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寵愛一生的貴妃死前說自己後悔了,
「如果有來生,本宮願意和你換換,做一個小宮女,熬到 25 歲出宮,就自由了。」
「這帝王寵愛,這空虛的富貴,誰愛要誰要。」
她流下眼淚,說自己只想要一份純粹的真感情。
閉眼的前一刻還攥着我的手:
「櫻桃,你願意嗎?願不願意和本宮換?」
我流着淚將脣貼在她耳邊:
「奴婢願意。」
爲她擦了一輩子屁股,好累啊。 
-1-
封后大典那日,元貴妃說自己不活了。
她撞牆、跳湖、不喫不喝,終於將自己折騰得油盡燈枯。
急得皇帝一下朝就守在貴妃身邊,他攥着貴妃的手,眼底一片猩紅。
「雲浮宮上下八十個奴才,你今日不喫,朕殺十個,明日不喫,朕殺二十。」
聽到這樣的話,貴妃哭了。
她美麗失焦的眼中流下一滴淚,絕望而破碎。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愛上你。」
說完,她決絕地掀翻我手裏的熱粥。
「趙宴,別拿人命威脅我,你不配。」
皇帝震怒,連說了三個好字,隨意指着門口的宮人:
「給朕拖下去,打死爲止。」
皇帝說十人,就一個都不能少,最後被拉出去的,是站在我身側伺候茶水的桃子。
她抖若篩糠,嚇得滿臉是淚,絕望又淒厲地高呼:
「娘娘,娘娘您喫一口吧。奴婢是桃子啊,奴婢從小跟着您,您救救奴婢吧!」
「娘娘!奴婢小的時候爲您擋過刀啊!」
元貴妃哭得更兇,眼淚在她蒼白的臉上滾滾落下。
「皇上!你滿意了?打死我最親近的宮女,看着我孤家寡人,你滿意了?現在我能死了嗎?」
皇帝很久都沒有說話。
殿外都是木板敲在臀背上的悶響,混雜着奴才們斷斷續續地求饒聲。
即便到了這一刻,他們仍然沒有放棄,嗚咽地喊着皇上饒命、喊着求貴妃娘娘救救他們。
我低着頭,後背緊緊貼在身後的簾柱上,兩條腿在裙襬下極輕微地打顫。
這一刻,我突兀地想起很多年前貴妃曾說過的一句話。
她說:「在我宮裏,什麼奴才不奴才的,咱們人人平等,有什麼不開心的記得隨時和我說。」
-2-
皇帝終於被氣走了,他面色鐵青,一字一頓地說:
「貴妃若死了,你們都跟着陪葬。」
裏裏外外的宮人整齊下跪,正午豔陽的日子裏,桃子和另外幾個宮人已經嚥氣了。
行刑的都是箇中好手,棍子下去,都是內傷,每個人只從嘴裏吐出些血來,看着不嚇人,也好清理。
不消片刻人被席子捲走,條凳三個一摞,小太監便拿着盆來擦洗石磚。
這院子,便又恢復乾淨清爽了。
等我回到寢殿的時候,貴妃已不再落淚,她躺在榻上氣哼哼地說:
「統子,我要脫離這副身體。什麼情情愛愛,都是假的,書上寫的遣散後宮也是假的,連個皇后都不給我當,他根本不愛我!」
「重來一次,我要遠離皇宮,做個有錢有閒的自由人。」
「什麼?換個富商之女要這麼多積分?」
「那就換櫻桃吧,她性子軟弱最是忠心,換了身份只會對我感恩戴德,到時候我讓她給我一大筆錢,再封我個郡主什麼的。」
「難道她還敢反了不成?」
「天大地大,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一份純粹的愛情!」
「嗚嗚,臭渣男!」
我沒有辦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疑惑、驚懼、痛心、仇恨、絕望。
身後桃子的血才被擦乾淨,除了她之外,還有九個人。
每一個都忠心耿耿,謹慎小心地伺候她。
杏仁替她去過慎刑司,十根手指受了拶刑,骨節都勒斷了,接好之後還是變形,筷子都拿不住。
全福是嘗菜太監,喫了帶毒的菜,嗓子被燒啞了,方纔連求饒的話都喊不出來,只瞪着一雙眼睛流淚。
我甚至分不出神來思考她嘴裏那些怪異的話,
滿心滿腦都是,難道我們奴才,就真的不算人嗎?
