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示愛

凌晨兩點，出差的丈夫發來消息：【老婆，我好愛好愛好愛你。】
凌晨示愛，是他出差的慣例。
我笑着剛想回復，手機就彈出一條陌生信息：
【老師，你說我男朋友總是在和我做飯後，給家裏的黃臉婆示愛，這是什麼意思呀？】
【還有，他總是將送我的奢品附帶的贈品，送給那個黃臉婆，你說他到底愛不愛我？】
凌晨的示愛，真的都是偷腥後的愧疚嗎？
我看着家裏堆滿的耳飾、手鍊、鑰匙扣，突然就明白了。
見我遲遲未回覆，對方又發來消息：
【老師，你猜猜我們做的什麼飯，這麼好喫？】

-1-
我是一名已婚情感博主。
關注我的粉絲大都喜歡諮詢我一些感情問題。
所以看到彈出的私信時，我還是優先選擇點開。
做飯、示愛、黃臉婆、贈品。
私信的內容極具挑釁。
如果不是我恰巧在十分鐘前收到沈修的示愛消息，這些抓馬內容會成爲我新視頻的爆款素材。
我心亂如麻。
點開沈修的消息。
他發的是：【老婆，我好愛好愛好愛你。】
換做以前，我能感受到他溢出屏幕的愛意。
然後雀躍着回覆：【小修子，我更愛更愛更愛你。】
可此刻，我的手指顫抖着，一個字都打不出。
我和沈修相愛四年，結婚六年。
我們從校服到婚紗。
打算在三十歲之前要一個孩子。
我恐育時，我的閨蜜都和我說：
「沈修是萬里挑一的好男人，你看上次你住院一個月，他每晚都守在你病牀前，把你養胖了十斤，他卻瘦得皮包骨。我敢打包票，秋秋等你懷孕生寶寶，沈修肯定能把你照顧得很好。」
沈修是所有人眼中的模範丈夫、最佳伴侶。
可此刻，我卻懷疑他出軌了。
我該相信他的。
可心還是忍不住想去試探。
大數據真的很會洞察人心，在我反覆糾結時，某音推給我一條視頻：
【凌晨的示愛都是偷腥後的愧疚嗎？】

-2-
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沈修有一個習慣，每次出差後忙完工作的凌晨，總是會變着花樣地發「我愛你」。
我曾問過他爲什麼不等第二天早上發？
凌晨發，我睡着了又看不到。
他認真回覆：「老婆，每次出差都是我們距離最遠的時刻，我總有一種失去你的錯覺。在思念達到頂峯時，愛意早已把我吞噬。我只想抱着你一遍又一遍地說『我愛你』，一分一秒都等不了。」
即使相愛十年，聽到他如此直白的情話，我還是臊紅了臉。
我假裝推開他：「都老夫老妻了，還花言巧語。」
他卻捧住我羞澀的臉頰，強迫我直視他的眼眸：「老婆，你快說你愛不愛我？」
從那以後，出差時的「凌晨示愛」，回家後的「愛不愛問答」，成爲我們小情趣的一環。
我也一直以爲，那些在凌晨發出的情話，藏着沈修對我深深的愛意。
如今看着視頻的文案，我忍不住反覆逼問自己：
凌晨的示愛，真的都是偷腥後的愧疚嗎？
眼淚無聲滑落。
與此同時，新的私信彈了出來：
【老師，你猜猜我們做的什麼飯，這麼好喫？
【男朋友都忍不住想喫第二次了呢。
【老師是情感博主，想不想聽聽我的戀愛故事？包甜呢~
【看！這是男朋友最新送我的禮物，他說我的青春，配得上最貴重的物品。】
她發了一張圖，是 D 家的寶石項鍊。
我的神經再一次繃緊。
終是猜疑佔了上風。
我直接給沈修打了視頻電話。
他秒接。
映入眼簾的是霧氣瀰漫的浴室。
以及他飽滿的胸肌。
「老婆，這是我出差這麼久，你第一次主動給我打電話耶！開心！」
他語氣中的欣喜和坦蕩，讓我對他的信任轉而佔了上風。
我裝作平常的樣子，故作嬌嗔：「偷襲查崗！」
他將鏡頭在身上快速掃了幾圈後裹上浴巾，朝我敬了個禮：
「收到 Sir，現在就爲你展示你老公的臨時住所。老婆，你都不知道你來查崗，我開心死了。說明你是真的愛我。」
他的大方從容，甚至讓我愧疚起來。
我真的誤會他了嗎？
鏡頭掃過牀鋪。
雙人枕頭整齊地擺在牀頭。
被子掀起一角。
被罩表面只有輕微的褶皺。
是網上說的單身男性出差時牀的樣子。
門口的鞋子擺放整齊。
他脫下的西裝掛在開放衣櫃裏，就連領帶也單獨掛了起來。
整個房間乾淨、整潔。
看不出其他女人的痕跡。
事實告訴我，我應該相信他。
可正是這樣非比尋常的整齊，讓我更加發慌。
我長吸一口氣：「沈修，看看垃圾桶。」
他突然張大嘴巴，語氣誇張中帶着讚美：
「老婆，你是不是在網上學了什麼捉姦大法，連垃圾桶都能想到。」
話語間，他將鏡頭對準垃圾桶。
同樣的，垃圾桶裏很乾淨。
一張廢紙都沒有。
可我沒記錯的話，沈修有輕微潔癖。
每次入住酒店，他都會拿消毒溼巾將能觸碰到的部分擦拭一遍。
擦完的溼巾，他會扔進垃圾桶。
可今天，卻什麼都沒有。
我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氣。
即使相愛十年，男人出軌總是如此輕易。
似是看出我的異樣，沈修道：
「老婆，我今天談完工作比較晚，晚上十點才入住酒店，太累就躺了會，睡醒就來洗澡了，一會再收拾東西。」
ŧũ₅他的回覆很合理。
大腦中的兩個小人拼命博弈。
我該相信他的。
我們高中同班，大學戀愛四年，畢業結婚六年。
朝夕相處十年之久。
我該信他的！
但瘋長的猜疑，早已把我逼瘋，想要掌握更多蛛絲馬跡。
我長舒一口氣：「沈修，我累了，早點休息吧。」
他卻撒起了嬌：「老婆，你今天還沒有說『更愛更愛我』。」
這句我們平日裏調情的話，此刻卻像千百根針，縫住了我的嘴。
看我興致不高，沈修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老婆，別不開心啦，我這次出差特地給你準備了禮物，你肯定會喜歡。」
像是再賭最後一次，我問：
「是什麼禮物？我現在就想知道。」
爲了表現正常，我補了一句：「這樣就能帶着幸福入睡了。」
說完這句話，難以抑制的噁心朝我襲來。
我拼命壓制。
一分鐘後，D 家的耳飾就這樣毫無驚喜地出現在屏幕裏。
我苦笑着：「我很喜歡。」
掛了電話後，我全然脫了力。
Ŧű₋D 家的那款耳飾，是促銷的贈品。
而主推款是一條藍寶石項鍊——永恆之心。
就是私信裏那款項鍊。
售價 13.14 萬。
寓意一生一世，真愛永恆。
當時價格出來時，我指着商品圖對沈修說：「就這個項鍊要十幾萬，怎麼不去搶？」
沈修笑着攬住我：「老婆，你值得這世間所有東西，等我拿下公司最近的重點項目合作，就送給你。」
我嗔怪道：「我可不要，別亂花錢，等以後我們有寶寶了，有的是花錢的地方。」
我辛辛苦苦爲這個家省錢，卻不曾想到省下的每一筆錢，有人替我花了。
真是求錘得錘。
輸得徹底。
我打開後臺的私信：
【我想聽聽你的戀愛故事。】

