一開始,心就是歪了的,談何背叛。」
但十分可惜的是,我從一開始也沒有打算弄死他的意思,不然他早葬在懸崖之下了。
無心閣大門前,濃重的夜色早已籠罩了山頭,這個時候的山風彷彿特別兇猛,不遠處一片黑壓壓的松林,被吹得嗚嗚直響,就像是千百隻野狼在齊聲嚎叫。
來的人不少,密如蟲蟻,舉着的火把足夠把這一片山頭照亮。
我一眼便認出站在隊伍最前端的人,那是女主,柳絮。
她莫非已經收到消息了?還是說,她提前要下凡助男主一臂之力了?
這我不曉得,但我知道她也認出我來了,獨自一人走上前,直到停在距離我不足三米的位置。
「聶昭,我聽說有人帶走了謝清晝,原是你。」柳絮的語氣不算友善,卻還勉強算平和。
「你要人是吧?」我懶得跟她兜圈子,直白地問道。
柳絮點了點頭。
恰巧謝清晝緩緩地走進,他足足比我高出一個頭,穩健的身軀猶如挺拔的青松。
我回頭面無表情地對他道:「她來找你,你跟她走吧。」
「你爲什麼,總把我推到你的對面呢?」謝清晝伸手想理一下我額前早已凌亂的碎髮,但被我側身躲過了。
我其實懷疑,是不是我把他丟下懸崖的時候把腦子摔壞了。
「你誤會了,我在想,只要你上前一步,我就一刀砍死你。」我說道,語氣平淡得不帶波瀾。
我可能,就是眼睛裏也容不得沙子,他能跟女主走,那惡毒女配是不是也能拆散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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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的柳絮早已秀眉一皺,現下聽到我要殺謝清晝的話更是緊張得提起了劍。
「聶昭,他與你無冤無仇,你何故要殺了他?」柳絮一邊警惕着我的動作一邊道,「直接給個爽快話,放不放人?」
我回頭看向她,故作無辜地道:「我給他選擇權了,現在問題不是我放不放,是他肯不肯跟你走。」
柳絮冷笑一聲,「離開就殺,你這算哪門子選擇?」
「有本事來搶。」
我只是笑得十分端莊,用最溫和的語氣說出最讓人想拍我板磚的話。
柳絮終於被我激怒了,身形一閃就到了謝清晝身邊,伸手把將謝清晝拉到她身後,我還沒來得及攔住她。
「謝清晝,你今日不跟我走,往後便再無飛昇之日!」柳絮轉頭威脅意圖對她動手的男人。
旋即她便帶着謝清晝躍至半空,欲飛離這個是非之地。
「不必了,往後如何,無需閣下操心。」謝清晝微微蹙眉,想掙脫她的手。
只是這回看得出柳絮鐵了心要把謝清晝帶走,一道神光拂到他身上,禁錮着他的動作。
我也不閒着,飛至柳絮面前攔住他的去路,「柳絮,你不覺得你現在有些強人所難嗎?」
柳絮只當做沒聽見,對身後的謝清晝道:「你不要聽她的話,現在只有我能幫你,你以後會感謝我的。」
半空中的風從峭壁巨石中穿越而來,發出不斷的呼嘯。
濃墨似的夜色之下,我看不清謝清晝的臉,連身形都是個模糊的輪廓。
但是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我怕我一不小心就淪陷了。
只可惜謝清晝最多算個天賦資質不錯的修道者,在柳絮這位女神君手下暫無反抗的餘地。
我嘆了口氣,試圖正面擊退柳絮,給謝清晝一個跑路的機會。
「柳絮,如果我跟你說,他早就心動了,你又該怎麼辦?」劍鋒交錯的一瞬間,我用兩人之間才能聽到的聲音對她道。
柳絮的表情很精彩,先是驚愕不可置信,然後是暴怒,指不定下一秒就想把我的頭擰掉。
「不可能,他與你相遇才幾日?」
我暗暗再使力,柳絮幾近招架不住,又氣又急。
「聶昭,你這是在害他!」柳絮面目猙獰地對我道:「如果謝清晝今日對你用了情,他日便再無翻身的餘地。」
但我的體力已經支撐不了跟她繼續僵持,她突然凝起的內力鋒芒極盛,我只能暫且退讓一步。
其實我已經意識到何爲強弩之末了。
「謝清晝是不是得罪過你,你知道你這般做法,他這一世依舊只能留在人間。」柳絮捂着胸口,喘着粗氣道。
趁着柳絮停下這個空檔,我使出所剩無幾的神力瞬移到謝清晝身邊,解除了柳絮落在他身上的禁錮。可惜我這一天下來耗損極多,現在已無力將他帶離這個山頭。
喉嚨突然一股血腥味,一直蔓延到我整個鼻腔,然後是止不住的咳嗽。
這副皮囊頂不住了,我得再快點做完我想做的事,不然就要倒下了。
「聶昭,你怎麼了?」謝清晝壓抑着焦灼,不安地扶着我。
我知道我現在可能臉上無血色,面容有些可怖。
罷了,這個時候還是要點顏值,病美人這個人設勉強能衝。
嘴脣抿了抿,我努力擠出一點笑意,扶着他的手,「沒事,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擔心什麼?擔心我自己能不能成仙嗎?」謝清晝明明盛怒至極,卻還是沒捨得把我丟一邊去,壓抑着怒氣繼續說道:「我也不需要你救,你現在無需跟她糾纏下去,離開吧。」
「總有一天你會記得,我現在沒有在救你,我在害你。害你再走一次輪迴道。」
我直視他的眼睛,慢慢推開了他的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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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的反應也很快,抬着劍繼續從我背後衝過來。
「柳絮,活人是永遠鬥不過死人的。」我自覺這具軀殼已經快堅持不住了,這是我暗暗留給柳絮的最後一句話。
然後,她的劍鋒我沒躲開,還生怕她刺得不夠準挪了個位置,最後任由她刺入心口處。
這是我故意製造出來的意外,這一世,無論柳絮再怎麼努力也無用了,因爲他眼中的慌張失措告訴我,他應該是不會忘記我。
柳絮不是說了,如果謝清晝今日用了情,他日便再無飛昇的可能。
我都算計好了,柳絮捅我的時候,疼肯定是不疼的,只要我掐準時機靈魂抽身而出就沒問題,但就是不知道怎麼回事,看着謝清晝眼圈有些泛紅的時候,我就覺得心口不太舒坦。
算了,打完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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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又來了。
我在擎天柱下蹲了會,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發現最新飛昇的名單裏確實沒有刻謝清晝的名字,我才稍稍算安心了。
要是他因此迴歸,我以後的日子也不用過了。
路過柳絮的仙府時候,我用三顆仙丹打聽出她還在人間,應當還在謝清晝身邊。
在天庭呆了幾天頗覺無聊,我打算下去瞧瞧,看還能不能幫倒忙。
現在是男主輪迴的第二世, 我正拿着大刀站在京城大道上,準備把轉世爲太子的男主攔下來,主要是月老那邊給的紅線沒用完,反思了下,上輩子路走歪了,這次打算矯枉過正一下。
更重要的是,我沒太玩夠,也有一丟丟的不捨得。
真的就只有一丟丟。
但問題是,我現在站了半天,別說人影了,鬼影都沒見到一個。
「小姐,您這樣真的行嗎?」萃衫擔憂地對我道。
別問我爲什麼又是叫萃衫,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緣分吧。
「怎麼不行?京南京北一條街,打聽打聽誰是爹。」我冷哼一聲,站在閣樓上眺望着。
萃衫愣了愣,「小姐,可是今日是太子冠禮,而且還有傳聞,今晚太子冠禮之後便要和禮部尚書家的小姐大婚,來個雙喜臨門。」
已經冠禮了?!看來是我沒掐準時機,事先知道的話我就早些下來。
冠禮之後就是大婚,但禮部尚書的話……
「禮部尚書家的小姐,不會姓柳吧?」我隨口問道。
主要是總有種直覺,會遇到老熟人。
萃衫實誠地點了點頭。
我一彈萃衫的小腦袋瓜子,「爲什麼你不早說,我得準備準備。」
「準備什麼?」萃衫跟上,急急忙忙地道。
「準備把婚禮給攪咯。」我內心已有算計,腳下生風。
我聶昭,第一美人這個人設肯定是屹立不倒的。
