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總的Alpha帶球跑了

兒子生病後,醫生告訴我,孩子體質特殊,市面上的藥不能根治。
唯獨裴家新制的特效藥對這種孩子有奇效。
只可惜如今這種藥限購,問我認不認識裴氏員工想想辦法。
我說不認識員工。
老闆倒認識一個。
我撥打了五年沒打過的裴清的電話。
那邊接起來,聲音都有些顫抖:「……哥?」
我說:「是我,裴清,你兒子病了。」
那邊電話驟然掛斷。
醫生看着我:「我瞧着先生你又高……我以爲你是 Alpha。」
我苦笑着說:「是啊,當年我和他爸爸,也都這麼以爲。」

-1-
我帶着江葛去醫院的時候。
正巧看到了手機上的新聞。
裴清在宣佈特效藥不日上市的同時,公佈了自己很快將會進行腺體永久切除手術的消息。
江葛的腦袋從我的外套中伸出來,他睜着大眼睛問我:
「爸爸,這是不是舅舅?他爲什麼要宣佈這種事,他不要孩子了嗎?」
彼時我的手握着方向盤,因爲許久未曾聽到過的裴清的聲音而緊張至口乾舌燥。
許久,我才緩了緩,對江葛說:
「這是舅舅,而想要做那個手術是他從小就有的心願,江葛,你舅舅他……一直同旁人不太一樣。」

-2-
我很少跟江葛提起過裴清。
就如同現在也很少有人知道我曾經是裴家的養子。
只是江葛這個孩子向來聰明,當時我從裴家出來,只帶走了裴清和我的一張合照。
後面是裴清寫的字。
當時裴清不太耐煩,總覺得那張照片將他拍得矮了些,於是便在照片後面龍飛鳳舞地寫上:
「我總有一天會比哥高!」
下面落款是認真到一筆一畫的裴清。
江葛從來沒問過我這張照片,卻暗暗記在了心裏。
在看到裴清的這一刻,問我是不是他的舅舅。
說舅舅不太合適。
可是總也不能直接告訴他,這是他另一個父親。

-3-
我是裴清爺爺收養的孩子。
因爲和裴清年紀相仿,差不多十三四歲的時候被送到裴清身邊當他的朋友。
那時候的裴清已經和他爺爺鬧得幾乎水火不容的地步。
於是我剛到他身邊時,不知受了他多少爲難。
裴清當時還沒有後來那樣壓迫性那麼強,那時候他小我一歲,總歸還就是個本性不太壞的少年。
偏偏我這個人,也不怎麼按常理出牌。
裴清把我關在教室裏,我一氣之下把自己的作業和他的作業全寫完了。
裴清找幾個小混混堵我,趾高氣昂過來的時候,看到我踩着一個小混混的頭,一巴掌拍過去:
「說什麼?你該說什麼?」
那小混混Ṭŭ̀²抱着頭叫哥。
裴清下雨把我關在門外面,我順着窗子就爬到二樓去了,然後喝着咖啡看他自己舉着傘在外面一圈一圈地找我。
……
真是懷念那個時候啊,我還沒有被裴清轄制得絲毫沒有還手的餘地。
我們關係變好,大約是在裴清十七歲那一年,那年他生日。
回半山腰上的裴家老宅,和裴老爺子大吵了一架。
那天的雨下得特別大,裴清衝了下去。
我在壁爐旁邊站了半晌,頭一次沒有聽裴老爺子的話,翻窗跑了出去。
後來裴清被找到了,我沒有。
裴清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嚇得要死,最後我昏迷不醒被帶回來的時候,燒了一天兩夜。
然後我就記得轉好的那天晚上,裴清突然闖到我的房間裏來。
「江賀!」
他看着我,過了好半晌,才紅着眼眶吐出幾個字來:「對不起。」
然後立刻又找補了起來:「你是不是蠢啊,你不是什麼都會嗎?你明知道大雨會引發泥石流,你爲什麼還要往山下跑?」
我當時坐在牀上,思考了一會兒纔對他說:
「你要不要先出去?你進來的時候我正在換褲子,你突然闖了進來我還沒拿到新褲子,現在光着可難受了。」
裴清氣得牙癢癢。
突然紅着臉扭頭就走了。
自那之後,裴家上下都知道,裴清不聽裴家所有人的話,除了我這個哥哥。

