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牲人」,舊社會里半人半獸,不人不鬼的東西。
專門供人玩樂恥笑,是人工炮製的畸形產物。
或人形狗身,或被做成活人彘塞在花瓶裏唱曲。
舊社會的江湖祕術有多殘忍?採生折割有多詭異?
卑劣到令人歎爲觀止。
1.花瓶姑娘
清末,江浙的一個小縣城,來了個特殊的雜耍班子,轟動全縣。
那班子裏,有尋常看不見的「奇物」。
雜耍表演
街口屁大點兒的地兒,愣是被裏三層外三層被圍得水泄不通。
圍觀的百姓你推我、我攘你,甚至有人大打出手,就只爲爭個把頭的好位置,好一睹「奇物」芳容。
當地富商家的大公子更是大手一揮,包下街對口的二層酒樓,獨佔絕佳視野。
就在這人聲鼎沸的喧鬧中,班主帶着他的金牌「藝人」們上場了。
說是雜耍表演,不如說是「人屙」、怪物表演。
所謂人屙,就是畸形、怪胎。
有泡在瓶子裏的死嬰,全身慘白,眼睛卻瞪得溜圓,黑色的瞳仁佔滿眼眶,對視一眼就得起一身雞皮疙瘩。
有二十斤的黑毛大老鼠,眼睛紅得發亮,體型比野貓還大,專喫小貓崽子,尖銳鋒利的牙齒一下就能咬穿獵物的脖頸。
有腿能掰到脖子後面的「蛟人」少年,上半身和尋常男孩無異,下半身卻軟得像團棉花,兩條腿能隨意彎折扭曲,似若無骨。
無手掌、雙腿盤在腦後的少年(修復畫面)
光展示「奇物」還不夠,班主一邊指揮着小嗎嘍敲鑼,一邊就講起故事來。
說這「蛟人」是百年難遇的稀罕物。
常年住在渤海灣深處,專喫迷失方向的漁民,結果着了有心之人的道,成了籠中物。
本是龍尾人身,可離了水,長尾就化作了像腿一樣的東西,口不能言,只會咿呀亂叫。
百姓們被這一個個「奇物」驚得連連驚呼。
蛟人少年更是將現場的氣氛帶到頂點。
沒曾想,班主卻開始賣弄關子。
只見嗎嘍再次敲鑼登場,緊接着兩個壯漢一左一右,抬着一個被黑布矇住的箱子放到街口正中央。
班主故意放慢動作,一寸一寸掀起黑布。
在所有人的好奇心被拉扯到頂點的時刻,黑布被「唰」的扯掉,壓軸奇物展示在衆人面前–
花瓶姑娘!
一個大肚子瓷花瓶裏,竟然長出一個嬌滴滴花一般的姑娘。
一張小臉是「鳳眼半彎藏琥珀,朱脣一顆點櫻桃」。
驚得圍觀百姓連連驚呼,連那頭牌花魁都不及她半分美貌。
這麼好看的姑娘只露出一個頭和漂亮的衣領,下半身全都藏在小小花瓶中。
那場面,詭異極了。
衆人既害怕又好奇。
有好事者問班主,這花瓶姑娘又是從何而來,如何長成這般模樣?
班主神祕一笑,講起他走南闖北的傳奇故事。
說這姑娘不是人間物,是他從普陀山上偶然得來的。
原是觀音手中的玉淨瓶,犯了天條被貶下凡歷練來。
自小就連着花瓶長,餐葩飲露,這才長成個美嬌娘。
這姑娘離不開瓶子,就如同鮮花離不開土壤。
瓶在,人在,瓶碎,人也就沒了。
衆人仔細查看那花瓶,懷疑是不是姑娘蹲在裏面造成的假象?
可怎麼看都不可能。
那個瓶子太小了,就算小孩蜷縮起來,也塞不進去。
怪,太怪了!