-3-
回應我的是長久的沉默。
我這才注意到私信人的暱稱，叫【偷腥的貓】。
很諷刺。
對面的人似乎很享受我的抓狂。
釣足我的胃口後，她美美隱身。
她到底是誰？
她是不是很年輕？是不是很漂亮？
……
情緒的反撲讓我自我懷疑到喘不上氣。
連帶着指尖都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在瀕臨窒息時，我終於吐了出來。
隨後是反覆的乾嘔。
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直到驗孕棒上出現兩條槓，我才冷靜下來。
上天真是會開玩笑。
我們備孕近兩年，一直無果。
偏偏在我發現沈修出軌的苗頭時，打得我措手不及。
一直以來，我極度恐育。
我雖是獨生女。
但我爸是個酒鬼賭徒。
偏偏我媽愛他如命。
每次我爸喝醉後打我媽，我媽就會打我。
她用藤條一下一下抽在我的屁股上：
「都怪你，都怪你！你要是個帶把的，我們一家肯定很幸福。你就是個喪門星、賠錢貨……」
因爲原生家庭，我不相信我能養育好孩子。
婚後第三年，沈修希望我們要一個孩子。
我邊拒絕邊流淚。
他抱住我後，放了《大耳朵圖圖》的視頻片段：
【爸爸一定要很愛很愛媽媽，媽媽纔可以生出小孩子。因爲爸爸很愛媽媽，媽媽也很愛爸爸，這樣圖圖才願意到媽媽的肚子裏來，和爸爸媽媽做一家人。】
原來孩子，是因爲愛才出生的。
我心中防禦二十多年的牆壁開始出現裂痕。
沈修捧起我的臉：
「老婆，我們不着急，我相信我們足夠相愛，未來我們會做好準備，共同迎接新的生命。」
之後他再沒逼過我。
而是和我一起救助了一隻 20 天左右的小奶貓。
說實話，我在沈修身上看到了「好爸爸」的影子。
他會在夜裏每隔兩小時定一個鬧鐘，起來喂小奶貓喝羊奶。
會用手套小心翼翼幫小奶貓排泄。
也會耐心地給小貓梳毛，陪它玩逗貓棒。
在小貓亂拉亂尿時，一遍遍教小貓用貓砂盆。
……
他的耐心和堅持，讓我開始期待有一個和我們血脈相連的小生命。
直到小貓兩歲時，我主動提出備孕。
沈修抱住我哭得像一個開水壺。Ṱúₑ
只是好事多磨，我們備孕一年多都未成功。
醫生說我們身體正常，順其自然就行。
而後我爲了調養身體，放棄即將升任的總監職位，轉而做了不用加班的行政。
我做足了功課，滿心期待成爲媽媽。
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是沈修出軌的日子。
我給了自己兩個小時，痛苦是肯定的。
無法抑制的淚水砸在地板上。
我狠狠握緊拳頭，直到指甲嵌入掌心，心頭的鈍痛才一點點散去。
我還沒有掌握全部真相和證據，拿到主動權。
我需要靜觀其變，伺機而動。
凌晨四點，【偷腥的貓】又發來私信：
【老師，抱歉啊，剛剛被男友逼着去做飯了，嘿嘿，他真的好貪喫。
【你知道嗎？他說家裏的黃臉婆根本下不去手。
【嘻嘻，哥哥有勁是真往我身上使，我的膝蓋都磨破了呢。老師在做飯這方面有沒有建議呀？】
我深呼一口氣，給了自己一巴掌。
然後在心裏反覆告訴自己：冷秋，你絕對不能像你媽一樣，在糟爛的婚姻裏磋磨一輩子，屬於你的，你要一分不少地奪回來。不屬於你的，那就讓它完完全全臣服於你！
半小時後，我回復私信：
【你們開心就好，沒建議。】
對面秒回：【老師，那我和你說說我們的愛情故事吧。】
不等我回復，私信就一條接一條地彈了出來：
【我和 S 先生是三年前認識的，當時我在咖啡店做兼職，剛做好的冰美式就這樣水靈靈灑在他身上。
【店長一邊道歉一邊罵我，還讓我現在就滾。S 先生卻說不礙事，讓店長不要辭退我。那一刻我就認定他了。
【後來，店長還是把我辭退了。S 先生知道後，讓我去他公司做前臺，很戲劇對吧？我就像偶像劇女主一樣。
【再後來我主動追他，他以已婚的理由拒絕了我。可真愛怎麼會退卻呢？我就給他看了《勇氣》的 MV。
【S 先生三觀真的很正，他說他比我大十歲，不能耽誤我。我就大着膽子問他「我是處女，你不要我嗎？」
【直到三個月前，我第 28 次一絲不掛站在他面前，他要了我。
【後來呀，S 先生就愛上了做飯，天天都要我。
【哦對了，那個時候他天天跑醫院，總是凌晨三點纔回到我們的小家。他都那麼累了，可還是固執地和我做飯。他說只有在我這裏，才能喘息呢。
【老師，你也覺得很甜吧？】
眼淚流着流着，我竟忍不住笑了。
三個月前，我意外骨折住院。
沈修在下班後，天天來醫院陪我。
我睡醒總能第一時間喫到熱氣騰騰的早餐。
原來在我入睡的時間裏，他去了另一個家。
好一個時間管理大師。
見我遲遲未回覆，對面繼續道：
【老師的眼睛不會哭瞎了吧？既然這麼痛苦，那就早點離婚，別再死抓着不放，黃臉婆！】
原來，她的目的是上位。
我點進她的主頁，卻顯示此賬號已註銷。