-4-
彼時放了學,裴清也會在教室門口等我,打球的時候會越過給他送水送毛巾的一堆人,走到我面前對我大呼小叫:
「江賀,你讓我在哪擦汗?」
然後蠻不講理地把腦袋貼在我的臉上。
又得意洋洋地跳開,輕笑着繼續回去打球。
他高中時期就買了一輛非常漂亮的機車,每次有人想搭訕或者想要讓他載一程時,他就會把車停到學校門口。
瘋狂給我打電話:「現在就走,我不管,你現在就給我出來,立刻走,馬上,江賀快點!江賀江賀江賀,你不跑起來我就一直喊你的名字。」
跨年我們去廣場上看煙花。
我盯着橋上那對接吻的情侶看得津津有味。
一回頭,他按着我的腦袋就親了上來。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親個嘴嗎?那男的親的有我親的好嗎?」
後來再大一點,我在上學路上喊住他。
我說:「裴清,這可不行啊,你總是半夜爬上我的牀又親又摸,害我莫名其妙老是夢到自己掉到章魚堆裏。」
裴清十有八九紅着臉按着我的頭:「你敢說不,下次我讓你自己晚上到我牀上讓我又親又摸。」
裴清有一年甚至還買了一對情侶對戒。
但是又不想戴在手上,於是又買了兩根項鍊,逼着我掛在脖子上。
然後藉機隨時趴在我脖子上看我有沒有戴着項鍊。
但他極少叫我哥,提起我總是江賀江賀的叫。
其實那時候我就能看出來,裴清大約有些怪癖。
比如他在高中時期就分化成了 Alpha,又因爲是裴家少爺的出身,除了長相和能力格外優於旁人外,家世也優渥得不是一點兩點。
這樣好的條件自然很受歡迎。
可他討厭其他人的靠近。
尤其是 Omega。
那時候同樣被分化成 Alpha 的其他少年,互相會喜歡展示自己的信息素,這是優質種羣的象徵。
裴清不,他對這一切都厭煩至極。
我大約知道原因是什麼,可我從來不說。
我能在裴家好好地活這麼大,靠的都是我從來不按常理出牌,以及我的嘴特別嚴。
裴清不但自己討厭 Omega 的靠近,他也討厭我身邊有 Omega。
我同樣是 Alpha,且按照當時的標準,我甚至不比裴清差多少。
圍在我身邊的小 O 不計其數。
所以也就有了,最開始我週末跟同學出去玩,一回家裴清就會扯下我的圍巾拼命去聞我身上有沒有沾染其他味道的信息素。
我不覺得作爲一個 Alpha,去聞同質 Alpha 的信息素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同類之間本身就互相排斥,靠近會產生危機感和心理不適。
可那確實是那幾年間裴清最常做的事情之一。
我後來經常想,如果沒有他總是奇奇怪怪的這些行爲,我後面大約不會覺得這個人對我有愛。
也不會最後淪爲他在牀上的發泄工具。

-5-
裴清第一次真正認真地叫我哥,是他易感期到了的時候。
那天早上我推開他的房門,發現他正痛苦地蜷縮在地上,身上滾燙,神志也不甚清晰。
我知道是他易感期到了,於是打算出去幫他找抑制劑。
沒想到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腳踝。
「哥……你別走,求你了。」
那天我蹲在地上看着裴清,房間裏到處都是他散發出來的信息素的味道。
巨大的不適感壓迫着我,喧囂着讓我離開這個地方。
可我走不了,我看到裴清抓着我腳踝的手,都要暴起青筋了,卻依舊不捨得用力去抓握。
他怕他控制不住,我會疼。
於是我彎腰把他撈起來。
扔到牀上,然後我和他一塊躺了上去。
我一躺下,裴清立刻就撲過來撕扯我的襯衣。
然後把頭埋到了我的脖子裏,大口地吸吮着我信息素的味道。
好受嗎?
必定是難受的。
我不是他的解藥,甚至是他的疼痛閥。
可他一邊生氣一邊還要繼續聞。
「江賀!我爲什麼會更難受?」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腦袋:「你自己要聞,真聞了又生氣。」
我起身去給他找抑制劑,卻在下一瞬重新被他抓到牀上,他按着我開始和我接吻。
整個過程,裴清始終皺着眉頭,卻愈發地動情。

-6-
我在混亂之中給他打了針。
他安靜下來之後,我想回房間,他拉着我不讓我走。
我們一塊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然後被裴老爺子的人看到了。
我被接回了裴家。
裴清相當不高興,那時候的他已經有些資本可以和他爺爺較較真了。
他堵着門不讓我走。
於是我悄悄告訴他:「你不想在老宅安插一個間諜嗎?裴清,你看我多合適?你放心,我一直是你這邊的。」
裴清最終還是放我走了。
我臨上車前,突然變了卦。
我對裴家的管家說:「可以等我一會兒嗎?」
然後我跑回和裴清住的小洋樓,在二樓窗子底下找到了裴清。
我走過去對裴清張開雙臂,我說:「阿清,你能抱抱我嗎?」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裴清看我的眼神中全然都是諷刺和芥蒂。
他說:「江賀,你留意你的身份。」

-7-
這句話我記到了最後。
從裴家離開後,我曾經跟自己說過,不到生死關頭,不必和裴清相見。
如今我依舊食言了。
江葛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
他不是正常渠道生下來的孩子,他來自一個二次分化不那麼成功的 Omega。
所以他的體質很特殊,從小看了很多醫生,醫生都說,這個孩子,確實很特殊。
他們告訴我,最好做好心理準備,因爲不確定這孩子能養到幾歲。
於是我笑着對江葛說:「你看,我就說你同別人不一樣,別人回到天使世界需要很多年,只有你,很有可能隨時能回去。」
江葛看了我半天,朝我翻了個白眼。
他真是聰明,真像裴清。
可是今天他只是幫我在花園裏澆水,被水淋了一下,就突然渾身發抖,高燒不止。
我害怕地抱着他各個醫院地跑。
誰也不敢接這個孩子,直到最後一個醫生願意給江葛重新做一次檢查。
他說:「我這裏有個現在沒有完全被公開的消息,裴氏的特效藥,在某種程度上,是專門爲這種體質的孩子研究的,只是這種特效藥限購得很厲害,你要是認識裴氏的員工,可以儘快聯繫一下,能不能內部購買一瓶。」
我看了一眼江葛,哆嗦着拿出手機來。
真巧,我不認識裴氏的員工,恰好認識一個裴氏的老闆。
我沒想到裴清五年沒有換號碼。
我本以爲裴清這種級別的老闆,他的電話一定不好打通。
沒想到只用了幾秒就被接了起來。
那邊沉默着。
我也沉默了幾秒鐘,才扯出一個笑來:「驚不驚喜,裴清,你猜猜我是誰?」
我聽到那邊幾乎立刻發出一聲怪響,像是什麼東西被撞倒了。
耳朵裏傳來的是沉寂得冰涼的聲音:「江賀。」
他用的不是問句,是陳述句。
巨大的痠麻在我心臟爆開。
我幾乎站不住,依舊穩着笑臉:「裴清,可能要說兩聲對不起,第一個是爲聯繫你而道歉,第二個是爲告訴你,我給你生了一個兒子,且危在旦夕了而道歉。」
電話倏地掛斷了。
我勾起嘴角笑了笑,果然。
醫生看着我,江葛也看着我。
我說:「抱歉啊,孩子父親大約在忙。」
醫生上下打量着我,他說:「先生,我看你個子高,長得又凌厲,我以爲你是 Alpha。」
我苦笑着說:「是啊,當年我和他爸爸,也都這麼認爲。」