更離奇的是,班主輕敲花瓶,姑娘就開口哼出一段小曲兒。
那聲音比百靈鳥還動聽。
正當衆人沉醉其中,花瓶姑娘突然噤聲了。
小嗎嘍再次入場,繞圈討錢,待錢收夠了,花瓶姑娘才繼續唱下去。
一首小曲兒勾得看客們那是心潮盪漾,魂牽夢繞,直呼是仙樂。
酒樓裏的富家公子被迷住了,派人送上一張銀票Ṱũ̂ₘ,直接將花瓶姑娘抬到包房之中玩樂。
班主賺得盆滿鉢滿,心滿意足。
卻沒瞧見,人羣中擠出一個小叫花子,偷溜進了雜耍班子後臺。
小叫花子,名叫小柯子。
剛滿十二,卻已經跟着丐幫老大走南闖北好多年,啥奇怪玩意兒沒見過?
唯獨這蛟人少年和花瓶姑娘,還真是頭一次見。
特別是那好看的花瓶姑娘,雖美得不像人間之物,但那張臉也分明是人的模樣。
說什麼觀音的玉淨瓶轉世,他是不信的。
小柯子就這麼偷摸跟着雜耍班子,一路去到城西的破廟裏。
沒曾想,被他發現了駭人的祕密。
2.偷窺
天上烏雲黑麻麻一片,一場大雨將至。
班主決定先去破廟收拾整頓,躲過晚上的風雨。
小柯子順勢躲在廟內的破缸後,悄悄窺視。
很快,他看見一個彪形大漢提着個東西來到一堆道具箱的後面。
天太黑,有些瞧不清,小柯子只覺得那玩意上面像個人頭,下面像根粗棍。
直到大漢點上蠟燭,亮起微弱的火光,小柯子定睛一看,嚇ŧű̂⁺得他差點兒叫出了聲。
一個沒有四肢的,只長着頭的怪物!
而這怪物不是別人,正是白天看驚豔衆人的花瓶姑娘!
她竟然是個活生生的人彘!
影視劇中的人彘
可這還沒完,那大漢把衣不蔽體的花瓶姑娘放在一個底部開了口的陶罐上,旁邊又擺了張跟姑娘一樣高的方凳。
大漢一邊罵罵咧咧讓她趕緊方便,一邊把食物放在凳上催她喫飯。
此時的花瓶姑娘,連作爲人最基本的尊嚴都沒有。
但她好像已經習慣了這種粗暴對待,只是麻木地咀嚼着食物。
哪來的玉淨瓶轉世,那班主滿口謊言。
他們用的是四肢被齊刷刷砍斷的女人!
小柯子太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
丐幫有一羣惡乞,專門做「採生折割」的勾當。
這個邪法是從古代巫術演變來的,分爲採生和折割兩部分。
「採」就是採取,蒐集;「生」是生坯、原料,指的是幼女幼童;「折割」即刀砍斧削。
也就是用殘忍的方式把拐騙得來的正常人,變成奇形怪狀的殘疾怪物。
乾隆時的一個知縣叫常輝,就曾在《蘭舫筆記》中對這種惡行詳細記載過。
被害的人,奇形百態,有矮小至兩三尺的、有上身沒下身的、雙臂反向、瞎眼的、缺胳膊短腿的……
小柯子猜測,這花瓶姑娘搞不好就是被班主砍掉了四肢,故意塞在花瓶裏的。
真真簡直喪盡天良,十惡不赦。
可接下來的場面,讓他差點吐了出來。
那個壯漢,竟然一臉淫笑,蹂躪起花瓶姑娘!