當然不僅僅是因爲丞相老爹是當朝權臣,我頂着這張臉上街也能招搖撞騙。
一路上我也對這個新身份做了功課,雖然很多信息都沒什麼用。
據說我這丞相老爹跟太子這一黨不合,丞相支持的是二皇子,對太子簡直是恨之入骨。
但沒關係哈,無論大家站在哪一邊,我永遠站在男主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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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和殿,太子行冠禮,皇帝親臨,太師祝詞,太保加冠。
我坐在隔間軟椅子,看着外間的謝清晝。
不過一會子功夫不見,謝清晝好像又好看了些,眉目間氣勢更凌厲逼人。
大殿中央的謝清晝,袞冕加身,袞冕中包括玉珠九旒、五章玄衣、九章纁裳、玉帶等。再者有司加緇布冠。
之後他長身而立,神態自若,皇帝祝詞,訓誡一二,皆爲勸勉與祝願之意。
這等無雙氣度,我一不小心看得出神。
皇帝說完之後便起駕回書房,謝清晝淡然留在場內接受來賓祝賀,祝賀的人羣中自然不乏丞相老爹,這老人家的職業假笑十分自然,毫無修飾痕跡。
謝清晝狀似無意轉頭向我這邊看來,然後又恰好跟我的目光撞個滿懷。
我本來下意識躲開他的目光,但是謝清晝率先移開了,於是我便放肆繼續看下去了。
看了半晌之後我很快就覺得無聊,大搖大擺去御花園賞玩。
御花園的人本就不多,就算真的有,也是躲着我走。
丞相府家的嫡小姐,行事乖張,刁蠻跋扈。即使頂着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也掩蓋不住脾氣大戾氣重的事實。
但躲着我的終究只是大多數,在我喂錦鯉的時候,一名女子慢慢靠近。
她的美不是一般的妖冶,而是令人感到清冷而孤高。
柳絮一身月白雙蝶裙,曳地裙襬上細細密密繡了暗花,外加銀線點綴其中,行走間光華流轉。
「聶昭。」
……
準確,十分準確,虧我還特意整了個容。
「姐姐怕是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什麼聶昭。」我揹着她壓低了聲線道。
「不用跟我裝,」她款款走至我面前,笑了笑,「容貌能騙人,氣息不能。」
我沒說話,只是抬眼看着她。
在這個作者當後媽的年代裏,有這樣一位女主美人兒,當真是賞心悅目,一不小心就能把人整得五迷三道六親不認七葷八素……
「謝清晝的事,你不要再插手,否則我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柳絮絲毫沒跟我客套,直接把事情都挑明瞭。
我思索了一下,還是搖搖頭,「那你要不再來試試唄。」
「不自量力。」柳絮微微皺眉。
我聳了聳肩,「與其謝清晝被別人糟蹋,還不如被我禍害,你說對吧。」
柳絮臉色鐵青,握緊了雙拳,指甲都快嵌入肉裏去了還不覺得疼。
「我勸你暗處裏的手段就不要試了,不管你怎麼用,我都會發現的」。她深呼吸了一口,半威脅半警告地道。
行,沒問題,反正我也討厭暗箭傷人。
「可以,我一向是個堂堂正正的人,做這做事情也不怕明晃晃擺到檯面上。」
我莞爾一笑,成功把柳絮氣走了。
可能她覺得,不久之後就能和謝清晝訂婚,屆時入主東宮便有無數手段監視我。
這是在皇城,不似上輩子在一個人人皆修道的地方,不能光明正大用法術。
要是從這個角度想,躲過柳絮還真的不容易。
-19-
春日的風微微寒涼,灌進涼亭裏,然後再低低拂過湖面,帶出層層漣漪。
我靜靜靠着圍欄,享受一點點清淨,順帶思索一下如何躲過柳絮的耳目,明目張膽地在這裏搞事情。但轉念一想,既然躲不過,那乾脆給她來點刺激的好了。
在我快要睡着的時候,聽到涼亭外彷彿有人靠近,我很快就意識到不妥。
來人腳步很輕,只是我的感官略勝一籌,我沒有選擇睜開眼。
似曾相識男主來,涼亭面前獨徘徊。
這腳步聲,謝清晝哪天骨灰被揚了我都記得。
我倒要看看他想幹什麼。
而後,他的腳步停住了,我估摸了一下,大概是離我三步之遙。
空氣彷彿凝固在這一瞬間,整個世界只剩下風。他沒有動,我也不知該怎麼辦,只能任由春風颳過,周圍還縈繞些許湖水和草木的氣息。
其實這種感覺很複雜,我就既怕他來,又怕他不來。
但,只要他敢來,我就敢亂來。
動了!
他終於邁開步伐,繼續朝我這個方向來,我的手心開始微微出汗,心跳也不自覺變快了。
這丫的要做什麼呢?
他不斷靠近我,不會打算把我丟湖水裏吧……?
還沒等我做好給他一巴掌的準備,我就被謝清晝一把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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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倒是不慌不忙的尋了個舒適的姿勢,慢慢坐了下來。又把我側放到腿上,靠在他的胸前,只靜靜抱着。
我承認,起初招惹謝清晝就是一時興起、玩心大發而已,不爲什麼別的原因。
可現在,
好像,似乎,玩脫了。
可以的話,開瓶八二年的雪碧給我壓壓驚吧。
罷了,我收回思緒,畢竟這會子再不睜眼,好像就真的說不過去了。
手心微動,我慢慢地在蓄力,準備順手給這丫的一個驚喜過肩摔外加三百六十度原地昇天。
「別動,就這麼待會兒。」
謝清晝聲音沉沉的,圈着我腰際的雙手紋絲不動。
他的髮絲拂過我的鼻尖,我心下又有些眷戀這種些微的沁涼。
「哦。」我鬼使神差地應了一聲。
說完之後,我還換了個舒服一點的姿勢繼續靠一下。
半晌之後,我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了。
這輩子我和謝清晝的故事好像還沒開始,難道他重開的這輩子,從清心寡慾變成了個……好色之徒?!
不然解釋不通爲什麼明明是初見,卻還能毫無防備地靠的這麼近。
老實說,要面前這個人不是謝清晝,他現在墳頭草肯定三米高了。
「發什麼呆?」正在胡思亂想,頭頂男子聲音低聲響起。
「你猜?」我隨口道。
「我猜你在賞月罷。」他也道。
日上中天,太陽刺眼,斜照着他的側臉。
側臉硬朗的線條,鼻樑挺直俊秀。陽光閃爍跳躍,如此美好,宛如神的孩子在舞蹈。
「是呢,一般人還真猜不到這個。太子殿下還真的是人中龍鳳,龍章鳳姿,秀外慧中呢。」我面無表情地誇讚道。
謝清晝笑容一凝,沒想到我居然真的什麼詞都敢往他身上用。
「謝……太子殿下,你可以放手了麼?我們不熟。」我莞爾一笑,儘量客氣道。
隨之而來的是一點點的沉默,他這麼一不說話,周身氣勢令人感到心悸,我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有時候女人的第六感是很準的,準得令人髮指。
正想尋個由頭先跑路,但下一秒,我聽到他低聲在我耳邊說道,
「不熟嗎?聶昭,你可真是,把我害得很慘呢。」
他沒由來地撫上我的頸側,嚇得我心肝亂顫。
-20-
我覺得被命運扼住了喉嚨。
大白天的,怎麼陰風陣陣的,是孟婆湯兌水了,還是他沒喝乾淨?
我覺得我要死了。
「行吧,那這樣,對不起。」我也不知錯哪裏。
謝清晝低頭疑惑地看着我,「嗯?」
「你很好,我不配,忘了我吧下一位。」
我講得十分順口,慘劇就這樣形成的。
「下一位?」 他語調一提,聽起來有點危險。
我一害怕就想把手縮回來,但謝清晝握緊我的手腕,死死摁住不讓我動手。
「謝清晝,我對你又能有什麼心機呢?」我故作無辜,就差雙目泛淚了。
反正心機沒有,心肌梗塞倒是不少。
「我看你渾身都是壞心眼是怎麼回事?」
謝清晝捏住我的下巴,說的話別有深意。
我狠狠拂開他的手,挽住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
「那我也不怕告訴你,我的算盤都打到你的婚禮去了,你又能奈我何?」我囂張地一挑眉,就等着把他氣得臉色鐵青。
反正我這人也沒什麼特殊技能,無非就是擅長氣人、話題終結、拉遠距離,外加勸分不勸和。
「儘管試試。」
他說這話的時候面色太過沉靜,讓我開始有點迷惑,這算是警告我,還是……鼓勵我?
