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訂婚宴上,我拉住她的婚紗。
「霍湛不是好人,他……他對我……」
全家譁然。
姐姐哭着質問:「爲什麼要毀了我的婚禮?」
「就算是真的,不能等到訂婚宴結束再說嗎?」
後來,姐姐從二十二樓一躍而下。
全家都恨上了我。
葬禮結束,差點成了姐夫的霍湛攔住我:
「跟了我吧,做玫瑰莊園的女主人。」
-1-
「你說的是真的?」
姐姐手裏死死攥着禮服的一角。
我的指甲陷進掌心,不敢抬頭看姐姐的眼睛。
「看着我!看着我說話啊!」
我下意識後退兩步,姐姐的臉貼向我,
「那你爲什麼現在才說?」
賓客們的竊竊私語不斷傳入耳中。
「我……我就是,做了個噩夢」
喉嚨裏湧上鐵鏽味。
霍湛第一次在我家過夜時,
金屬袖釦進入我衣襬的冰涼觸感……
是他一開始就計劃好的!
姐姐直視着我。
「你毀了我的訂婚宴!毀了整個池家!現在告訴我你在做夢?」
她突然笑起來,笑聲是我聽不懂的慘烈。
「從小到大你都這樣,永遠分不清現實和幻想——」
「不是幻想!」
我聽見自己尖叫,聲音陌生得可怕。
母親衝過來扯我的頭髮。
「你還敢說?跟你姐姐和姐夫道歉!」
我的額頭撞在酒櫃角上,溫熱的血滑過睫毛。
「算了。」
霍湛的聲音冷靜的像個局外人。
他走過來用方巾按住我流血的額頭,檀香混着血腥氣撲面而來。
「小孩子做噩夢而已。」
他轉向姐姐時換了種語氣,溫柔得讓人戰慄。
「但是昕蕾,我們的訂婚宴……
「還是暫時推遲一下吧。」
姐姐突然安靜下來。
霍湛離開的很決絕。
「啪——」
媽媽的巴掌隨着房門的關閉落在我的臉上。
「你滿意了?」
媽媽的眼睛赤紅,我顫抖着低下頭。
所有人都不信我。
「昕蕾!」
突然爸爸的吼聲讓我和媽媽一驚。
再抬頭,只看到姐姐從窗口落下去的一片衣角。
-2-
急救室的紅燈像塊烙鐵壓在我眼皮上。
「池苡澄!」
霍湛沾染着血漬的西裝下襬掃過我的小腿。
姐姐剛好落在離開醫院的霍湛腳邊。
他的手指緊緊捏住我的下巴,「看清楚,是你害死她的。」
捏住我下巴的力度讓我想起那晚的玫瑰莊園。
當時他貼着我的耳垂說:
「你們姐妹連心跳頻率都一樣。」
我用力想要躲開霍湛的鉗制。
他的觸碰讓我感到噁心。
走廊盡頭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反應過來時,母親的指甲已經掐進我胳膊。
「爲什麼要撒謊?你就這麼見不得你姐姐幸福?」
我張了張嘴,喉嚨裏湧上鐵鏽味。
記憶碎片在腦內橫衝直撞。
我不敢說我沒撒謊。
那晚浴室瓷磚的涼意,
西裝褲面料擦過大腿的窸窣聲,不斷交纏。
「不是噩夢。」我聽見自己說,
「第一天就是你!對不對?」
霍湛低頭輕笑。
「害死你姐就是你的目的?」媽媽扔過來的手機擦過我的額頭。
「你怎麼敢撒這麼大的謊!」
屏幕碎裂成一片。
溫熱的血跡順着額角糊上我的眼睛。
「媽……」
我抓着母親真絲旗袍下襬的手微微顫抖。
聲音堵在喉嚨裏發不出來。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要說出來。
我後悔了!
真的後悔了!