-3-
貴妃看到我,和我說了好多話。
比她從前跟我說得所有話都多。
「櫻桃,宮牆喫人,本宮每日擔驚受怕,喫飯怕有毒,睡覺怕此刻,就連衣裳髮飾都怕被塞了麝香。我是寵妃,她們都盯着我,嫉妒我。」
我平靜地傾聽着。
可你每一道菜都有人查驗,都有人提前試過。
每天夜裏值夜的太監和宮女都各有兩個,便是刺客來了也要先紮在我們身上。
衣食住行,就連如廁用的恭紙都是綢緞織的,都專人看管。
貴妃繼續抱怨道:
「皇上說他只愛我一個人的,可你看,他納了這麼多妃子,還娶了皇后,我算什麼?他從前的承諾又算什麼?」
可你的寵愛經年不衰,不管怎麼作鬧,皇帝都寵着縱着。
他生氣了便罰我們這些奴才,發怒了就殺掉一兩個,卻從不肯讓你受一點傷。
說到最後,貴妃越來越委屈,哭得幾近暈厥。
「櫻桃,這些榮華富貴都是虛的,若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喫糠咽菜又如何!」
「如果能再活一次,我寧願做個小宮女,嫁給個普通人,一生一世一雙人。」
「你願意和我換嗎?櫻桃?」
我終於回過神來。
腦子裏是我偷聽到的「統子」、「脫離」這樣叫人理解不了的話。
我緊緊握住貴妃的手,努力扮演好這個忠心的小宮女。
「貴妃娘娘,奴婢願意。奴婢的命都是您的,您若能開心,奴婢什麼都願意給您。」
入夜了,門口的小宮女踩着梯子去點宮燈,院子裏守夜的太監抱着自己的鋪蓋坐到廊下。
其餘的奴才們都回了自己的屋子,瑟縮着祈求貴妃娘娘明日前可以喫點東西。
而元貴妃閉上了眼睛,她微笑着說:
「終於,我終於可以遠離這個喫人的皇宮了。」 
-4-
再睜開眼,我捂着脖子猛地坐起。
拼了命地大口喘息許久,才驟然發現身上那些沉痾舊疾都消失了,就連被勒死時的窒息感都不復存在。
我的手根根白淨柔長,沒有老繭和凍瘡。
我的肩頸輕巧靈便,不會痛得頭昏腦脹,一動就咯吱咯吱響。
我的膝蓋,我常年跪在石磚上的膝蓋也不疼了。
我掀開綿軟的錦被跑到妝臺前,銅鏡上赫然是元貴妃的臉。
「小主,是不是夢魘了?奴婢叫全福去太醫院要一副安神湯來。」
本該死去的桃兒出現,扶着我坐回榻上,一臉焦急。
我真的和元貴妃互換了。
還回到了五年前,徐昭和剛入宮的時候。
剛開始認識到這點時,我是有些害怕的。
如此弔詭神呼的事竟真的發生在我身上。
貴妃空有一副好樣貌,可卻沒有絲毫心機城府。
她張揚愛笑,厭惡誰都寫在臉上,不分場合時間的發作。
她會當着多年無子的德妃面說姐姐老了,即使懷了孩子也不好生下來。
她說穎嬪是綠茶,一見面不是罰人家下跪就是掌摑。
即便見到權傾朝野的丞相之女,她也毫不相讓,直言自己纔是皇帝的真愛,旁人都只是工具而已。
若有人勸,她也並不在意:
「生死看淡,不服就幹。你們別怕,她們動不了我的。」
自然是動不了她,
我整日如履薄冰,將宮中看得如鐵桶一般,掏儘自己的荷包去買通耳目。
先要提防着德妃的算計,她出身世家大族,院子裏姐妹衆多,是從小錘鍊的心機深厚。
要不斷打壓穎妃,她表面上逆來順受,其實已恨毒了貴妃。若是讓她得寵,手裏有可以調動的資源,那她出手必將不留餘地。
還有魏昭儀、慎貴嬪……
可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所以即便我再努力經營,絞盡腦汁,在權勢和金山銀山面前,還是如蚍蜉撼樹。
我眼睜睜看着她們層出不窮地栽贓陷害。
每一場這樣的戲碼,浮雲殿都會少幾個奴才,不是殘就是死。
他們忠心耿耿,像戰場上的士兵一樣,一個又一個站起來,義無反顧地替貴妃衝鋒。
那時候貴妃會拍拍我的肩膀,帶着些自豪地說:
「放心,沒人會記得 NPC,本宮記得,每一個爲我死掉的小奴才,本宮都記在心裏。」
想到這裏,一個以下犯上、罪該萬死的想法在我腦子裏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
我憑什麼不能做貴妃呢?