-4-
大數據時代，想查一個賬號很容易。
不到一天，我就掌握了【偷腥的貓】全部資料。
高二輟學，後去深圳打工。
18 歲來到滬市，輾轉在各種便利店、咖啡店做服務員。
也就是這時，沈修遇見了她。
而後三年裏，她一直是沈修公司的前臺。
整整三年，我竟然毫無察覺。
原來太愛一個人，真的會眼盲心瞎。
多可笑！
我將整理好的資料打包發給了滬市的金牌律師江風。
他的電話來得很快：
「冷秋，這是什麼意思？」
我看向窗外，蟬鳴聒噪：
「幫我離婚，我要沈修淨、身、出、戶。」
江風是我們婚禮的伴郎之一。
也是沈修的大學室友。
爲什麼會找他？
除了專業外，還因爲他曾經追過我。
大一那年，我在高校辯論賽上認識了江風。
那時我並不知道，江風是沈修的室友。
我的學校在滬東，沈修的學校在滬西。
我們只有週末約會。
平時都是各忙各的。
因爲經常比賽，我和江風的接觸多了起來。
但也僅限於加好友的地步，從未聊過天。
元旦那天的比賽後，他突然向我告了白。
我果斷拒絕，並告訴他我有男朋友。
他不信。
直到我拿出和沈修的合照，他才相信。
此後，我們一直保持距離。
婚禮前，沈修提出讓江風做伴郎，我沒理由拒絕。
婚禮彩排時，江風對我說：
「冷秋，祝你幸福，如果以後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我會義無反顧。」
那時我只當是他的場面話。
現在，我確實需要用到他這個金牌律師了。
話筒裏傳來一句簡短的「好」。
突然，玄關處傳來聲響。
「老婆，和誰打電話呢？」

-5-
沈修回來了。
掛斷電話後，我打量着他。
眼下的黑眼圈重了幾分，看來這兩天確實沒休息好。
我壓下心裏的反胃，上前接過他手裏的行李：
「沈修，辛苦了。」
「不辛苦！老婆，我想你了。」他的語調格外黏糊，張開雙臂就要抱我。
我在他身上聞到了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似是爲了掩蓋什麼。
我掛着恬淡的笑：「怎麼，現在開始噴香水了？」
他臉上閃過一抹慌亂：
「你知道的，黃總品味高，爲了這次的項目合作，我可是裏裏外外做足了功課。
「好了，老婆，回家不談工作，我好想你。」
他的吻落在我的脖頸。
我知道他的意圖。
可現在他的觸碰，只會讓我忍不住噁心。
我快步跑到衛生間，吐了出來。
沈修遞給我一杯溫水，表情擔憂中又帶着幾分期待：「老婆，不會是？」
我指了指茶几上放着的小禮盒。
裏面是一根兩條槓的驗孕棒。
沈修瞬間紅了眼眶，他抱緊我：
「老婆，謝謝你，我要當爸爸了。」
說完這句話，他的眼淚落了下來。
這是我第二次看到沈修哭。
他對孩子的期待不像作假。
他將耳朵貼在我的小腹上，試圖和這個小生命建立聯結。
我只是淡漠地看着他。
很久後，他低低說了句：
「老婆，對不起。」
我恰到好處地接過話茬反問：「對不起什麼？」
他淚眼朦朧地看着我：「我不應該出差，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不在你身邊。」
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老婆，以後我都不會出差了，我會一直陪着你。」
我不知他說的出差，是字面的出差。
還是精神和肉體的雙重出差。
不過我不在意了。
一次不忠，終生不用。
既如此，那就讓曾經的愛，將他的愧疚值拉到極點。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洗澡吧，然後我們聊聊天。」
我本想趁機查一下他的手機。
卻沒想到，他連洗澡都帶着。
換上睡衣後，我躺在牀上，打開了一本曾經親自做的相冊。
這裏藏着我們 13 年的青春和愛慕。

-6-
我和沈修，可謂不打不相識。
高一那年，我在校門口的十字街，遠遠就聽見一個女生大喊「小偷，抓小偷。」
看着從我眼前拼命奔跑的男生，我一個掃蕩腿就將他撂翻在地。
他呲着牙無奈大喊：「同學，我在抓小偷啊。」
後來爲了道歉，我請他喫了華萊士。
之後便再無交集。
直到高二文理分班。
一個午後，沈修突然出現在班裏。
視線接觸，我莫名紅了臉。
彼時，學校學習某水的教學模式，開始讓學生 6 人一組，面對面坐。
我和沈修，成了對桌。
我指着相冊第一頁的照片：
「沈修，你記得嗎？當時老師公佈座位名單，你的好兄弟齊偉一直在吆喝，他到底在吆喝什麼呀？」
沈修將我攬進懷裏：「當然記得，因爲我很早就和他說過，我喜歡 11 班的冷秋同學。當時分班，我擔心被分進別的重點班，還特地找了 11 班的班主任。」
你看，曾經的喜歡是真的。
現在的出軌也是真的。
我翻到相冊第二頁，是一本日記的照片。
那本日記，還藏在我的保險櫃裏。
沒等我開口，沈修就指着這張照片：
「秋秋你知道嗎？當時我轉到 11 班，所有的任課老師都知道我喜歡你。報道的第一天，我就請求班主任在我的日記本上寫下對我們的祝福語。
「老班很開明，他說必須等到高考後我才能表白，我們就這樣約法三章。老班在我的日記本上寫的是：未來，我當證婚人。」
說着說着，沈修的眼眶又紅了。
「老婆，我真的好愛好愛好愛你。」
不想看他的表演，我假裝睡着。
沈修放在牀頭的手機突然亮了：
【哥哥，不要拋棄我，我也可以給你生孩子。】
他煩躁地關掉手機。
看着熟睡的冷秋，心裏的愧疚更添了幾分。
他怎麼可以一時鬼迷心竅，上了周倩的套。
辜負了和冷秋十多年的感情。
他往後翻着相冊。
有謝師宴上，冷秋拿着他寫了三年的日記本，喜極而泣的照片。
有他們第一次約會看電影，卻跑錯電影院，最後蹲在地上喫雪糕的照片。
有冷秋第一次爲他做飯弄傷手，他紅着眼乾了三碗的照片。
有畢業後他們一起住地下室，半夜水管爆了，他一邊修她一邊哭，最後他們一起放聲大笑的照片。
有創業成功時，他發誓愛她一輩子的照片。
……
這些，是他愛了冷秋十三年的證據。
還好現在還可以回頭，只要他和周倩斷乾淨。
他和冷秋，還能繼續做羨煞旁人的神仙眷侶。
而後像英俊和小麗一樣，擁有圖圖這樣的神仙小孩。
想到這，沈修感覺又幸福又愧疚。
他給冷秋轉了 5200 元。
然後緊緊抱住她，發誓往後要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送到她面前。