再想說什麼,急救室的燈滅了。
「病人清醒時最後說要見妹妹。」
醫生口罩上的血點像散落的硃砂,「她說對不起。」
我跌坐在瓷磚上。
「昕蕾——」身邊是我媽撕心裂肺的喊聲。
看着推牀白布下單薄的輪廓。
霍湛蹲下來替我擦淚,檀香混着血腥氣鑽進鼻腔。
「現在只剩我們了。」
他指腹摩挲着我的後頸,「你說,誰會相信你?」
-3-
姐姐的葬禮是在三天後。
我跪在泥水裏,霍湛撐着黑傘蹲下來。
「苡澄不乖,說好是我們的祕密的。」
他的手指拂上我的臉一片冰涼,「苡澄。」
霍湛蹲下來時西裝下襬沾了泥漿,
眼睛落在不遠處的弟弟池清安身上。
「聽說清安馬上要拿到普林斯頓的全獎?」
我猛地抬起頭。
心臟彷彿停掉一拍。
雨水順ṭû⁻着髮梢流進眼睛。
可是我絲毫不敢動。
「如果這時候,清安被舉報論文數據造假……」
「你瘋了!」
我抓住他手腕時才發現自己在發抖,「你以爲你是誰——」
說出的話很強硬。
可是我的聲音裏卻是掩飾不住的顫抖和恐懼。
「噓。」
他冰涼的脣擦過我耳垂,「你猜我能不能做到?」
我跌坐在泥水裏。
我承認這一刻我怕了。
他是魔鬼!
母親突然從靈堂衝出來,「掃把星!你還敢來?」
她揚起的巴掌被霍湛截在半空。
「伯母。」
霍湛的聲音冷淡,「苡澄是來送昕蕾最後一程的。」
父親站在臺階上抽菸,火星在雨幕裏明明滅滅。
我知道他在看。
看自己無恥的小女兒,
是如何在大女兒的葬禮上勾引自己的姐夫。
「跟我走。」
霍湛突然攥住我手腕往停車場拖。
我踉蹌着撞上他後背。
腦袋裏已經空洞一片。
黑色賓利碾過積水潭時,
我聽見清安的聲音從我的手機裏傳出來。
「二姐,我相信你,我會和爸媽替你解釋的……」
霍湛的手指在觸摸屏上輕輕一劃,通話戛然而止。
他解開領帶時我聞到血腥氣,才發現自己把下脣咬破了。
「你放過他吧」
「你放心,」
他按下中控鎖的瞬間,「只要我的苡澄乖乖的,每個人都會好好的。」
-4-
霍湛把我壓在牀上時。
我看到落地窗外大片玫瑰在雨中盛開。
有鳥叫聲傳進玻璃窗,我好像有一剎那耳鳴。
他單手解開皮帶扣,
「苡澄,跟了我吧!」
我盯着天花板上玫瑰紋樣的浮雕,
「做這玫瑰莊園的女主人,我會對你好……」
我猛地咬住ţúₙ他手腕,血腥味在齒間炸開。
他悶哼一聲反而把我壓得更緊。
膝蓋頂開我顫抖的腿彎,「你恨我也要留下來。」
他喉結滾動着撕開我的襯衫,「我不會放過你。」
「爲什麼是我!」
我抓起牀頭的水晶菸灰缸砸過去。
他偏頭躲開時碎玻璃劃破我的腳踝。
「你以爲我想?」
他眼底泛起血絲,「從十六歲開始,我發現我對所有女人都沒有感覺,
「娶你姐也是來自家族的壓力。」
他的手指突然插進我髮間,
「直到第一次在你家,看見你踮腳拿酒櫃最頂上那瓶紅酒,
「裙角掀起來露出的腳腕……」
我揚手要扇他耳光,被他攥住手腕按在枕頭上。
他胸膛劇烈起伏,汗水順着下頜線滴在我鎖骨。
「我也恨爲什麼要是你!」
他忽然笑起來,「長得不好看,又不乖,還是池昕蕾的妹妹。」
我渾身血液都凝固了。
覺得諷刺極了。
原來我不過是他最好用的牀上用品。
他俯身時我聽見自己脊椎撞在牀頭的聲音,
「混蛋……」
「噓。」
他忽然捂住我的嘴,另一隻手扯開領帶。
「池清安還在等着全獎出國。」
我泄了所有的力氣,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崩塌。
-5-
我蜷縮在飄窗Ṱůₙ上數樓下的玫瑰時,
霍湛正幫我處理腳踝上的傷口。
「疼嗎?
