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藤

嫡姐尤其媚男厭女。
孃親心悸發作派人去請爹爹,她卻指責孃親裝病爭寵。
「爹爹每日忙於政務,孃親你就該懂事體貼,不要讓爹爹爲你的小事而分心。」
最後她攔下僕從,任由孃親生生猝死。
她卻被爹爹誇獎大度體貼。
大姐難產,她攔下擔憂的姐夫勸說:
「一咬牙一用力的事,如何能勞煩姐夫,不過是爲了惹你憐愛才故意裝模作樣,姐夫才辛苦,才該好好歇息纔是。」
最後大姐難產而亡,未能見到姐夫最後一面,含恨而終。
她卻被姐夫誇讚善解人意。
我與丞相嫡子定下親事時,她聽聞聘禮有黃金百兩,珠寶無雙。
當衆斥責我愛慕虛榮,將聘禮改爲了一枚銅錢。
我慘被退婚,她卻因通情達理嫁ŧůⁿ入丞相府成了主母。
我一時想不開跳水而亡,再睜眼。
正聽到孃親捂着心臟痛呼出聲。

-1-
「孃親,不過是心悸,你且忍忍也就是了。」
嫡姐沈若璃不耐煩的嗓音透過雕窗傳來時,我才從窒息的痛苦中回過神。
原來自己竟重生到了孃親生辰當日。
因爹爹忽然當衆帶回一個有孕外室。
孃親大怒,引發了心悸。
她一邊吩咐着姐姐去尋郎中,一邊又怕自己撐不下去想再見爹爹一面。
可沈若璃卻穩穩坐在交椅上對孃親數落不停。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常見,何況爹爹政務繁忙,孃親你不體貼懂事也就罷了,竟還爲一外室與爹爭吵不休,實在是不夠體面。」
「現下竟還裝病與她爭寵,我是你的女兒自然不能看你一錯再錯。」
我聽到痛哼聲想衝進去施救,卻被沈若璃的貼身丫鬟給敲暈。
待我再醒來時,孃親早已斷了氣。
而爹爹雖然悲痛卻念在沈若璃一片孝心的份上。
不僅替她掩蓋了罪過還誇讚她大度體貼。
而如今,我轉頭就吩咐自己的貼身丫鬟去請郎中。
自己則滿臉驚慌地衝去了前院。
「爹爹,不好了,後院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看着衆人紛紛起身迫不及待地想去往後院,我忍不住笑了。
想踩着我們的命爲自己做嫁衣。
這一次,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2-
爹爹很氣憤,覺得我當衆喧譁引着衆人去後院難登大雅之堂。
可今日來的,有同僚亦有政敵,自然樂得看他難堪。
根本攔不住大家趕往後院的腳步。
已懷孕八個月的大姐沈南音也從府外趕來。
在她身後還跟着揹着藥箱的兩位郎中。
她先一步攔在諸位面前行禮。
「母親身體不適,實在不宜待客,不如諸位先行回府,日後母親修養好身體,自當一一賠罪。」
前世大姐明明是在母親死後纔會回府。
怎的今日這樣巧?莫非她也重生了?
可我不願錯過良機,拉過大姐因着緊張而滿是冷汗的手安撫。
「姐姐且信我一次,我定不會讓母親出事,這一次,也要給沈若璃一個教訓!」
大姐瞬間驚訝地睜大了眼,「妹妹你如何得知……」
看着鬆了一口氣的爹爹已經在引着衆人出府。
我顧不得多說。
只來得及驚呼出聲。
「哎呦,你們聽,是不是有什麼聲音?」
話音剛落。
衆人便清楚地聽到一牆之隔的沈若璃任由孃親呻吟悶哼。
而她身爲子女卻不管她的死活,反而斥責她爭風喫醋不堪爲主母。
可拋開男子不談,大家同爲女子。
誰內心又不渴求一生一世一雙人?
又如何不知在主母生辰日當天當衆帶回外室。
原本就是在打主母顏面。
於是長公主不屑地冷哼出聲:
「沈府的教養真是讓本宮大開眼界,身爲嫡女不關心ťů₉自己母親身體安危也就罷了,竟還敢數落於她?」
「真是畜生不如!」
與孃親關係相熟的丞相夫人,也理了理自己的髮髻,嗤笑道:,
「公主說得在理,臣婦只聽說過賣身葬父的孝女,卻沒見過未出嫁的女子反教育起主母來的?」
爹爹面上難堪異常,徑直推開了廂房大門。
在沈若璃興奮迎上前時,抬手就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住口!你都在胡說八道什麼!」
可令我奇怪的是。
沈若璃的目光定定地看向長公主。
眼中似乎帶着一絲悲傷?