-7-
次日清晨，我剛睜開眼，就聞見飯香。
「老婆，快來喫飯，我特地向隔壁阿婆請教燉的『魚糜粥』，你快試試好不好喝，以後我每天早上都給你做早飯。」
刺眼的陽光讓我有點恍惚。
差一點就忘記沈修出軌的事。
魚糜粥竟然一點都不腥，反而很鮮，看來他確實花了心思。
喫到一半，沈修看着我：
「老婆，今天我不去公司了，我們去逛商場，你想要什麼隨便買。」
我沒忍住愣神：
男人出軌後的愧疚，能延續多久？
商場裏，沈修刷卡毫不手軟。
五千多的裙子，一萬多的包，五萬多的金鐲子……
我突然想到六年前，沈修向我求婚。
那時的我們窮得叮噹響。
都是小鎮做題家，好不容易在滬市立足。
公司做的項目也不見起色。
有結婚的打算後我就和他說，什麼彩禮三金五金我都不要。
我們領證後，請大家喫個飯就行。
沈修表面答應，卻揹着我在下班後去拳館當人肉靶子。
2 個月後，他送給我一套三金。
10 克的鐲子和數據線一般粗。
我讓他退了，他卻緊緊抱住我：
「秋秋，跟着我讓你受委屈了，以後等我賺大錢，我給你買手腕粗的金鐲子。」
那時的我感動於他的真心。
也心疼他受的每一分苦。
即使婚後他合夥創業成功，多次要給我買大金鐲子，我都拒絕了。
如今我看着這款近 50 克的鐲子，卻感受不到一點真心。
逛着逛着，我們走到了 D 家的線下專櫃。
櫃姐熱情地推銷鎮店之寶——售價 13.14 萬的永恆之心：
「先生，今日購買永恆之心，就送限量款耳飾哦。」
我看着展櫃角落裏的鑽石流蘇耳飾：
「沈修，你送我的出差禮物，是這款耳飾嗎？」
看向沈修時，我嘴角噙着笑。
他卻莫名慌亂起來。
還是一旁的櫃姐打破了詭異的氛圍：
「女士可能看錯了，我們這款耳飾只作爲贈品，不單獨出售哦。」
「哦！是嗎？」我再次看向沈修。
他訕笑着：「那個禮物是我隨手買的。老婆，你喜歡這個的話，我送你。」
「不喜歡。」
他悄悄舒了一口氣。
我指了指隔壁某福家展櫃裏鳳舞九天的金鳳冠，將近 1 公斤：
「我比較俗氣，喜歡那個。」
沈修輕咳一聲：「那個將近 100 萬，是不是有點華而不實，再說我們已經結婚了，鳳冠也沒有佩戴的機會。」
原來，在沈修心裏，給我花錢的上限是 5 萬。
13 萬的珠寶項鍊，他勉強可以答應。
100 萬，就是不值。
我笑着搖了搖頭。
【我可以給，但你不能要。】
在男人這裏，這句話永遠有效。
我自顧自地向前走着。
沈修和助理拎着大包小包緊跟着我：「老婆，再去買幾件衣服吧？」
他找補的神情略顯可笑。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不買了，等寶寶長大，衣服該穿不上了。」
聽到寶寶，他的眼睛瞬間亮了：
「老婆，我們去買嬰兒用品吧！」
其實嬰兒用品是用不到的。
我沒打算留下這個孩子。
只是想到日後能給沈修添堵，倒也可以。
沈修挑選得很認真。
嬰兒牀、衣服、紙尿褲……
他隨便拎起一件，都能從利於孩子成長的角度侃侃而談。
我有點詫異。
他卻握緊我的手：「老婆，這一天，我期待四年了。」
我冷笑着抽出手：「沈修，在我拒絕備孕那幾年，你有沒有想過讓外面的女人給你生孩子？」
「沒有！」他甚至發起了誓：「我沈修這輩子，只會和冷秋有孩子，我會對你和孩子一輩子忠誠。」
忠誠？他好像對忠誠有什麼誤解。
看男人裝深情，還挺可笑的。
他繼續挑選嬰兒牀，甚至爲了一款質量更好的願意等工期，最終和傢俱城約定了半年後送貨上門。
他儘可能扮演着好丈夫、好爸爸的角色。
只是沒想到的是，半小時後，他就演不下去了。
因爲商場中央廣場，有爲他準備的盛大驚喜。