「你聽話就不會疼。」
他把紗布按在滲血的傷口上。
我抓起手邊的玫瑰狠狠扎進他手背。
說不清是在發泄什麼。
他連眉頭都沒皺。
反而攥住花莖往自己皮肉裏又按深兩分。
「池苡澄,你該慶幸我此刻是愛你的。」
血珠順着綠色莖稈滾落,一滴一滴落在飄窗上。
他突然掐住我後頸迫使我抬頭,
「你最好看清你現在的處境!」
喉結抵着我突突跳動的太陽穴,「不要挑戰我的耐心。」
手機在牀頭瘋狂震動。
霍湛單手扯開我睡裙繫帶,
另一隻手按下免提。
池清安帶着哭腔的聲音炸開在電話裏,
「二姐!普林斯頓說我的推薦信有問題……」
我瞬間僵住。
他含混的笑聲混着血腥氣灌進耳膜,
「寶貝,我說過會幫你照顧好弟弟。」
結束後,我重新撥通清安的電話。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清安,別擔心,或許是學校搞錯了。」
「二姐,你在哪兒?你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
清安吸了吸鼻子。
我瞥了一眼坐在牀邊慢條斯理系襯衫紐扣的霍湛。
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呼吸都變得困難。
「我在……我在外面有點事,晚點回去。」
「什麼事?二姐,你是不是出事了?你在哪兒?」
清安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6-
我死死按住被霍湛捏紅的膝蓋。
指甲幾乎要掐進皮肉裏。
「在、在便利店買創可貼。」
我緊張得差點摔了手機。
霍湛的手指正沿着我脊樑骨往下滑,
「可現在是凌晨三點……」
「24 小時藥店!」
我猛地提高音量,霍湛突然咬住我耳垂悶笑。
「清安你聽我說,推薦信的事明天再等等消息……」
手機被抽走的瞬間霍湛按了掛斷。
「撒謊精。」
霍湛的拇指重重碾過我結痂的脣瓣,
「便利店?藥店?你當他是傻子?」
我別過頭,不去看他那張令人作嘔的臉。
「霍湛,我求你,不要讓我爸媽知道這件事。」
我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
心裏只有一個想法,不能讓爸媽知道。
我一個人承受就夠了。
「只要你乖一點,」
他俯下身,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耳畔。
我一陣陣噁心。
「池清安還是能好好出國留學的。」
他的手撫上我的臉頰,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溫柔。
我猛地打掉他的手,胃裏一陣翻湧。
衝進浴室,我趴在馬桶上乾嘔起來。
直到胃裏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酸澀的苦水。
走出浴室。
霍湛正站在門口。
手裏拿着一杯酒,眼神玩味地看着我。
「洗乾淨了?」他晃了晃手裏的酒杯,「要不要來一杯?」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徑直走到牀邊,拿起自己的包,準備離開。
「去哪兒?」霍湛的聲音裏帶着一絲不悅。
「ŧū́₉回家。」我頭也不回地說道。
「不許走!」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扯。
「池苡澄,」
他欺身壓上來,眼神陰鷙,「你想離開我?」
我掙扎着想要推開他,
「我姐纔去世,而且我還要上學。」
霍湛鬆開我,「每週五晚上我會去學校接你。」
他說的陳述句。
我知道我沒辦法拒絕。
-7-
第一個週五,他來接我。
賓利停在宿舍樓下,奢華得扎眼。
室友曖昧地撞我胳膊,「哇,苡澄,誰呀?男朋友?」
我慌亂地搖頭,「……表哥。」
逃也似的下樓,心跳卻越來越快。
樓梯轉角,我一頭撞進薄荷味的清冽氣息中。
同個實驗室的周硯白抱着培養皿後退半步,
