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而走險的老婆

老婆做試管嬰兒。
取卵當天。
手術開始沒多久,手術室醫生衝出來指責我:「明明知道今天病人要手術,昨晚怎麼還在同房?!」
我震驚。
因爲老婆在做試管,我們已經五個多月沒有夫妻生活了。

-1-
晴天霹靂。
我的腦袋嗡嗡的。
醫生訓完我就想回到手術室。
我想把事情搞清楚,於是叫住她:「我沒有……」
醫生沒好臉色,一陣輸出:「你說沒有就沒有?
「前天有個病人隱瞞感冒上手術檯,結果引起支氣管痙攣氣道梗阻,現在還在 ICU 裏躺着!
「一切以事實說話,撒謊的病人和家屬我見得多了!」
手術室的醫生是個女醫生,估計她把我誤認爲是那種不負責任只顧自己痛快的渣男了。
百口莫辯,我只好自報家門:「我也是學醫的。女性試管促排期間避免同房,這點常識我還是有的。
「您告訴我,你們怎麼判斷我老婆昨晚同房了?」
女醫生看了我一眼,語氣緩和下來:「今天 B 超引導下取卵時發現,病人所有的卵泡都提前排掉了。」
我一驚:「所有的卵泡都排掉了嗎?」
「是的,一顆都沒取到。」
一對夫婦爲了要孩子走到做試管,就是過五關斬六將。
體檢、促排、取卵、配胚胎、移植、着牀……
沒想到我們只走到取卵這一步,就鎩羽而歸。
哪怕我本人是見過生死的醫生,也覺得實在遺憾。
可是,女性提前排卵,有多種因素影響。
運動、騎車、甚至包括情緒波動,都有可能導致提前排卵,未必是由於同房。
我略略質疑了一下。
女醫生同情地看了我一眼:「那我就直說了——
「病人的陰道壁和宮頸,水腫充血得厲害,能看到輕微的出血點和部分表皮剝落。
「加之病人在規定時間也注射了夜針,可以預防提前排卵。
「種種下來,我們推測,病人在術前,不遵醫囑,私自同房了。」
女醫生語氣緩和了下來:「當然,我們也只是推測。具體情況,建議您跟您愛人再溝通一下。」

-2-
我苦笑。
有沒有過夫妻生活,別人不清楚,我自己還能不清楚嗎?
自從做試管後,喬珊珊格外小心謹慎,三令五申地跟我強調,試管期間,生殖科醫生禁止夫妻生活。
「醫生說,萬一在用藥的過程中自然懷孕了,激素又不對頭,到時候保胎很麻煩的!」
我愛憐地颳了刮她的鼻子:「那麼聽醫生的話?」
她秒懂我的雙關,柔弱無骨地歪在我的懷裏,嬌滴滴地說:「那當然了,最聽你這個醫生的話了。」
開始促排後她更小心了,走路都變成了小碎步,恨不能捧着肚子亦步亦趨。
我反倒勸她要放輕鬆一點:「就正常生活,不會有問題的。」
現在,居然有人告訴我,就在取卵的頭一晚,她不顧自己的身體情況,跟人做激烈的牀上運動?
我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
取卵失敗,手術提前結束了。
喬珊珊被推了出來。
麻藥沒過,她還沒有醒。
儘管她完全素顏,甚至麻醉後臉色還有些蒼白,但仍然難掩她的清麗和嬌俏。
我盯着她的臉,有點出神。
我跟喬珊珊,是相親認識的。
第一次見她,本來約好五點半見。
結果我的一個病人術後突發腸梗阻,緊急又加做了第二場手術,轉去 ICU,狀態平穩了我才匆匆趕去約定的餐廳。
以前這種情況,相親對象幾乎都忍不住發一通脾氣走了。
結果那天,喬珊珊靜靜地坐在餐桌旁,一句抱怨都沒有,反而笑着給我倒上一杯檸檬水。
那麼善解人意,我當時心裏就一暖。
更何況,她完全長在我的審美點上,黑色緊身包臀裙勾勒出她的玲瓏身材,玫瑰紅的嘴脣嬌豔欲滴,她的職業還是教畫畫的老師,簡直是既美麗又浪漫。
幾乎滿足了我對另一半的一切幻想。
可以說,我對她一見傾心。
交往了三個月,我就跟她結婚了。對要孩子這事,一開始就抱着順其自然的態度。但是結婚一年了,她還沒有懷孕。
本身就是學Ṫṻₚ醫的,我敏感地意識到,我們倆多半有問題。
至於是誰有問題,要檢查了才知道。
她一開始還不願意去檢查:「也才結婚一年,我們就順其自然不行嗎?」
我沒同意:「醫學的角度,夫婦雙方沒有避孕的情況下,一年已經屬於不孕。」
又安慰她別有太大的心理壓力:「查出來有病治病,沒病安下心來,情緒穩定了更容易懷上。」
臨到去檢查,她這才期期艾艾地跟我吐露,大學時談的初戀,當時她意外懷孕了,還是宮外孕,切掉了一邊輸卵管。
「當時手術的時候,醫生跟我說,哪怕只有一邊的輸卵管,一些人也能順利懷孕。
「我承認,是我的錯,不該抱着僥倖心理,更不該瞞着你。
「你不要怪我之前沒說……真的是因爲我太愛你了,怕你接受不了要和我分手……老公,我離不開你……」
她跟我吐露心聲的那天,眼淚汪汪的,我見猶憐的程度難以言說。
那一刻,一股頂天立地的男子氣概Ťùₐ從胸中迸發而出,我就原諒了她。
都是成年人了,誰還沒有點過去呢?
更何況,她跟我發誓保證,自從分手後,再沒有跟前男友私下聯繫過。
她還主動把前男友的微信翻給我看:「我沒有刪他,不是因爲忘不了,而是因爲我不在意。
「如果你介意,我馬上把他刪了,一點沒問題。」
我擺擺手表示算了。
畢竟,我自己初戀的微信,我還留着呢。
再揪着不放,倒顯得我小肚雞腸了。ṭùₚ
後來,我們又試了快一年,她還是沒有懷上。最後,還是喬珊珊自己提出來做試管的。
其實我還有點猶豫:「要不做個造影檢查一下,看看剩下的那根管子通不通?」
因爲我一向信奉自然選擇。
而做試管是人工選擇。
喬珊珊卻很堅定:「反正孩子遲早都要要,越拖到後面,反而喫的苦越多。不如一步到位,直接做試管得了。」
我看着她倔強的小臉,想到她要喫的苦,有點心疼:「你不怕疼?」
她縮進我的懷裏:「怕呀,怎麼不怕,聽說很痛苦。但是,一想到是爲你生孩子,我就不那麼怕了。
「只能ŧŭ⁼怪我太愛你了,離不開你,只能靠生孩子這招來留住你……
「你會不會看輕我,覺得我一點也不像現在書裏鼓吹的大女主,獨立、自主、颯爽……
「我纔不想當什麼大女主,就想當嬌妻,懶得管別人怎麼看我呢!」
她說着,調皮地摟住我的脖頸,往我臉上親了一下。
我的心都要被她給柔化了,當即把銀行卡直接給她了。
本着的理念是,既然罪是老婆受了,作爲老公,出錢怎麼都是應該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態好。
別的女人做試管灰頭土臉,喬珊珊卻每天打扮得光鮮亮麗,除了走在路上時,她表現得過於小心一點外,根本感覺不到她跟之前有什麼不同。
我發自內心地佩服她強大的心理。
想到她今天一早手術,昨天晚上,我本來打算跟同事換夜班來陪她。
她卻主動說,我如果特意換班來陪她,她會感覺壓力太大,恐怕會失眠,反而影響今天的取卵手術。
誰想到,在這種關鍵時刻,她竟然選擇與另一個男人春宵一刻?
現在想來,一切的一切,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的狀態,的確不像處在水深火熱中做試管的苦逼女人。
想到這裏,我差點沒忍住,打算拂袖而去,留她一個人醒來面對這一切。
作爲老婆,她做出了那麼對不起我的事。在讓她受到懲罰前,我絕對不能輕易離婚,輕輕鬆鬆地放過她!
我拿起她的手機,用她的指紋開了鎖,翻看她的微信聊天記錄,沒有任何異常,甚至都沒有那種聊天記錄清空的聯繫人。
翻開她初戀的微信聊天記錄。
上個月,她初戀給她發了一條「生日快樂」,她沒回。
再點開朋友圈,她的初戀曬了他一家三口出去玩的照片,她既沒留言也沒點贊。
憑男人的直覺,跟她共度良宵的人,應該不是她的初戀。
我想得頭痛,那個人,究竟是誰?