她徐昭和,不配啊。
我現在,已經是她了啊。 
-5-
此時門外傳來桃兒輕聲的通稟:
「小主,櫻桃的風寒好了,想給您請個安。」
寢宮門開,徐昭和邁着輕快的腳步走進來。
她雖穿着奴才的衣裳,可渾身都是養尊處優的氣度。
我知道,徐昭和在等我開口。
於是我故意畏畏縮縮地抬頭看她,眼中適時流露出驚惶和無措。
「娘娘?」
「好櫻桃,快過來。宮人那個通鋪又冷又硬,可難受死我了,你今日給我安排個旁的地方吧,要不同你睡一塊也行。」
她旁若無人地上前,打開妝臺上的玉容膏,嘴裏還抱怨着。
「你的膝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又厚又腫,還總陰絲絲地疼。」
那是你剛入宮的時候得罪德妃娘娘,我替你跪了一天留下的病根兒呀。
「老天奶,還有你這雙手怎麼也這麼嚇人,晚上還發癢呢……」
說了半晌,許是發現我一直沒張嘴,她終於停下來,回頭看我。
只見我跪在地上,滿臉是淚。
「娘娘,您怎麼能真的做婢女,您快讓仙人將我們換回來吧。」
我要試探她口中的「統子」是什麼樣的邪乎存在。
徐昭和隨意地擺擺手:
「無礙,旁人喜歡這榮華尊貴加身,我卻不喜歡,我更愛自由。」
「這無極富貴我都給了你,你可願爲我做些什麼?」
我故作茫然地抬起頭:
「奴婢卑賤之身,能爲娘娘做些什麼呢?難道神仙不能助娘娘嗎?娘娘還是快些換回來吧。」
徐昭和眼中露出幾分不耐來。
「怎麼就是卑賤之身?你原來做櫻桃的時候,我就不曾把你當過奴才。更何況,你如今是徐昭和,正一品從定將軍的女兒,未來寵冠六宮的貴妃娘娘,誰敢說你卑賤?」
「若不是我攻略失敗沒有積分,怎麼只能選你,只能靠你……」
她捏着我的肩膀,狠戾地道:
「總之,接下來我告訴你做什麼你就要做什麼,趕緊升到貴妃之位放我出宮,要不然我便讓神仙落雷劈你!」
見我唯唯諾諾地應下,她才得意地抬起頭,安撫我道:
「不怕,只要聽我的,你便能過上從前想也不敢想的好日子。櫻桃,千萬不要將我們互換的事說出去,你也不想被當成妖怪燒死吧?我有神仙庇佑,自是無礙的,我只是替你這個傻丫頭擔心。」
「到時候你讓皇上封我爲郡主,再賞賜我些金銀珠寶。我出宮去,你便是雲浮宮唯一尊貴的元貴妃。」
跟了她一輩子,我太瞭解徐昭和。
僅是聽方纔那些話我就知道,她的妖法出了問題。
她若再想要什麼,便只能通過我來達成目的。
是她只能換我,
是她沒法子再換回來。
待她走後,我冷笑一聲,給徐昭和安排了個偏房,又去尋了冷宮的一個叫榮威的啞巴太監。
只叫他辦一件差事,就是夜深人靜的時候,躲在徐昭和偏房的耳室裏,將她自言自語的每一句話都記錄下來。 
-6-
徐昭和剛入宮就得罪了德妃,故而綠頭牌被按下了一個月。
按徐昭和的話說,這都是她故意的,越是難得到的,越是被珍惜。
我用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瘋狂讀書。
上輩子我只在替徐昭和挨罰的時候,才能一ṭų₈邊照她的筆跡抄書一邊學些東西。
現在有這樣好的機會,我像掉到河裏的魚,將徐昭和當擺設的書籍一字一句的嚼過。
所以,在侍寢的當夜,皇帝念出那句:「眉黛不須張敞畫,天教入鬢長。」的時候,我沒有像徐昭和一樣懵懂地問他張敞是誰,而是紅着臉去勾皇帝的玉帶。
「彼此當年少,莫負好時光。」
皇帝受不住,一把將我抱起壓到牀榻上。
沒有人知道,卑賤宮女時的我,有多傾慕帝王。
傾慕他的滔天寵愛、無限權勢,每日做夢都咬着牙幻想自己坐在鳳輦上的風光樣子。
我甚至幻想過自己得寵時,徐昭和伺候我洗腳的情景。
醒來後,我抽了自己兩個大嘴巴,死死地將嘴角的弧度壓下去,再壓下去。
可今日,帝王睡在我的被窩,在解我的肚兜。
多年隱匿陰暗的幻想,一朝夢成。
我怎能,不放蕩一場向上爬呢? 