-3-
還沒等我看清。
沈若璃的眼神落在了我與大姐身上,劃過了一絲恨意。
她跪在地上可憐求饒,
「爹爹莫要氣壞了身子,女兒剛纔只是將大姐與三妹日日掛在嘴邊的話學給母親聽而已。」
「爹也知道,我耳根軟,性子又弱,一心將爹當做沈府的天,這些言語大逆不道,女兒也是不想讓她們誤入歧途才告知母親的啊!」
周ţűₙ圍女眷看我與大姐的眼神頓時不同。
顯然將我們二人當做了不尊不孝之人。
我示意郎中快些給軟榻上臉色青紫的母親診治。
沈若璃想禍水東引,可她卻忘了。
只要母親醫治及時,自然能將真相說出。
可沈若璃卻快走兩步攔在了我的面前,氣憤地質問。
「ẗṻ₄娘貴爲主母怎可當衆被男眷診治把脈?她既是爹的夫人,身體髮膚就該歸爹所有,被人看了,豈不是醒來也要羞愧到一條白綾一死百了?」
我沒想到在母親生死攸關的時候,沈若璃還在搞媚男厭女那套說辭。
眼看母親幾乎昏厥,還是大姐示意丫鬟上前乾脆捂住了她的嘴。
可她卻在推開丫鬟的一瞬間,撲上前衝着母親的胸口狠狠捶上了兩拳。
哭泣大喊:
「母親!母親都怪女兒無能,害得你晚節不保!」
還好郎中眼疾手快,在母親幾乎暈厥過去時,刺入了她的太陽穴。
換來了母親一聲有氣無力的呵斥:
「你……你還不快滾!」
「想害我沒命的蠢貨!」
衆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怪不得二姑娘頻頻阻攔,原來真是想陷害嫡母!」

-4-
心滿意足地看罷這一場戲,衆人就一鬨而散。
沈若璃高聲喊着自己冤枉。
可有母親清醒來的說辭,以及她剛纔的行爲,已經足夠她聲名狼藉。
看着沈若璃氣沖沖地就要回房。
我在她身旁輕笑。
「姐姐一心爲爹爹,可惜爹卻不甚在意呢。」
聽說沈若璃回自己廂房後就砸了房內擺件。
大罵我與大姐毀她聲譽、狼狽爲奸,直說要讓我們二人好看。
她甚至去求求見爹爹想要爲自己辯解。
可爹此時正在氣頭上,自然不願見她。
我與大姐迫不及待地想要告知母親沈若璃的真面目。
卻被她沉着臉擺手。
「你們不用多說,我已經知道了。」
竟然連母親都重生了,我與大姐抱着母親喜極而泣。
只是一想到月餘後大姐即將生產。
大姐頓時垂下了嘴角。
「我怕是逃不過這一劫了,若我被她生生拖死在產房內,倒不如一杯毒酒帶着孩子一死了之!」
我與母親相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震驚。
大姐這才說出我們不知道的真相。
原來前世大姐之所以難產,是因着沈若璃送去了一個裝有紅花粉的嬰兒胎衣。
並且早早收買了大姐房內助產的穩婆。
大姐因着紅花本就出血不止。
穩婆卻寧願站在一旁一動不動,都不肯動手爲大姐助生,
這也是沈若璃爲何當初死活攔着大姐夫不讓他進產房的緣由,
母親氣得猛地拍向了面前的八仙桌,罵着「孽畜!」
可我實在不解,我們本是一母所生的親姐妹。
爲什麼?
爲什麼她卻要我們所有人的命,連母親都不放過?