「你不阻止我?」我試探道,「說不定你威脅威脅我,我就不敢了。」
謝清晝嘴角微揚,看着我調侃般道:「不敢?我看你倒是敢得很,這麼好的機會不抓住,是不是太可惜了?」
我思索了一下,理是這個理沒錯,但我總覺得他在慫恿我,慫恿我把他婚禮給砸了。
「你不會是不喜歡那個誰吧?」我摸了摸下巴,「但我這個鬧法,很容易死人誒。」
在京城大街上鬧事我倒是沒什麼,主要怕女主。
柳絮費盡心機才快要和謝清晝走在一起,我要是敢把她的事給攪和了,她不會放過我的。
正在我沉思的時候,謝清晝抬手拂過我的肩膀,拿下上面的桃花花瓣。
「你不會是讓我幫你驅了那些爛桃花吧?」我隨口一問。
對了,柳絮不算桃花,是食人花。
「聶昭,你也怕死的嗎?」他冷笑一聲,可能是想起了點什麼。
我訕訕地笑了笑,「怕啊。」
萬一柳絮知道謝清晝沒把我忘乾淨,她指不定會把我逼得要去跳誅仙台,從根源上把我世間除名。畢竟她可是半點情絲都沒打算給謝清晝留下,一心爲了搞事業且不擇手段。
「儘管放心,賬沒算清楚之前你死不了。」他道。
「等等等等,話不能亂說,我又欠你什麼?!」我咬牙切齒地道,後槽牙都快被我磨碎了。
他恍若未聞,準備起身走人了,但被我一把扯回來了。
「還不下來?」謝清晝無奈道。
「有本事抱我起來,就別放手啊。」我死死拉着他的袖子。
於是謝清晝依言抱我起來,而且還準備走出涼亭,哪人多就往哪走。
……爺微笑了。
「我後悔了,你還是讓我自己滾吧。」我掙脫開他的手,跳下地的時候還沒站穩,差點摔個四腳朝天。
-21-
冠禮之後的晚宴準備開始了。
我想通了,謝清晝就是不喜歡柳絮,就是不想娶人家,所以才讓我去砸場子的吧。
我就知道這男人哪這麼好心由着我鬧,算起來,還利用了我一把。
走在路上,我看到了謝清晝,他站在人羣之中,一如初見時候的出挑。
可惜他平時不穿白衣,不然一貫冷肅的人應當會顯得好親近些。
我本想走上前去,但柳絮卻先行我一步。
爲了不跟她撞上,我只能選擇駐足遠觀。
「小姐,看什麼呢?」萃衫順着我的目光看去,不禁感嘆道:「太子殿下和未來太子妃,果真是一對璧人呢。」
「那要是你家小姐我看上了其中一個,欲行棒打鴛鴦之事,會怎樣?」我問道。
萃衫看我的眼神有些怪異,半晌之後她纔回答我,「小姐,您這樣鐵定會遭雷劈的。」
只見柳絮上前,不知她說了什麼,謝清晝的眼神頓時冷了下來,連本就疏離的笑容都消失不見。柳絮的表情變得有些僵硬,最後只是原地停在那,眼睜睜看着謝清晝走進大殿之中。
我若無其事地走上前,假裝是偶遇,笑一笑就當是打過招呼了。
「提前恭喜你了。」我對柳絮道,跟大多數人對她說的話一樣,「賀禮回頭給你送上。」
柳絮站得很筆直,她跟謝清晝其實在某種意義上有點相似,都是太端正的人。
「你若不來搗亂,就當是送了我一份大禮了。」柳絮不鹹不淡地道。
哦,知道了,但我偏不。
「不進去麼?」我回過神來,抬手示意了一下她。
「你先走吧。」
她的表情有些凝重,估計是謝清晝剛剛說什麼刺激到她了。
「我就不客氣了。」 我大搖大擺地走進去了,就真的沒跟她客氣了。
萃衫在原地停了停,最終只是重重嘆了口氣。
我坐在席間,左手託肘,看完歌舞看貴女們的小打小鬧。
等目光瞥過謝清晝的時候,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手中酒杯輕漾迴盪,臉上神態端正清雅。
而後就是中規中矩的皇帝賜婚,羣臣恭賀,祝福慶賀之語不絕於耳。
也不知過了多久,領旨完畢的柳絮坐在了我隔壁,跟我一起看對面將軍府家的小姐和兵部尚書家的小姐吵架開撕,開始只是言語之中暗暗交鋒,逐漸演變成了冷嘲熱諷。
「她們爲什麼要吵架,就不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砍對方几刀嗎?」我夾起瑤柱又喫了一塊。
-22-
「聶昭,你以爲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嗜殺嗎?」柳絮難得接下我的話頭。
不知道的還以爲我跟柳絮的感情有多好,能坐在一起喝同一壺酒。
「姑奶奶我出道至今,沒殺過幾個不該殺的,送上門惹我的除外。」我又倒了杯酒。
「你錯就錯在,動了不該動的人。」柳絮說完,砰的一聲放下酒杯,砸得桌子晃了晃。
也許是她的氣場太強,坐在隔壁的幾個小姑娘紛紛離開去別處了。
「是我錯了,我動了不該動的人,他也動了不該動的心。」我嘆了口氣才道。
柳絮瞥了我一眼,眼神複雜,而後歌舞就上來了,絲竹起,推杯換盞之聲更甚。
特別是皇帝走了之後,大臣們更放得開,宴席氣氛達到高潮。
「走了,甚是無趣。」柳絮面無表情地站起,稍稍不耐地埋汰:「天宮之仙樂,勝此無數倍。」
在這一點上,我跟她達成了共識。
我幾乎整個人趴在萃衫身上,她皺着眉問我喝了多少,我豎了根手指給她。
「一壺?!小姐你肯定瘋了,喝這麼多,回府夫人的唸叨就夠你喝一壺了。」萃衫嫌棄我道。
「不是,我說我一直在喝,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我打了個嗝才說道,「我還好,就是有點暈。」
宮牆拐角處,有一喝得醉醺醺的小白臉摸了一下我的腰,而後紅着臉喊了我一聲美人。
我知道我自己長得不錯,但也不用這麼直接。
就在他準備再上前的時候,被人一把抓住了手往後扭,疼得他嗷嗷直叫。
「哪個不長眼的王八羔子!」小白臉一轉身,睜大了眼睛看了看,突然被嚇得差點跪了。
這滑跪的功夫可能是祖傳的,不然哪來這麼順溜。
「太子殿下,是小的不長眼,您大人有大量……」
「謝清晝你放開他。」我打斷了那個小白臉的話,站直來鬆了鬆腰骨。
謝清晝冷着臉,依言放手。
「謝謝小姐饒命!」他頓時趴倒在地,臉顫顫巍巍地朝我道。
但還沒說出下一句他就被我堵在牆角打了一頓。
俗話說裝逼要裝全,打人要打臉。
我挽起袖子,掄過去懟臉就是一拳,連話都懶得跟他多說,打就完事了。
「不瞞你說,打完確實舒坦多了。」我對身旁眼角狂抽的萃衫道。
人揍完了,我神清氣爽,今天柳絮給添的堵都發泄出來了。
其實除了萃衫,連謝清晝都怔在原地好一會。
那看我的眼神,就好比看見了關公斬華雄用菜刀,齊天大聖鬧天宮掄板磚,貴妃醉酒幹二鍋頭,千手觀音出來跳廣播體操。
本來想自顧自回家睡覺,但看到謝清晝的一瞬間我又起了壞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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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有點暈,站不穩了。」我說暈就暈,腦袋埋在他跟前。
「起開。」
謝清晝身形一僵,就差上手把我腦袋掰開,他的雙頰有點微微紅,也不知道是喝酒喝出來的還是被我嚇出來的。
「真的暈。」我撒謊從來不打草稿,臉不紅氣不喘,更不顧萃衫死命扯我的衣角。
「那你想怎麼樣?」
謝清晝繃着臉,聲音也很生硬,像在壓抑點什麼。
還算靜謐的環境之中,聽力會變得異常敏銳,我聽到他的心跳逐漸開始劇烈。
「你實在不行扶我一下也好吧,難道這都要加錢?」我抬頭看着他的臉才說道。
「加錢?你把我當什麼了?」謝清晝終於如我所願,扶着我出去宮門去。
別看我這麼囂張,我可是親眼看着柳絮出了宮門才這麼狗膽包天。
不然我肯定狗頭不保。
「你剛剛在宴會上看什麼?」他狀似扯開話題,隨意一問。
我認真地在思索。
「張府尹家公子眉清目秀的,像是畫裏走出來的人。」我回想了一下,頓了頓繼續道:「但是將軍府的大少爺氣質更好些,雖然五官沒有太精緻,但古銅膚色還是很性感;但二少爺明顯就是個慣壞了的,臉色白,娘們唧唧的。」
我邊說邊抬眼打量了一下謝清晝,他好不容易緩了緩的臉色又凝重了點。
於是我連忙挽回一下,「其實我也不只是看了男人,還有其他小姐長得也好看的。」
「聶昭。」他喊我的名字彷彿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哦,我悟了!