-8-
「你說是我們相見恨晚，我說爲愛你不夠勇敢。」
戴着流蘇口罩的嬌小女生，站在廣場中央唱《相見恨晚》。
聲音穿透耳膜時，沈修一下子就繃直了脊背。
我「懂事」地摸了摸肚子：「沈修，我有點累了，想回去休息。」
他皺着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老婆，那我讓林特助送你回去，我去公司處理點工作。」
林特助當然沒有送我回家。
而是將車開向東廣場。
那裏很隱蔽，卻能看到這邊發生的一切。
她到附近給我買了一杯咖啡：「冷總，沈總上次出差的監控視頻已經發到您的郵箱。」
停頓了片刻，她繼續道：「您保重身體。」
林特助是我十年前資助的山區貧困生林霜。
畢業後成爲沈修的左膀右臂。
私下裏她喊我「姐姐」。
這些沈修不知道。
我將重心轉向家庭時，她總是幫我留意沈修的近況。
那時我說「不用，你姐夫我信他」。
現在想來我真可笑。
然而周倩，就連林霜都沒發現異常。
可見沈修將她保護得很好。
那首《相見恨晚》唱了一大半，沈修就帶着周倩走了。
確切點說，是回了他們的家。
那個與我家，僅一條街之隔的家。
根本不需要私家偵探，我就拿到了沈修婚內出軌的證據。
微信裏不知何時加的陌生人發來幾張照片。
是沈修裹着浴巾。
後面幾張有點辣眼睛。
【大姐，哥哥說你在牀上和你的姓一樣冷，是真的嗎？
【他一看到我就忍不住想說 dirty talk，他掐住我的脖子，青筋爆起的樣子荷爾蒙爆棚，你肯定沒見過吧？
【他說是我們相見恨晚，我說是他爲愛不敢勇敢！大姐，不被愛的纔是小三，你就別知三當三了。
【趁你現在還風韻猶存，趕緊離了再找個男人，或許還有老實人接盤呢。嘻嘻~】
……
狼人明牌。
周倩的目的很簡單，就是逼我離婚，然後她嫁給沈修。
見我不回覆，她繼續激怒我：
【偷偷告訴你個小祕密，我們第一次落紅的牀單，哥哥一直都保存着呢。
【老姐姐你當時是不是沒有落紅？揹着哥哥有過幾個男人呀？
【你不是第一次哥哥雖然嘴上沒說嫌棄，但是他看到我是第一次時，眼淚都掉下來了呢。
【老姐姐，你配不上乾乾淨淨、清清白白的哥哥。】
周倩彷彿還生活在清朝。
但她的話，又勾起了我的記憶。
畢業後我和沈修開始同居。
做好準備後我們發生了關係，也確實沒落紅。
當時心理不成熟，有點忐忑，我還解釋了一番。
是沈修撩起我額前的碎髮，耐心道：
「女性的日常活動及運動，都可能導致處女膜無意識破裂。
「是否出血不能成爲判斷第一次的標準。
「秋秋，我們都是社會主義接班人，你更應該知道，最無用的貞操不能成爲女性的枷鎖。」
二十出頭的沈修依舊有着少年氣，坦誠炙熱。
可三十歲的他經過十年的時光，終究還是出了軌，變成我不認識的人。
好割裂。
記憶真的好割裂。
我甚至懷疑記憶裏的沈修根本不存在。
我無奈地扯了扯嘴角。
即使看清了沈修的醜惡嘴臉，但我還是不能輕易離婚，讓周倩得逞。
如果我真的在她的激怒下選擇離婚，我只能得到一半的財產。
即使我能讓他們身敗名裂，可蟑螂怎麼會在乎呢？
再過十年二十年，等沈修的公司躋身五百強，大家會笑着說「害，成功男人的風流韻事」。
至於周倩，就是「成功上位」，「三」屆楷模。
誰還在意我受過的苦楚？
離婚，便宜他們了。
我撥通了江風的電話：
「見面談談吧！」

-9-
他將擬好的離婚協議推到我這邊：
「冷秋，雖然沈修婚內出軌，但是想讓他淨身出戶幾乎不可能，我可以爭取你們的財產分割，你七他三。」
我推開那份協議。
林霜將一份新的協議遞給他。
「江律，不妨先看看這份合同。」
看完後，他略顯震驚：
「冷秋，這對沈修，是不是有點狠了？」
我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着桌面：
「怎麼？看清我的真面目，怕了？
「當然，你也可以隨時退出。不過我想有些事你應該需要知道。
「當年明明保研清大的人是你，結果公示期被人舉報。最後你二戰才考上北大法碩，你真的不好奇舉報你的人是誰？」
江風的拳頭握緊了幾分。
我看向遠方：
「發現沈修出軌後，我開始懷疑自己，一開始是覺得自己心思太重，胡亂猜疑。
「後來又自我否定，覺得是自己不夠好，沒能留住他的心。
「最後我整理過去的資料才發現，是他這個人從根上就爛透了。只是我眼瞎，過了十年才發現。
「他有一個日記本，我查他出軌時意外翻開，上面略寫了舉報的事，我猜和你有關。」
我將日記的照片發給江風。
他猩紅的眸子中多了幾分狠厲。
我繼續道：「如果你顧念你們的兄弟情，我可以找其他律師。」
他卻摁住我拿回的合同：「合作愉快。」
我勾起脣角：「等一切塵埃落定，我名下的宏圖資本，會邀請你做法律顧問。」
江風張大嘴巴：「宏圖資本，是你的？」
我沒理會他的震驚，給了林霜一個眼神。
然後提前離場。
剩下的合作，林霜會跟進。
我走入夜色，一輛黑色的布加迪穩穩停在我面前。

-10-
回到家，已是晚上 11 點。
沈修還沒有回來。
他發來消息：【老婆，晚上加會班，你先睡，別等我。】
周倩又發來幾條炫耀的消息：
【即使你懷孕了又怎樣，哥哥還不是上趕着來和我做飯。獨守空房真可憐呢~心疼你，老大姐。
【你信不信，我馬上就能懷上哥哥的孩子。
【到時候你的孩子能不能生下來，還不一定呢？】
……
女人啊，越沒錢沒勢，纔會越想爭奪男人的愛。
我面無表情地打下一行字：
【男人願意出軌，和願意離婚是兩碼事。祝你成功！】
這句話，會讓周倩鬧得更厲害。
我也需要給這場好戲，添把火了。
凌晨五點，我將提前準備好的雞血，染在白裙上。

-11-
吧嗒！
一聲清脆的開鎖音響起。
是沈修回來了。
此刻，我半躺在沙發上，身下的白裙染上鮮血。
手機扔在一旁。
眼淚無聲滑落。
沈修快步衝到我面前：「老婆，你怎麼了？」
我拾起手機狠狠砸在他身上：「沈修，你就是這樣把我當傻子耍嗎？」
【到時候你的孩子能不能生下來，還不一定呢？】
周倩發的消息和私密照，就這樣暴露在他面前。
「老婆，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
「是她勾引我的，我從來沒有動過心。
「我把她當妹妹，她卻想拆散我的家庭，老婆，你不能中了她的圈套啊。」
出軌的男人，用的好像都是同一套說辭。
閨蜜小雅趕來時，鮮血已染紅了地面。
她一把推開沈修：「你要害死秋秋嗎？」
然後將我送到她名下的私立醫院。
等我醒來時，醫生一臉愁容，對着沈修就是一頓臭罵：
「還好送來及時，要不然就是一屍兩命。孕婦情緒非常不穩定，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要讓她情緒激動。」
醫生走後，病房裏只剩下我和沈修。
「我們之間沒有愛了，這個孩子，就不要了吧。」
隨後我只是看着他，沉默不語。
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病號服上。
沈修紅着眼抱住我：
「老婆，我錯了，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
「我們現在有孩子了，我一定會努力做一個好爸爸。
「老婆，你別不說話，你打我罵我都行。」
……
我依舊笑中帶淚看着他。
沒有打罵。
只是語氣輕輕的：「十三年，沈修，我們的十三年被你變成了笑話。」
他突然跪在地上，拼命扇自己耳光。
一下又一下。
直到右邊臉高高腫起。
我依舊不開口。
突然的來電鈴聲打破了滿屋寂靜。
是江風。
沈修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