-8-
我剛剛抱着江葛走出醫院,就看到了等在哪裏的裴清。
「舅舅?」
江葛小小的人發出了喜悅的聲音。
裴清走過來,他已經不是照片中同我差不多高的少年了。
他在後來的日子裏,果然長得超過了我很多。
裴清身後跟着許多人,他穿着黑西裝立在我面前,同從前一樣充滿了壓迫感。
我看到他挑了挑眉:「不是說是給我生的兒子?爲什麼要叫舅舅?」
我看不透他表情下到底是什麼意思。
可是依舊要把江葛交給他的人。
我很怕這或許會是我同江葛最後一次見面,也怕裴清會用一些不能見人的手段讓江葛痛苦地消失。
可是我不得不賭。
我想,我向來對裴清這樣聽話,他能不能可憐可憐我,放過我兒子。
於是我同裴清單獨回到他的別墅的時候。
他直接帶我到了臥室。
我沒有躲,他關上門,開始將信息素釋放得整個房間都是。
「這麼湊巧易感期嗎?」
我渾身痠疼,雙腿幾乎站不住要摔倒,依舊嬉笑着不倫不類地接了這麼一句。
然後我聽到裴清說:「不湊巧,見你之前特意打的針。」
我開始解我的扣子。
「這是做什麼,不用這些,難道我還不聽話嗎?」
我卻看到裴清這一次,沒有同從前無數次那樣直接撲過來。
他不知道在忍耐着什麼,只是走過來抓住我的手腕。
「還跑嗎?」
他說,用信息素壓迫着我,逼迫着我,卻不肯再做出一點親密的舉動。
「還跑嗎?江賀。」

-9-
我被信息素控制得有些狼狽。
且又是裴清的信息素。
按理說,Omega 被完全標記後,除非摘除腺體,否則幾乎沒有任何辦法長時間離開標記自己的 Alpha。
好在我是個二次分化不那麼成功的 Omega,所以信息素對我的約束力沒有普通 Omega 那麼致命。
饒是如此,這五年,我也有大部分時間過得生不如死。
最難受的時候,也曾經想過摘除腺體算了,一了百了。
可是我這人偏生就有點好了傷疤忘了疼的陋習。
發情期過了,還是樂呵呵地繼續去生活,把自己痛苦時的豪言壯語拋至腦後。
我趁着裴清不注意,輕嗅了一口他的信息素。
然後莫名其妙的,委屈更甚了。
我並不清楚這只是 Omega 對自己 Alpha 的本能眷戀,我的說辭更簡單。
你標記了我,是該負責的吧。
裴清。
裴清。
況且,我那麼愛你。
我抬眼看他。
四目相對時,我看到他在他黑瞳倒影中的臉扯出了一絲笑意。
「你看我說我要跑的話帶上你,你能高興一點嗎?」
裴清愣了一瞬,裴清被我氣笑了。
他彆扭地走到沙發前坐下,雙腿交疊在一起,臉色陰沉得能掐出水來。
「江賀,五年了,你還是這個鬼樣子。」
房間裏信息素的濃度搞不好要爆炸了。
裴清又甩出一句:「現在裴家是我做主了。」
然而說完他又自嘲般地加了一句:
「自然誰做主也拴不住你。」
我生怕他翻出舊賬來,事情太曲折,慢慢算起來天都要亮了。
他受得住,我卻未必。
這是我暌違了五年的信息素,我的耐力早就不值一提,於是我走過去,破罐破摔地坐在他腳下的地毯上。
「喂,裴清,真不做嗎?」
裴清看了我一眼。
他的忍耐也就到此爲止了。
Alpha 轟然站起來,扯着我的衣領把我往牀上摔。
急不可耐咬我脖子的時候還說了一句:「江賀,這可是你主動要求的。」
我點着頭:「是我是我就是我,你褲子也是我脫的,嘴兒也是我主動親的,我的手也是我自己被你的領帶綁起來的,哎今天不綁了嗎?」
我話沒說完,裴清就忍不住封住了我的嘴。
我冷笑,你好到哪去了嗎?
都五年了,還是這個死德行。

-10-
裴清在大部分關係中都是主動且主動得有點過分的那一方。
但是剛開始的時候,他鬧天鬧地卻決計不開口。
頭次接吻的時候是,頭次確定雖然不是情侶但是必須滿足情侶所有的限制條件時也是。
如今久別重逢,他還在執着於這個。
我想起我們頭次接吻。
是裴清和朋友打檯球。
當時有個 Alpha 想泡檯球廳的一個 Beta。
於是玩着玩着就提出來,誰要是輸了球,就找個中意的人親一口。
我當時並不擔心裴清,他的檯球技術一直相當好。
雖然也沒有到一杆清檯的地步,但是在業餘賽裏,幾乎是橫掃。
我當時更多地是擔心我自己。
我的技術算不上爛,但是如果遇到了裴清,不一定能贏他。
但是我能親誰呢?滿場沒有一個我中意的 Omega。
於是我滿腦子開始計算力度方向軌跡的時候,上場的裴清第一杆就把黑 8 打進了洞。
全場人都有點懵。
衆人在杆頭上擦巧克粉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裴清在這一羣人中向來是地位最高的,大家大約是都覺得這樣有點丟臉,怕裴清落了面子要發火,所以都在盤算讓這一盤不作數糊弄過去。
裴清杆都沒放就走到了我面前。
我看着他。
「我輸球了。」
我點點頭:「按照規則,是輸了,不過沒事,勝敗乃兵家常事,你下一輪好好打。」
然後我小聲地又問他:「你要是介意的話,我幫你耍賴,讓這局重來。」
裴清卻把杆一放,抱着胳膊看着我,後槽牙咬得死緊:
「江賀,我說我輸球了。」
這樣大的聲音全場都聽到了。
我不解地看向他,卻見裴清眉毛一挑,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江賀,你打算讓我親在場的誰?」
我更疑惑了:「那你親、親我?」
裴țų₎清的眉眼卻一下子舒展開了。
他笑了一聲,宛如煙花綻放在眼中,清冷但是妖冶。
他說:「這可是你說的。」
然後拉過我,在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中和我接吻。