-3-
沒容我做出下一步動作,喬珊珊就掙扎着哼了兩聲。
她醒了。
畢竟是從手術檯上回來的,此刻她人很虛弱,一開口問的卻是:「老公,我取了幾顆卵?」
我有點詫異,她醒來第一件事竟然惦記着這個?
我欲言又止。
喬珊珊拉住我的袖子:「老公,你告訴我!」
我沒有馬上開口,在心裏斟酌着該怎麼說。
喬珊珊表情急切:「結果是不是很不好?」
我冷笑,大小姐你現在擔心這個?昨天冒着風險玩樂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這層?
我按捺下打她一巴掌的衝動,點頭:「醫生說,一個卵也沒有取到。」
喬珊珊眼淚直接掉了下來。
我沒有像往常一樣安慰她,反而用一種審視的眼光注視着她。
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一把擦掉眼淚,坐直了身體。
「老公,我有事情要跟你坦白。」
她不打算隱瞞,而是直接要跟我坦白?
膽子那麼大?倒是有點小瞧她了。
她舔了舔嘴脣,眼睛盯着我,又開始掉眼淚:「你也知道,自從做試管以來,我一直都小心翼翼的。
「尤其最近這幾天,卵泡越長越大,小腹也越來越脹,我都不敢怎麼動,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提前排掉了。
「今天早上上廁所的時候,忽然小腹一陣刺痛,我起來的時候,眼前有點發黑,預感就不太好……」
她又舔了舔嘴脣,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沒想到,最壞的情況真的發生在我身上了。」
如果不是提前得知了她的身體情況,我還真有可能被她騙過去了。
真沒看出來,喬珊珊不僅能編故事,演技還挺高超。
她的話擺明了想讓我原諒,甚至想讓我得出這件事的發生是意外的結論。
但我豈會輕易被她幾句話給糊弄過去?
本來不想那麼早拆穿她的謊言,現在她的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我只能出招了。
「我可是學醫的,你騙我也換個理由好嗎——上個廁所就能提前排卵?」
喬珊珊死死地咬住嘴脣,沒有說話。
我冷冷地說:「你知道多少人的祕密是在醫院被拆穿的嗎?你嘴上可以騙人,但是身體卻騙不了人。
「剛纔給你做手術的醫生,可是特意過來告訴我,你的陰道壁和宮頸水腫充血,甚至還能看到出血點和部分表皮剝落——你又想怎麼解釋?」
我抱着胳膊,扯了扯嘴角:「說吧,那個人到底是誰?」