-12-
「喂沈修，你之前說的公司專利案，我這邊有一個……」
沒等江風說完，沈修就打斷了他：
「江風，如何能讓冷秋相信我是真的只愛她？」
電話那端沉默了片刻：
「這不簡單，錢在哪，愛就在哪。你把財產都公證給嫂子不就行了！咋了，你們鬧矛盾了？」
「公證，好！江風，你快擬一份協議過來。」
最後在江風的見證下，沈修簽了《出軌保證書》、《忠誠協議》、《財產協議》。
就連他名下的基金股票保險，也被江風單獨拎出來，做了有效約定。
簽完一切後，沈修抱住我：
「老婆，這下你信我最愛你了吧。」
最愛。
曾經的迴旋鏢再次精準命中我。
在沈修給我看圖圖關於生小孩的視頻後，我就迷上了這部動畫片。
在第五季有一集，媽媽和爸爸先後問圖圖：「你最愛媽媽還是爸爸？」
這幾乎是困擾所有小孩童年的問題。
圖圖不答卻反問：「圖圖是媽媽第一愛的男孩對不對呀？」
媽媽：「對呀。」
圖圖：「那媽媽第二愛的男孩是誰呀？還有第三愛呢？第四、第五、第六……外公是媽媽第幾愛的男孩？爺爺呢？」
最後圖圖總結：「愛就是愛，愛不是比賽。沒有第一，也沒有第二，愛就是全部。」
當時我將這段視頻拿給沈修看。
他抱着我發了朋友圈：
【愛就是全部！@老婆】
如今這條還在他朋友圈的置頂。
他卻已經需要用錢財來證明他最愛我。
那周倩，是他的第二愛嗎？
想到這，我又開始嘲笑自己。
沈修跟誰有關係，關我什麼事？
如今的我不看過去的損失，只在乎未來的利益。
「沈修，公司的股份也給我一點吧，我要的不多，只要 2% 就行。另外，周倩……」
我點到爲止。
他如驚弓之鳥一般：「好，沒ţūₒ問題，我會把她辭退，保證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我們就這樣裝作相安無事地過着。
沈修開始陪我產檢。
接送我上下班。
我對他沒了笑臉，但卻和他說：
「沈修，我知道你一直在改變，但我們這種情況還要持續一段時間，我需要一點點重建信任。你等等我好嗎？」
將落未落的眼淚，柔軟痛苦的語氣。
再次將他的愧疚感拉滿。
【可能你第一次第二次提起，男人還會有一點愧疚心。
【但是次數多了，他就沒什麼感覺了。
【男人討厭的不是他不想承認犯錯的本身，而是他不想一直被釘在那個恥辱柱上……】
視頻裏，男博主在分析男人出軌後的心理。
現實中，我將這套邏輯用在了沈修身上。
我沒有歇斯底里，沒有質問他爲什麼出軌。
我就是要讓他以爲我愛他愛到可以放棄一切。
讓他日日愧疚、讓他對我失去防備。
最後讓他一無所有、一敗塗地！

-13-
我和沈修和好後，周倩就纏他更厲害了。
我的手機上每天都會收到她發的制服照。
【老姐姐，我發現哥哥最喜歡貓女這套哦，會比平時多 30 分鐘呢，姐姐有試過嗎？
【哎姐姐現在應該穿不上了吧？這些服裝廠真是的，完全不給老姐姐們活路呢。
【今日份的哥哥，我就勉強替你享用嘍。】
看着這些污言穢語，我已無半點波瀾。
沈修在家的時間越來越短。
或許他真的想過改過自新。
但出軌只有 0 次和無數次。
一次底線的突破，只會越來越無下限。
在他又一次和周倩顛鸞倒鳳，不知天地爲何物時。
他主創的公司第一大投資人紅杉資本撤資了。
猝不及防。
紅杉的投資，當初是我牽線的。
沈修不知道的是，紅杉的老總，最看重家庭幸福，也最恨出軌的男人。
當沈修的出軌醜聞已經無法掩蓋時，他就出局了。
再加上之前江風提到的專利案糾紛，沈修不願出錢，導致很多技術骨幹要退出。
此刻，我穩坐在總裁辦。
沈修闖進來時，領帶沒系，西裝ẗṻ₃上衣和褲子不是一套。
看得出來非常慌張。
「老婆，你怎麼在這？」
我貼心地遞給他一杯滾燙的開水。
「沈修，我聽說紅杉撤資，擔心公司資金鍊斷裂，第一時間就找了宏圖資本，他們願意入資。」
沈修有些不可置信：
「宏圖？是港城那邊風頭無量的宏圖資本嗎？他們怎麼能看得上我的小廟？」
在他的震驚中，林霜遞上合同：
「沈總，宏圖資本非常願意合作，他們的負責人已經等着了。」
會議室裏，宏圖資本的負責人周瓊女士頻頻對我微笑。
「沈總，我們宏圖願意融資，完全是看在冷總的面子上。只是您這公司，冷總沒有話語權，不大好吧？」
「什麼條件？」都是千年的狐狸，沈修自然明白周瓊的意思。
我順勢接過話茬：「沈修，給我 1% 的股份，我保證說服宏圖入資 3 個億。」
1% 的股份，對沈修來說不算多。
他原本持股 39%。
剩餘三位合夥人分別持股 20、16、9。
還有一些很分散的員工股。
這些年，我通過合法途徑收了一些散股。
ťûⁱ加上宏圖的投資，沈修的公司，話事權早晚是我的。
愛到最後，都是一場權利的遊戲罷了。
簽完合同後，總裁辦只剩下我和沈修。
他將頭輕輕貼在我的小腹上：
「老婆，還好有你，要不然公司就完了。
「你和寶寶，是我的守護神。
「老婆，我好像聽見寶寶心跳了。」
沈修抬頭望着我，眼眸中盡是幸福。
我嗤笑一聲：
「沈修，有沒有可能那是我的心跳呢？」
此刻，我心如擂鼓。
因爲在沈修簽字的那一刻，他就出局了。
我作爲公司最大的投資商、第二大股東。
沈修，再也鬥不過我。
他訕訕道：「老婆，那你心跳聲有點大，我們是不是該去產檢了？我今天就陪你去。」
呵！產檢。
在他和周倩再次苟合時，我就打掉了孩子。
我像逗弄小雞仔一樣看着他：
「沈修，那個孩子啊，被你親手害死了。」
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不可能老婆，不可能，你最愛我了。」
男人呀，總是極度自信。
我推開他的手：
「沈修，聽說周倩懷孕了，豈不是正和你的意？」
「我不會讓她把孩子生下來，我的孩子，只能由你來生。」
人在極度無語時真的忍不住想笑。
他的孩子，是什麼很金貴的東西嗎？
我朝身後揮了揮手：「把沈總請出去吧！」
兩位保鏢就將沈修架了出去。
金錢和權利是女人最好的補品。
大補。
架到門口時，沈修突然把住門框：
「冷秋，宏圖爲什麼會突然注資？是不是你揹着我和他們的老闆……？」
即便是我拉來的投資，沈修依舊不相信是我的能力。
就連當初紅杉資本，沈修也曾明裏暗裏質問我是不是對不起他。
直到發現紅杉高層全員女性時，沈修才作罷。
當時他說是過於在乎我。
現在看來，他不願意承認我的優秀。
或者更直白一點，他接受不了伴侶比自己更有能力。
男人的自尊，真是氾濫又稀少。
我摩挲着剛做的美甲，微微勾起脣角：
「哦對了，宏圖的大老闆是我爸爸。」
「你特麼給我戴綠帽子！」
在沈修暴怒的間隙，我告訴了他一個讓他追悔莫及的祕密。