「謝清晝你別醋。我的意思是,他們都沒有你好看。你在我心中仍然是帥到掉渣的那個!」
我得意道,無他,唯話騷爾。
人前歲月靜好清心寡慾,人後腹黑悶騷大醋缸子。
老國際馳名雙標了。
這位友友,你這路就走窄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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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我是翻牆進丞相府的。
要是被知道我跟謝清晝走了一路,那丞相可能氣得頭頂冒煙、腳踏陰間。
「你看這刀,符合我的氣質不?」我從櫃子裏抽出當時準備截人的大刀,刀鋒一亮。
萃衫手抖了一下,扶額問我:「小姐,你拿着刀是想做什麼?」
「辦點事,比如搶親什麼的。」我揮了一下這大刀,不愧是隔壁破銅爛鐵雜貨鋪淘來的,森森寒光,凌厲無比。
很顯然,只要聶昭精神在,到哪都是實力派。
「搶哪家的……要是您看上誰,直接讓老爺安排一下不就成了?!」
萃衫顫顫巍巍地接過我手裏的刀。
「謝清晝呀,要是能安排上,我至於去搶嗎?」我算了一下,兩人成親的日子定在下月初,也不算太久。我說完之後,萃衫手裏的刀沒拿穩,掉了。
第二日早晨,我本想着出門踩點,但沒踏出門口就有一馬車停在丞相府門口。
思索之際,只見二皇子慢慢走下馬車,紫金色的衣袍騷氣得很。他的五官分開看其實也沒有很糟糕,眼睛鼻子嘴巴都挺好,就是合起來很奇怪。說不上是醜,但也沒有多好看。
他可能走的也是高冷路線,但卻是一種眉毛和和眼睛吊起來的面癱,看上去有點憨。
「二皇子?他就跟個千斤壽桃包子似的,你說丞相老頭到底看上他哪一點了?」我問道。
「千斤壽桃包子是什麼?」萃衫不懂了。
「就一廢物點心。」我補充了一句,迅速躲回屋子裏面去了。
我就蹲在會客廳屏風後聽牆角,聽着聽着就聽到他說起我那日朝他一笑,令他掛念不已。
再聽下去,我就聽到擇日、賜婚幾個關鍵詞。
這貨該不會是……上門提親來了吧。
「萃衫,咱們府裏除了我,還有誰能嫁給外頭那二皇子的。」我問跟我一塊聽牆角的萃衫道。
萃衫看着我目不轉睛,「小姐,他們很明顯說的就是您呀。」
玩歸玩鬧歸鬧,別拿聶昭開玩笑。
「別鬧了,我很高貴,他還不配。」我皮笑肉不笑地道。
再說,就算我那日真的回眸一笑,肯定是衝着謝清晝的方向。
這位老哥怕是長亭外古道邊和芳草天,不要碧(bi)連(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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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後牆悄悄摸進太子府的時候,一不小心被抓了個現行。
「你怎麼會在這?」我先發制人,率先問道。
謝清晝指了指大門的方向,無奈地道:「下次可以走那。」
額好,只是我光明正大的人設又要崩塌了。
「你府里人有點多,」我訕訕地笑了笑,「還是出去街上聊吧。」
謝清晝換了身常服,連個隨從都沒捎。
街上人漸漸的少了,再加上這天似乎準備下雨,大夥都趕緊收攤了。
「柳絮非善類,如果可以,不要靠這麼近。」謝清晝突然輕敲我的額頭,叮囑我道。
這事我曉得,她對我這種淨不幹人事的女配來說,確實不是好人。
「對了,你知不知道柳絮是誰?」我轉念一想,故意試探道,「你知不知道她靠近你的目的是什麼?僅僅只是一道聖旨這麼簡單嗎?」
直到現在,我都只覺得謝清晝當時只是沒把我整他的事情忘乾淨,
但我不確定他是否知道要如何成神的事。
「不對,我應該先問,其實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我笑了笑繼續靠近他問道。
傍晚的夕陽是橘黃色的,天色有點灰沉,只剩下一點點柔和的光輝溢出,照得他眼底泛光。
「爲什麼這樣問?」他語調一提,眸色幽深,神情漸漸變得凝重。
突然想起今兒個他見我的第一句話,他說我把他害得挺慘的。
我總覺得這話不是亂講的。
「我這樣問是因爲,因爲……」
我微微眯眼,說了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想看清楚他的表情,月色卻不足以讓我捕捉到他面上的細微變化。
「算了,當我沒說。」我又搖搖頭道,「你要是知道了,我現在就不會站在這了。」
若是他全都知道了……就該拿我開刀了。
我可是擋了人家的成神之路,俗話說擋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那擋人成神呢?
那會不會是遇神殺神,遇魔殺魔,遇到聶昭直接開刀呢?
「你這看我的是什麼眼神,」我只當他是有些不知所以,隨意地擺了擺手,開個玩笑想化解一下略微尷尬的氣氛,
「我跟你說,別想跟我墜入愛河,不然遲早得淹死你。」
但這句話好像惹到謝清晝了。
他原本清冷的氣質倏然乖戾起來,目色滲着寒意。
「如果說,我都知道呢?」謝清晝開口,「聶昭,你不會真當我什麼都不清楚吧。」
我:……嗯嗯嗯?
「真心既付,若得不到該有的回報,聶昭,你說下場會如何?」說到這的時候,謝清晝摟着我的手倏然一緊。
我有點慌,一時間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只能低頭眼珠子轉了又轉。
這剛剛不是在聊柳絮嗎?怎麼就扯到這個話題上了。
這股子沉默之中,謝清晝早已撕破所有僞裝,就直直盯着我,彷彿我面上纖毫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
算了都聊到這了,只能硬着頭皮聊下去了。
「在我這,付出真心不是真的能拿到同等回報的。」
我抬起眼看看他,他額前還帶着水汽,而且還被我的話氣得冷了臉。
謝清晝可能會記起我把他丟下懸崖之後說過什麼。
反正,我本來就不按套路出王炸。
「但是你不在其中的。」我話鋒一轉,扯了扯他垂下的髮絲。
下雨了,雨滴下來的時候,謝清晝撐了把傘,眸中露了柔和。
雨淅淅瀝瀝,打在傘上很歡快。
「聶昭,我能小小的,越一下界嗎?」
「你早就越界了。」
我抬頭瞥了他一眼回答他,踮腳親了親他的脣。
「傘往我這邊歪歪,我要淋溼了。」親完之後,我拿手肘戳了一下怔在當場的謝清晝。
「風往我這邊灌,雨滴落不到你那。」
謝清晝口嫌體正直,傘還真的往這斜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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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都記得嗎?」我不是很相信,「我怎麼覺得哪不對勁。」
「哪不對勁?」他問我。
「你沒上天啊。」我支支吾吾擠了半天,終於擠出這麼一句。
謝清晝:……
「算了,我再去看一遍擎天柱。」我撥開他的手,我寧願相信之前是看漏了眼。
「不用了,沒有的。」謝清晝笑容有點澀,「記得又如何,神力尚未覺醒,自然是沒有刻上去。」
記憶提前覺醒,神力卻還沒回歸,所以還得留在人間。
老實說,我就沒見過這麼慘的神仙。
不對,我就沒見過這麼慘的男主。
「什麼時候記起來的?」我問道。
「你的屍體被我埋在了無心山頭上,填土時候我還放了剩下的兩顆糖。」謝清晝面無表情道。
我眼角在狂抽,人家陪葬有萬兩黃金千兩白銀,外加無數珍貴物什,而我只有兩顆糖。
行吧,這不重要,主要是我也不能給自己修個墳。
「還是不對,」我嘀咕着,「說好的動情之人無飛昇之日呢?」
謝清晝嘆了嘆,「荒唐,誰跟你亂說的。」
雨隨着風滴到我臉上,也許是腦袋進了雨水的原因,我好像想明白了。
這個設定一開始就是有問題的。
男主清心寡慾,若是無情便能飛昇,他早就飛昇八百回了,何至於等女主動手斬情絲,等女主下凡跟他談戀愛還差不多。
換句話來說,他肯定是太冷才屢屢跨不過這個情字。
說到底,我只是佔了柳絮的先機,柳絮屆時想殺了我的心都有了。
「萬物皆有情,天有情,四季繽紛;地有情,風纏沙石;」 謝清晝摸了摸我的頭頂,頓了頓才繼續道:「人有情,愛恨無由,況且神?」
聽不懂,什麼有情無情,真是複雜。
反正我就是一個莫得感情的殺手。
雖然大致意思是知道的,但我還是要說一句,
這書什麼垃圾作者,邏輯狗屁不通。
雨停了之後,我們尋了家酒樓坐下,剛剛好能看到窗外明淨的月色。
「那你之後怎麼辦?」我擔憂道,「總不能一直留在這吧。」
謝清晝搖搖頭,「需要一個契機。」
我揉了揉眉心,怎麼會有這麼狗的事情,而且那什麼契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出現。
「那婚還鬧不鬧了?」我坐下,隨手抓了塊糕點,一口下去甜到掉牙了。
「鬧,爲何不鬧?」
謝清晝說這話的時候,故意拖長了些音調,就差把算計寫在面上了,「這邊的事情也需要一個了結。」
「怎麼說?」我拍了拍手心的糕點碎,拿起茶杯蓋子撇了撇,抿了一口。