-4-
喬珊珊卻沒有出現我預想中的驚慌失措。
她臉上的表情,怎麼描述呢,有一點羞愧,還有一種另一隻靴子落地般的坦然感。
她的語氣波瀾不驚:「老公,你想哪兒去了?還那個人,能不能別那麼離譜?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可以鄙視、責罵、評判,甚至看不起。
「但是,不能懷疑真假。」
我攤攤手,表示願聞其詳。
喬珊珊醞釀了半天情緒,長吸一口氣:「首先,自始至終,都沒有什麼那個人。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昨晚我就像撞了邪似的,非常……難耐。
「正好牀頭櫃裏就有小玩具,我就拿着用了。結果才過了七八分鐘,我小腹就開始劇痛,嚇得我趕緊丟開,喝了點熱水躺下了。
「今天早上起牀的時候,我還是覺得小腹隱隱作痛。
「你罵我蠢也行,罵我賤也行……反正這事都怪我一時糊塗。」
真的嗎?
我不禁也懷疑起來。
在心裏默默推測,如果她用了小玩具……一切倒是也說得過去。
喬珊珊掀開薄被,站起身,打算撲到我懷裏。
她沒站穩,踉蹌了兩下,我趕緊扶住了她。
喬珊珊眼淚汪汪地說:「老公,你就那麼不相信我?」
我張口結舌,彷彿做錯事的人是我:「給你做手術的醫生過來怪我,說我們昨晚不該同房。」
喬珊珊的聲音大了起來:「她這麼紅口白牙地指控,也實在太害人了!我要投訴她!」
雖然不是同一所醫院,但畢竟是一個醫療系統的,這種事情去投訴人,也實在沒道理。
我連忙按住了她。
喬珊珊的眼淚滴得更兇了:「老公,夫妻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
「如果你真的已經不信任我了,等過段時間我身體恢復些了,我們就去離婚吧。」
該死,看着她哭得我見猶憐的,我的憐憫之心又起來了。
萬一,真的是手術醫生冤枉了她呢?
但是,我仍然有疑惑:「昨晚出了那麼大的事,你怎麼不給我打電話說一聲?」
喬珊珊吸了吸鼻子,輕輕捶了一下我的胸口:「昨晚你不是在值班嗎?你又沒有提前調好班,總不可能讓你扔下病人來管我。
「作爲醫生家屬,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我還是蠢,想着反正不過幾分鐘,自己運氣不至於那麼差。」
有人說過,對於老婆出軌,只要不是板上釘釘,證據確鑿,男人總是選擇不相信。
以前,我還對這種掩耳盜鈴的想法嗤之以鼻。
現在輪到我身上,我終於懂了。
此刻,我寧願選擇相信她是蠢,也不願相信她出軌了。
喬珊珊的電話響了起來。
原來她爸媽快到了。
喬珊珊懇求我:「我的事太丟臉了,能不能不跟我爸媽說,就只說是個意外?」
我想了想,點頭了。
岳母一來就拉着個臉,嘴裏感嘆着她女兒受了大罪。
「不僅是受罪,而且還是白受罪。」
是的,雖然這次她一顆卵泡都沒有取到,但是在促排卵過程中引起腹水了,需要住院三天觀察治療。
我藉口醫院還有事情,打算脫身。
岳母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罵罵咧咧的:「嫁個醫生有什麼好?!關鍵時候人去哪兒了?」
喬珊珊嬌嗔着制止道:「媽,你少說兩句。」
岳母一聽就叉着腰,嗓門還是很大:「昨晚去值班,讓你一個人在家,現在又要跑,難道我冤枉人了不成?」
我懶得跟她掰扯,一句話沒說就轉身離去。
出了病房的大門,我卻沒有回到自己醫院上班。
冷靜下來,喬珊珊的話,我還是將信將疑——昨晚,她到底出軌了沒有?
無論是與否,先找到證據再說。

-5-
我回到小區,去物管處調車輛出入記錄。
報了喬珊珊的車牌號,她並沒有開車出去。
又打電話給一個哥們。
把喬珊珊的身份證號報給他,讓他查一下她昨晚有沒有開房記錄。
哥們嚇一跳:「聽說嫂子不是在做試管嗎?」
我沒多說:「你別管,目前我只是有所懷疑。」
沒到十分鐘結果就出來了。
昨天晚上,喬珊珊並沒有開房。
所以,她昨晚真的就在家裏,哪兒都沒去?
不對勁。
我還是覺得不對勁。
她要出門,也沒必要非得開自己的車。
只恨家裏沒有安裝攝像頭,不能夠即時監控。
我之前看到過一句話,一個人出軌,就像實施一場犯罪。
無論怎麼掩藏,總有蛛絲馬跡露出來。
於是,我把家翻了一通。
沒有不熟悉的小雨衣盒子,沒有男人的內褲,沒有記錄少婦心事的日記本。
沒有,什麼都沒有。
可我還是覺得不對勁。
忽然,我想起來有一個地方還沒有徹查過。
查嗎?查吧!
不查睡不着覺。
我打電話給了一個喬珊珊從未見過的哥們,他開着車朝她停在停車場的車碰了上去。

-6-
我哥們直接給她打了電話,說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車。
不得不說,喬珊珊真的挺沉得住氣。
她現在人躺在醫院裏,我是她老公,按說她應該打電話讓我去處理。
我卻等來了岳父。
原來,喬珊珊拜託她爹來處理這事了。
岳父見到我一臉驚訝,還好我早就想好了託辭。
「物管給我也打了電話,我一着急,就趕回來了。
「這邊我也跟這人談好了,費用他全包。」
哥們在一邊不失時機地點頭哈腰:「是我的錯,我全責,修車費和誤工費您二位不用擔心,該我出。」
我順勢接過了岳父手裏的車鑰匙:「爸,您去照顧珊珊,我把她的車開去 4S 店裏修一下。」
路上,喬珊珊的電話打來了。
我微微一笑。
她氣急敗壞地嚷嚷着讓我不用管她的車:「上你的班去吧!」
我對她說:「我心情也很糟糕,跟單位請假了,正好幫老婆修個車轉移一下注意力。」
喬珊珊的聲音裏帶着哭腔:「今年我們家是怎麼了,犯太歲嗎,怎麼什麼破事都湊一起了?」
我心情輕鬆地安慰了她幾句:「爸年紀也大了,就別讓他處理這種事了。
「你現在病着,爸媽陪着你心情也好些,就放心把這事交給我吧。」
喬珊珊「嗯」了一聲,囑咐我有什麼情況告訴她一聲。
我把車停下來,開始檢查。
行車記錄儀裏,清得乾乾淨淨。
嗯?有點意思了。
再打開手套箱,裏面有一包紙巾,一包口罩,一個充電寶,一管口紅。
並沒有找到我想找的東西。
最後,打開後備箱。
後備箱裏放着一個收納箱,裏面有停車卡、加油卡、一副墨鏡,還有一個棕色的包。
有點眼生,我不記得她背過這個包。
包沒有拉鍊,一條繩子上墜着一把小鎖,鬆鬆地垂着。
裏面躺着一部手機。
粉色的蘋果機。
可我明明記得,喬珊珊現在用的那部蘋果機,是白色的。