-14-
沈修一直都知道，我的父母對我極度不好。
所以在婚後，我很少回老家。
三年前，有來自港城的律師聯繫到我。
說我是港城首富的女兒，讓我去港城接管產業。
這一聽就是詐騙。
誰敢信啊！
但直到一個老頭子和警察一起找到我，我纔敢相信。
我真的是港城首富失散多年的女兒。
當年，我爸媽帶着 9 個月的我跟着商隊赴港。
中途我被人偷走，杳無音信。
再後來，我爸真的在港城發家。
一躍成爲首富。
然後斥巨資找到了我。
我不想隨他去港城。
我爸便注資，爲我開了投資公司——宏圖資本。
但條件是不能告訴沈修。
我本以爲這是我爸對沈修的偏見。
沒想到是他太瞭解男人了。
得知真相後，沈修突然跪在我腳邊：「老婆，你怎麼能瞞我這麼久？」
我踢開他：「我已經申請了訴訟離婚，你最好在調解時就同意。否則，我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他再次抱住我的腳：「老婆，我不離婚，我死都不會離婚。」
我打開手機的免提，周倩尖銳的嗓音傳來：
「哥哥，你不離婚娶我，我就告你強姦。我有很多證據！」
和周倩在一起後，沈修就變得很喜歡玩角色扮演。
他最喜歡扮演霸總，難免少不了強制愛。
周倩錄了視頻。
掐頭去尾就是強姦的鐵證。
色字頭上的那把刀，終是落在了沈修頭上。
……
領離婚證那天。
我穿上了許久未穿過的白色連衣裙。
默契的是，沈修換上了白襯衫。
我們坐在領證的窗口，恍惚間回到了六年前領結婚證的日子。
簽字前，沈修的嗓音突然帶上哭腔：
「秋秋，我，我還能再追你嗎？」
我突然想到十八歲那年，沈修向我告白。
我果斷拒絕：
「沈修，我成長的環境讓我很沒有安全感，我會作會鬧會說分手，不適合做你的女朋友。」
他卻將花塞進我的手裏：
「我認定了你，你提一次分手，我就追你一次，你提一千次分手，我就追你一千次。」
年少的誓言直白又熱烈。
心跳的轟鳴聲讓我喘不過氣。
如今將近三十歲的沈修再說這句話，卻顯得十分可笑。
我用力簽下名字，連眼睛都沒抬：
「不能！你再也不是十八歲的沈修，我也再不愛你。」
年少情深，到底還是走到了兩看相厭。
好在，我得到了全部的金錢。
還是不算太虧吧？
即便這樣安慰自己，眼淚還是溢了出來。
十多年的感情，一旦剝離如抽筋剝皮般痛。
領完離婚證後，周倩就出現在門口。
我嗤笑着：
「恭喜你啊，垃圾到手了。」
街邊的小店傳出熟悉的旋律：
【愛真的需要勇氣，去面對流言蜚語。】
如今這盛大的流言，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
哦~忘記說了，在我出發前，我在我的社交平臺上發佈了一段視頻。
記錄了我們十年來的愛情。
也記錄了渣男和小三刺激的ţṻ₆婚外情。
我的粉絲加起來有三百多萬。
能給他們找點不痛快，我就痛快了。

-15-
很快，沈修被行業封殺。
周倩沒多久就物色上了新的男人。
大她 20 歲的禿頭包工頭。
我還以爲沈修和周倩情比金堅。
原來沒有物質的愛情，真的是一盤散沙。
不用風吹就散了。
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往事暗沉不可追，來日之路光明燦爛。
與其在男人的過錯裏浪費時間，不如把怨恨男人的時間還給自己。
我踏上去港城的飛機。
頭等艙裏，林霜將最新的融資報告遞給我：
「冷總，這兩家公司都不錯，很有投資前景……」
對啊，與其浪費時間浪費金錢浪費生命投資男人，不如將選擇的權利牢牢握在自己手裏。
女人的事業，永無止境。
今後，我們女人就只搞事業了。
沈修視角：