場面不堪入目,小柯子心臟狂跳,像要蹦了出來。
姑娘發出陣陣慘叫,聲音大到雜耍班子的人都能聽到。
可是沒人理會,像是習以爲常。
就在小柯子看不下去,轉身要跑之際。
他身後發出一陣亂響。
角落處有個被黑布蓋住不停晃動的大籠子。
「嗤嗤」的喘氣聲伴隨着腥臭不斷從裏傳出。
小柯子壯起膽子靠近,掀起布塊的一角。
一雙鮮紅的眼睛陡然出現,嚇得他拔腿就跑。
恐怖的人彘,籠子裏喘息的怪物……
這個雜耍班子太詭異了。
小柯子越想越害怕,一回去便將目睹的一切告訴了相熟的小乞丐。
可小乞丐壓根不信。
「人沒了四肢咋活?你擱這騙鬼呢。」
但小柯子知道,這世上有祕法能讓人受盡虐待還留有一口氣。
被「折割」後沿街乞討的孩子
惡人們會通過各種殘忍的手術和偏方,把騙來的孩子活生生弄成殘疾,製作出各種怪人。
爲了防止這些孩子求救,他們還會用祕方,將人舌頭扯掉而不窒息。
小柯子剛進丐幫時就目睹過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被放進了一個小缸中豢養。
喫喝拉撒全在裏面。
直到幾年後,四肢因爲壓迫,已經軟得像一坨爛泥,能做出許多常人做不出的高難度動作。
此時再把那缸砸碎,將人帶出去賣藝、乞討。
那蛟人少年,怕也是這麼來的吧……
小柯子不敢細想,花瓶姑娘每天要經歷多少非人的虐待。
她連個畜生都不如……
畜生起碼不會被凌辱。
日思夜想,小柯子像着了魔一般,天天跟着雜耍班子轉,只爲遠遠瞧一眼花瓶姑娘。
漸漸地,他發現自己好像喜歡上了那個姑娘。
要是哪天沒聽到她的歌聲就心癢得不行,好像萬千螞蟻爬過。
只是他怎麼都想不到,花瓶姑娘可沒表面上那麼簡單。
3.劫難
一日雜耍班子散場時,小柯子像往常一樣偷溜進後臺去瞧花瓶姑娘。
他本以爲自己藏得天衣無縫,沒人發現。
可小柯子卻看見花瓶姑娘朝着自己躲藏的方向眨了眨眼。
小柯子使勁揉了揉眼睛,發現姑娘真的是在對自己發出暗示。
四下無人,銀鈴般的聲音響起。
「小少年,你叫什麼名字呀?看你已經偷偷看我好幾天了。」
祕密被一語道破,小柯子像個熟透的番茄一樣漲紅了臉。
「我,我叫小柯子。你唱歌特別好聽,所以我每天都來。」
「那,小柯子,我可以相信你嗎?你能幫幫我嗎?」
「當然!」小柯子二話沒說就答應下來。
花瓶姑娘得了小柯子的承諾,哽咽起來。
「其實我,是被拐賣來的,我想逃離這裏,可你也看到了,我這麼個沒手沒腳的殘廢怎麼做得到……」
說着說着,花瓶姑娘哭了起來,小柯子趕緊掏出還算乾淨的裏衣,給她拭去淚水。
「所以,我想請你幫我逃出去。就在今夜丑時,看守換班,剛好能有半個時辰的空檔。你千萬別告訴別人。」
午夜丑時,小柯子藉着微弱的月光再次返回雜耍班子後院。
他掏出身上的麻繩正準備將花瓶姑娘背到身後,卻突然感覺後腦一疼,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小柯子再次醒來卻發現自己被剝了個精光,手腳被牢牢捆住。
他剛想掙扎,就看見班主和兩個彪形大漢抬着個黑乎乎的畜牲進了屋。
小柯子定睛一看,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竟然是一頭彪悍大熊!
還沒搞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他就被人死死摁在草蓆上,後背一陣劇痛。
小柯子用餘光看見班主正拿着一根銀針狠狠紮在身上。
沒多久,全身上下鮮血淋漓。
另一邊的大漢也沒閒着,將了無生息的大熊原地宰殺,熟練地剝下整張熊皮。
新鮮出爐的熊皮還冒着熱氣,血腥味兒直衝腦門,把人給噁心壞了。
班主在小柯子身上撒滿藥粉,直接將熊皮裹了上去。
小柯子在疼痛和恐懼中再次暈厥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幾天後了。
由於皮膚癒合和藥物的作用,熊皮已經牢牢長在他身上,再也脫不下來。
小柯子就被班主做成了「人熊」!
不僅如此,他還被餵了啞藥,從此不能再言語。
乾隆年間,大才子袁枚就在民間怪談《子不語》裏,提到過這種神祕邪術。
小柯子沒想到,這種傳說中的邪術竟然用在了自己身上。
他想過逃跑,可這副熊樣,能逃到哪裏去?