-7-
手機關機。
開機後,密碼我連試好幾次都沒有打開。
再試下去,就要鎖屏了。
爲避免打草驚蛇,我把手機重新關閉了。
我思忖着。
難道直接拿着她的第二部手機跟她對質嗎?
如果她先發制人把所有信息都刪掉,我豈不是百口莫辯?
不,她一定有破綻。
冷靜下來想了一下,剛纔在家裏翻了一遍,但是有個關鍵的地方我忘記翻了——她的電腦。
回到家,果不其然,電腦關機。
再開機,需要開機密碼。
連試三次,還是不對。
我苦笑。
不經過這事,我還真不知道她防我防到這種程度。
這事不想則已,越想越氣。
什麼上廁所用勁。
什麼忍不了才玩小玩具。
真是滿嘴謊言。
但是,思維如此縝密,行事如此小心,究竟她爲了誰,在取卵手術的前夜,甘願鋌而走險出來瘋狂?
喬珊珊打來電話問我她的車處理得怎麼樣了。
我忍下怒火,告訴她已經送去 4S 店了。
「車問題也不大,最多一個禮拜就能修好。
「你最近也別想着開車了,就安心養着。」
也許我的語氣和反應不像一個發現自己被綠了的丈夫吧,她明顯地舒了一口氣。
我用了快十年的筆記本電腦插頭接觸不良,經常充不上電,這事我在家唸叨過幾次。
於是,我以急着修改提交課題申請爲由,借她的筆記本電腦一用。
她猶豫了一會兒,應該是實在沒辦法拒絕我,把電腦密碼發了過來。
這一次,好運終於青睞我了。
開機後,打開行車記錄儀的雲端 APP,不需要輸入密碼,自動登錄了。
應該是上一次關機前,她忘記退出直接關閉軟件了。
我點開行車記錄儀裏的一個個文件,終於找到了自己老婆出軌的證據。
最新的一個雲盤文件,顯示喬珊珊的車確實沒有出小區,只在小區裏轉了轉,最後停在了我們小區最偏遠的別墅區那一帶。
別墅區的房價比較高,入住率極低,平日裏爲了安全起見,散步時我都不許她一個人逛到那邊。
她可好,爲了會姦夫,大晚上地約人在車裏搞活動。
聽到視頻裏自己老婆的嬌嗔和她的姦夫低沉挑逗的聲音時,我整個人是蒙的。
在此之前,我猜想過老婆的出軌對象可能是誰。
她的初戀?老同學?異性朋友?甚至健身教練?快遞小哥?
都不是。
她的出軌對象竟然是我最信任的老大哥,我的師兄,我現在的老大,我們醫院肛腸外科一病區的負責人——王鳴剛。
講真,男人都怕自己老婆出軌。
老婆出軌一個身份、地位都比自己低很多的人;還是出軌一個身份、地位都強過自己的人。
我不知道哪一種出軌,對男人的打擊更爲致命。
我只感覺,自己的意識,彷彿脫離了身體,飄蕩在房間上空。
「哥哥你可真討厭,人家明天要做手術了,今天你還約人家出來幹嗎?」
「小妖精,就是想到很久都難見到你了,才見一面呀。」
喬珊珊有點掙扎:「我們這樣,是不是對不起羅超啊?」
「吧唧」幾聲,王鳴剛應該是親了她幾口:「怕什麼呢,這種事情他只要不知道,就不算傷害他。
「怎麼樣,送你的那個包喜歡嗎?」
「喜歡。就是太貴了,我都不敢在羅超面前背。」
「男人基本都不懂包,想背就背,問你就說是 A 貨,幾百塊錢而已。」
兩人應該開始忙乎了,王鳴剛不說話了,只有悶哼,而喬珊珊一聲聲嬌俏的鶯啼不絕於耳。
……
媽的,姓王的也是醫生,他明明知道這個時候做這樣的事情有風險,可爲了刺激他還是做了,這簡直就是坐在我頭上拉屎。
我耐着性子聽完了昨晚的文件,真恨不得立馬揣上一把刀,把他捅個稀巴爛!
可理智上,我只能顫抖着手,把雲盤裏的相關文件全部轉存在 U 盤裏。
又試着點開微信,沒想到也不需要密碼就登錄進去了。
看來上一次她關機時,百密一疏,軟件都忘了退出,而是直接關機。
真是老天有眼。
裏面的聊天記錄還挺全,能看出倆人勾搭的時間不短了。
原來王鳴剛這個老色鬼,在我們還在戀愛的時候,喬珊珊第一次來科裏找我,早在那時就動了歪心思。
後來,他藉着自己兩個女兒要學畫畫,讓我推薦美術機構,我就推薦了喬珊珊。
可倆人是怎麼好上的?
一通聊天記錄讀完,我總算知道了。
喬珊珊一開始沒看上他,可抵不住王鳴剛太會投其所好了。
喬珊珊是個文藝女青年,他居然有本事三不五時地搞來知名畫家的親筆畫、知名雕塑家的擺件作品,還有一整套線裝脂硯齋殘本《紅樓夢》。
喬珊珊對這些東西愛不釋手。
尤其那套紅樓夢,現在還放在我們主臥的大牀上,她的枕頭邊。
真沒想到這套書,竟然值十幾萬!
這些有錢都難以買到的奢侈品,徹底砸開了她的心房。
她覺得他特懂她,堪比靈魂伴侶。
在她準備做試管後,心情鬱悶,主動去找王鳴剛開解心事。
他終於等來了機會。
在王鳴剛休假,而我在加班的某個工作日的白天,他倆就在喬珊珊的畫室,情不自禁地做了齷齪之事。
最可氣的是昨天下午,王鳴剛下班時還假惺惺地問我:「弟妹要做手術了,你還值什麼班?」
我這個傻帽,還說讓他放心,自己一定站好崗,結果轉頭他就去約我老婆!
我忍不住衝到衛生間吐了出來。
一個枕邊人,一個老大哥,竟然揹着我做了如此骯髒的事,我不僅要離婚,還要讓他們身敗名裂!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王鳴剛的電話來了。

-8-
我洗了一把臉,平復了一下心情,把電話撥了回去。
王鳴剛問我:「弟妹的手術順利嗎?」
我說:「不太順利。手術時才發現,我老婆有點不小心,提前排卵了,一個都沒有取到。」
王鳴剛聽上去也有點喫驚:「不會吧?!」
不會?!現在裝什麼好人?
我努力遏制想殺人的衝動,跟他說我今天明天都要請假,他表示理解,還讓我想開點,好事多磨。
他虛僞的嘴臉讓我又一陣想吐。
我以前可真是傻子,他手術出了紕漏,病人投訴,我還去幫他擋槍,他就是這麼回饋我的?
喬珊珊也打來電話,問我電腦用好了沒有。
真是做賊心虛。
我跟她說用好了,也忙完了,現在就來醫院陪她。
我告誡自己,一定不能衝動。
出了這檔子事,現在正是這倆人最爲警覺的時候,我得等,更得忍,等兩人放鬆警惕的時候,我再出擊。
主意已定,我計上心來。
馬上打電話給了一個學計算機的哥們,讓他在喬珊珊的電腦裏種了個木馬。哥們很給力,遠程就種上了。
這樣一來,以後喬珊珊電腦裏的一舉一動,我都能即時跟蹤。