-11-
當時那個 Alpha 沒有ƭūₑ泡到那個 Beta。
我心眼壞得很,知道那個 Alpha 向來在情事上十分不檢點。
就在那天晚上他想要給那個 Beta 下藥的時候,提前把人放走了。
我鬆了一口氣,哼着歌往回走。
就看到裴清倚在走廊旁邊看着我。
「江賀,你可以啊。」
我連忙上去捂他的嘴:「別說話,嚷嚷出來了,我今天不打那個 Alpha 一頓收不了尾了。」
裴清看着我,眼中滿是欣賞之色。
彼時我想當清楚裴清對我這樣不服管的性子十分欣賞。
但他依舊對我說:「總要有個交換條件呢?我需要點好處才能相信不是你看中了剛纔那個 Beta。」
裴清的手指摸着嘴脣,我福至心靈。
「那以後我隨時可以讓你親嘴兒。」
裴清臉上收不住得意之色:「江賀,這可是你說的,你要想親,我也可以勉爲其難配合你。」
然後就變成了我們兩個一塊拉着手回去,只是哼小曲的人變成了他。

-12-
我料想這次大約會同以前一樣。
裴清的易感期牽動着我的發情期。
然後一次過後,這人驟然消失。
讓我自己慢慢去煎熬。
我後來絲毫不遲疑離開裴家也是有一部分這個原因。
我不信誰家真心愛着的 Alpha 會捨得讓自己的 Omega 在發情期煎熬一次又一次。
所以第二天醒來,我看到裴清正在穿衣服,也只是試探性地問了他一句:
「江葛還活着對嗎?」
裴清回頭朝我諷刺地笑了一聲:
「所以要是沒有這個孩子,你會當我死了,不到我真的入了土,絕對不會願意來找我對嗎?」
我一驚,不知如何接話。
總不能說其實也沒有這麼狠,我本來打算他死之前我高低要回來一趟的。
裴清愈發生了氣,走過來掐着我的下頜:
「但既然落到我手裏了,你該有覺悟。」
我除了點頭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只是依舊不能死心,他穿好襯衣,直接拿着領帶走過來。
我看了他一眼,他不滿地將目光放在領帶上。
我這才明白過來,開始着手幫他打領帶。
快要打好了,我才又開口:「江葛好點了吧。」
裴清「嗯」了一聲。
「你不相信裴家的特效藥?」
我得到他的回覆之後多少有些放心,人也嘴快了起來。
「我肯定不擔心這個,我還不是擔心你——」
話說的太快,我立刻閉了嘴,還是難免讓裴清生了氣。
他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陰沉:「你覺得我會對咱們的兒子下手?」
我的心臟因爲他那句「咱們的兒子」而劇烈地跳動起來。
又因爲他暴怒的模樣下意識垂下眼瞼。
「沒有,」我認真起來,「我什麼都沒有認爲。」
裴清看了我一眼,突然抬起了手。
我以爲他不過是要打我一頓,便閉上了眼睛等着。
誰知他只是把手放在了我臉上。
他說:「江賀,從前我做錯了很多事情。」
我抬頭看他。
見他又說:「你別再生氣了好嗎?」

-13-
我當然不會因爲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就浮想聯翩。
裴清這個人自小就狠,對自己狠,對別人也狠。
我知道他討厭 Omega 的原因。
他父母是一對天作之合的 AO,無論是信息素的契合度,還是家世性格,都是萬裏挑一的佳偶。
可惜他父親因爲和裴老爺子關係不好,年紀輕輕便自殺了。
那種對抗方式太慘烈。
起初我並不懂爲何有人能和自己父親鬧到這種程度,直到後來我知道了裴老爺子對裴清的做法。
這世上有一種家長,他愛你,就是在傷害你。
他愛你的唯一方式,就是不斷地割你的肉,踐踏你的人生,讓你變成他最喜歡的、最乖巧的模樣。
裴清的父親受不了這些,於是赫然自盡。
裴清還沒有從喪父之痛中解脫出來,他的母親跟着殉情了。
那時候裴清太小,他自然恨裴老爺子。
但是瞬間雙親皆無,他的怨懟分了一部分到他母親身上。
他不介意母親如此深愛父親,他只是恨,爲何你要死要活的時候,從不肯回頭看看你們那個被拋棄了兩次的兒子。
我在你心裏,就如此不值一提嗎?
他固執地以爲母親之所以如此軟弱多情,皆是因爲她是柔弱不能自理的 Omega 的原因。
所以他不能接受自己以後的伴侶也是一個這樣柔軟的 Omega。
他自小可憐,小小年紀家人盡亡,唯一留下的那個,是不死不休的殺父仇人。
所以他不允許自己的孩子有朝一日也會面臨這樣的下場。
那太慘了,爲人父母,如果這樣隨意就拋下孩子,爲何要生?
不如不生。
所以我清楚,裴清在情愛上都是個非要違抗正常基因的犟種,這樣執拗極端的人,怎麼會對任何人心軟。
於是他一走,我就開始滿別墅晃悠,把所有能找到的還沾有他信息素的東西都找到了,聚到臥室裏,築好巢,然後嗷一嗓子撲上去,準備開始慢慢熬這次發情期。