-5-
大姐臨產當日。
母親身體不適沒有來。
如同前世一樣,大姐的慘叫聲響徹整間府邸。
姐夫蕭雲庭擔憂大姐,無數次想要不論忌諱地衝進去,卻被沈若璃攔下。
「姐夫,產子如何能有大姐這般艱難,一咬牙一用力就能輕鬆誕下麟兒。」
「若是大姐此番產子不順,只能說她福薄命苦。」
隨即殷勤地給蕭雲庭端茶又遞糕點,勸說他政務如何繁忙。
不如先回房好好歇息。
以往蕭雲庭念在大姐的面子上或許會對她耐心兩分。
可自打大姐講述了沈若璃想要謀害母親的事以後。
蕭雲庭便將沈若璃歸爲了毒女一流。
待她從頭到尾都冷着一張臉。
沈若璃還想再勸,ṱùₖ卻被迎面趕來的蕭氏祖母蕭老夫人冷聲呵斥。
「什麼福薄命苦,我去靈佛寺求的就是南音母子平安,你作爲她的嫡妹還未出嫁就當着姐夫的面議論起產房一事,真是不知廉恥!」
「蕭府寺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還不把沈小姐請出去!」
前世因着大姐突然臨產,蕭老夫人還在靈佛寺祈福沒能趕回來。
這才讓無人主事的蕭府被沈若璃鑽了空子。
如今沈若璃無可奈何,只能低眉順眼地認錯道歉。
擺明了無論如何也要留在府上等候大姐生產。
隨着大姐的慘叫聲不止,沈若璃嘴角的笑意幾乎忍不住。
「祖母,實在不是小女胡言亂語,姐姐身子柔弱,早前便被說不易生養,既然這樣久都沒能順利產子,多半是要一屍兩命了。」
「只是委屈了姐夫,明明一表人才卻選了大姐這樣福薄的女子爲妻,真是令人惋惜。」
我本就緊張得攥緊了手帕。
一聽此言,忍不住抓起她的衣袖衝她甩了一耳光。
「詛咒嫡姐,實在是丟人現眼,妹妹爲肅家風無論如何也要給你個教訓!」
「哪怕是回府被鞭打罰跪我也認了!」
沈若璃氣急敗壞,「你這個賤人竟敢打我?難道我說得不對麼?」
「哪有產子要這樣久,說來說去還不是自己沒本事?」
「若是自己身子骨爭氣,張張腿孩子就出來了……」
蕭老夫人也被氣得臉頰漲紅,舉起柺杖想敲打她,卻只聽產房兩聲清脆的啼哭。
「生了!」

-6-
「恭喜老夫人,大公子,夫人產下了一對龍鳳胎!」
沈若璃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不不,怎麼會……」
「嘎吱」一聲房門打開。
母親懷裏也抱着一個哇哇啼哭的嬰兒,笑呵呵地走了出來。
沈若璃很快反應過來,原來母親擔憂大姐。
早就進了產房陪產,卻將消息欺瞞於她。
她下意識就想去拉蕭雲庭的衣袖,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姐夫,剛纔若璃不過是心疼姐夫勞累纔會胡言亂語,你可要替妹妹說上兩句好話……」
蕭老夫人一個柺杖就捅上了她的後腰。
母親更是冷着臉拿出了一件熟悉的胎衣。
「是嗎?」
「到底是胡言亂語,還是早有籌謀?」
身後倉皇的穩婆一個個被推了出來,不等母親恐嚇兩句。
一個個就如同倒豆子一般將事情經過全然托出,
沈若璃臉色一白,不死心地往蕭雲庭面前衝。
「姐夫,你可一定要救我呀,定是你待我溫柔幾分,大姐記恨在心,她纔想故意難產陷害於我。我膽小如鼠,一隻螞蟻都不捨得踩死,怎麼會害自己的親姐姐呢?」
蕭老夫人鄙夷冷笑:
「可老身從靈佛寺回京都,一路上都在聽衆人議論你前幾日想謀害嫡母。連母親都想謀害的人,算計自己嫡姐又有何不可?」
沈若璃頓時語塞,眼看蕭雲庭冷冷甩開了她緊攥着的衣襬,乾脆轉頭去求母親。
「娘,你明知道上次的事都是誤會,你快解釋清楚啊!」
「我一人名聲毀了也就罷了,可若是牽連了大姐與三妹的名譽可就不好了!」
這擺明了是威脅,母親心如明鏡。
示意粗使嬤嬤壓住了她的兩側手臂,語氣冷冰冰的。
「丟人現眼的蠢貨,你放心,哪怕將你驅逐出府,我也不會讓你影響了其他姐妹聲譽。」
就連產房內還虛弱無力的大姐也低聲附和。
「娘說的對,你根本不配做我妹妹,倒不如逐出府以免再禍害我與懷蕊聲譽!」
沈若璃沒想到孃親會這樣絕情,她想出聲。
嘴巴里卻被塞進了破布。
可她尤不死心,竟還想衝進廂房。
卻被粗使嬤嬤反應極快地生生拖拽出了府。
看着軟塌上軟萌的兩個嬰兒。
我們三人都十分慶幸。
幸好,幸好這一世。
我們成功扭轉了所有人的命運。
只是沒想到,上天竟然慣會與人開玩笑。