自己本就因家道中落才流落街頭,被惡丐拍花子拐走,成了小乞丐。
如今人不人鬼不鬼,連話都不能說。
至此,雜耍班子又多了個能賺錢的玩意兒。
令班主欣喜的是,通過反覆盤問,得知小柯子竟然曾經上過私塾,識字。
於是就教他用嘴寫字,又編了個黑熊精的新故事糊弄人,賺大錢。
小柯子每晚以淚洗面,看着銅鏡裏自己的熊臉,心裏對花瓶姑娘的恨意到達了頂點。
他要跟花瓶姑娘對峙!
問她爲什麼要將自己真心棄之不顧,反要陷害?
就當他要伺機報復,和花瓶姑娘同歸於盡的時候。
無意間Ťũ⁶撞見了雜耍班子裏,最黑暗的一面。
一天晚上,四五個ƭųₚ男人圍着花瓶姑娘,輪番侮辱她。
原來,她是整個班子的玩物!
小柯子豁然明白,不是花瓶姑娘想害他,而是被逼的!
他身爲一個沒有家人的小乞丐,早就被班主盯上了。
正在這時,一通叮噹亂響的金屬聲,又傳了出來。
還是那個黑布蒙着的籠子,在不停晃動。
花瓶姑娘每每慘叫,那個籠子就晃的更劇烈。
裏面,究竟關的是什麼?
4.人狗
一天趁着沒人,小柯子鼓起勇氣,跑去將籠子上的黑布扒開。
這一扒可不得了,他發現裏面裝了個比自己還可怕的怪物!
一個人臉狗樣的東西!
雖然聽起來人熊比人狗更嚇人,可小柯子平時除了披着熊皮,生活方式都和人無異。
可這人狗除了前爪比ƭùⁿ正常的狗更長,後爪更像熊,其餘部分都是貨真價實的狗!
更可怖的是,他竟然長着人一樣的耳朵和鼻子!
活脫脫的「人模狗樣」。
小柯子想起自己曾在說書那裏聽過「人狗」的傳說,沒想到這班主這麼神通廣大,竟真有這方子。
那人狗培養的祕法比人熊更困難。
《子不語》一書中也提到過一隻「唱歌犬」。
說ṱűₘ是在乾隆年間的長沙,兩人牽着一隻七八歲孩童大的人狗,沿街賣藝。
那人狗會的技能可多。
不僅說人話,還會唱小曲。
那曲調哼得一板一眼,不比戲園的角兒遜色多少。
一時間百姓紛紛掏錢,只爲讓大狗多唱幾曲。
不曾想,這高調的舉措把當地地縣老爺給吸引來了。
他一看這狗便知其中有詐,直接開堂審理,逼得賣藝地兩人吐出真言。
原來這狗是由幾歲孩童製成。
被拐賣、淪爲乞丐的孩子
孩童哪兒來的?當然是拐來的。
這個事情成功率不高,一次得尋得幾個孩子,一起炮製。
先給孩子全身抹上特質藥水,使其皮膚潰爛脫落。
接着挑選一隻毛色鋥亮的長毛大狗,將其宰殺後取走內層絨毛,再燒成灰。
這灰混合着另一種江湖祕藥化成水,給孩童服下。
不出三天,他全身就會開始長狗毛,行爲習慣也變得像狗。
最可怕的是這招會使人精神紊亂,久而久之,人狗會忘記自己是誰,甚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人是狗。
在這種邪法的摧殘下,十個孩子很難有一個活下來。
就算僥倖存活,固化狗毛生長還需耗時數年。
雜耍班子院裏那隻人狗正在固化期,所以平時被鎖在籠裏,防止外人打擾。
沒曾想,被小柯子發現了。
人狗現世,立刻被花瓶姑娘瞧見了。
她頓時急眼了,歇斯底里嚎啕大哭。
被蹂躪時,她都沒有如此哭過,爲何見了人狗,像瘋魔了一般?
「咣噹」一聲,瓶子從高處摔下,四分五裂。
她不顧身體失去了保護,仍然挪動着殘破的身軀,靠向大籠子。
人狗見到此情此景,也開始嗚嗚低吠。
眼淚從那雙人眼中不斷流出。
「弟弟,弟弟,是姐姐無能不能保護你啊。」
原來,人狗和花瓶姑娘竟是一對親姐弟!