-1-
我喜歡冷秋，除了冷秋，誰都知道。
初遇時的掃蕩腿，一下就踢進了我心裏。
我對她的喜歡，如野草般瘋長，怎麼燒都燒不盡。
於是在文理分班時，我仗着成績優異，順利進入了她所在的重點班。
追一個女孩需要多久呢？
我用了 1095 天。
日記裏的每一個字，都記錄着我日漸瘋長的愛意。
我向所有人宣告我對她的愛意，卻唯獨懇求他們對她保密。
如今這份日記，被冷秋藏在保險櫃裏。
離婚後，她卻沒帶走它。
我打開保險櫃，日記本下面是厚厚一摞情書。
那是大學時我們異校，我寫給她的。
竟然有 48 封。
每個月一封。
婚後，我再也沒有爲她寫過情書。
我拆開那些情書。
竟然發現冷秋在背面寫了回信。
最新一封的日期是：離婚前一天。
我慌慌張張拆開所有信封。
原來，原來我的每一次出軌，她都用一封情書原諒我一次。
這些情書，是我們婚姻走向終點的倒計時。
我虛弱地攤在地上，信封和照片散落一地。
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創業成功後，那些聲名在外的黃總、趙總、王總，他們和我說：
「男人嘛，性和愛，本來就是分開的。
「成功男人，誰不是家裏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
「玩玩而已，只要你心還在家裏就好。」
可到冷秋這裏，怎麼就行不通了呢？
我終是弄丟了最愛我的人。
突兀的電話鈴聲響起。
掃了一眼屏幕，我陷入暴躁。

-2-
是周倩。
「幹什麼？」
電話那端，她哭哭啼啼，真讓人厭煩。
冷秋就從來不會這樣，她情緒穩定，內核堅韌，任何時候都遊刃有餘。
周倩真是連她的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
「哥哥，我在民政局門口等你很久了，你說過今天要和我領證的。」
怒意一下子就來了：
「都怪你不知廉恥，要不是你，我也不會妻離子散。領證，妄想！」
我掛斷了電話。
對周倩的恨意到達了頂峯。
都怪她勾引我。
我本是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
在我和冷秋結婚的第三年。
一次我一個人回老家，我媽不知道從哪叫來了一位八竿子打不着的遠房表妹。
半夜，她偷偷爬我的牀，說要爲我生孩子。
我氣得一腳將她踹下牀。
後來我再沒回過老家。
再後來遇上週倩完全是意外。
她故意將咖啡灑在我的西褲上。
然後手忙腳亂地爲我擦拭。
我本應該生氣，但我在她小鹿般的眼眸裏看到了愛慕和敬仰。
那是冷秋從不會對我表現出的神情。
當然我很清楚，我是已婚人士。
我也只是把周倩當做妹妹。
看她實在可憐，才讓她去公司做前臺。
沒想到她常常以彙報工作爲由進入我的辦公室，在我抬眸瞬間就變得一絲不掛。
一次兩次我可以拒絕。
十次八次我也能拒絕。
那二十八次呢？
終於，在冷秋住院的那個午夜，我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這一切都是周倩的錯。
是她下賤。
我拿起手機給她發了語音：
【我永遠都不會娶你，死心吧，我愛的人只有冷秋。】
不到半個月，我被警察傳喚。
冷秋報警，說我強姦了她。
這簡直是荒謬。
我打電話給江風。
他是律師，可以幫我。
電話響起時，江風緩緩開口：
「當年舉報我的人，是你吧？」
沒給我辯解的機會，他掛斷了電話。
我承認，舉報他的人是我。
但我只是覺得他的性格不適合那個專業。
我幫他做了更好的選擇。
要不是我，他後來能考上北大法律系嗎？
真是不懂感恩！
我的心情煩躁到了極點。
很快有新的陌生消息：
【沈修，給我十萬, 我就撤銷報警，否則, 我肯定將你送進去。】
原來周倩跟着我, 只是爲了錢啊！
我回她：【之前給你買的包包珠寶, 加起來快百來萬了，別這麼貪心。】
周倩：【那些東西都被你前妻要走了，律師說即使我不給，也會被法律判給她。她好狠, 我勸你快快給錢, 要不然我送你去喫牢飯。】
算了。
區區十萬塊, 就當是破財消災了。
雖然我在公司失去了話語權, 但我的股份還在。
我轉讓了所有股份。
拿到二百萬。
打發完周倩，我仍舊可以東山再起。
到時候, 我再去把冷秋追回來。

-3-
我開始砸錢做項目，很快錢沒了。
我只好親自去拉投資。
酒局喝了一次又一次, 胃出血了一次又一次。
我突然想到, 當年我剛開始創業, 很多酒是冷秋替我擋的。
她說她千杯不倒, 而我剛好胃不好。
那些投資人真的就被她喝服了。
我好像真的把很愛很愛我的冷秋弄丟了。
又一次酒局, 我碰到了齊偉。
他是我高中的好兄弟。
也全程參與了我追求冷秋。
此時，他坐在主位。
我討好地遞上一杯酒：
「小偉啊, 兄弟這個項目很好的, 你投資保證不虧。」
他笑着推開酒杯：
「沈修，我來就是看在當初的情分上。你當年追冷秋追得轟轟烈烈, 最後怎麼還是出軌了？」
我剛想回復, 他繼續道：
「我也不想知道其中的緣由, 我只想說，你這樣的人，我後悔和你做兄弟。」
說完他拂袖離去。
當天晚上, 高中的班主任發來消息：
【沈修，你讓我很失望，我最後悔的事就是做你的證婚人。】
……
出軌, 真的十惡不赦嗎？
爲什麼那些男明星出軌, 還能復出，還有那麼多粉絲？
我也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而已，怎麼就被人口誅筆伐了？
正煩躁時，快遞打來電話：
「沈先生您好，您當初定的嬰兒牀已送到門口，辛苦簽收！」
嬰兒牀？
我打開門，半人高的嬰兒車就這樣被送貨員放在門口。
想到我死去的孩子, 支離破碎的家。
我一腳踹在了牀上。
然後狠狠將它踩碎。
突然，我感覺胯下一陣疼痛。
血順着褲子流了下來。

-4-
急診室裏，醫生一臉嚴肅：
「尖頭螺絲刺進睾丸，我從業十幾年從未見到這種情況，您是怎麼做到的？」
我緊緊握住醫生的手：
「醫生, 那我以後是不是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醫生沉默片刻：「有點難。」
突然，急診又送來一例病人。
「醫生, 病人黃體破裂、體內有異物…Ṫű⁵…」
護士推着的人，竟然是周倩。
她表情痛苦，身後跟着一位頭髮稀疏的中年男人。
夜色沉沉。
這是出軌的報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