-7-
第二日我便破格從貴人被封爲妃位,封號元。
徐昭和卻氣壞了。
她不管不顧地衝進我的寢殿,陰沉着臉看我。
「我倒是小看了你。」
她定是覺得,我沒有妖法,又是個奴婢的芯子,皇帝根本不會喜歡。
我好整以暇地轉過頭,正要張口,便有小太監尖着嗓子唱禮,皇帝來了。
一道來的,還有服侍太后多年的老嬤嬤。
是了,徐昭和在位時,除了皇上,誰都看不上她,誰都要來難爲她。
「太后娘娘說了,本念着元妃身子不好,叫養一個月,如今又半夜提燈又侍寢的,想來身子好極了。便在自個兒院子裏跪兩個時辰,吐納陽氣,強健體魄。」
上輩子都由我這個小宮女代罰,導致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兩塊膝蓋腫得和饅頭一樣大,七八日都走不了路。
徐昭和知道了,只不高興地撇了撇嘴,說我怎麼那麼嬌氣。
如今我紅着眼眶倚在皇帝身上。
「皇上,昨日太疼了,臣妾……臣妾明日再跪行不行?」
皇帝面色不變,扶着我淡聲道:
「昭和嬌弱,便叫她這兒的婢女替了吧。」
我掏了帕子去點臉上的淚,眼睛卻看向門口的徐昭和。
皇帝順着我的目光,隨手點向她:
「就你吧。」
徐昭和一貫怡然從容的臉霎時僵住,我能從她極力剋制的神態和細微的顫抖中看出,她在憤怒。
怒火使她不敢抬起頭,只能一步一步走過來,極慢地走到院中央。
她彎下脊背,低下頭,雙膝落地,極不甘地跪下。
正午的兩個時辰,皇帝陪我用了午膳,又膩膩歪歪地笑鬧了一場。
我沒叫人關門,所有曾經屬於她的寵愛都順着夏風飄出去,灼熱烤人地打在她臉上。 
-8-
皇帝在第二日五更末便走了,啞巴太監進來,呈上厚厚一沓花箋。
我一頁一頁慢慢地看過去。
終於從字裏行間理出頭緒。
原來徐昭和的攻略任務,是做皇后,如果失敗,這副身體便會承受極致的痛苦死去。
所以她才那樣慌不擇路,即使做自己最看不起的奴才,也要和我互換。
也就是說,如果在五年內,我當不成皇后,即死。
自從那日罰跪之後,徐昭和便也覺Ṫŭ⁻察出我的僞裝,可她自覺手裏有系統,可以唬住我。
所以雖是宮女的身份,她卻一點活都不幹。
每日矜貴地仰着頭,像主子一般指使人。
「我是娘娘的心腹,能同你們一樣嗎?」
她要綾羅,要燕窩,就連一日三餐都比照我的喫食。
這樣過了十多日,杏仁終於忍不下去,臉上頂着個巴掌印來找我。
「娘娘,再不管管,櫻桃便要踩在您頭上了!」
徐昭和嫌宮人的鞋磨腳,見杏仁在擦拭一雙皇帝賞的繡鞋,直接就搶了過去。
杏仁氣得紅了眼,跪在我腳下噼裏啪啦地掉眼淚。
「娘娘,奴婢不求您給我做主,只是看不得她如此猖狂。」
她話音剛落,寢宮的門就被大力推開。
徐昭和怒氣衝衝地看着杏仁。
「好啊,你還敢來告狀!」
她走到我身邊理所當然地吩咐。
「把這個奴才送到慎刑司去,治她個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
杏仁面如死灰,抖着嘴脣卻說不出話來。
徐昭和得意地抱起手臂。
「賤東西若不受點折磨,怎麼知道誰能惹誰不能惹?」
我點點頭:
「來人,將櫻桃拖到慎刑司去,全福口齒伶俐,叫他將櫻桃近來的行徑都講一遍。」
徐昭和彷彿沒有聽清,她震驚地看着我:
「你說什麼?櫻……你,你敢!!!」
我這才抬起頭,從容地看她,眼中全然沒有那個小奴婢的卑微和怯弱。
她氣急敗壞,抬起手就要過來撕扯我,杏仁眼疾手快地站起來,將她往後一推,揚起巴掌抽在了她臉上。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還敢對娘娘動手不成?」
兩個小太監從門口跑進來,一人一邊兒就將她架了起來往外拖。
「放肆,你們放肆!你就不怕嗎,你敢讓我去慎刑司,我就什麼都敢說出來。」
我開了口:
「等等。」
徐昭和眼中閃過得意,一副喫定我的樣子。
我看着她,胸中積壓許久的恨意,一點一點滲出來。
「那就不去慎刑司了,堵住嘴,拖出去杖二十。」
徐昭和氣得渾身發抖,惡狠狠地盯着我,可她沒有辦法。
按照榮威花ẗṻₛ箋上的記錄,因爲換了身體,又沒有合適的任務,她那個詭異的妖術,用不了了。
如我所料。
半晌,徐昭和流下了不甘的眼淚,高高在上了一輩子的人,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會被我這個曾經呆頭呆腦的卑賤奴婢羞辱。
她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娘娘,奴婢錯了。」