「二皇子要造反,只是一直沒尋到機會。」謝清晝頓了頓,抿了抿茶之後皺眉放下,顯然這茶水不合口味,「大婚當日宮門大開,人多且雜亂,守衛相對寬鬆,只要當日一點變故,他便能伺機而動。再者,屆時丞相府牽頭謀反,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說到這的時候,謝清晝看了我一眼,我突然記起我好像是佔了丞相府小姐這麼個名號。
「謝清晝,你這番算計真的是令人折服,使人佩服得惶惶不可終日呀。」我慣例商業吹捧。
「你的用詞敢不敢用得再準確一點?」謝清晝睨了我一眼,沒好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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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個黃道吉日,也是某人娶親的好日子,先是八抬大轎迎娶迎娶世家貴女進門,之後是行三跪九叩的大禮,最後在太子府中設宴,招待來賓。
謝清晝說我很會鬧,對於這個我得澄清一下,我不僅會鬧,還很能鬧。
所以哪裏人多我就往哪裏蹦躂。
此時此刻,我肩上扛着大刀縱身一躍站到了迎親隊伍面前,動作結合了動力學、玄學、壓牛頓棺材板學,本人自覺漂亮而優雅。
太久沒當神仙了,手有點生。
社會我聶昭,人狠話又騷。
我後邊還跟着丞相府的親衛,將這條京城大道堵得嚴嚴實實的。
迎親隊伍一頓,小鑼小鼓聲停了,嗩吶聲也停了,本是沸騰的人聲突然小了些。
理論上我應該說點什麼,但是,
我忘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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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膽,今日太子殿下大婚,誰給你們的膽子攔在此處?」
迎親隊伍裏面,有人衝我惡狠狠大喊,氣勢比我還足。
「兄弟,您看我現在該說什麼比較合適?」我微微轉頭,問後面跟着我一起扛刀的兄弟,「我是不是該說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不留買路財,管殺不管埋?」
後面的大兄弟眼角微抽,冷着臉道:「這是土匪的詞。」
我思索了一下,覺得他說得有理。
於是我繼續轉過身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道:「前面騎着高頭白馬的男人留下當人質,其他的隨意。」
沒錯,我刀尖指的是謝清晝,後面帶刀的親衛愣了愣,很快也跟我一樣舉起了刀。
突然南邊起了硝煙,那是起事的信號。
三月初四,太子大婚,二皇子趁勢謀逆,自城南興兵而起,兵刃直指皇宮。
意料之中的,謝清晝首先被拖住,臨時調來的護衛人太少,只夠護着轎子裏的柳絮。
叛軍不斷圍着謝清晝,本是剋制地攻擊,但後面發現謝清晝和親衛的防守太牢固,漸漸使出殺招,招招致命。
轎子周圍的士兵不斷被殺,形勢岌岌可危。
此時,轎子裏的人也不再袖手旁觀,簾子一掀抽出劍飛身而出,動作行雲流水。
一身大紅喜服的柳絮手持凌厲劍鋒,目露殺意,如此反差看得周圍官兵不禁一怔。
她身着的百花褶裙微微凌亂,沉重的鳳冠也不知何時被她摘下,陽光灑在她身上,整個人猶如牡丹般華貴。可惜她手上持着兵器,周身凜冽的氣勢讓人不敢靠近。
柳絮很快斬了上前刺殺她的人,撥開面前的護衛,提着劍慢慢向我走來。
「聶昭,我警告你的話,是沒聽清楚麼?」
我也不怵,只是回之一笑,「你這樣問,不也說明你忘記我說過什麼了麼?」
柳絮當時警告我不要摻和謝清晝的事,當時我就說過,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更何況這場鬧劇,我是有備而來,謝清晝也早已算計好。
「爲何執迷不悟?」
柳絮緩緩抬手,劍在陽光下亮了亮,一不小心閃到我眼睛了。
「即使我承認這是個錯誤,但這也是一個我值得犯的錯誤。」我回答她。
其實我更想回答她,大人,時代變了,書裏的設定變了。
但估計我說了她也不會相信。
「那你便別怪我送你一程,」柳絮早已怒不可遏,看着我的眼睛冷聲道:「聶昭,無心山上的事我本心存愧疚,但此時我早已毫無負擔。此次我必定不留情,讓你再無攪局的機會。」
聽完她的話,我心底一驚。
按常理來說即使她殺了我這副軀殼,我依舊能換一個繼續蹦躂。但她剛剛話裏的意思是……直接讓我世間除名?
來不及多想了,柳絮的仙劍帶着噬魂的法術衝上,我只要被刺傷便很難逃出她手心。
不愧是女主,這種外掛我也想擁有。
這是我和柳絮的第二次劍鋒交錯,她是下了狠心要殺我,交錯的瞬間我堪堪後退幾步才避其鋒芒。
她暗中在使如此厲害手段,我一時間無法硬碰硬,手上的大刀肯定抵不過注入神力的仙劍,啪嗒一聲斷裂了。
刀斷裂的瞬間,柳絮的劍就往我腦門劈來,我迫不得已掐了個訣瞬間移動躲開。
這種劫後餘生的感覺我一點都不覺慶幸,她繼續朝着我的方向追來,還好她有所顧忌沒有用法術飛身俯衝而來,只是加快了腳步。
她此番顧忌也給了我喘息的機會,我躲入人羣之中,想借着混雜的人羣撤退。
謝清晝目前還算是遊刃有餘,只是叛軍人太多,不宜久戰,否則遲早喫虧。現在他的任務是等,等到援軍從城外殺進來裏應外合剿滅反叛之人。
其實謝清晝跟我提過,讓我打不過就跑,別不自量力地硬撐。
他想多了,我不可能會硬扛傷害。
再說,我聶昭本來就是哪裏倒下就在哪裏睡下的人,這種激烈的場面不適合我。
柳絮的腳步近了,我就躲在巷子拐角處,不算隱祕,但等她越過這條巷子我立馬就能反方向跑路,方便且不容易被發現。
三米,五米,十米,柳絮的腳步聲遠了,我暗暗舒了口氣。
「聶昭,你如何在這?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回!」
帶兵造反的二皇子大聲喊停了剛出巷口處的我,嗓門之大讓我差點敲爆他的腦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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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是沒理他,但又不能在他面前掐訣表演原地消失,只能往柳絮離去的反方向跑。
但禍不單行,二皇子卻攔住了我,指了指我身後的方向,「那條大街不安全,往後走!」
往後走?我是美團,去給柳絮送人頭對吧。
柳絮驀然回頭,我早已無法避開她的視線。
「我還真是謝謝您嘞。」我皮笑肉不笑跟他道。
二皇子匆匆忙忙說了聲不謝,之後他便帶人支援去了,壓根就沒管我。
他意氣風發的模樣,就像是已經取得了勝利,可惜他還笑的太早了些。
有時候,渣的人千篇一律,但蠢的人卻各有千秋。
照這樣打下去,這場喜事遲早變成喪事,到時候這婚禮的嗩吶也能直接用上了。
所謂嗩吶一響黃金萬兩,白布一蓋廚師燒菜,真是應景。
京城的大道一片狼藉,局勢逆轉,方纔還笑得出的二皇子此時此刻正奔向城外逃命。
我躲在了謝清晝背後,柳絮要殺我沒錯,但總不會先把謝清晝殺了吧。
這裏是個早已無人的雜亂院子,選這的原因純粹是安靜,這終究是柳絮、謝清晝和我三神仙之間的事,無人之處也好挑明瞭說。
今日也許有風,但我更相信這微微的涼意是從柳絮身上散發出來的。
「你看現在怎麼辦?」
我指了指站在不遠處的柳絮,若不是礙着謝清晝,她早就上來了。
「沒事,回頭我再給你燒五顆糖給你。」謝清晝轉身笑道。
五加二,剛剛好七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就不能說兩句好的?」我猛地一扯他的喜服,染了血的喜服非常豔麗,本來他不適合這樣喜慶的顏色,只是現在看來顯得他身段高而挺拔,神姿英颯,氣度不凡。
「罷了,」謝清晝轉身站在我面前,「柳絮,迴歸天庭一事我自有分寸,無需你操心。」
分寸個鬼,我心底埋汰他,指不定這輩子都不能飛昇呢。
提到天庭二字,柳絮眉間皺褶更甚,她微微眯眼,彷彿不相信這話是從謝清晝嘴裏說出來的。
「上神,您之前說早已恢復記憶,但您難道沒想過爲何神力遲遲不覺醒?」柳絮收起了仙劍,慢慢地走近。
即使如此,我還是忍不住往後退了半步。
「難道不是因爲動了情?」柳絮話鋒一轉,很快就把矛盾往我身上扯,「上輩子已經走錯的路,爲何還要再錯一次?」
謝清晝捏了捏我的手心,隨後看向柳絮冷靜說道:「柳絮,此事與情無關。你回去罷,這事你莫要摻和。」
柳絮搖搖頭,「不,師父吩咐了的事情,我必定會助您重返天庭。」
這話已經惹得謝清晝不耐煩了,他的聲音驟然變冷,「我不想重複第二遍。」
彷彿感覺到了這種肅穆的寒意,柳絮猶豫了一下,同時停住了腳步。
「上神,這條路不對,您不應該爲這些所謂的情意所牽絆,」
半晌之後,柳絮嘆了口氣,再抬眼之時,眼底已有了份決然:「神一旦有了牽絆,就註定走得不遠。既然您深陷其中,那我便只好得罪了。」
她的這股子倔強我本應很感動的,但現在我卻是一點都不敢動了。
主要是她又出劍了。
謝清晝爲什麼沒攔住她?