「苡澄,週末要不要一起看《湮滅》?教授說這部科幻片對理解我們課題有幫助。」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手機在口袋裏瘋狂震動。
霍湛的短信彈出來:【讓他滾】
我咬着脣,別開視線,「抱歉師哥,我週末要回家。」
一路上,車廂裏壓抑得令人窒息。
我偷偷看他。
他臉色陰沉得可怕,捏着方向盤的手骨節泛白。
「解釋。」
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得可怕。
我深吸一口氣,「只是普通同學,約着一起討論實驗項目。」
「討論項目需要晚上去看電影?」
他猛地轉頭,眼神像刀子一樣剜在我身上,
我瑟縮了一下。
「池苡澄,別把我當傻子。」
他逼近我,呼吸都帶着寒意。
我下意識地往車門邊躲,渾身發冷。
「我警告你,池苡澄,」他湊近我,
「別試圖挑戰我的底線。你的一切,包括你弟弟,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到了別墅,他灌了自己一杯酒。
「別再讓我看到你和別的男人有任何接觸。」
他冷冷地警告我,「否則,我不保證會做出什麼事來。」
我蜷縮在沙發上,不敢看他。
他突然蹲下,緊緊抱住我,力道大得幾乎要將我勒斷。
「苡澄,你答應我,不要離開我!」
衣服被扯開。
頭頂的水晶燈開始在眼前不斷搖晃。
窗外的玫瑰還在盛開。
-8-
週一。
我站在實驗室儲物櫃前,看着周硯白空蕩蕩的格子。
昨天還擺着《基因編輯原理》和馬克杯的地方,
現在只剩下一張泛黃的便利貼。
「苡澄,培養皿溫度記得調至 37℃——周」
手機在掌心震得發燙。
第十七個「未知號碼」來電時,
我突然被人從身後捂住眼睛。
檀香味混着消毒水的氣息湧進鼻腔。
我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攥緊的拳頭不住地顫抖。
「猜猜我是誰?」
刻意壓低的聲音帶着戲謔,「我覺得你的好師哥需要休息一年。」
我猛地轉身。
後腰撞在實驗臺尖銳的邊角上。
霍湛倚着離心機,黑色襯衫領口鬆了兩顆釦子。
「你把他怎麼了?」
我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他忽然掐住我下巴,拇指重重碾過下脣,「這麼關心他?
「那你不如關心下你弟弟明天是否能順利拿到推薦信?」
我慌張的後退一步,
「他只是我的學長!」
霍湛的西裝褲料摩挲着我發抖的膝蓋,
「苡澄,你到底可不可以乖一點?」
「不要!」
我抓住他袖釦,水晶棱角刺進掌心,「我聽話,我都聽你的。」
他低笑着把我按在顯微鏡上,金屬支架硌得脊椎生疼。
「這才乖。
「還有半年你就畢業了,嫁給我。」
霍湛的下巴抵在我的肩頭。
我嗓子裏乾澀一片,說不出拒絕的話。
只得顫抖的點點頭。
「你太讓我沒有安全感了,我覺得,我要提前宣佈我們的關係了。」
他笑着輕撫我的臉頰。
我卻渾身顫慄不止。
「走,我帶你回家,順便給我的小舅子,送推薦信。」
-9-
家裏大門打開時,媽媽正在給清安剝橙子。
她抬頭看見霍湛搭在我腰上的手,
橙子滾落在地板上。
「二姐?」
清安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
「你和大姐夫……」
霍湛的拇指在我後腰摩挲。
我身體一陣陣惡寒的戰慄。
「伯父伯母,我打算等苡澄畢業就結婚。」
這句話像一顆炸彈,徹底引爆了這個家。
我任由霍湛一個人站在客廳中央。
頭深深的垂下。
媽媽像瘋了一樣衝過來,揚手就要打我。
霍湛眼疾手快地攔住她。Ťűₛ
語氣平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我們已經有了事實。」
「事實?什麼事實!」
爸爸臉色鐵青,一拳揮向霍湛。
霍湛沒有躲,硬生生捱了這一拳。
嘴角滲出血絲。
臉上卻依然保持着那副令人作嘔的微笑。
我連忙擋在爸爸面前。
壓低聲音說,「清安的推薦信在他手裏。」
爸爸的動作僵住了,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頹然坐下。
媽媽低低的哀嚎,「畜生!