我又拿起了書。
「跪慢了,杖三十。」
徐昭和被堵住了嘴,所以我聽不到她的哀求和咒罵,只能聽到她Ṱŭ³一聲慘過一聲的嗚咽哀嚎。
真的,很悅耳。
-9-
皇帝寵愛我,卻與寵愛徐昭和不同。
徐昭和任性跳脫,骨子裏沒有對皇權的絲毫敬畏。
她會因爲皇帝召見新人而發怒,會不管不顧地往皇帝身上摔東西。
只要稍不如意,徐昭和便說皇帝不愛她,她要離開這裏讓皇帝再也找不到。
他們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有很多次,我明明看到了皇帝眼裏的厭惡和冰冷。
可第二天,倆人又會甜甜蜜蜜地和好。
捱打之前,徐昭和曾多次要我復刻她的路子,學她的脾性。
我沒有,白日裏我裝得一副白蓮模樣,善良寬容,對誰都溫溫一笑。
我纏着皇帝學詩寫字,笑說拜他爲師,翻來覆去地啃嚼他教我的每一句話。
夜裏我便大膽孟浪,不知羞恥地將他伺候得低喘出聲。
我在這白日與黑夜的分寸裏分毫必較地拿捏。
幾乎都忘了被關在偏房的徐昭和。
-10-
想起來她,是榮威遞來的花箋上寫,她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獲取了一條支線任務。
我到她的屋子時,原本櫻桃的臉已經有了莫名的變化,本來毫不出彩的五官湊在一起,竟叫人覺得異常柔美。
就連皮膚都細嫩了很多。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上輩子的她越來越美,我只當是貴氣養人,原來也得益於系統那個東西。
她看着我,眼神裏是淡淡的冷意。
「誰能想到,你那些可憐樣子,都是裝出來的呢?」
我抬起頭,笑着朝她看過去。
「娘娘若知道奴才也是有血肉籌謀的,難免要放心不下,我是怕您煩心,給您省力呀。」
徐昭和沒有立時說話,而是在打量我,審視我。
說白了,她並不是一個沒腦子的人。
她爲妃時,令德妃不能有孕,設計文妃御前失態,自以爲打壓了所有競爭對手,卻輸給了那個素有賢名的丞相嫡女。
皇帝不是沒給過她機會。
曾經三次給她協理六宮之權,她都拿來拉幫結派,打壓異己。
給她的家族榮寵,她叫父親辭官放權,不要引皇帝猜忌。
她將心機謀算都花在爭寵上,以爲叫皇帝神魂顛倒便能稱心如意。
她有那個詭譎的「系統」,自認爲能將所有人踩在腳下。
更不屑於關注我們這些螞蟻的命運。
如今當她真正動腦子的時候,卻也是她真正沒有倚仗的時候。
徐昭和看了片刻,從喉嚨中冷哼了一聲出來。
「男人便是如此,連殼子裏換了個芯都不知道,還說愛呢。」
「既如此,我也不願意看你們膩歪。櫻桃,你已是寵妃,不如馬上就送我出宮吧。」
我低下頭,看着她纖長柔嫩的手指,清透瑩白的指甲,彷彿神女雕刻的一般,美得叫我恍惚。
我伸出自己的手,愛不釋手地握着她的。
「櫻桃沒有這樣一雙好手,她從小便要幹活,早上起來要去竈坑裏掏灰,虎口間永遠透着一道一道的白印子,那是掌紋都乾裂了。」
「從小做活,骨節便大,走在外頭的時候,不需多言,只看一雙手,便能定一個人的貴賤。櫻桃命賤,娘娘記得嗎?當初您正喫櫻桃呢,見着我臉被凍紅了兩坨,便說就叫櫻桃吧。」
「老天爺,我那是第一次見,冬天還能結果子呢。後來才知道,是將軍命人從南方快馬運來的樹,用棉被一層一層裹着,快馬北上。到了地方,樹也死了,棉被也不要了,只剩三成好果子放到您的玉盤中。」
「娘娘,我做夢都想喫一口那紅通通的果子。」
徐昭和有些不耐煩,她將手扯回來,仍壓住性子開口。
「現在你不用做夢了,你想喫什麼同皇上撒撒嬌就有了,別忘了,這都是我給你的好日子,你難道不報恩嗎?即便你不知感恩,就不怕我叫神仙與你爲難嗎?」
我搖搖頭,重新捉住她的手,死死攥着。
「我猜不管對於你或它來說,成爲皇后這個任務,應該是得益最大的一個。我可以成爲皇后,我知道如何成爲一個皇后。」
「所以,系統,到我身上來吧。」
「不管你是人還是鬼怪,到我身上來,成爲我的助力。」
徐昭和驚恐地盯着我。
「你怎麼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不可能,難道你也是穿越的?」
見好一會她的身體都沒反應,徐昭和笑起來:
「蠢貨,你當自己是誰,系統怎麼會……」
她停住了,她不得不停住。
-11-
白色的光影圍繞在她身上,逐漸在虛空中顯現出一個方框來。
「季三娘,你願意接受主線攻略任務,成爲皇后,拯救密國嗎?」
季三娘,是我的本名啊。
我看着拯救密國四個字,沉默片刻。
「我願意。」