-14-
只是我也沒想到裴清竟然中午就回來了。
我被關在裴家老宅等他來睡我的時候,從來不知道他有去而復返的習慣。
那個時候,我剛剛開始一點點神志不清。
不敢把他的信息素用得太厲害,只拿了一件襯衣穿在身上。
滿房間亂走。
裴清一開門,看到我這個模樣,竟然喫了一驚。
「江賀,你、在做什麼?」
我被發情期折磨得臉色潮紅,完全忘了兩條腿現在都是光着的。
我甩了甩他的襯衣袖子,把頭湊到他的衣領上聞來聞去。
裴清一步步走過來,關上門,他的語調也有些奇怪。
他放緩了聲音,但詫異地問我:「江賀,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搖搖頭,有些懵懂地看着他:
「不是啊,你怎麼忘了,我這會兒會對你產生依賴感,而且必須要有你的信息素才能舒服一點,我還要熬好幾天,你是來這裏看着我發情痛苦的嗎?」
許是我問得太隨意了,就像問他今天喫飯了沒有一樣,語調都沒有變化。
裴清突然過來握住我的手腕,他的聲音如此不可置信:
「你是說,你和 Omega 在發情期一模一樣,而且你這些年都是這樣煎熬過來的?」
我笑着湊上去聞他的信息素。
然後勾着他的脖子心滿意足地朝他笑:
「不是一直這樣嗎?你討厭 Omega 癡纏,所以我每次只能被標記一次,剩下的都要自己熬。」
裴清的眼眶突然紅了。
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他這個樣子。
對他剋制不住的愛意驅使着我摸上了他的臉,輕聲哄着他:
「你怎麼了?別難過啊,哥哥一直陪着你。」
然後裴清攔腰把我扛在肩上,扔到牀上。
窗簾自動合住,他動作急切但是很輕柔,一邊解自己的衣服一邊親我安撫我。
信息素縈繞在我身邊,我忍不住渾身戰慄。
零碎的記憶片段中,我看到裴清的胳膊始終緊緊地箍着我。
他從來沒有這樣過,上牀不是對抗,不是想跟誰置氣。
像是只是爲了我,爲了讓我不要那麼痛苦。
我在他懷裏醒來,我一動,他就起來了。
「好點了嗎?」
他又釋放出更多的信息素:「這樣會不會舒服點?」
我其實已經好不少了,於是啞着嗓子對他說:「你少放一點,小心一會兒我又上頭了,啃你屁股。」
裴清再次氣笑了。
「我捏了這麼多年,還你一次也沒什麼。」
我恨自己立刻秒懂了。
裴清只是抱着我,不急不緩地釋放着信息素。
很久,他才問了一句:「江賀,在老宅的時候,你這麼痛苦,爲什麼一次也沒有找我?」
我啞然,怎麼找呢,那時候我被裴老爺子關在老宅裏。
裴清見到我又厭惡至極。
我其實有想過,他易感期也很長,我們互相紓解不是很好嗎?
但是我沒有把這話問出來,一來那時候他覺得我是裴老爺子的人。
二來,他在外面,什麼樣的發泄對象找不到?

-15-
裴清一連幾天沒有出門。
除了剛開始有些懊惱,後來簡直是如魚得水。
就好像我是他多年債主,今天終於過來收總賬了。
房間裏我收集的他的衣物被他盡數收走了。
他總是半裸着站在窗前,對我張開雙臂:
「江賀,想要信息素,自己過來找。」
太 B-King 了,簡直閃瞎我的眼。
我看着他,腰實在是受不了了。
於是破罐破摔往牀上一躺:
「不要了,說什麼都不要了,你愛給不給吧,我就這樣了,今天誰也別想把我從這張牀上拉起來。」
裴清自己走過來,抓起我的手貼在他腹肌上。
「江賀,Omega 如果想得到信息素就是要這樣的,勤奮的小 Oţúₑ 纔有糖喫。」
我朝他翻白眼:「少騙我,老子當年也是 Alpha,老子怎麼不知道要這樣?當年有小 O 追老子的時候,都是自己過來跟老子說,他腰軟腿長會配合。
「老子當 A 的時候要勤奮,怎麼當了 O 還要勤奮?」
也不知道這話哪裏得罪了這個祖宗。
突然把我翻過來死死地抵着我的後頸,咬牙切齒:
「江賀,你睡過 Omega?」
我被他撞得眼前一陣陣掉金星。
晝ṭů₂短苦夜長,這一晚上一晚上的,到底什麼時候結束。
總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我開始真心實意地想聯繫我的醫生把腺體摘了算了。
或者讓他把裴清的腺體摘了。
以前總抱怨自己沒有好日子過,好日子真的來了,才發現這真不是人能過的。
裴清第二天臉拉了一天。
好像是生了什麼氣。
具體表現爲,這兩天原來有的早上的甜粥突然不甜了。
我這一碗白粥白得乾淨透亮會發光。
他那一碗甜粥甜得隔三米看一眼都蛀牙。
我悻悻地看了他一眼。
他端起碗來喝了一口,甜得自己都忍不住皺眉。
卻依舊死撐着站起來,將粥遞給傭人。
「去倒了。」
然後又看了我一眼,立在原地不動了。
傭人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裴總?」
「我看着你倒。」
我聽到傭人小聲笑:「裴總還怕有人偷喝了不成?」
我點點頭,就是,誰要喝他那一碗,鍋裏難道就沒有新的嗎?
裴清卻磨着牙看着我。
非等我喝完面前那碗白粥,撐得喫不下別的才罷休。
然後裴清一個白天都沒回來。
夜色降臨,他在書房看到了正在窗前測量窗簾長度和地面高度的我。
裴清走過來,晃了晃自己的手機,臉色難看得要死。
「一整天一通電話都沒打過,江賀,你是不是找別人睡了?」
我摸摸下巴。
「裴總啊,有沒有可能我發情期已經過去了。」
裴清怔愣了一瞬,然後陰沉着臉出了門。