-9-
再一次回到醫院看喬珊珊時,岳父已經回家了,岳母還在。
我對岳母說,他們二老明天都不用來了,我已經跟醫院請假了,就由我來照顧喬珊珊。
岳母臉上顯出一副「這還差不多」的表情,收拾東西走了。
晚上,我陪牀。
用手輕輕覆在喬珊珊的小腹上,問她什麼感覺,還疼不疼了。
可能出於內疚之心,她羞紅了臉,說不怎麼疼了,就是有點脹。
她整個人縮在我的懷裏,嬌嬌糯糯地說,自己很着急。
「着急什麼?」我耐着性子問。
「這次不是失敗了麼?你不在的時候,我問醫生什麼時候才能再促排,醫生說最早也得一兩個月以後。」
我哄道:「那麼着急幹什麼呀?怎麼也得好好養養,讓你的小卵巢休息一陣子再說。」
喬珊珊吸了吸鼻子:「這次都怪我一時糊塗,所以下次想早點開始,將功補過。」
我心裏冷笑,好一個一時糊塗!
嘴上我卻假意寬慰道:「其實有沒有孩子,我也不是那麼在意。
「主要是,不想讓你那麼受苦了。要不我們不做什麼勞什子試管了,這輩子就丁克吧。」
喬珊珊趕緊制止。
「不,就因爲這次不成,我還非要繼續做了。
「不就生個孩子嗎?別的女人能做到的事,我也一定能做到!」
我拍了拍她的肩,問她是不是受刺激了。
她又哭了,說我爸媽剛纔給她打電話,問她身體怎麼樣。
「你媽還說,她本來準備了四十萬的,只要我懷穩了,馬上打錢給我,讓我預約我們市最好的月子中心。
「我現在就覺得,都怪我不爭氣,太對不起她老人家了……」
我嘴上說着,讓她別理我媽:「你別難過,我媽就是想抱孫子了」。
心裏卻差點笑出聲,雖然我媽不理解,但是還是聽了我的,打了這個逆天的電話。
嗬,住最好的月子中心?
想屁喫!

-10-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沉住氣,什麼動作也不做,就暗暗監視着喬珊珊的一舉一動。
她老實了一個多禮拜,就主動聯繫王鳴剛了。
【哥哥都怪你,上次讓你輕點,你非不肯,還是讓我的卵泡都提前排掉了。】後面竟然還跟着一個害羞的表情。
王鳴剛也沒含糊,憐惜她太脆弱了,後面又說什麼:【也許我是嫉妒吧,嫉妒羅超那小子,居然有你那麼好的女人拼了命給他生孩子。】
過了好一會兒,喬珊珊回覆道:【羅超這人太無趣了,我都怕生出的孩子性格像他。
【反正生孩子我都要做試管的,生誰的不是生?
【哥哥,你不是跟我說自己只有兩個女兒,嫂子年紀又大了不肯再生,有遺憾嗎?
【你想不想,我偷偷幫你生一個孩子?】後面連跟三個害羞的表情。
過了好一會兒,王鳴剛回了幾個字:【怎麼操作?】
沒想到,古代有狸貓換太子,現代社會的版本竟然是,蝌蚪換蝌蚪。

-11-
他們二人的計劃是:
一方面,以上一次喬珊珊取卵失敗爲藉口,不在公立醫院促排取卵了,而是換一家有操作空間的私立醫院。
另一方面,王鳴剛多給我安排工作,以工作忙碌爲由,喬珊珊煽風點火讓我去凍蝌蚪配胚胎,同時讓王鳴剛也去凍蝌蚪備用。
到時候給經手的人員包大紅包,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我的蝌蚪,換成王鳴剛的蝌蚪。
他們這些消息發送的時間,是我們科一臺大手術的時間。
手術中途,王鳴剛藉口有急事溜出手術室了,讓我們這些主治醫生善後,沒想到他是溜出去撩我老婆。
我再一次保存證據。
對於喬珊珊,我簡直氣炸。她對我算計重重,對王鳴剛,戀愛腦都要溢出來了。
她竟然還跟王鳴剛說,不僅要給他生孩子,還可以操作一下,選一下胚胎:【哥哥,我太想給你生兒子了,了卻你此生遺憾。
【等我生了兒子,我就找個藉口跟羅超提離婚。】
王鳴剛則表示犯難了:【我孩子媽那裏,她也沒什麼對不起我的,沒法離婚……】
【哥哥你不用提離婚,你只要一直對我好就行。就當我們這邊,是你另一個家,好嗎?
【哥哥的兩個女兒,也能有一個或兩個弟弟呀,以後長大了還能互相幫襯呢。】
王鳴剛假惺惺的:【這樣當然好,可是會不會太委屈你了?】
【不委屈。跟哥哥沒關係,我天天都在煎熬着跟他演戲,本來也不想跟他過了。
【到時趁機以產後抑鬱、生育損傷提離婚得了,他還沒辦法指責我呢,嘻嘻。】
看完了聊天記錄,我的整顆心像被剜出來又丟進冰窟窿,先是疼透,再是寒透。
如果說,這段時間以來,我還在掙扎。
畢竟認識王鳴剛十幾年了,他對我不是沒有過照拂。
我剛畢業的時候,他作爲大師兄,帶我上過很多次手術檯,手把手教了我不少東西。
在我沒結婚的那幾年,他帶我各地開大會,還力推我去進修。
至於喬珊珊,我跟她有過感情,也真心愛過她。
對於這兩人,我到底要不要不留餘地地下死手?
而我現在,則無比厭惡自己曾經有過的婦人之仁。
你不對人下死手,最後死的人,就是你自己。