「你毀了我一個女兒還不夠嗎!」
「姐,我不留學了,我就在國內讀書!」清安把我拉到身邊。
霍湛微笑着看着他。
「看來弟弟需要冷靜一下。」
說着看向我,眼神裏充滿了警告,「你說呢,苡澄?」
我立刻揚起微笑,揉了揉清安的頭髮。
「說什麼傻話,出國留學一直是你的夢想。」
然後我轉頭對霍湛說,「我們回去吧。」
清安一把拉住我,「姐,那你陪我喫頓飯吧。」
他的眼神裏充滿的祈求。
我看向霍湛,等待一個答案。
霍湛點點頭。
清安開心的拉我坐下。
轉過頭像無事發生一樣對霍湛說,
「姐夫,你去二姐房間休息會兒吧。」
霍湛坐在我身邊一動不動。
清安低下頭,「我只是想出國前和姐姐說會兒話。」
霍湛起身離開。
-7-
廚房傳來剁肉聲時,清安突然攥住我的手。
他指尖冰涼,掌心全是冷汗。
「姐,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我總把魚尾挑給你?」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力道掐得生疼。
「怎麼突然說這個?」
「因爲今天我想把魚肚讓給姐姐。」
他露出兩顆虎牙,轉頭朝廚房喊,「爸!我想喫你做的清蒸鱸魚!
「姐,巷口超市的鱸魚最新鮮,你幫我去買吧。」
防盜門在身後合攏的瞬間,
我聽屋裏傳來一聲悶響,
像是什麼重物砸在木地板上。
我下意識回過身推門,門卻被反鎖了。
「清安!你在做什麼?」
門裏傳來媽媽的尖叫聲。
我拼命的拍打着防盜門,「媽!你開門,發生什麼了?」
防盜門被打開。
我踉蹌着跌進客廳。
虛掩着的臥室門裏,霍湛仰面躺在我少女時代的碎花牀單上。
一把水果刀紮在胸口下方。
清安站在旁邊,「二姐,你自由了……」
他欣慰的笑着。
我的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清安,你怎麼能……你還有大好的未來!」
我顫抖着手拿出手機想要撥打 120,
卻怎麼也打不出數字。
「媽,媽……叫,叫救護車!快啊!」
-8-
救護車呼嘯而來。
醫護人員七手八腳地把霍湛抬上擔架。
霍湛臉色蒼白,胸口處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染紅。
我緊緊地抓着他的手。
他的手冰冷僵硬,沒有一絲回應。
到了醫院,霍湛被推進急救室。
媽媽終於回過神來。
她緊緊地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我的肉裏。
「苡澄,怎麼辦?怎麼辦啊?要是霍湛死了,清安就完了!我們家就完了!」
我盯着瓷磚上蜿蜒的血跡,刺激的我太陽穴突突直跳。
那是霍湛被推進來時滴落的。
清安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少年掌心滾燙,
「姐,你別擔心,我不能讓他毀了我兩個姐姐。」
「閉嘴!」
爸爸佈滿血絲的眼睛轉向我們,
「你們誰都不會有事,如果他死了,就是我做的,聽到了嗎?」
急救室的門突然開了。
醫生脫下沾滿獻血的手套。
「患者沒事了,刀子沒有傷及要害,只是失血過多。」
媽媽踉蹌着後退,臉上恢復一絲血色。
我深深呼出一口氣。
忍不住看向清安。
如果霍湛醒了,一定要告清安該怎麼辦?