本來人狗在製作過程中出了岔子,差點喪命,是花瓶姑娘去求班主,用自己不咬舌自盡爲條件,換來一副副藥材,救回了人狗命。
花瓶姑娘靠在籠子邊,哭着向小柯子道歉。
「是他們說,如果我不把你騙來,他們就要殺了我弟弟。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花瓶姑娘聲淚俱下,一張小臉梨花帶雨,讓人心痛不已。
小柯子明白她的迫不得已,畢竟曾經的自己也被老乞丐威脅,成了他們「拍花」的幫兇。
三個可憐的人就這麼圍在一起,在寒冷的夜抱團取暖。
花瓶姑娘也緩緩道出了她和弟弟悲慘的過去。
5.被拐
花瓶姑娘一家是在街上做小生意的。
三年前的一次廟會,姐弟倆的父母忙於生意,便讓姐姐帶着弟弟出門逛逛。
路上遇到一個步履蹣跚的老人求助,問花瓶姑娘能不能攙扶他回家,老年人腿腳不好,柺杖又被擠丟了,可憐得很。
姐姐善良又天真,壓根沒想過其中有詐,便直接應下。
可誰知剛走進一個小巷,兩個彪形大漢就用麻袋將姐弟倆直接擄走。
這是人販子慣用地伎倆,扮演弱勢羣體,利用小孩的同情心,把人引到無人角落,再利用暴力拐走。
等姐弟倆醒來時,早已離家十萬八千里。
而四周,還有許多和他們一樣被拐來的孩子。
年歲不等,但個個瘦骨如柴,面黃肌瘦。
衣不蔽體的孩子們
有些身上還有很嚴重的傷,據說是想逃跑,被人販子抓到,狠狠教訓了一頓。
在這裏,但凡不聽話,就會被棍棒伺候。
本以爲,那時的生活已經算命苦,卻沒想到,後面有更大的苦難等着姐弟倆。
一天,一個雜耍班子班主來挑人,其他的小孩畏畏縮縮不敢上前,一個勁兒地往後退。
原來,待得久的孩子們都知道,被雜耍班子挑走不是啥好事,裏面有的是苦頭喫。
早就聽說有孩子頭天進了雜耍班子,第二天就裹着身白布被送走的。
姐姐長得水靈,又是富裕人家的養出的孩子,白白淨淨,在人羣裏出挑。
一眼就被雜耍班子班主給相中了。
付了錢,剛要將帶走,姐姐以死威脅,說買她可以,但是必須帶着弟弟一起走。
班主遲疑片刻後,直接應下了。
這親人不就是最好的把柄嗎?兩人一起帶走,就不怕其中一個偷偷逃走或者不聽話了。
到雜耍班子的人,就沒有喫白飯的。
一開始,班主教姐姐唱歌唸詩。
可出去表演效果不好,掙不了錢,班主動輒打罵,甚至還威脅要把她賣去青樓回本。
後面來了個乞丐,給班主出了個主意。
姐姐只記得班主給了乞丐一大筆錢,然後給自己買了好多好喫的東西,她沉沉睡去。
再醒來,已經沒了胳膊和腿,變成了個活人彘。
那乞丐教給班Ṭùₓ主的,恐怕就是折割的法子。
把人砍去四肢,塞進花瓶裏,再編個玄乎的故事,去街上這麼一吆喝,果然吸引了不少圍觀者。
嚐到了甜頭的班主,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擯棄了傳統的做法,開始專做製造「怪物」的營生,博人眼球。
弟弟則經歷了一系列非人對待後,成了人狗。
小柯子猜得沒錯,那個蛟人少年也是班主從人販子那裏買來後,把腿弄殘後,變成那樣的。
漸漸地,班主覺得從人販子那裏買小孩的成本太高,開始琢磨着自己下手拐騙,便利用花瓶姑娘將小柯子騙來。
一個雜耍班子,四個怪物,半人半獸,不人不鬼。
白天,他們賣藝賣慘,遭受班主的虐待,苟延殘喘。
晚上被關在一起,卻得着機會,悄悄商量尋找逃出去的方法。
功夫不負有心人,很快,有個絕佳的機會來了。
6.求救
雜耍班子一行來到了青崖縣賣藝。
如往常一樣,又是人聲鼎沸,圍觀的百姓圍了一層又一層。
但不同的是,這次人羣裏來了個充滿書生氣息,穿着低調卻不俗的中年看客。