-12-
真是一旦你下定決心做什麼,連老天爺都會幫你。
同組的同事跟我抱怨,上次的手術費用對不上賬。
我認真核對了一下,原來王鳴剛在手術中用的器材有問題。
比如,明明他在術中用的是國產普通吻合器,走賬的時候,填的卻是進口特殊功能的吻合器。
這兩者價格,相差近十倍。
再仔細一查,好幾次手術,他都以次充好。
自從知道了王鳴剛跟我老婆有染後,我非但沒有遠離他,反而刻意地更加接近他。
有次陪他在外面應酬,他喝得爛醉。
我用他指紋解鎖,查到他在採購吻合器、縫合器等器材時,接受了供應商的返點,導致器材價格虛高,最終這筆費用轉嫁給了患者。
所以,他不僅以次充好,還貪污受賄。
看來,他一擲千金地爲喬珊珊買各種奢侈品的錢,就是這麼來的。
好一個黑心的鬼!
我在心裏暗暗罵道。
至於喬珊珊那邊,我打算順水推舟。
既然她願意,名不正言不順地爲姓王的做試管生孩子,我就讓她如願以償!
可是錢,她就別想任意刷我的銀行卡了。
一個月以後。
先打電話給銀行,掛失之前給她的那張銀行卡。
之後,去單位的財務處,註銷那張銀行卡,填上一張新的銀行卡卡號。
接着,去跟王鳴剛打招呼。
「哥,跟你說個事。如果我老婆跟你打聽工資卡的事,你就說我們醫院現在改年薪制了,要今年年底才能發錢。」
王鳴剛掩飾不住驚訝的表情,但是馬上穩住了:「弟妹跟我打聽工資卡的事幹嗎?我跟她又不熟。」
「你家閨女不是在跟她學畫畫嗎?我怕她見到你隨口打聽。」
我悄聲在他耳邊道:「不瞞哥說,我懷疑我老婆在外面有人。」
王鳴剛一驚一乍的:「怎麼可能?你倆感情不是特好嗎?你是找到什麼證據了?」
我苦着臉:「證據倒沒有。
「我老婆其實人特單純。要說她真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吧,應該沒有。不過,我感覺她的心不在我身上了。」
王鳴剛放鬆下來,一副瞭然於胸的表情,又順勢拍拍我的肩:「哥跟你說句真心話,女人要哄。
「你倆孩子的事,別急,也別給她壓力。
「孩子是緣分,你倆Ŧṻ⁹多放鬆放鬆,沒準兒不做試管都能自然懷。」
我裝作聽進去的樣子,頻頻點頭。
我給喬珊珊的那張卡,她是一毛錢也提不出來了。
王鳴剛自然提醒了她:【要不最近我倆別聯繫了,羅超都懷疑你在外面有人了。】
喬珊珊大驚:【他知道我倆好了?】
王鳴剛沒好氣:【怎麼可能?!他只是懷疑你的心不在他身上了。
【你現在既然還跟他在一起,在家時多上點心吧。】
【可我不想,我受不了同時跟兩個人……】
【乖,爲了我,受不了也得受,我相信你的心。】
喬珊珊立馬聽進去了。
第二天,她一早就囑咐我,說我最近太忙,倆人很久沒有一起喫晚餐了,讓我別在醫院食堂喫飯了,回家來喫。
我答應了,倒是要看看她能玩出什麼花樣。
果不其然,到點了王鳴剛破天荒地催我趕緊回家:「別總盯着工作,也該好好陪陪家人。」
這對狗男女,好一個配合到位。
一開門,就聽到房間裏流淌着悠揚、浪漫的日本歌曲。
人卻不在客廳。
我推開主臥的門。
只見大牀上,鋪了雪白的新牀單,喬珊珊斜靠在牀上,穿着清涼。
皮膚的其餘部分,擺着一個個壽司。
她羞澀地說:「老公,你要不要喫日式晚餐呀?」
她化了淡妝,臉頰白皙,嘴脣粉嫩,所有的一切形成的氛圍感,可謂又純又欲。
看得出來,花了極大的心思。
我承認,有那麼幾秒,我真的衝動了一下。
可惜,這時我想起了王鳴剛。
一個接一個的疑問冒了出來:他倆也玩過這個遊戲嗎?
眼前風情萬種的老婆,是不是王鳴剛出的主意?
他倆還有沒有玩過更刺激的?
立馬興趣缺缺了。
再看一眼她,竟覺得她根本不純,反而風塵氣很重。
不過,我還是體貼地對她說:「離你上次手術才一個來月,現在不適合過牀上生活,還是多休養一下吧。」
喬珊珊泫然欲泣:「老公,你不愛我了嗎?」
「愛啊,」我鄙視自己的口是心非,「正是因爲愛你,纔不想你爲了取悅我,傷害自己的身體。
「換衣服吧,我帶你去商場喫一頓。」
也不知道是不是勾引失敗,喫飯的時候,喬珊珊的興致低沉。
我主動跟她碰一下杯:「怎麼了,不開心?」
她苦笑一下:「就是,在自己老公面前,都沒有吸引力了。」
我隨口接話:「怎麼會,我只是心疼你。」
我繼續演戲,主動提議:「我工作忙,總覺得照顧不好你,你要不要回你爸媽那兒住一陣,好好調理一下?」
喬珊珊眉目一動。
她肉眼可見地輕鬆起來:「我倆想到一起了。
「我正想跟你說呢,趁着我那些體檢結果還沒過期,我們儘快啓動第二次試管,好不好?」
我皺眉,沒有馬上同意:「還是那句話,不然就丁克,沒必要爲了要個孩子把你身體搞差了。
「再有,我爸最近買了個房子,跟我借了三十萬,我最近手頭有點緊,沒法給你錢做試管了。」
想到不能給親愛的哥哥生兒子了,喬珊珊急了。
她脫口而出:「錢不用你出!我自己手裏有點,我爸媽也有錢,他們也支持我的。」
那麼迫不及待,倒貼也要生孩子?
我成全她。
「你確定要做的話,促排特別要注意飲食。爸媽給你做飯,確實更合口味些,就是要辛苦他們了。」
她擺擺手,表示不介意。
可能想到搬回她父母家住,出門見情夫方便了吧,她的情緒明顯好轉,跟我分享了她教人畫畫時的趣事,還叮囑我要不忘鍛鍊,提供優質的蝌蚪。
我也不忘麻痹對手,給她轉了五千塊,「在你爸媽家喫飯,總不好白喫白喝的,就當生活費吧。」
她根本沒推辭就收了。
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她期期艾艾地開口:「老公,我還想跟你商量個事。
「上次那家醫院,雖然是公立三甲,但是我在那兒的運氣不好。
「這次,我們要不換家醫院?」
「哪家啊?」我不動聲色地問道。
喬珊珊報了一傢俬立醫院的名字。
有人曾跟我探聽過,據說王鳴剛在那家醫院有股份。
我之前以爲憑他的人品,不可能。
現在看來,極有可能是真的。
「靠譜嗎?」我顯得有點猶豫。
「要不,我去跟同事打探一下?換別家也可以的,不一定非得這家。」我慢條斯理地夾起一口菜。
喬珊珊有點急,把手機往我臉上湊,在我面前甩出好幾個網頁。
「你不用去瞎打聽!我都查好啦!就這家!
「說到底,做試管是用我的身體做,我應該有決定權吧?」
她氣呼呼地說。
我看到她急不可耐的樣子,有意逗一逗她,當着她的面,給王鳴剛打電話。
「我問問王師兄。」
聽到我要聯繫王鳴剛,她肉眼可見地呼吸急促起來,卻拼命喫東西掩飾。
我好整以暇地問王鳴剛,老婆鬧着要去某私立醫院做試管,他了解Ṭű̂⁾那家醫院的情況嗎,技術過不過硬?
他在那邊打着哈哈:「聽說過,好像還不錯。
「怎麼樣,小兩口想好了嗎,真的還要做?」
我說:「我是心疼老婆,大不了就丁克,兩個人好好過日子得了。
「可是老婆倔呀,非要生個孩子證明自己,就只能順着她了,對不?」
王鳴剛聊了幾句有的沒的,話鋒一轉,似一錘定音:「那家醫院可以,我也有認識的人,老弟需要幫忙告訴我一聲。」
我放下電話,喬珊珊看着我:「怎麼樣?你同事說行不行?」
又匆匆找補:「也不是非得那家醫院,只不過我看了好久了,感覺還有點眼緣……」
我打斷了她的話:「王師兄說行,就那家唄。」
「老公你真好。」喬珊珊的嘴角笑得都彎了。
我心想,笑吧,使勁笑,反正你笑的時間也不長了。
再耐心等等你們。
等你種上胚胎,等你的老王在工作上翻車。
等事情再發酵一陣子,該逐步收網了。