因爲……她又開掛了。
-30-
原來這個世界裏面不止我會用物理外掛。
柳絮抬手,白光咆哮而出,在她周圍捲起環形氣流, 剎那間向四面八方擴散而去!
氣流所經之處,風停了,樹不搖了,頭頂經過的燕子也不飛了,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原來,柳絮使用了停滯時間的法術。
一切都靜止了,如果說還能聽到什麼聲音,那就是我的心跳聲和急促的呼吸聲。
女主真是牛掰它媽截肢,鋸它媽牛掰!
神仙自然都能輕而易舉地掙脫開這個法術,但……謝清晝呢?
等到他再有意識的時候,我還會不會在呢?
就像很多故事一樣,惡毒女配最後會有報應,無論是何種報應,結局都不會太好。
也像很多故事一樣,女主頭頂是會有光環的,無論是何種光環,整女配都夠使了。
我從謝清晝身後走出,打量了一下柳絮,她的喜服早已傷痕累累,但不礙事,只是火紅的喜服掛在一個不談感情的冰冷之人身上,倒是有點格格不入了。
天色適時暗下來,沉的可怕,漆黑如墨尋不到半點亮光,我懷疑有人渡劫。
或者有人要遭殃。
「柳絮,我不服。」我轉眼看了一下站在原地的謝清晝,還抬手給他理了理壓皺的衣角。
圍觀四周,飛揚茅草停在半空,碎酒罈瓷片灑落一地,畫面可謂是雜亂無章,凌亂不堪。可謝清晝就頓在此處,配合着靜止不動的別緻風景,依舊是,風采翩然。
如畫一般的人,難怪我放不下,所以這錯的肯定不是我。
「我纔不管你剛剛說走得遠不遠的,我看是你就是路走窄了。」
柳絮不解,看着我朝她走來,動作更是一頓。
「連感情都不能控制,當個神仙有什麼意思,還不如留在這逍遙一輩子。」我道。
行吧,我多少有點站着說話不腰疼的意思,但道理總歸是沒錯的。
「這我管不着,我只認我所相信的。」柳絮見我也拿起了劍,警惕之心起了。
我搖搖頭嘆氣,「行吧,反正我說不過你。」
柳絮就真的油鹽不進啥也不信,我再說又有什麼意思呢?
在她眼裏,東邊不亮西邊亮,憨批啥樣我啥樣。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柳絮脣角微勾,彷彿準備送我上路。
「沒有,不說了。」
我有權保持沉默,反正我現在所說的一切都將會成爲,
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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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扎我肯定是會掙扎的,畢竟哪有站着等人家砍的?
我全神貫注看着柳絮的劍,預判她的動作。
柳絮出劍的時候,我已經做好要不她掛要不我掛的準備。
殺意襲來,我手中劍斜斜一伸,陡地一連三變,劍尖幻成無數芒影,柳絮本是打算退避,但動作一頓之後竟然使力上前,意圖更快的動作逼退我。
我抽身遠離她,正在躊躇是進是退的時候,一幅放大的玉骨折扇橫在我面前輕輕把我推開。原本黯淡的天空,籠罩上空的雲層中突然有一道金色的光芒,如利劍一般刺穿了沉沉黑暗。
再者,厚厚雲層的邊緣都開始透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如同替這雲鑲嵌上了一層光邊。
我回頭一看,原是謝清晝!
他早已收回玉骨扇,神情已是一派沉着冷淡。
柳絮身形一頓,我以爲是停滯時間的法術過了時效,所以謝清晝才騰出手救我。
可四周依舊無風,除了方纔那道金光之外,還是沒有任何異動。而且那放得如人般大小的扇子,是人能變出來的嗎?
他走過來的時候,我有點恍惚,以爲是畫裏的人成精了。
「活了?」我摸了摸他的臉。
謝清晝無奈拍開我的手,「是。」
柳絮驚愕怔然,半晌沒有說出半句話。
她知道這道通天的金光意味着,有人飛身,或是有神迴歸。
「您這是何故?」柳絮收劍,不可思議地問謝清晝。
我正想上前說點什麼,卻是被謝清晝攔下。
「柳絮,你遇到的是我,不然你所相信的,都是真的了。」
謝清晝居然偷我臺詞。
「不可能,」她有點慌亂,可能是被說得懷疑人生了,「怎會如此?莫非師父說的不對?」
何止你師父說的不對,寫這書的作者自己都沒說對,我撇了撇嘴道。
一瞬間,萬物又開始有了生機,飛向半空的茅草砸了下來,恰巧落在柳絮所站的地方。
她有點狼狽,於是我不厚道地笑了。
還沒踏入南天門,一位鬍鬚花白的老者坐着飛鶴而來,下飛鶴之後慌忙撲在謝清晝面前,他看了一眼柳絮之後恨鐵不成鋼地道:
「恭迎上神大駕,小徒不懂事,此番多有得罪,望上神海涵!」
謝清晝沒說話,那老者我忘了是哪家的,反正他再抬眼的時候,目光落在我身上,意味深長。
他越是沉默那位老人家就越是慌張,誰知道他突然轉身問我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怎麼辦?
回頭一看,原來我們站着的地方,已經被來的神仙們擠滿,廣場上徹底沸騰了,所有人都躁動了起來。
再然後,沒見過大場面的我跑了,謝清晝冷着臉拉都沒拉住,來的神仙太多,南天門後浩浩蕩蕩,差點把整條道都給堵了,把我嚇個不輕。
我不是社恐,就是怕被問起,多丟人。
衆仙君除了恭喜他再回天庭,還恭喜他殺魔有功,總之一溜圈文縐縐的賀詞接連而上,把他吹捧得跟天上有地下無一樣。
-32-
我蹲擎天柱下面去了。
擎天柱上還是沒找到名字。
主要是仔細地看了許久,新飛昇的名單還是沒有他,我就很害怕。
「謝清晝,你這人怎麼這麼多意外?」我感覺到後面有腳步聲,嘀咕埋汰他。
他指了指上面。
我順着他指尖的方向往上看,原是他的名字卻刻在了柱子高處,那個只屬於上神位置。
「我的一切意外,都因你太過可愛。」謝清晝輕聲道。
【番外一】最近常見 不太想念
-1-
謝清晝這位上神,要成親結仙侶了。
這假消息今日天宮傳得沸沸揚揚,我才走了半路就已經有三五個神仙來委婉詢問我此事。
「謠言,全都是謠言!」我氣急敗壞。
隨後一轉身,看到謝清晝那無所謂的模樣,我更氣了,直接把他案上的書都給推下地。
我,暴躁桌面清理大師 · 聶昭。
他瞥了我一眼,閒閒地端起茶盞,掀開蓋子撇了撇浮上頭的茶葉,抿了一口。
老實說,就衝謝清晝這張冷臉,這種謠言就應該沒幾個人信!但爲何一夜之間鬧得沸沸揚揚?