白光得到我的回應,唰地一聲衝入我的額心,瞬間消失了。
徐昭和茫然地看着這一幕,然後發出不可置信的尖叫。
她身上的尊貴和從容,好像消失了。
「不可能!系統,你給我回來!我不要一輩子做奴才!如果你不回來,我就告訴全世界你的存在,我要……」
我站起身,迅速拿起案上的茶壺,對着她的腦袋就砸上去。
一下,她沒有倒,只是仇恨地盯着我。
「櫻桃,當初你像豬狗一樣被綁着發賣,是我家買下了你,不然你就要去青樓做妓子。
我不求你感恩,可你憑什麼恩將仇報!」
「快將系統還給我,我就不會和你計較,咱們往後還是好姐妹,我幫你成爲皇后,好不好?」
我沒有回應,拿着茶壺又砸下去。
「桃兒死前說的什麼你還記得嗎?她說她從小跟着你,小時候還爲你擋過刀。你只要喫一口飯,喫一口就能救她,你爲什麼不呢?」
徐昭和頭上緩慢地滲出了血,她倒在榻上。
「桃兒?一個 NPC,死了就死了,她死了我還能解鎖一個新人物,爲什麼要救?」
三下,茶壺碎在她腦袋上,徐昭和這纔不甘地暈了過去。
我轉身推開門,細雨未停,榮威默然地站在外頭,將傘撐在我頭頂。
回到寢殿的時候,我和桃兒說:
「等櫻桃傷養好了țũ̂¹,讓她試菜吧。」
-12-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
只要我閉上眼,腦海裏就會出現那個虛空的方框。
上面有各種文字。
商城、積分頁面、任務詳情、人物解鎖……
甚至櫻桃的名字也在上面:「忠誠屬性百分之 0,智力等級三級,身體損傷百分之 10。」
「請選擇是否使用藥劑治療 NPC 傷勢。」
我可以,給她們治傷嗎?
「是的,只要宿主擁有足夠積分,就可以治療世界中任何病痛。」
治療骨折需要 3 個積分,而轉嫁傷害只需要 1 個積分。
怪不得,每一次ţū́²被害的時候,徐昭和總會輕而易舉地躲開,總是雲浮宮的奴才受刑。
原來,是這樣。
系統告訴我密國本來的皇后徐昭和意外死亡,這導致了皇帝趙宴也受到波動,開始暴躁昏庸。
災禍頻發,民不聊生。
所以他們挑選了其他靈魂來到密國,填充徐昭和的缺失,成爲趙宴的皇后,以此阻止整個世界的消亡。
我不能理解。
「所以,你們挑選了這樣一個人來做我們的國母?拯救者?」
系統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只要她完成主線任務,就可以成爲你們的國母,人品好壞不在衡量範疇。」
我閉着眼睛嗤笑一聲:
「那她怎麼失敗了呢?」
系統罕見地停頓了片刻:
「不知道,數據有時也會出錯吧。不然 013 號宿主怎麼會找到系統的 BUG,回溯時間,更換了身體。」
聽着這些荒誕的解釋,我竟好笑地想,如果這個系統來做奴才,活不過三天。
-13-
系統的任務大多和皇帝有關。
位份提升、侍寢次數、皇帝的好感度,等攢到了 2000 積分的時候,我抱着一沓抄好的佛經送到了太后宮中。
她一日不見,我便抄十日。
十日不見,我就抄一個月,點燈熬油,不假人手。
食指長了水泡,磨破了流出膿血來,便纏了紗布再寫。
等到七月末,太后終於消了氣兒。
雖沒有召見,卻放出話來,說我穩重些了,比剛入宮的時候看,有了些嬪妃的樣子。
這個徐昭和不願意做的副本,只有 100 積分ŧú₉。
也正好是七月末,南方成摞的摺子被遞上來,是旱災。
淮陰往南打入春播了種後,便一場雨都不曾下過,老百姓愁得睡不着覺,城中的糧食水漲船高。
按這個架勢,再過一旬,蝗蟲就要來了。
民間已經有人大肆宣揚皇帝德行有虧,招致災禍。
我破天荒地穿了一身素衣,跪在皇帝殿前。
他出來看我時,眼中都是夜不能寐的血紅,皇上難得動了氣。
「本以爲你近來穩重了,這樣急的時候,你來鬧什麼?」
我雙手攤平,鄭重地將額頭抵在石磚上。
「皇上,臣妾願意南下求雨,以血爲祭。」
「若求雨不成,臣妾願死在當場以平民怨。」
事實上,我是恨趙宴這個皇帝的。
他失了智地保護徐昭和,將我們這些奴才的命視作談判籌碼。
隨意一揮便能殺一片,末了死的是誰,他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可這個時候,我只能聽信系統的話,這皇帝是個戀愛腦,愛上誰,ţů⁰便會受誰的影響。
本該是皇帝帶着她去求雨,可當時的徐昭和說:
「皇上是天子,祭祀求雨本一定會成功,可萬一上天打了個盹呢?那不是讓百姓看您的笑話。」
我也聽她在寢宮中自言自語:
「一羣封建文盲,有雨就下,沒雨就旱,是能求來的嗎?蠢死了蠢死了。過去曬黑了又要用多少積分白回來。本貴妃娘娘可不去!」