-13-
喬珊珊的行動力極強。
說幹就幹,她又開始新一輪的試管促排了。
上一次,我對她做試管,時不時有心疼的感覺。
可這一次,我覺得她活該,純粹是咎由自取。
她也真夠雙面人的,每次醫院的抽血和 B 超結果,都會同時發送給我和王鳴剛。
不知道是不是她給王鳴剛的安全感太足了,還是他對她有點玩膩了,還是……因爲有新的人出現了。
畢竟,王鳴剛最近新招了一個女研究生,高挑漂亮,王鳴剛對她讚不絕口。
反正,王鳴剛明顯開始怠慢喬珊珊了。
從聊天記錄上看,他經常對她已讀不回。
即便回覆,也有點敷衍。
但是她卻不以爲意,只當他是在喫醋。
她還向他信誓旦旦地保證:【我跟羅超沒什麼感情了。
【甚至那次,你勸我主動,但是我跟他什麼都沒有發生。
【現在還跟他在一起,是不想未婚生育,各種手續很麻煩。給孩子上完戶口我就跟他離婚,真的。】
我冷笑,不用等到上戶口。
雖然現在法律保護孕產婦,但是在女方明確出軌的情況下,通過證據收集和親子鑑定證明,男方可以向法院提交特殊情形協議離婚,還可以訴訟離婚,並主張過錯賠償。
按照計劃,她讓我去凍蝌蚪,我就去了。
在她上趕着的懇求下,王鳴剛也去了。
喬珊珊果然按照她的計劃,搞了「蝌蚪換蝌蚪」那套。
這一次,她順利取到了卵,並且配成了好幾個胚胎,並且移植進了她的子宮。
在她發現自己懷孕時,第一時間Ṱṻ⁹告訴了王鳴剛。
第二時間才告訴了我。
我心裏很酸,還有點苦澀,嘴上卻淡淡地表示喜悅。暗想,這就是喜當爹的感覺嗎?
當然,我把這些證據都保留了下來。
得知自己又要當爹了,王鳴剛也沒多興奮,因爲他最近挺忙的。
十天以後,全省肛腸外科年會由我們醫院主辦,很多業內的專家和同行都會到場。
王鳴剛要做主題發言。
我們醫院肛腸科的競爭激烈,一共四個病區,大主任快退休了,哪個病區的負責人往前進一步,現在還真不好說。
這次發言,相當於站在聚光燈下,是個表現的好機會。
他很重視這次發言。
但他本人使喚人成性,並不打算親自做彙報 PPT,而是把這個活兒推給了我。
這麼好的機會,我當然要在最後一版把他的那些猛料放進去。
大會那天,我幫他拷貝了 U 盤內容。
當他侃侃而談時,他與供應商商量返點的聊天記錄赫然映在屏幕上。
王鳴剛嚇了一跳,呆在臺上。
過了一會兒,才手忙腳亂地想要關閉屏幕,坐在臺下的肛腸外科大主任和醫院院長制止道:「別,我們繼續看看還有什麼。」
再下一頁,是他手術過程的視頻。
明明畫面上顯示的是國產普通吻合器,旁邊的走賬單上卻顯示的是進口特殊功能的吻合器。
肛腸外科大主任黑着臉:「王主任,您還有什麼驚喜,是我們不知道的?」
王鳴剛滿頭汗,想關掉 PPT,卻無意中碰到了一個音頻文件。
他得意洋洋的聲音響徹整個會場:
「不是直腸癌手術,不是複雜肛瘻修復手術,也可以採用達芬奇手術呀。
「有時候是沒必要。可是遇到那種有錢的病人,你告訴他達芬奇手Ṫŭ̀₃術更精密、更細緻、更安全,多忽悠幾句他不就願意了?
「達芬奇手術,一開機就是幾萬塊,科室創收不就輕輕鬆鬆搞上去了……」
醫生辦公室裏,王鳴剛與他新招的女研究生大放厥詞時,在一旁幹活兒的我偷偷地錄了下來。
這個音頻文件,我設置了在 PPT 裏隱藏,但凡點擊鼠標,它就自動播放。
果然他着急忙慌地關閉也沒來得及,這段音頻就這麼放出聲了。
屏幕終於被關掉了。
院長站了起來:「王主任,請您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證據確鑿,王鳴剛漲紅着臉,嘴裏訥訥地只會說:「這、這……」
院長怒叱:「行醫問診,要修心修德。而你,卻在踐踏醫者『生命至上』的誓言!」
當天的大會還沒結束,衛健委、紀檢監察以及相關的市場監管部門就有工作人員來了。
衆目睽睽之下被揭了底褲,王鳴剛在行業的口碑,徹底爛掉了。
不僅如此。
因爲他的行爲涉及現在嚴抓的醫療反腐,他還將被吊銷行醫執照,以及面臨牢獄之災。
王鳴剛,徹底完蛋了。