小柯子還小時,家裏是開當鋪的。
每天人來人往,形形色色的人一天見不到一百也能有五六十。
所以從小他就練就了一雙會識人的眼睛。
做乞丐時也很會看碟下菜,快速找到願意施捨的人。
小柯子一看此人氣度不凡,便知道他的來歷肯定不簡單。
來的路上聽聞此縣來了個新縣令,是出了名的清官,爲人正直,建樹頗豐。
小柯子便猜測他是不是就是那個縣令。
剛來人生地不熟,所以喬裝打扮準備微服私訪,瞭解民情。
小柯子準備放手一搏,狠狠賭一把。
在「人熊」表演作詩的節目時,小柯子寫了首藏頭詩。
連在一起就是「草民有冤」。
寫完詩,小柯子緊張的滿身大汗。
他既擔心那位看客沒讀懂詩中深意,又怕他是個壞人,會和班主同流合污,當場揭發,更怕的是班主看破他的小伎倆,直接小命不保。
還好一切有驚無險。
小柯子看見中年看客朝他點點頭,就從人羣中消失了。
7.希望
中年看客從街口離開後,一路徑直走進了縣衙大門。
小柯子賭對了,他就是新來的縣令。
此人混跡官場多年,見過太多大風大浪,因爲爲官清廉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才一直在這七品位置上做了多年。
但他也因此和百姓走得很近,各種江湖傳聞也知曉不少。
所以他一看,就發現了雜耍表演的異常。
一個江湖遊走的班子,怎麼能聚齊這麼多「人屙」、「牲人」?
這鮫人、人熊,倘若真是奇物,早就獻給宮裏了,怎麼會流落民間,還四處表演?
要麼是這個班主是個善於混淆視聽的江湖騙子,要麼就是這些「牲人」都是人爲炮製出來的!
本來縣令準備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悄悄調查雜耍班子背後的真相。
沒想到小柯子的藏頭詩一下幫他省去了所有中間環節,直接證實了他的猜測。
人證、物證都有了,就差將主犯捉拿歸案了。
縣令料定班主是個人精,怕他察覺到不對提前逃跑或有遺漏,便以自家老孃想看錶演但腿腳不便爲由,將整個雜耍班子請進了縣衙。
爲了表示誠意,縣令還讓隨從提前送去了大筆定金。
這下可把班主樂壞了,本就是個見錢眼開的主兒,看着白花花的銀子,笑得嘴都合不攏。
班主事無鉅細,將雜耍班子全班人馬帶去了縣衙。
殊不知,等待他的不是榮華富貴,而是自投羅網。
班主前腳剛邁進縣衙,後腳就被衙役團團圍住,升堂開審。
四個人屙裏面有三個不會說話,花瓶姑娘成了代表,與班主對簿公堂。
此時的班主還逞強嘴硬,非說自己就是從他人手中買來這幾個「奇物」,根本不承認自己炮製畸形的惡行,更否認了虐待四人的事實。
縣令聽罷,大喝一聲,命手下用燒紅的鐵針扎班主的鬼哭穴。
班主是個軟骨頭,針還沒進去就被嚇得尿了褲子,鬼哭狼嚎地求饒。
之後,一五一十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自己如何從惡丐手裏買來祕法,又在何處買來花瓶姑娘姐弟倆,以及雜耍班子剩下的演員都是從何處被騙來的。
並把日常作惡的手段,事無鉅細全吐露了出來。
縣令命主簿將班主口供一一記下,擬定罪名後,遞交給上級複審。
花瓶姑娘看着被帶走的班主欲言又止。
拐走小柯子一案,她也是幫兇,理應也要受到懲罰,更別說如今四人沉冤昭雪,小柯子是頭號功臣。
滴水之恩理當湧泉相報,救命之恩,更應以命相諾。
一旁的小柯子看出了花瓶姑娘內心的糾結,他默默爬過去,對着她搖了搖頭。
「一切都過去了,你也是可憐人。」
花瓶姑娘讀懂了小柯子眼神中的話語,頓時紅了眼圈。