-7-
孃親爲着要給沈若璃除名族譜一事又與爹爹爭吵了一番。
即便蕭老夫人頻頻施壓,逼着爹給蕭府一個交代。
可在沈若璃無數次尋死覓活地爲自己喊冤下。
爹還是護下了她,只對沈若璃杖刑二十棍,就禁足在了房內。
我與大姐本想安慰母親,卻發現她並不傷懷,正在修剪面前的茉莉盆栽苦笑。
「我一生沒能誕下男兒,只有你們三個女兒,所以對着你爹心中有愧,便日日教育你們男爲天,女爲地,要你們將女誡記在心中,要你們拔去自己身上的一根根尖刺去做一朵菟絲花,依附着男子活過終生。」
「直到你爹早早在沈府外安置下了外室,我辛苦教育的女兒沈若璃卻爲了討好男人不惜弒母害姐,我纔在想,我是不是錯了?」
我與大姐一左一右地去哄着孃親開心。
如今這世道對女子原本就不公。
前世我們三人如何慘死,說白了還不是因爲自己沒有足夠的能力自保。
何況母親以前背靠秦氏,可秦氏倒塌後,孃家無人,只得一心依附着爹過活。
以往她又何嘗沒有明媚張揚過,可如今她只能謹小慎微。
至於沈若璃。
孃親確實教育她要事事順從男子,卻沒有教她將女子踩在腳下。
這條路是她自己選出來的。
提起她,我便想到了她的古怪眼神,便問起她與長公主有何淵源。
母親與大姐都懵懂不知,就被匆匆趕來的嬤嬤打斷。
「不好了夫人!」
「丞相府派人來退與三小姐的親事了!」
我們沒想到,沈若璃的反擊來得如此迅速。

-8-
與母親本是手帕交的丞相夫人冷着臉將一個緋色荷包丟在了書桌上。
「秦夫人,你我二人一向交好,但我卻不知道你的女兒還抱着姐妹同嫁一府的心思!」
「她雖然被禁足卻日日與長安私相授受,實在是下作!」
我心下一個咯噔,就見爹爹一身官袍笑盈盈地迎了進來。
「夫人,那就將若璃與懷蕊的庚帖交換一番,婚期就定在下月初九如何?」
孃親拔高了嗓音,十分不悅。
「大人,明明懷蕊與長安的親事早就定下了,哪有臨時換人的道理?」
「何況姐妹同嫁一夫,懷蕊日後還要被人指指點點。」
丞相夫人先一步冷哼。
「現在知道羞恥了?早些怎麼不管好自己的女兒,由着她與長安暗度陳倉?」
爹也低聲呵斥孃親不要胡說。
「懷蕊連自己日後夫君的心都留不住,嫁過去也是被休棄的下場,倒不如成全了若璃與長安的一片真心。」
原本禁足的沈若璃早就整理好儀容,一臉羞澀地走了過來。
只是在路過我時,得意地瞟了我一眼。
「就知道爹爹最疼愛若璃,夫人,日後嫁入杜府,小女定待夫人如同親生母親一般。」
丞相夫人蔑視地掃了她一眼。
「算了罷,我身子骨弱,做了你母親,怕被你害死都無法喊冤。」
沈若璃咬緊自己的下脣,泫然欲泣。
丞相夫人交換了庚帖後,就滿臉怒氣地被父親送出了府。
大姐罵着沈若璃不知廉恥,母親罵她搶我的親事豬狗不如。
只有沈若璃當做沒聽見似的,捋了捋自己的裙襬。
一臉的驕傲自得。
「你們再憤怒又能拿我如何?」
「我不過是將母親說的倚靠男人的箴言貫徹到底,何錯之有?」
「這都是你們欠我的!」