-14-
是的,我沒在 PPT 里加上他和喬珊珊的料。
也不純粹出於害怕在同事和同行面前丟臉。
因爲男女關係的殺傷力,不如他違背醫德的殺傷力大。
男女關係的猛料,要留給喬珊珊。
得知王鳴剛落馬的消息以後,喬珊珊在家輾轉反側了一晚上。
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般,第二天她對我格外溫柔,一大早就拉着我的手,引導着撫摸她的小腹:「寶寶,這是你爸爸喲。」
確定她肚子裏是老王的兒子,我覺得無比噁心。
不着痕跡地推開她的小腹:「王師兄完了,最近我們科特別忙,先走了啊。」
可能女人懷孕了就脆弱吧。
眼見着她對我的依戀一天天加深,我翻了翻日曆,差不多了,可以出手了。
十一月三日,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我提議把兩邊的親戚朋友都請來,一起慶祝一下。
喬珊珊被我最近冷淡的態度,搞得心裏七上八下的。
我這一提議,相當於給她喫了一顆定心丸。
她興高采烈地訂酒店、訂蛋糕。而我則跟司儀私下溝通,說我到時要準備一個我們的戀愛告白視頻,不要告訴我老婆,給她一個驚喜。
到了那天,親朋好友都來了。
喬珊珊居然厚着臉去問我媽要錢:「媽,您之前說的獎勵,什麼時候能給我呀?」
幸好之前我跟我媽打了招呼,我媽冷冷地說:「現在還早。生下來,是我羅家的孫子,自然有獎勵。」
喬珊珊訕訕地轉過身去了。
到了喫蛋糕的環節,我搶過話筒,深情地說:「經過一番周折,珊珊順利懷孕了,肚子裏的寶寶快兩個月了。
「如今,算雙喜臨門,我給她準備了一份愛的表白,請大家欣賞!」
在浪漫的音樂聲中,司儀點開了我準備好的視頻。
一開始是我們拍的婚紗照。
一分鐘後,屏幕閃了一下。
接着,不堪入耳的聲音、放縱搖晃的畫面,喬珊珊與王鳴剛在車裏的糾纏,以及兩人露骨的聊天記錄,全部展現了出來。
喬珊珊白了臉,想要去關閉電腦,被我一把攔住了。
她惱羞成怒:「羅超,你陰險、無恥!在這種時候公之於衆!我真是瞎了眼纔會當年選你!」
岳父覺得她丟人,「啪」的一巴掌打在她臉上:「這次,錯的是你!」
岳母跳了出來:「你打女兒幹什麼?我們女兒找個更厲害的孩子爸,有什麼錯!」
喬珊珊失聲痛哭:「他是厲害,可是他進去了……」
一塊蛋糕砸在喬珊珊頭上,不知道誰扔的。
也許是我家那邊的親戚吧。
我的頭上也中了一塊。
現場一陣混戰,最後警察來了才散去。
經過這一番折騰,喬珊珊情緒起伏嚴重,當場流產了。
過了幾天,我提出離婚,她不同意,還想拿剩下沒有移植的幾個胚胎來訛詐我。
「不全是王鳴剛的,你也是孩子爸爸。」
我冷冷地說:「囊胚也可以做親子鑑定,你確定要做?」
她癟了癟嘴,最終沒有說出什麼。
明確的過錯方在她,經過了冷靜期,財產分割她沒佔到什麼便宜,時間一到,我們就順利離婚了。

-15-
也許牆倒衆人推吧。
那次大會後,王鳴剛的幾個女學生聯合起來,共同舉報他利用職務,以輔導畢業論文爲幌子,多次對她們行爲不軌。
曖昧的音頻文件和聊天記錄,再次讓衆人大跌眼鏡。
王鳴剛落馬半年後,我們肛腸外科一病區的實際負責人變成了我。
嘿嘿,衆望所歸的。
至於肛腸外科的老大,不是之前任何一個病區的老大,反而空降了一個過來,也不知道院裏怎麼考慮的。
不過,這位老大哥對我很是信任。
多次明裏暗裏表示,要好好培養我。
我也在此期間, 升爲了副教授, 同時被聘爲了碩士生導師。
要問什麼感受, 競爭激烈,壓力與動力並存吧。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呀。
個人生活方面, 單位裏給我介紹女朋友的同事也多了起來。
如果我不拒絕的話, 從週一到週日,幾乎每天都有相親面試。
女學生們也都挺崇拜我的,一口一個「羅老師」, 喊得甜甜的。
前天,有個女生捂着心口, 懷疑自己感冒後病毒性心肌炎了,讓我聽診。
我嚴詞拒絕了,讓她自己診斷。
順便勸她鍛鍊身體,不然不適合學醫。
昨天, 又有一個女學生說, 我穿白大褂超級帥, 就像穿着雅格某丹的風衣男模特那麼帥。
你看看,男人的誘惑, 就是那麼多。
但是我, 非常潔身自好。
但凡因爲工作原因,女性單獨跟我在一個房間, 我都要走到門邊, 敞開大門, 大着嗓門說話。
哎,沒辦法, 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不得不防。
至於喬珊珊,前陣子, 她也來找過我。
大晚上的, 蹲在我住的小區門口, 可憐兮兮地抓着我的袖口。
以前, 我很喫她這招。
現在,越看她越覺得噁心。
她一開口,就更噁心了:「老公, 我把那些胚胎全部捐獻了,給醫院做幹細胞研究了。
「也就是說, 我跟王鳴剛毫無關聯了。」
我甩開她:「第一,關我什麼事?
「第二,我們已經離婚了, 我不是你老公。」
喬珊珊:「我的意思是,我也在對醫學做貢獻, 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我盯住她:「如果你覺得我們倆還能在一起,不是你傻, 就是我傻。
「而我, 不想當傻子。」
我頭也不回,轉身離去。
喬珊珊絕望地大喊:「我們真的不可能從頭開始嗎?
「難道愛,就不能從頭再來嗎?」
我沒有回答,只蔑視地朝她比了箇中指。
背叛伴侶的人, 不配談愛。
而我以後會遇到什麼人,也不再強求。
一切,隨緣吧。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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