秋後,班主一行人受了刑。
該凌遲的凌遲,該流放的流放。
在縣令的幫助下,雜耍班子裏剛買來的孩子也陸續找到了家人,返回家中,得以與親人團圓。
四個「牲人」被安置到了鄉下,身上的傷痛雖無法復原,但此生能得到自由,重獲新生,已經滿足。
8.縮影
採生折割等江湖祕術自古有之,明朝的開國皇帝朱元璋,也做過底層乞丐,深知這些手段的殘忍。
所以在《明律》第十九卷,《刑律二人命採生折割人》中明確規定:
「凡採生折割人者,凌遲處死,財產斷付死者之家。妻、子及同居家口雖不知情,並流二千里安置。爲從者斬。」
也就是說,一旦發現「採割」現象,罪犯將被凌遲處死,哪怕他們的家人不知情, 也會被罪犯連累,流放到兩千裏以外。
花瓶姑娘、小柯子、蛟人少年,他們的故事離奇又曲折。
實際上, 他們是舊社會里被採生折割羣體的縮影。
這些像螻蟻般的苦命人,正史裏是不會記載的。
只有話本和民間志怪故事中, 纔會提到他們的經歷, 當社會異象被記載。
孰真孰假, 是否有科學原理,咱們且當故事聽吧。
這種故事本身的寓意,就是爲了影射畸形的社會制度和環境下,社會動盪,民不聊生的必然產物。
清朝是中國社會制度變革最大的朝代, 人禍不斷又遇上天災不止。
經歷多次外戰,欠下鉅額喪權辱國的「賠償款」。
這麼大筆錢從哪來?只通過各種苛捐雜稅從百姓嘴裏掏出來。
正因如此,乞丐文化在清盛行。
爲了生存, 爲了錢, 不少人開始動歪腦筋, 偷摸拐騙無所不用其極。
採生折割和各種坑蒙拐騙的行當也是在這時達到了頂峯。
因此, 清朝對「採生折割」的處罰, 作了更爲詳細的規定。
《清會典事例》卷八百零四《刑部·刑律·人命》等法典中,都明確了此類犯罪必處極刑的標準。
除了凌遲, 所有參與者都被流放, 並根據罪行的大小被斬首。
然而,即便有如此嚴苛的懲罰,在金錢的誘惑之下, 還是有人甘願冒險犯罪。
甚至還形成了團伙兒作案,發展出完整的產業鏈。
有負責收集信息的,有負責拐賣的, 有負責聯繫買家的……
小孩、婦女、身體瘦弱的成年男性等一些弱勢羣體都是他們下手的對象。
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爲這些人的利慾薰心, 被搞得妻離子散, 家破人亡。
流離失所的人們
丐幫盛行, 導致乞討的手段逐漸殘忍升級。
早先是讓小乞丐當着好心人的面, 搞自殘,博取同情。
什麼「鳳點頭」、 「水碗矗」、「觀音矗」、「紅相矗」,一個比一個厲害。
前三招, 比較類似, 就是拿鐵釘、瓷器之類的銳器,直接往自己腦門上拍, 鮮血直流。
被他們盯上的人, 要不拿足夠的錢, 他被死死跟着,生生地嚇掉半條命,不得不給錢。
「紅相矗」是那些被逼上絕路的乞丐纔會使的招。
說是自殘,更像是酷刑。
好好一個大活人, 直接用刀割自己的頭皮, 一邊割還一邊大笑。
哪個正常人碰到這種事情後,受得了這折磨Ťŭ̀⁻?
只能乖乖掏錢,破財消災。
後來這些邪招也討不來錢了, 採生折割愈發盛行……
我們只能從歷史洪流中留下的點滴記載,去了解那個喫人社會中的一隅了。
一切苦難,都不會再重來。
參考文獻:
1、《中國乞丐史》
2、《乞丐的歷史》
3、《江湖叢談》
4、《論清末法律制度的改革》
5、《叫魂:1768 年中國妖術大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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