看來天宮衆仙君不僅閒得慌,腦子還閒出病了。
要是我沒猜錯,這消息怕是從月老那裏傳出來的。
「你給惹的禍,你自己想辦法澄清了。」我踢了榻上還有閒情逸致讀書的某人一腳。
謝清晝終於抬起眼看我一眼,「澄清什麼,澄清這不是個謠言?」
算了,說件荒唐事吧。
-2-
天帝特意爲謝清晝備了接風宴,宴前他問我要不要嫁與他。
我當然是拒絕了,還很乾脆。
不是我矯情,哪有這麼草率就確定這種事的,怎麼也讓我再思索思索。所以我第一反應就掙脫開他的手走人了,連宴會都懶得去。
後來聽聞謝清晝整個接風宴臉色都難看的很,接受慶賀時的聲音都不帶感情,眉目間更是迸出點點寒意,讓人不禁懷疑是不是天帝欠了他的。
那時候我就經過月老處,順帶進去把之前沒用出去的紅線還了。
臨走之前,我試探性地扯了扯謝清晝的紅線,沒想到立馬就被月老喝住了。
「聶昭你可長點心,這紅線可不能亂來呀!」
他老人家被我嚇得鬍子一翹,連忙走上前顫顫巍巍道。
但我倒是沒什麼,隨意道:「這有什麼的,之前您不也是這樣拉拉扯扯這些線的?」
「旁人的紅線倒是無事,但這根不能扯,老夫盼了許久才冒了頭。」月老一邊說一邊細細觀察樹上紅線,兩個眼珠子瞪得極大,確認無事之後才舒了口氣。
我只當他老人家是活久了,糊塗了。
「俗話說單身好單身好,想和誰好和誰好;單身妙單身妙,想對誰笑對誰笑。」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然後看到月老意味深長地看了我身後一眼,表情複雜。
我順着他老人家的目光回頭,謝清晝。
……
「嗨,真巧。」我淡定微笑,還朝他招了招手。
他可能是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生氣了。更過分的是,他就這樣把我打橫抱回府了,半點面子沒給我留。
「謝清晝你清醒一點?外面多少人看着。」我揪着這丫的衣領,惡狠狠地對他道。
謝清晝的臉色有些不自然地發紅,一直紅到耳根子,靠近聞還多了幾分酒氣。
果不其然,衆仙君的灌酒能力真是不錯,能在接風宴上把人灌成這樣。
我方纔一扯他的衣領,他乾脆整個人倒在我這,腦袋擱我肩膀上死活不肯挪開。
好傢伙,擱我這耍酒瘋呢?
「但凡有幾粒花生米,你也不會醉成這樣吧?」
我揉了揉眉心,摁捺住將他揍一頓的衝動,慢慢把他扶到軟塌上。
但他好似還不知足,雙手環上我的腰間,將我輕柔帶進懷裏。
「別鬧。」謝清晝拂過我的發端,呼吸熱氣灑在頸側,熱得我背脊僵直。
「現在是你在鬧。」我戳了戳他的心窩子,卻被他反手握住手腕。
隨後,他的手掌摸了摸我的手背,暖暖柔柔,較於言辭,更顯繾綣。
我從來沒有看見過謝清晝喝酒來着,無論是何種場合。
「所以你這是醉了還是沒醉。」
「你希望我醉了還是沒醉?」謝清晝低聲輕笑,他越笑我越覺得他就是借酒亂來。
一晃神的功夫,我腦袋內的進度條已經快進到思索用何種力道甩他一掌,好讓他清醒清醒。
「醉了的人是沒機會幹些什麼壞事的。」我冷哼一聲。
沒成想謝清晝翻了個身,「那你當我沒醉,但又想借着酒醉的由頭幹些什麼壞事好了。」
說完之後,他的脣從我的耳鬢,滑過面頰,直至落在了我的脣瓣。
我雙眼瞪大,謝清晝出息了,這麼不講理還流氓的話就敢這麼明晃晃地說出來。
氣急之下,我直接咬了他的脣,直到他喫痛離開。
「你當日在無心上的事情,扯平了。「我只覺有些心虛,背過身去不看他。
謝清晝故意在我耳邊低語,「沒扯平,你再想想。」
「還有什麼沒扯平?」我轉過身,看着他的眼睛。
我這是,理不直氣也壯,一般人學不來。
「比如,看着她受傷,看着她倒下,看着她逝去,然後親手埋葬她,這種事情你要不要琢磨一下?」謝清晝俯身在我發頂落了個吻,然後抵額相觸,如此親密。
我倒是想琢磨,但是他這張臉真的很影響我大腦的思考速度……
算了,我不需要大腦。
-3-
不知過了多久,我看向窗外,傍晚時候,沒有夕陽,天色卻有些許黯淡。
隨後,天終究是滴出雨來,密密麻麻的灑落,打在屋檐上滴滴噠噠很清脆。
這兒下雨與人間不同,我有理由懷疑雨神下這場雨只是爲了快速將天宮的花都澆一遍。
「下雨了,你要留下嗎?」謝清晝擦着還未乾透的髮絲,眼底帶點笑意。
我點點頭,「不下雨我也要待這了。」
「一身酒氣,」過了一會之後我就開始嫌棄起來,推開謝清晝,「還不快去換身衣裳。」
他果真起身,一揮手新衣裳就出現在面前,幾步就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
我待在原地躊躇了一會,最後決定隨他步入沐浴池所在的房間,不禁驚歎一聲,這裝潢真的比我府上還要精緻華麗些。
「原來你平時是裝清廉。」我調侃他,但是謝清晝沒理會我,徑自脫了外袍就步入水池。
沐浴池由玉石堆砌而成,池邊水霧氤氳,溫泉呈橢圓形,兩頭稍扁。龍頭口中流出潺潺的溫水,一注注澆入池水之中。池水碧波流光迴轉,上頭還飄着幾片花瓣。
「我之前聽聞你去弒魔,怎麼身上連個傷口也無?」我蹲在水池邊上,手撩起水往他背上灑,順帶盡情欣賞這難得的畫面。
他身形修長挺拔,身材勻稱,至少就這麼坐着,背影堅實沉穩。
「重塑的。」謝清晝無奈地道,「早些遇見,或許能看見。」
我訕訕地笑了笑,蹲得有點累了,就乾脆坐下來,把謝清晝的浴池當泡腳池算了。
「到底是怎樣厲害的敵人,才需要你……」我問了半句,突然沒敢問下去。
畢竟貿然挑起別人痛苦的記憶,一點都不道德。
但謝清晝不算很避諱,「妖族魔族聯手,放出禁物弒神花,欲闖破仙界大門,我方兵將折損超過六成,情況危急,我不得不如此。」
哦,妖魔聯動,遇上謝清晝,算不算一死一送?
「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動用禁術以身弒魔後,再也回不來了呢?」我問道。
「沒有想過。」他回答得不帶一點猶豫的。
我垂眸,手上一邊扯着花瓣一邊思索,萬一回不來,故事連個開頭都沒有。但聽聞當時謝清晝一縷魂魄是他爹孃拼了命保下的,總歸有些運氣在裏頭。
「只是現在想來,若是回不來,可能會錯過許多。」
謝清晝補充了一句,說到此處還微微抬頭看了我一眼,我覺得我就是這樣毫無防備地跌進他的目光裏。
這麼一對視,反而是我的思緒有點飄忽了,別過頭不去看他。
只是沒想到謝清晝突然動手,拉着我跌入水池之中,差點沒把我嗆掛了。
「謝清晝你是有病還是無恥啊?!」我這次是真沒手下留情,給他甩了一拳,「你還是別回來算了。」
他身形有些僵硬,「所以,我沒回就是錯過,回了反倒是罪過了?」
額,我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聶昭,只是我不知道你究竟懂不懂我的心思。」謝清晝低笑一聲,但氤氳的水汽也掩蓋不住他專注銳利的眼神。
想不到下一句要說點什麼,我乾脆埋頭藏進他的頸窩,思考了半晌之後才嘟囔了句,「不懂不懂,懂了也假裝不懂。」
謝清晝呼吸有點不穩,硬是把我從他懷裏挖出來,抱回房間裏去。
他拿起毛巾替我擦乾了尚在滴水的頭髮,神力劃過的地方水珠子皆蒸發成霧,我半眯着迷濛的雙眼看着他,曖昧燈光變得眩目迷離,眼前放大了張俊臉,他雙脣微張,我像是受蠱惑一般,靠近側過耳,想要聽清他在說什麼。
「愛昭之心,切之又切。」他含笑道。
「不正經!」我瞪了他一眼。
謝清晝輕吻上我的眼眸,接着是眉心,鼻樑,脣角,再滑至下顎,密密麻麻的細吻烙得讓人面紅心跳。
之後,所有的記憶,都只剩滿室的旖旎和龍鳳交頸的繡面。
-4-
我賴牀睡到了第二日午後,迷迷糊糊之間感覺有人在我輕輕搖了搖我的手臂。
「若是再不起,我娘馬上就到了。」謝清晝俯身在我耳邊說。
「誆我呢,他們老人家要是來,你接風宴那日就該出現了。」我翻了個身,不情不願道。
「爹孃隱居多時,前日收到消息未來得及趕回接風宴,計劃今日達府上。」謝清晝坐在牀邊溫聲道。
我沒睡夠,隨便嗯了聲,抱着被子沒理會他。
之後謝清晝也沒繼續吵着我,但沒睡多久,我就聽到門外頭彷彿有人聲,嘰嘰喳喳的,我被整煩了,隨手拿了衣服披上再理了理頭髮,一把推開門,「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了?!」
午後的陽光很好,天高雲淡,天氣美妙……
我話沒接下去就頓住了,怔在當場半天沒緩過來。
面前有一美婦人,身着淡綠綢緞衣袍,看起來年紀不過三旬上下,自有一股潑辣凌厲的成熟和豔麗。
但我心裏清楚,這肯定不止三旬,指不定後面加兩個零還差不多。
這位夫人的臉色有點沉,估計是因爲看到了我糟蹋了她兒子,眸中冷色掩都掩蓋不住。
最後還是擋在門前的謝清晝眼疾手快,把我擋在後頭塞回屋裏,順帶關上了門。
誒,雖然我腦袋現在不太靈光,但是很清楚現在外頭是什麼情況。
我一想起昨晚的事情就頭疼,垂死病中驚坐起,蠢蛋竟是我自己。
-5-
其實,我覺得我需要六個核桃補補腦。
六個核桃可能不夠,來六個核彈吧。
謝清晝再推門進來的時候,我正在翻窗準備繞後門逃跑。
臉不臉的不重要,就算我真的丟的起這個人,我也不想死。
要是被他娘知道我在凡間對謝清晝乾的破事,想想就覺得很可怕。
「聶昭,你這是作甚?」
謝清晝的聲音響起,我還沒來得及爬出去就被他摟回來,摁在軟椅上。
「外面,花開正好,天氣也不錯。」我訕訕地笑了笑,餘光還瞥見了他孃親跟着走進來,每一個步伐彷彿都透着殺氣。
我還是那句話,想殺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下次如果有人問及何爲社會性死亡,我就給他講講此時此刻。
「混賬!」謝夫人怒道,她不似大多我見過的家庭主婦,並無那種嬌嬌弱弱的感覺,反而是有種硬朗、得體而又不怒自威的風韻。
說完之後,她走上前,我脖子縮了縮。
然後她狠狠踢了謝清晝一腳,指着他一副氣得不行的模樣,「你自個瞧瞧做了什麼混賬事情?等你爹回來,看看會不會收拾你。」
哈?