可得到系統之後,我分明看到了商城中有一個下雨的選項,價值 2100 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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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之前,我叫全福端了一碗啞藥送給徐昭和。
她已經被關了好多天,喫喝拉撒都在一個橫豎不過五步的屋子裏,沒窗沒縫,臭氣熏天。
我叫榮威看着她,只要她說一句話,就打她一個嘴巴。
纔打了兩個,她就老實下來,瑟縮着蹲在角落不發一言。
雲浮宮的人都不理解我爲什麼關着櫻桃。
在我的刻意縱容下,宮人間便傳揚是我做了什麼事被櫻桃拿住了把柄。
我看着她的肩膀,溫和地說:
「櫻桃得了失心瘋,她覺得自己是娘娘,本宮爲了護她,才關着。」
桃兒恍然大悟,眼中帶淚。
「娘娘可真好,奴婢從未見過這樣好的主子。」
於是我想起那年自己跪傷了腿,太醫日日給她請平安脈。
她不曾大發慈心叫人去給我看看,也沒有施捨一瓶藥來。
是桃兒和杏仁湊了錢,每日下職回來給我上藥揉腿。
我拍了拍她:
「本宮也沒見過你這樣愛哭的小宮女,入夜了,快去歇會兒吧,陳太醫給你們開了藥包,回屋便敷一敷腿。」
桃兒喜滋滋地應下,又去給我覈對南下要帶的箱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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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我總覺得,我想要榮華,想要富貴,都是爲了自己過得好。
爲了叫身邊的人不再莫須有地死去。
爲了不被人呼來喝去,叫跪就跪讓爬便爬。
爲了喫一口冬日的櫻桃。
可當我站在百階高的祭臺上時,貧瘠的百姓衣衫襤褸,用一雙雙重壓之下仍還沒有絕望的眼睛望着我時。
我恍惚地覺得,我想要的東西,是其他。
當我把所有積分都用來購買雨水,陰雲密佈,豆大的帶着泥土的水滴砸在我繁複華麗的宮裝上時。
當他們歡呼雀躍,老淚縱橫,跪倒在地上慟哭的時候。
我笑了。
系統在我腦海裏說:
「恭喜宿主,解鎖了隱藏副本『有鳳來儀』。請問是否改變原有攻略主線『嬌妻』?」
我毫不猶豫地選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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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回到皇城時,皇貴妃的晉封聖旨已然等在路上。
皇帝令我代掌鳳印,管理六宮。
衆妃嬪都在浩瀚乾坤殿前穿着朝服迎接我。
便是上輩子徐昭和最寵冠六宮的時候,也沒有我今日風光。
皇帝握住我的手,眼中除了情誼之外,還有了些從未有過的神采。
他說:「來,站在朕身側。」
回到雲浮宮,榮威正垂着頭跪在院中,他脊背佝僂,頭上還有包紮過的傷。
桃兒滿臉愁容,「娘娘,櫻桃跑了,不知怎麼撞到了皇上,如今已是承過寵的答應了。」
我走過去,扶起榮威。
「你這裏的差使已做完了,密國去年才與邊國休戰,戰場上有許多退下來的傷殘老兵,無兒無女,很是孤苦。本宮與孃家兄長商議,要辦個慈濟院,你可願去幫本宮去做個督查?」
榮威蒼老衰絕的眼中忽然亮了起來。
他不能說話,只嘭嘭嘭在地上給我磕了三個響頭。
還要再磕就被桃兒扶了起來。
「快起來吧,若磕壞了,怎麼給娘娘辦事兒呢。」
我將他從冷宮救出來,他夜裏連個瞌睡都不敢打,吊着髮髻豎着耳朵幫我聽徐昭和都說什麼。
我讓他老有所養,他便會拿剩下的這點殘命來爲我辦事。
這就是我們奴才,只要上位者給一點點好,便能用命來償。
賤得很,又貴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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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昭和宮女打扮,跑出去的時候月餘沒有沐浴,又是個啞的。
若不是身上還有一個系統,便是找人幫了她。