-9-
護士把霍湛推到病房。
我僵在走廊拐角,聽見霍湛的咳嗽聲從病房內傳來。
我推門進去。
他沙啞的笑聲傳來,
「故意傷害致人重傷,三年起步。
「苡澄……」
霍湛蒼白的脣彎成新月,「來,過來。」
心電監護儀的綠光映在他臉上,我的心猛地一顫。
霍湛的指尖突然掐進我手腕內側的軟肉。
他仰頭望着天花板笑出聲。
我忍不住眨了眨眼。
猛嚥了一口口水。
「清安的刀再偏兩釐米,你弟弟現在該在少管所背刑法條文了。」
我被他拽得跌坐在病牀邊。
掌心黏膩的汗珠浸透手下的棉被。
他摸出手機按亮屏幕,
聊天記錄裏赫然是清安與我密謀殺害他的記錄。
「你僞造的。」
我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他冰涼的指尖碾過我跳動的脈搏。
「可你猜警察會相信誰?」
他猛地將我扯到面前,
「搬回玫瑰莊園,24 小時戴着這個——」
金屬手環扣上手腕的瞬間我劇烈掙扎。
他單手掐住我後頸按向心電監護儀。
「或者我現在就按呼叫鈴,讓警察聽聽清安是怎麼哭着說’二姐你自由了’。」
他舔掉我濺在他脣角的淚,
「乖一點,苡澄。」
病房門突然被撞開,清安衝進來。
霍湛竟在笑,「或許,再加一條殺人未遂怎麼樣?」
我死死攥住清安發抖的手腕,
「不……不要,我乖。」
-10-
我表面順從霍湛,和他一起出院搬回玫瑰莊園。
那金屬手環像個冰冷的枷鎖,
時刻提醒着我被掌控的屈辱。
半個月後,他痊癒。
我站在他身前爲他系領帶。
金屬手環在我手腕的脈搏上一跳一跳,
我忍不住看向閃動的藍燈。
「又在想怎麼撬開這個?」
霍湛的拇指按上我後頸的淤青,
那是昨晚他把我按在落地窗上留下的,
「最新款生物鎖,除非我死……」
我仰頭露出溫順的笑,指尖劃過他喉結。
「早餐想喫法式吐司還是英式鬆餅?」
浴室水聲響起時,
我赤腳踩過十二塊柚木地板。
第三塊鬆動的地板下藏着一個摔碎了屏幕的舊手機。
周硯白的消息在凌晨三點閃爍:【噴泉雕像左眼。】
沾着露水的青銅天使雕像裏,
微型攝像機泛着幽藍冷光。
身後突然傳來枯枝斷裂的脆響。
霍湛溼漉漉的頭髮滴着水,「在找逃跑路線?」
我迅速將攝像頭藏進袖口。
舉起沾着泥土的雙手:「移植的新品玫瑰……」
他掐着我的腰按在冰涼的大理石噴泉邊,
舌尖捲走我耳垂上的水珠。
「花匠新引進一種拉黑尼絲玫瑰,開出的花像黑色一樣,你一定喜歡。
「回房間吧,我去公司了。」
我順從的點點頭,目送他離開莊園。
隨手扔掉手裏的玫瑰。
我怎麼會喜歡黑色。
像霍湛的心一樣的黑色。
-11-
我回到房間,反鎖上門,立刻取出微型攝像頭。
這玩意兒比我想象中更小巧。
如果不是周硯白提醒,
我根本不可能發現天使雕像的眼睛是活動的。
我小心翼翼的將微型攝像頭藏在玫瑰花盆裏。
連接上舊手機,設置好自動上傳雲端。
我長舒一口氣。
像是溺水的人終於浮出水面,貪婪地呼吸着新鮮空氣。
接下來,就是等。
等待霍湛露出他的獠牙,等待他親手將自己送進監獄。
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周硯白髮來的消息:
【東西收到了,不會被追蹤到。照顧好自己。】
盯着這行字,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迅速又被冰冷的恨意淹沒。
-12-
我刪除了聊天記錄,將舊手機重新藏好。
然後,我開始實施我的計劃。
我故意在霍湛面前表現出對回到學校完成學業的渴望。
我知道,這會刺激他,會讓他惱羞成怒。
他會覺得我不安分,
覺得我想要逃離他的掌控。
「霍湛,」
晚餐時,我狀似不經意地提起,
「我想回學校繼續讀書,把畢業證拿到手。」
他的動作一頓,刀叉與瓷盤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音。
他抬起頭,眼神陰鷙得像要把我吞噬。
ťū₅「你覺得你現在的情況,適合回學校?」
我垂下眼簾,掩飾住眼底的恐懼。
用顫抖的聲音說:「我只是……不想讓自己的人生留下遺憾。」
「遺憾?」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你最大的遺憾,難道不應該是害死了池昕蕾嗎?」