我撓了撓頭,這場面我還沒經歷過。
其實我都想好了,萬一她老人家有總裁文裏甩鈔票的同款操作,我就果斷拿起好處,先走爲上。後續的事情,再跟謝清晝慢慢商量。
「姑娘莫怕,」謝夫人轉而對我道,語氣還是很冷硬,「回頭若是他不負責,我必定先打斷他的腿。」
「倒不必,我跟謝清晝……」
我正打算說點什麼,月老突然到來打斷了我的思緒。
「聶昭……哦,你們倆都在。」月老看着我和謝清晝,但又轉身一看謝清晝他孃親,不禁嘆道:「這位莫非就是溫虞上神,許久不見了,風采更甚從前。」
「不必客氣,月老這是何事?可是與我兒有關?」謝夫人客氣地道,看得出對過往已然懶得再提。
她臉上沒有太多的年齡感,但眼神卻告訴我,她見過太多的兵荒馬亂和風起雲湧。
怪不得這樣的人當時能救謝清晝一把。
月老原地躊躇了一會,還是選擇如實告知。
「實不相瞞確實有事,」月老說到這的時候,轉頭看着我和謝清晝道:「昨日老夫可不是隨便說的,昨兒個晚些時候老夫夜觀天象再掐指一算,這位上神近日確有喜事臨門。」
「這我回來的路上也有所耳聞。」謝夫人若有所思,「只是不知成親二字是真是假,此事幹系大,不容玩笑。」
有所耳聞?這消息傳播範圍可真廣……
謝清晝看向我,似乎在詢問我的意見。
我正在喝茶,察覺到他的眼神之後我才放下茶杯,「成親?對,確有此事。」
「確有此事。」謝清晝也隨着點了點頭,「外面傳的,絕非謠言。」
【番外二】 億點日常
-1-
謝清晝成親之後沒多久又外出了,好像是天帝又讓他親自去巡查一下禁物弒神木的封印是否還完整。
這一去就是半月,後院的桃花開了。空氣中飄着恬淡而濃郁的花香,我靠近的時候,成精了的桃樹樹枝突然抖了抖,像是被我嚇到了。
「你們這是幹嘛,」我順勢挨在躺椅下,「你們再抖,我回頭把你們的花朵全部扒下來拿去釀酒,然後送給月老去。」
我說完之後,枝頭的繁花突然像是注入了靈魂似的,前赴後繼紛紛墜落,一瞬間下了場桃花雨,花瓣灑在我的髮間、肩頭和掌心。
可惜了,畫面再怎麼好看,總是缺了個欣賞的人。
從前覺得院前花開就是幸事,後來方知有心看花開纔是幸事。
「青溪辛夷樹,東風桃李花,皆不及小聶昭來得可愛。」一把和藹的聲音傳入我耳中。
小?好像也沒毛病,謝清晝他孃親確實不止大了我一輪。
「娘娘開什麼玩笑呢。」我抬頭看着溫虞上神慢慢踱步走來,她本是比較嚴肅清冷的人,謝清晝就是隨了他孃親的性子。
但此時,這位上神眉梢上掛點笑意,整個人顯得婉和了不少。
「我與他爹明日就離開這了,但還未曾聽你說過你和清晝的事情,到底是如何認識的?」
額,我最怕的就是她老人家問這個問題,只能訕訕地笑了笑。
「就是,巧合加意外而已。」我擺了擺手道。
但是這個藉口她老人家明顯不滿意,頓時看着我,那眼神就像是今天我不把故事講清楚,她就不放我走似的。
這可怎麼辦呢?
我心生一計,揉了揉太陽穴窩在椅子裏,「這事想起來就頭疼,渾身難受。」
裝病這種事情,雖然老套,但是好用呀。
上神她老人家頓時有點慌張,我猝不及防地被她抓過手把脈。
我頓時心想完了,怎麼忘了還有這麼一出,這下必定是躲不過的。
但事情的發展有點出乎我所料,因爲她老人家突然就沉默了,意味深長地看着我。
「娘娘我錯了,我不該瞞的。」我連忙求饒了,腦海裏迅速組織起了語言準備繼續。
「不舒服就趕緊歇歇,都要當孃的人都不仔細些,還好是沒什麼事。」她老人家笑道。
哈?什麼玩意?
-2-
我這日子過得更加清閒了,時不時還跑去幫臨春仙子灑個春雨,去幫月老剪剪盆栽。
月老這幾日忙得很,許多結仙侶的新人都上前去尋求祝賀,許願未來長長久久。
「聶昭!」
月老僵着笑容送走了最後一對仙侶,然後笑容繃不住了,板起臉搶過我手裏的剪子怒吼道。
我被嚇了一跳,「要死啊,喊這麼大聲。生怕別人不知道我是夜空中最亮的星、白日裏最靚的仔?」
月老:……
「求求你了,你放過我的盆栽,放過我的梧桐樹,放過我的紅線吧!」他嘆氣道。
「你還真小氣,」我嘟囔了一聲,「不就是盆栽嗎?我知道剪出來的形狀,是有那麼點罕見。」
「你還是挺有自知之明。」月老冷哼一聲。
那當然,我這算是謙虛的了。
「看!」月老指着門外,鬍子一歪,「謝清晝!」
我瞥了他一眼,「幼稚,你又想騙我出去好把門鎖了是吧,上回你收了酒就翻臉不認人,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往背後看了一眼,我卡殼了,愣了半晌纔好不容易回過神。
「沒騙你吧。」月老不屑地道,「偏不信我,要不是看在你酒的份上,早把你攆出去了。」
我連忙站直了,瞪了一眼月老,回頭之時看見謝清晝眼中分明的一抹戲謔和笑意。
管他愛誰誰,氣質不能頹。
「就知道你在這,怎麼又重了?」謝清晝明明輕而易舉地抱起我,但還是調侃了我一句。
我把臉埋進他的頸窩裏,小聲說道:「因爲肚子裏多了個小可愛呀。」
「沒開玩笑?」謝清晝明顯腳步一頓,動作更顯小心翼翼。
我挽住他的脖子,自顧自地道:「誰要跟你玩笑?但是娘娘老是問起之前咱們倆認識的事情,我不敢說怎麼辦。」
「那你以後就給講這個。」
回到屋裏,謝清晝拿出紙來,揮筆寫了句話:
《關於我重生後依舊學不好表情管理讓所有人都能看出我愛你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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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惹人間桃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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