知道是德妃後,我搖了搖頭。
她說她最討厭德妃,道貌岸然,一臉刻薄,卻想方設法求人家。
她說她不願再做宮妃,想要自由,又跑出去往皇帝懷裏撞。
德妃最着急的就是子嗣,上輩子兩人一起衝突,徐昭和就用系統給她身上下了藥。
回想起來,南下回宮那日德妃看我的眼神狠毒異常,恨不得生喫了我。
估計便是徐昭和的功勞。
果然,廢了杏仁雙手的那場陷害很快就來了。
徐昭和跟在德妃後面,滿眼得意。
麝香在院子裏的樹下埋着,品種和年份與在德妃宮裏查出來的一模一樣。
徐昭和跪在皇帝面前,呈上血書,上面字字都是對我的控訴。
她說我陰狠善妒,謀害德妃,她良心不安,想要告發,卻被我毒啞了嗓子。
人證物證俱在,系統版面跳出了一句話。
「是否選擇 NPC 轉嫁本次傷害?」
我仰起頭,臉上一絲驚慌也沒有。
身後是一衆排着隊等待爲我衝鋒、爲我去死的宮人。
「皇上,臣妾冤枉。」
皇帝也有些犯愁,他尋了把椅子坐下。
「皇貴妃,櫻桃可是你從家中帶來的奴才?她以血書指認你,除了冤枉,你可有什麼說的?」
我快速在系統版面選了那個否,無視徐昭和勢在必得的眼神。
「這種劑量的麝香,想必太醫院定有出入記檔,臣妾自入宮以來,從未領取過有麝香成分的藥材。此爲其一。」
「第二,櫻桃是自小伺候臣妾的不錯,臣妾待她極好, 她雙手白嫩,連一絲做活的痕跡都沒有, 只當親姐妹養着。臣妾將她關起來,實在是……是臣妾的錯。櫻桃愛慕皇上, 一心想伺候您, 求了幾次不成, 便想法子去尋了德妃。這是在她的屋子裏搜到的來往信件,櫻桃在信上說,只要能伺候您,她便願意配合德妃陷害臣妾。」
說到這裏,桃兒便奉上了一沓信。
正是德妃筆跡, 上輩子爲了給徐昭和擦屁股時勤加苦練過, 如今也算派上了用場。
「最後,子嗣乃后妃立足之本,臣妾想着,德妃娘娘也不敢真的損害自己的身子。皇上多叫幾個太醫,把了脈便知。」
徐昭和算計好了,降雨需要我所有的積分, 所以她火急火燎地和德妃做了這場陷害。
想在我兩手空空的時候將我一軍。
可她不知道, 有鳳來儀副本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拿到管理六宮之權。
治好德妃的不孕, 只需 10 個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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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昭和被拖下去的時候,極其不甘, 十根指甲都被崩斷, 兩掌劃出了好幾道血印子。
她張大了嘴,喑啞地叫喊,卻只能發出幾個破碎的音階。
我想起她曾優哉遊哉地說過:
「我又沒做什麼壞事,人都是皇上下令殺的,我手上可沒沾一滴血。」
徐昭和,死的時候記得, 你是皇上下令要車裂的呀。
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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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自從知道自己可以生育,便暫時放過了我, 禁足過後開始日日纏着皇帝。
纏了半年有餘終於懷了孩子, 她剛高興兩天, 就發現宮中竟然還有五六個嬪妃也懷了孕。
皇嗣如雨後春筍一般齊齊冒出來,連先害哪個後害哪個都拿不準主意。
據說, 那是密國開國以來皇子降生最多的一年。
皇上樂得睡不着覺, 將功勞都歸在祖宗和我身上。
太后近來也十分喜歡我, 左一件寶貝右一件寶貝地賞賜,催我別總管着旁人,自己也要生個皇子出來纔是。
隔年, 等手中的權力固若金湯的時候, 我終於有孕。
皇帝在朝堂上笑得直撫掌:
「等皇貴妃的孩子生下來,朕便有嫡子了。」
確實是個嫡子,封后那日, 距離我領取任務已過去了四年。
系統冰冷的電子音與熱鬧的慶典格格不入。
「恭喜宿主完成主線任務,觸發新支線,魚躍龍門。請問宿主是否願意接受任務,任務年限二十年, 任務目標,成爲皇帝。」
罄音嗡嗡,我勾起脣角。
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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