-16-
我是凌晨 2 點左右從書房跳窗逃走的。
別墅不算大,早些年我在這住過不短日子,很快就能找到出去的路徑。
裴清車多,但是車鑰匙都有人專門收着。
夜裏開豪車出去太扎眼,所以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找到了他高中時常騎着出門的機車鑰匙。
車應該是好幾年不開了,可保養得相當不錯。
依舊簇新。
夜風大,我戴着頭盔,一次也沒有回頭。

-17-
凌晨三點,我再次從書房窗戶爬了進去。
然後晃着鑰匙哼着歌,慢悠悠地去了——裴清的房間。
夜色寂寂,月光透過大落地玻璃窗在地上砍出一塊整齊的光影。
我在他沙發上坐了很久,牀上的男人始終側身躺着,一動未動。
我脫下衣服,爬上牀,從後面抱住他。
我感覺到裴清渾身一顫。
裴清常年健身,胸前背後都有一層薄肌。
我們都不是喜歡大塊肌肉的人,所以照舊保持着少年時期精幹的腰身。
我親了親他的後肩。
「我看到江葛了,他恢復得很好,謝謝你。」
裴清突然翻過身來,一聲不吭地用胳膊壓住我。
「我沒想跑,也沒有睡過 Omega,只是我當了這麼多年 Alpha,總會下意識拿 Omega 舉例子。」
裴清抬起頭來,暗夜中我看到他一雙眼睛,黑寂、沉靜。
回來這麼多天,我見到的裴清大多是陰沉蠻橫。
只有今天,我通過他的眼神,看到了一些少年時期還有些人味的弟弟。
我躺到牀上,想了一會兒,終於咬着手指頭佯裝隨意地問道:「哎,裴清,那你呢,你睡過其他 Omega 嗎?他們怎麼樣,配合你嗎?」
裴清在黑暗中綻放出一個笑容來。
他翻身躺在我身側。
將我的腦袋按在他肩膀上。
「睡過。」
我渾身一僵。
果然——
正要翻身過去,卻被他用另一隻手按住。
「只可惜我睡的 Omega 一慣不愛配合我,很喜歡玩強的,不爽了到興頭上了還會扇我。」
我左看右看,心臟痠麻到爆炸,繼續咬着手指頭。
「那他很壞了。」
裴清說:「是挺壞,當 A 當 O 的時候,在牀上都兇得要命。而且,我還知道,我還小的時候,他一度想睡我來着,我一換衣服他就盯着我後腰看,眼睛都要長上去了。」
裴清這樣說着,話音裏卻帶上了幾分得意。
「好在我皮相不錯,能吊得住他,不然早就被別人勾走了。」
我吸了吸鼻子。
「我不知道他爲什麼會讒一個 Alpha,雖然我是 Alpha,我也饞他。可是我知道,這世界上,大多數人都是正常的,他饞我小的時候好看,可能大的時候不好看了,所以他走了。」
裴清自嘲地笑了笑:「可是我饞他,從頭到尾都沒變,我其實很生氣他讓我喜歡上他自己卻不喜歡我了,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我拿他一直沒有辦法。」
裴清看着我:「所以哪怕他和我爺爺一塊設計想綁住我,我也只能認,只能低頭。」
我睜大雙眼,詫異地看着他。
有什麼東西,把他的話和我記憶中的故事拉開了。
裴清說:「江賀,現在老頭子不在了,我身上只剩下能治好江葛這一點價值了,治好了呢?你還要走對嗎?」
他說:「或者,你能不能給我個籌碼,你告訴我,我還有什麼讓你感興趣的,我願意給你。」
「都給你,你把你自己給我就行。」