-9-
明明前世我們兩家定下婚事時,沈若璃纔出來摻和。
怎麼這一次她卻先一步與杜長安糾纏在了一起。
我與杜長安青梅竹馬,哪怕前世我壞了名聲。
杜長安也不退親,甚至爲了娶我還受了家法。
我不相信他會與沈若璃種下情根。
……
三日後,我與母親藉着商議聘禮的ƭŭ̀⁺緣由去了丞相府拜見。
過了足足兩刻鐘,丞相夫人才姍姍來遲。
我則藉口自己淨手的空隙,被早就收買的丫鬟帶去了杜長安的書房。
杜長安看見是我還有些驚訝,不由愧疚地解釋。
「懷蕊,我真的從沒想過要給你難堪,但我中了藥,將沈若璃認成了你……」
「往常她想方設法地堵我,我從沒理過她,直到有次我醉酒,喝了她爲我端的茶水。」
「我原本想掐死她,可她畢竟是嫡女,何況你爹主動提出更換庚帖,私下裏,沈若璃還說自己只是心悅我這個人,從不貪圖丞相府一分一毫,主動拒絕了聘禮。」
我本想搞清楚事情緣由,直到察覺到杜長安語氣中帶着一絲賞識。
我徹底失望了。
「你被沈若璃設計,現下卻覺得她對你一片真心?」
「杜長安,你怎麼這樣下賤?」
杜長安收回了眼神中的笑意,一臉不贊同。
「懷蕊,若璃只是真心仰慕我纔會犯錯,你何必對胞姐說話這樣刻薄?」
「何況與她在一起,她從不會像你這樣強勢,總是溫柔附和我說的對,說我頂天立地,說我才華橫溢……ṱú⁰」
我神情茫然地出了府與母親匯合,任由她將我護在懷裏輕哄。
被背叛的怒火在此刻達到了頂峯。
母親更是聲音冷然地向我允諾,一定會讓沈若璃付出代價。
既然她慣會使用媚男厭女的那一套。
那我就要打破她的天,將她一腳腳踩入爛泥裏。
萬劫不復!

-10-
回府時,
早就聽到風聲的沈若璃正在檐廊下幽幽然地品茶。
「長安哥哥送來的六安瓜片味道確實不錯,可惜以往都是妹妹房內,我……」
我生生掰開了她的嘴,將滾燙的茶水死命灌進她的喉嚨中。
「那麼愛搶男人?給你點教訓你就該受着!」
沈若璃想尖叫出聲,喉嚨卻被燙得說不出話,只能目光陰冷地盯着我。
……
母親用五千兩銀子收買了沈氏的族長。
爹的二伯,不僅將沈若璃從族譜上除了名。
還藉着讓她安心待嫁的名義將她趕去了一所偏僻別院。
隨即將沈若璃院內所有的丫鬟僕從都一一發賣。
背主的奴才,不要也罷。
春光懶困倚微風,長公主得了一盆金絲牡丹,決定在公主府舉辦打春宴。
大姐特意抱來了襁褓中的侄女小樂菱一同參加。
此時她已足半歲,小臉白裏透紅十分粉嫩。
只是輕輕逗弄就咯咯直笑,就連長公主都喜歡的愛不釋手。
沒想到沈若璃竟藉着杜長安的名義,一同趕來了打春宴。
長公主興致好,提議用金絲牡丹作詩。
輪到沈若璃時,她目光灼灼地望着長公主,作出一首完全不符合主題的詩詞:
「相思似海深,舊事如天遠。」
長公主本就因着上次的事對她不喜。
壓着不耐指責她沒有文采就不要隨便出來丟人現眼。
誰知下一秒,沈若璃就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
「公主,這首詩是小女爲您所作,小女實在是不忍公主被孃親欺騙多年,今日纔會大義滅親!」
丞相夫人用眼神示意着下人快將沈若璃給拖下去,
生怕她再發什麼瘋。
只有我們三人不慌不忙,眼睜睜看着沈若璃掉入我們佈置好的陷阱。

-11-
果然長公主不依,示意沈若璃有話直說。
她志得意滿地掃了我們一眼,言之鑿鑿:
「長公主,其實我纔是你的女兒!」
「那時暴雨,秦夫人去公主府看望你,卻突然臨產,與你都在殿內待產,中間只有一簾之隔,得知兩位都是女子後,她不甘自己的女兒只是尋常官女,趁你昏迷時,悄悄將我與她的女兒做了調換。」
「在我八歲那年,我親耳聽見秦夫人與身邊的胡嬤嬤悄悄說起此事,長公主若是不信,就派人叫來那老嬤嬤一問!」
長公主一揮衣袖砸碎了面前茶盞,大爲惱火,「胡說八道!」
可母親早就讓胡嬤嬤候在了殿外,不卑不亢地跪在了殿內。
「長公主,二小姐是瘋魔了,那日我與主母說的明明是話本子上的片段,她只是聽了一嘴,就腦補了許多。」
「先不說生產當日,房內共有四個穩婆,八個丫鬟,就連你們二人產女的時辰也並不相同,主母是傍晚酉時,長公主則是在未時,中間相隔三個時辰,試問早就昏迷過去的主母如何下地換女?」
「還有,長公主產女後因身體虛弱就被移入了有銀炭的廂房,那時產房內只剩下主母一人,全公主府的下人都能作證。」
「二小姐,你先前妄想弒母,又故意收買大小姐產房內的穩婆想讓她一屍三命,前兩日又奪了三小姐的親事,你今日造謠胡說,定是因着三件事都沒能隨你心意吧!」
胡嬤嬤說得有理有據。
再加上長公主早在沈若璃提出這番說辭時就叫來了管家,與府上的侍衛統領。
當聽到他們一口咬定,確實如同胡嬤嬤所說。
孩子根本沒有被掉換的可能,沈若璃整個人癱軟在地,臉色煞白。
「不可能!」
長公主被掃了興致,本想處置沈若璃,可杜長安卻不依地求上前。