我咬着嘴脣,眼淚順着臉頰滑落。
「我沒有……我沒有害她……」
「沒有?」
他冷笑一聲,將我拽到落地窗前,指着窗外盛開的黑色拉黑尼絲玫瑰,
「你看看它們,多像你啊,美麗又惡毒。」
我知道,我的表演成功激怒了他。
我故意用挑釁的眼神看着他,「你要控制我的一生嗎?」
我被霍湛掐着脖子按在長餐桌上。
「你又不乖了,苡澄。」
他扯開我領口的珍珠紐扣。
我拼命伸長手臂去夠桌邊的紅酒杯。
霍湛咬住我耳垂冷笑:「我說過,除非我死……」
當他的牙齒陷進鎖骨時,
我精準的把玻璃杯砸在他的額頭上。
霍湛扯着頭髮把我拖向旋轉樓梯。
額頭撞在黃銅欄杆上時,溫熱的血模糊了右眼。
地下室的鐵門發出「咣噹」聲。
黴味混着血腥氣湧進鼻腔。
霍湛把我甩在水泥地上。
我蜷縮着去摸藏在襪口的刀片,卻被他踩着腳踝碾碎指尖。
當鐵鏈纏上脖頸時,我終於哭出聲。
「霍湛我……錯了,我不回學校了。」
「現在知道怕了?」
他貼着我的耳朵喘息,手指插進我頭髮扯着頭皮往後拉。
「我說過讓你乖一點!」
-13-
霍湛的發泄結束後。
只有我微弱的嗚咽和急促的呼吸聲在地下室迴盪。
霍湛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裏。
這時的我。才知道什麼是恐懼和絕望。
我不知道時間流逝了多久,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我試着掙脫脖頸上的鐵鏈,
卻只是徒勞地讓自己傷痕累累。
突然,地下室的門被撞開了。
刺眼的光線讓我本能地閉上眼睛。
嘈雜的聲音湧入我的耳膜。
我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還有警察的呵斥聲。
我費力地睜開眼睛,看到幾個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在門口。
而周硯白就站在他們身後。
他的臉色蒼白,眼神裏充滿了擔憂和憤怒。
原來,周硯白通過遠程攝像頭看到了我被霍湛毆打,立刻報了警。
警察解開了我身上的鐵鏈。
渾身的疼痛讓我無法動彈。
周硯白衝過來抱住我,脫下外套包裹在我身上。
我終於覺得好像喘過一口氣。
「沒事了,沒事了,」
他一遍遍地重țûₐ復着,聲音顫抖着,「我帶你離開這裏。」
我被他抱着走出地下室。
看到霍湛被警察拷上手銬,他臉上帶着一絲驚愕和不甘。
我被送進了醫院,醫生檢查了我的傷勢。
說我身上有多處軟組織挫傷和骨折,需要住院治療。
周硯白一直陪在我身邊。
爸媽和清安趕來。
他們看到我的樣子,心疼的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我用力的牽動嘴角,想給他們一個微笑。
「沒事了, 」我虛弱地看向他們,
「爸、媽,沒事了。」
他們哽咽着點頭。
然後輕輕地握住我的手。
我躺在病牀上數着吊瓶滴落的水珠。
周硯白坐在病牀旁給我削蘋果。
他忽然停下動作,刀尖懸在果肉上微微發顫、。
「監控視頻裏……他經常這樣對你?」
我盯着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笑着搖搖頭。
-14-
三個月後站在法庭上作證時。
我還能聞到那日地下室發着黴味的鐵鏽味道。
霍湛的律師反覆強調那些淤青是情趣遊戲。
直到我的律師將拷貝的監控錄像摔在證人席。
畫面裏我被霍湛拖拽着向地下室走去。
「反對!非法拍攝不能作爲……」
「可它能證明我的當事人非自願行爲!」
我得父母在旁聽席上泣不成聲。
我低着頭不敢看那段視頻。
雙手止不住的顫抖。
……
「經調查覈實, 被告人霍湛犯非法監禁罪、強姦罪,事實清楚,證據確鑿……」
每一個字都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漫長的等待終於迎來了這一刻。
我抬眼望向被告席上的霍湛。
他突然轉頭對我笑。
金絲眼鏡後的眼神讓我想起暴雨夜撕開我衣服的銀質袖釦。
「乖,苡澄。」
他用口型說道, 法警拽着他胳膊時。