-18-
我坐起來,渾身止不住發抖。
我跳下牀去摸我的衣服口袋,什麼都沒有摸到。
我沒有抽菸的習慣,可是現在,我必須要抽上一支菸才能冷靜下來。
裴清打開夜燈,看着我來來回回,終於自己去了書房拿了一盒煙回來。
他給我點上。
還要走。
我拉着他:「你坐下,就坐在這,就在這抱着我,不要動。」
裴清疑惑地看着我,還是坐在沙發上,讓我躺在他腿上抽完了一支菸。
我的思路漸漸理清了。
我坐起來,看着他:「讓我二次分化是不是你的主意?」
裴清搖搖頭:「我爲什麼會想讓你二次分化?是 A 是 O 耽誤我操你嗎?而且二次分化有讓你死在手術檯上的危險——」
他不滿地皺起了眉。
我也不滿地皺起了眉。
話糙理不糙,他這話也太糙了。
所以,我眼神暗了暗,所以他那時候很生氣。
我暗罵了一句,早就猜到這個兩頭耍弄的老頭子不是什麼好人,沒想到會噁心成這樣。
當年我被裴清的爺爺接回老宅的時候,只以爲是那個老頭害怕兩個 Alpha 在一起會影響裴清。
所以我連反抗都沒有反抗。
可是一回去我就發現了事情不對。
我被軟禁了。
所有的課程都要求線上學習。
我每天都被關在房間裏,不能出門一步。
有三五個人二十四小時監視着我的行程。
我甚至連逃跑都找不到路線。
我悶悶地呆了三個月,房間門頭一次被傭人之外的人打開。
竟然是裴清,他正兒八經地穿了一身得體的西裝。
我大喜過望,一時間不知道先問他怎麼突然穿這麼正經,還是先跟他控訴老頭多變態。
他卻只是關了門,那時候他纔剛滿二十,從來都是穿着短袖的少年乍然像模像樣地開始拆自己的領帶。
然後他走過來,把我按在牀上。
我當他是想我了,想要接吻,直到他的手伸向了我的褲子。
我想按住他。
卻聽到他說:「怎麼,不是你和老頭商量好了給我的嗎?」
我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麼,裴清卻也沒有跟我解釋。
他只是蠻ŧů⁶橫粗暴地按着我做了一次。
然後第二天早上揚長而去。
我不太舒服地醒過來的時候,就猜到這大約不會是最後一次。
果然,從那之後,每個月固定日子,裴清都會來到老宅,和我睡上一次,然後赫然消失。
我想過同他說說話,但是每次我一開口,他就會說:
「走是自己要走的,我頭一次來你也沒有反對,這會兒又想做什麼?」
我一瞬間反抗得非常激烈:
「什麼意思?裴清你當我是什麼?」
他只是看着我,眼神冷漠,身下猛一用力。
「你覺得呢?江賀,你在裴家的作用不就是爬我的牀?這才幾次就嫌棄了?」
甚至在後面,他考慮到我也是 Alpha,開始給我戴止咬器。
沒有男人被自己心愛的人這樣踐踏不生氣。
可原來,是裴老頭子先拿我踐踏了裴清。
他讓他孫子以爲我出現在他身邊,引他動情不過是逢場作戲。
讓裴清覺得沒有什麼哥哥,沒有什麼感情。
所有人都不過是在玩弄他、一次次拋棄他。

-19-
我同裴清靠在一起。
「所以那時候,老頭是怎麼跟你說的?」
裴清眼神暗了下去,他摟着我的肩膀,十分用力。
「跟我跟你說的沒什麼區別,他說他收養你就是爲了套住我。」
他頓了頓,又艱難開口:「他說你什麼都知道,只要我聽他的,你就願意跟我睡。」
我翻起來就按住他,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憤怒逼得我雙眼通紅。
「你他媽混蛋!老子一個 Alpha,都願意被你睡,你竟然還把我往這麼骯髒了想。」
裴清紅着眼睛拉過我的手給我揉掌心:「別生氣哥,你手都打紅了疼不疼?」
然後他突然定定地看着我:
「所以哥,你跟我睡,是不是因爲喜歡我?」
他看着我。
又重複了一遍:「是不是?」
我苦笑了一聲:「不然呢?不然我閒得沒事幹爲什麼不去掃兩條街?」
裴清怔了怔。
「我都把你慣成什麼樣了,從小到大你哪次發瘋我不是跟在你屁股後面笑嘻嘻地配合你?就我喜歡你喜歡得要死這一點,你從來都沒有看出過嗎?」
他顯然被「喜歡你喜歡的要死」這幾個字砸懵了。
怔怔地說:「你從來沒說過喜歡我,而且我碰你,你雖然不反抗,但是也不情願,當時我一易感期,老頭讓你走,你立刻就走了。
「我當你只是爲了老頭的命令才接近我,實際上從來沒有喜歡過我,而且對於我易感期的樣子討厭的要命。
「你不知道我爲了能得到你,和老頭做了多少妥協,我一直都很唾棄我自己,明知道你就是在利用我,又一次次忍不住回老宅,就像是被拴住脖子的魚鷹,只要你江賀還在,我就永遠逃不出老頭的手心。」
我氣得都笑了。
我真蠢,裴清也蠢。
「你小時候擰巴成什麼樣你忘了?每天都是一副特別討厭別人纏着你的樣子,但凡我表現出來一點對你的愛,早就被你趕走無數次了吧,裴清,你太小看人了,我真的至於爲了什麼破命令去出賣自己嗎?」
我想起這些年受的這些苦,譏諷道:
「我要真想賣自己,我爲什麼要賣給你,我直接賣給老頭子不好嗎?」
裴清不滿地拉着我的頭髮,兇狠地咬着我。
「只能賣給我!誰也不許賣!」
後面的事情我大約也不需要他解釋了。
我們年歲漸長,到底是兩個 Alpha,老頭應該是擔心裴清有一天在外面被 Omega 用信息素控制了,又擔心萬一裴清不再對我有癮頭了。
又擔心如果裴清一直對我有癮的話,裴家生不出孩子來。
後來他發現以上所有的問題,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讓我變成 Omega。
然後我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強行進行了手術。
我始終記得那天管家同我說的話是裴清車禍住院了。
讓我去探望。
我幾乎是跑着去的,奔命一般地自投羅網。
手術很成功,只是我已經分化這麼多年了。
乍然強行干預二次分化,得到的結果也只有一般的效果。
但我確實成了 Omega。