-12-
「姑母,若璃也是想找尋自己的母親,一片真心赤忱,求姑母饒恕。」
丞相府夫人雖然不情願,可沈若璃已經與杜長安定了親,只好在一旁附和。
可沈若璃身後默不作聲的貼身婢女在我的眼神下,「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小姐!奴婢實在過不去心裏這一關,不忍心讓你一錯再錯!」
在沈若璃貼身婢女的坦白下。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對杜長江下了藥逼着他成親。
而且只有利用,根本不像他所說一樣是心悅他。
之所以選中杜長江這個人也是有着兩重原因。
一則,他與我有婚約,到時候我會傷心難堪。
二則,杜長江是長公主的姑母,她只有接近杜府,纔有機會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長公主。
而之所以選擇今日當衆坦白,是因爲沈若璃被沈府除了名。
板上釘釘的事就連爹都無可奈何。
她不想嫁入杜府時孃家無人,也沒有陪嫁被人看輕。
所以她等不及了,急於搭上長公主的這條線。
將我們三人一網打盡,自己一飛沖天。
可惜,她不能如願了。
沈若璃氣瘋了,她大罵着婢女忘恩負義,是在造謠污衊。
她將求救的目光放在了杜長江身上。
扯着自己還沒恢復原樣的嗓子,跪在地上求他救救自己。
「大公子,我待你一片真心!蒼天可鑑,這死丫頭一定是被人收買了,你千萬別信她!」
「小姐!你還不死心!」
隨着「嘭」的一聲,這丫鬟淒厲慘叫後,就決絕地撞上了一旁的木柱。
當場沒了氣息。
杜長江臉上的動搖神色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是你最貼心的婢女,想來沒必要用自己的性命來詆譭你吧。」
「沈若璃,你真讓我厭惡。」
丞相夫人本就是爲了遮掩二人的私相授受,纔會同意交換庚帖。
現在這難堪的私事被衆人所知,當即就取消了二人的婚事,罵着沈若璃掃把星。
沈若璃不死心地想去追離開的杜長江。
卻在路過大姐時一把搶走了她懷中的小樂菱。
高高舉起後狀如瘋魔。
「她本是不該出生的賤種!」
「爲什麼這一世,與之前全然不同了!」
「你們全都該死,到時候爹爹就會獨寵我一人,我就是沈府唯一的嫡女!」
「是能嫁給大公子爲妻的正經主母!」
「你們害得我一無所有,那就隨我都去死吧!」
我的猜想在這一刻終於得到了證實。
看着我們三人驚慌不已的表情。
她哈哈大笑後,用力地將孩子狠狠擲在了地上。

-13-
早有準備的侍衛從四周躥出,三兩下就將她死死按壓在地面。
她很快發現我們三人一臉無動於衷。
想再去打開包衣時,我先一步動了手。
裹着小樂菱的包衣裏面早就空空如也。
「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我們怎麼會給你機會?」
自從我的婚事生變,我就猜測沈若璃與我們一樣重生了。
可她隱藏得太好,我們遲遲沒有證實。
直到今日怕她狗急跳牆,我們換了包衣,恰恰印證了我的猜想。
可即便如此,她竟然還拔掉了髮簪,不死心地還想朝距離最近的我身上撲。
目眥欲裂地大罵着。
「就是你這個賤人,你們害死我了!」
卻被侍衛狠狠踹倒在地,髮簪也從手中滑落成了一塊塊白玉碎片。
「害你的人從來都不是我們,是你自己。」
……
沈若璃惹長公主暴怒。
被罰去了靈佛寺絞了頭髮做尼姑。
臨走時,長公主將我們請去了殿內。
孃親行禮想要賠罪,卻被長公主給攔住了。
「事到如今,我也沒必要瞞你們,我確實讓你孃親幫我換過一個孩子,只是不是她與我的,而是我與旁人的。」
我們這才知道。
長公主在嫁給駙馬前就有着心儀的少年,是舅舅,京都最年輕的威武將軍。
可成親前,匈奴來犯,舅舅只好披甲戴盔來與長公主道別。
那一日,
舅舅自山林中走來,驚鴻一現百花開。
長公主迷了心竅,兩人共取辰星作心抱。
臨走前,舅舅衝她許諾,定會早日凱旋,看她穿上親手縫製的嫁衣。
可舅舅食言了。
軍中有奸細,他行蹤被泄漏,沒能在戰場上活下來。
那時長公主已有兩個月身孕。
爲了隱瞞消息,只好匆匆下嫁於駙馬。
長公主怕這女童的身世受到駙馬猜忌,又怕被舅舅的政敵發現。
這纔有了母親服下早產藥,特意來公主府臨產一事。
如今,那女嬰被好好地養在一戶人家。
而換回來的女嬰本是個孤兒,卻在一次陷害中沒了命。
也就是從那時起,駙馬在外養起了外室,長公主膝下再無一子。
而往後,
母親背後顯赫的秦家也隨着舅舅的離世而坍塌。
我們本以爲沈若璃已經是窮途末路不足爲慮。
可門外忽然傳來一道驚呼。
「公主,沈若璃不見了!」