他依然在笑。
我後退半步,被周硯白扶助身體。
冷汗已經浸透整個後背。
走出法院時盛夏的陽光燙得我皮膚刺痛。
母親顫抖的手剛碰到我後頸的疤痕就哭出聲來。
父親紅着眼眶把西裝外套披在我肩上。
清安站在梧桐樹蔭下拼命揉眼睛。
「他爲什麼沒提……」
清安突然抓住我小臂,指甲幾乎掐進剛癒合的傷口,
「那天我明明用水果刀……」
我媽用力捂住清安的嘴, 然後搖搖頭。
-15-
我輕輕拉開清安的手, 對她搖搖頭。
「清安,沒有這回事。」
我的聲音很輕, 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清安愣愣地看着我,眼眶裏閃爍着淚光,最終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霍氏集團因爲霍湛的判刑,股票一路暴跌。
曾經的商業帝國轟然倒塌。
我休學一年回到學校。
抑鬱症在父母和周硯白的陪伴下逐漸好轉。
清安也如願出國留學。
日子彷彿回到了最初的平靜。
如果不是後頸那塊猙獰的疤痕, 我幾乎要忘記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
周硯白溫柔體貼, 無微不至地照顧我。
可是我沒有了給他承諾的力氣。
我蜷縮在牀角數藥片時。
周硯白正站在陽臺給我的多肉澆水。
陽光穿透他襯衫下若隱若現的腰線, 在瓷磚上投下晃動的光斑。
「今天要加半片喹硫平。」
他轉身時帶起一陣薄荷香,指尖還沾水珠,
「醫生說換季容易情緒波動。」
我託着腮看着他,心裏湧起一股暖流。
「在看什麼?」他輕聲問道。
我抬起頭,眼眸中帶着笑意:
「一本關於Ṭú₅心理療愈的書。」
周硯白瞭然的微笑。
-16-
一年後,我內心始終無法完全走出陰霾。
陽光依然刺眼,薄荷香依然縈繞。
可我依然能聞到那股揮之不去的鐵鏽味。
我開始頻繁地夢見那間地下室,
夢見霍湛金絲眼鏡後戲謔的眼神, 驚醒後便是徹夜難眠。
我知道,我必須去面對這一切,才能真正解脫。
我決定去見見監獄中的霍湛。
探視室的鐵柵欄在日光燈下泛着冷光,
當鐵鏈拖地的聲響從走廊盡頭傳來時,指甲已經掐進掌心軟肉。
心臟還是控制不住的猛跳。
霍湛的金絲眼鏡換成了黑框,囚服領口露出半截暗紅色疤痕。
他坐下時手腕上的鐐銬撞在桌沿。
目光落在我懷裏的拉黑尼絲玫瑰, 突然笑出聲。
「你還記得。」
他前傾時鎖骨凸起尖銳的弧度。
我摸到玻璃上凝結的水霧。
「畢竟是你教我的, 越漂亮的東西越要親手撕碎纔有趣。」
枯萎花瓣簌簌落在膝頭。
暗紅汁液滲進米色裙襬,像凝固的血跡。
我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與記憶裏金屬鎖鏈的碰撞聲重疊。
「霍湛,我不怕你了!」
我看到他在笑。
彷彿在說:
「苡澄, 你不乖。」
看着防彈玻璃隔在我們中間。
我感覺我終於沖走了地下室的黴味。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說,
「霍湛, 我姐姐是你害死的!不是我!
「是你欺負了她的妹妹。
「她的妹妹只是不想讓她被欺騙。」
霍湛的笑容收起。
鐐銬砸在玻璃窗上, 預警連忙壓住他。
-17-
走出監獄時。
爸媽還有周硯白都等在外邊。
我笑着撲過去擁抱他們。
探監後的第三個月。
我在晨間新聞裏看到了霍湛的死訊。
屏幕裏記者舉着話筒站在監獄高牆下,
說犯人是半夜用牙刷捅穿了自己的頸動脈。
周硯白關掉電視時,我正在喝水。
「苡澄?」
周硯白蹲下來握住我的手。
如今我已經不需要喫藥了。
我盯着他領口第二顆紐扣:「你換了香水。」
「你不喜歡?」他笑着揉我發頂。
我笑着搖搖頭。
「你的花店裝修好了,清安今天下午三點的航班, 說要來爲你慶祝。」
這次我真心的笑出來。
噩夢總是會消失的。
只要我們敢面對,不放棄。
那座玫瑰牢籠,再也控制不住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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