-14-
沈若璃藉着如廁的功夫砸暈了身後的嬤嬤。
穿上了她的衣裳悄悄出了公主府。
我安慰大姐好好照顧小樂菱,又將一臉愁容的母親安置在公主府。
自己趕回了府。
現在沈若璃既然知道自己不是長公主之女,她就一定會去求爹爹。
果不其然,我趕到的時候沈若璃正哭着求爹救她一命。
「爹,多年來我寧願不顧孃親也對你言聽計從,現在女兒不想做尼姑,你快想想辦法,讓我嫁給杜府也好啊!」
沒了利用價值的沈若璃此時在爹眼裏根本就是廢物。
他大叫着護衛讓他們快些將沈若璃拖出府去。
嘴裏還罵着沈若璃能攀上杜府還不知足,竟然還想當長公主的女兒。
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沈若璃不敢相信一直以來對自己寵愛有加的爹會說出這樣的話。
視線掃到我的一瞬間淒厲地慘笑出聲。
「你逼我的,這都是你逼我的!」
「既然爹不願意救我,那我就只能與母親談談條件了。」
我這才發現母親趕回了府,將我護在了身後。
「母親,你多可笑啊,你教育我們出嫁從夫,以夫爲綱,卻不知道他纔是禍害秦府的真兇!」
「我手中有爹勾結匈奴的證據!只要你們助我離開京城,我就將證據給你!」
爹如同一隻發怒的獅子,猛地回頭死死掐住了沈若璃的喉嚨。
「孽女,你胡說什麼?!」
沈若璃臉色漲紅,雙手不住地拍打着爹的手背。
在母親的揮令下,公主府的侍衛極快地分開了二人。
「你既說她是胡說,又何必這樣氣憤?公主有令,必須要將沈若璃送去靈佛寺,想來夫君想殺她,是不能了。」
爹嘴上說着自己一時不小心,眼神中的狠意卻根本無法遮掩。
沈若璃爲了向我們證明她不是說謊,確實拿出了一封爹與匈奴人商議的密信。
爲了將沈若璃手中的證據拿到手。
我們願意放她離開,同時也是預備引蛇出洞。

-15-
離開當日。
沈若璃的馬車行駛的相反方向。
一輛不起眼的烏篷馬車也在行駛。
不過兩柱香的時間,那輛華麗馬車就被一襲黑衣人攔截。
成功抓住了一個沒來得及吞下毒藥的死士。
而沈若璃睜開眼時,正看到我穩穩地坐在她的烏篷馬車裏。
品着六瓜安片。
「你,你們答應過我,會放我離開的!」
她的喉嚨徹底毀了,活似粗糙的瓦片在刮玻璃。
哪怕這麼激動的時候,聲音也小得可憐。
「我答應了,也送你離開了,可爹派人攔下了掩人耳目的另一輛馬車,我們抓到了活口,他已經承認了,爹確實是叛國賊,所以此時,我不需要你了。」
沈若璃狼狽地撲過來想要抓我的手。
「不不,我有好幾封密信!上面有他與匈奴如何聯合暗殺舅舅一事!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面上無動於衷,心中卻波濤洶湧。
沈若璃急得衝我表忠心,可我明顯發現桌面上的茶針不翼而飛。
「三妹,是我對不起你們,你就讓我走吧,往後我再也不會回來,一定離你們遠遠的!」
隨即她眼神一恨,快速地從衣袖處拔出了茶針就要刺向我的喉管。
「只要我殺了你,我就能逃!」
早有防備的暗衛如同幽靈般鑽出,在最後一剎那砸落了茶針。
我徹底沒了耐心。
「死不悔改,殺了吧,若是拿出證據,我纔可以考慮放你一馬。」
「不不,」沈若璃徹底怕了,「我給你,我現在就將證據給你!」
沈若璃手忙腳亂地從自己的髮簪中露出了漆黑的空管。
怪不得這牡丹髮簪她從不離身,原來是空心的。
裏面正裝着薄薄的兩封信件。
「我一共只有三封,剩下的都在這了。」
信件上,舅舅何時出兵又如何應對。
以及匈奴的回件上又對爹如何許諾,記錄得清清楚楚。
沈若璃似乎被掏空了力氣,癱軟地倚靠在窗沿上,語氣飄忽。
「娘說,什麼事都要聽爹的,爹說的一切都是對的,我覺得不妥,所以無意發現信件時沒有拆穿他的勇氣,畢竟,他是我們沈府的天啊,我只敢偷偷藏起來。」
沈若璃衝我苦笑出聲。
「我知道,你不會放過我,我傷害了你們,做了那麼多壞事。」
她的手攤開,似乎想像小時候那樣再揉揉我的發頂。
卻速度極快地抓過一旁的茶針,猛地刺入了自己的太陽穴。
眼神似悲似喜:
「懷蕊,其實娘錯了,姐姐也錯了。」

-16-
孃親與爹和離後。
長公主將爹通敵叛國的證據交給了皇上。
皇上勃然大怒,下令處以極刑。
行刑前一日,孃親還是去了大理寺牢房。
爹,不,沈方舟現下雖然狼狽,看到孃親卻並不覺得驚訝。
彷彿如同自己書房般一樣自在。
眼神帶着一絲懷念。
「你想問我爲什麼?」
「我一眼見到你的時候,你正在書齋暢談《女誡》對女子而言不過是把把枷鎖,那時候的你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幾Ţṻₑ乎在發光。」」
「也是,將軍府唯一的嫡女當然高不可攀,我便跟隨着你的腳步, 一步步向你靠近。」
「與你偶遇,下雨時爲你送傘,你一句喜愛經綸, 我就親手爲你抄錄, 終於讓你看到了我。」
「可你太高傲,縱然嫁於我,你看不起我在朝堂上左右逢源, 又覺得我胸無大志, 我就想, 你有何底氣對我指指點點呢?」
「哦, 原來是身後的將軍府啊, 所以你爹戰死沙場後, 我與匈奴勾結, 送你弟步他的後塵, 秦氏倒塌, 你能依靠的就只有我!」
「可是我現在又覺得無趣,你與其他高院女子又有何不同, 簡直如同傀儡,絲毫不再靈動。」
母親死死地攥住了手心, 雙目通紅, 悲痛欲絕。
「就……就只因如此?你就要害我的弟弟?!」
沈方舟語氣淡然。
「只因如此。」
「可你怨不得我, 你身上的尖刺是你自己一根根除去, 你的一片真心也是你自己雙手奉上。」
「還有這三個女兒,是你自己親手教導,秦如柳, 你怨不得我啊!」
孃親在沈方舟的哈哈大笑中暈了過去。

-17-
沈方舟雖死, 母親卻鬱鬱寡歡。
覺得是自己害死了舅舅, 好多次想隨舅舅而去。
我與大姐只好求到了長公主處, 不知她與母親說了什麼。
母親終於振作了起來, 肯喫飯,還主動抱起了正在喫手的小樂菱。
「南音, 懷蕊, 以前是母親狹隘了, 害得你們走了許多彎路。」
「如今,我也要爲自己而活,長公主開辦了學府,讓我去教一些孤兒識字。」
我自然支持。
「母親不用擔憂我, 我近來跟着大姐學了管賬,我打算去學學經商。」
大姐也笑盈盈地湊了過去,插諢打岔。
「我你就更不用擔心了母親, 爹被處以極刑後,我就給蕭雲庭下了絕子藥。」
「他若是想與我和離我也不怕,畢竟他以後只有樂菱兄妹這兩個孩子。」
「以往我只將他當做第一位, 可是往後, 我只在意自己。」
柔軟時,我們可以是追逐春風的菟絲花。
堅硬時,我們亦可以做那陰狠的殺人藤。
我們若願意, 便可以有萬千姿態。
往後,我自能成羽翼,何必仰雲梯?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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