-20-
我對裴清說:「所以那時候你氣得差點跟我動手?」
裴清說:「對,我恨你這樣作踐自己,就爲了勾住我,命都不要了。可我還是忍不住去標記你,說實話,哥,我恨老頭子。」
他目光灼灼,眼中滿是烈烈燃燒的慾火:「但是我也很卑劣地想,我或許也是感激他的,能標記江賀,是我這輩子最快活的事情。」
他說我們頭一次的時候,他覺得這是他人生中一件極大的事情。
他馬上要得到江賀了。
所以他特意挑了一件最喜歡的西裝,他知道我們沒有婚禮。
我也不會願意同他結婚。
所以他只當,那是他自己一個人的婚禮。
他在那天得到了他的愛人。
如此,十分圓滿。
可是後來正式標記我那天,那種帶着卑劣的巨大欣喜再次讓他衝昏了頭腦。
他事後總在嫌棄自己,和老頭沒什麼區別。
他也在卑劣地享受着江賀用苦難換來的甜果。
「你大概不記得,我那天把買的戒指戴到你手上了。」
他陰沉着臉着對我說,「但是我還是被騙了,我不知道你和普通 Omega 一樣,發情期很長,一直需要我的安撫。」
無論事情過去了多久,再次提起來,他也和乍然知道那天一樣恨得咬牙切齒。
「我一直很介意你在我易感期之後立刻走了,我以爲你討厭我那個樣子,所以每次做完後,我都走得很快,就是怕你不需要這麼多安撫,而用厭惡的眼光看我。」
我何嘗不恨,裴老頭不愧是能逼死自己兒子的狗東西。
他大約也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只是覺得我有可能會生下裴清的孩子,所以準備提前控制我。
用發情期來轄制我。
我說:「我其實記得。」
不然,也不會最後還是生下江葛。
不然,也不會因爲這年念想,多年放不下繞不出來。
我同他一樣,都覺得對方是手段極高的騙子。
是慣會用感情吊着別人的騙子。
裴清終於問到了正題上,他說:「哥,你現在必須告訴我,當時我已經快扳倒老頭子了,爲什麼他一意外去世倒臺,你甚至沒有再見我一面,就立刻走了?」

-21-
寂靜橫亙在我和裴清中間。
我卻依舊拿不準主意,該不該說出那件事情來。
裴清不肯罷休,蹭着我的脖子:「江賀!哥!你今天必須說清楚,我無緣無故被拋棄了五年!我必須要知道原因,我知道我有很多錯,可是我必須知道你不要我的原因到底是什麼,我一定要知道!」
他威脅着我:「不然我就拉着你跑到外面去接吻,找記者拍下來,讓你以後跑都沒地方跑!」
我笑了笑。
因爲老頭的死不是意外,是我親手促成的。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任人拿捏的主。
他如此轄制我,轄制裴清,哪怕裴清不愛我,難道我就能一直讓他這樣肆無忌憚地欺負我和我的愛人嗎?
裴老頭大約到最後都沒有想明白,被他關起來的,又被他用信息素控制的不人不鬼的我是如何拿到扳倒他的證據。
其實很簡單。
我利用的就是我被信息素控制得要死要活的發情期。
裴老頭髮現我對發情期的反應和普通 Omega 一樣之後,傲慢且得意地放鬆了對我那兩天的監視。
一來他既不想讓我和裴清有這麼多可以接觸的機會,也怕我死了;二來他手下的人中,也有 Alpha。
就算被標記之後的 Omega 不會對其他 Alpha 的安撫有效果,但我來自二次分化。
他不敢冒這個險。
況且那兩天,我需要滿世界去找裴清的舊物,靠那點信息素吊命。
於是我計劃了很久,終於在有一天,拿到了一盒催動發情期的藥。
然後在裴清來的第二天,我給自己注射了下去。
裴清一個月只來老宅一次,老頭不會爲了我讓他破例。
於是我看到他帶着幾分像是看一條快死的狗一樣的眼神,大發慈悲地打開了我的房間門。
他撤走了傭人,並且轉告我,別墅我可以隨便走動。
我直接去了他的書房。
這沒有引起他的懷疑。
因爲裴清來,向來除了我的臥室,只會去他的書房。
而他的書房,從來不按監控。
所以我第一次在他的保險櫃的密碼鎖上,掃上了一層薄粉。
事後我都驚歎於自己的專注能力,我竟然能在發情期要死要活的時候,控制着手不抖,把薄粉細細地刷了一層,既讓他無法察覺,又能留下一點痕跡。
頭一次沒有成功,密碼有他的排列組合,而我一次只能試一次,三次機會就會鎖住報警,我不能冒這個險。
我試了好幾次纔拿到密碼。
至於鑰匙,我絲毫不怕。
裴清少年時期第一次把我鎖在教室裏之後,我就學會了用鐵絲撬各種鎖,從未失手。
這件事情耗費了我一年的時間。
而那個時候,我不知道的是,裴清也在外面做大了勢力,幾乎可以扳倒老頭子了。
資料到手之後送出去就簡單多了。
這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裴家勢大,也一直有人盯着。
我常年被關在房間裏,盯着花園發呆,分辨出幾個看上去神色異常,喜歡窺探裴家隱私的傭人,再慢慢摸出來他們大概是誰家的人,不算太難。
我選了勢力Ṫŭ̀ₛ最大的一家。
我唯一沒算到的是,老頭子發現了我的計劃之後,當着我的面墜樓了。
他死前說:「你覺得裴清再恨我,會放過一個害死他爺爺的人嗎?」

-22-
我重新點燃了一根菸。
苦笑着對裴清把自己的心徹底攤開來:
「我一直不敢告訴你我有多愛你,我有多怕你會討厭我,可是你對我坦誠了,我也不該瞞你,裴清,是我害死了你爺爺,你最後的親人。」
裴清看了我好久,久到我已經在算着,他要是再發飆,我從哪條路線跑比較安全的時候。
他帶着點憤怒冷笑着對我說:「江賀,你和江葛纔是我最後的親人,你竟然ṭů³會覺得我是那種爲了老頭子會跟你有芥蒂的人。」
他說着情話自己生起氣來:「你他媽的從來都不知道你在我心裏到底意味着什麼!」
我看着他,手哆嗦着拿不穩煙。
我哭着說:「那再睡一次吧,裴清,我真的想了你很多年。」
裴清把被子蒙到我們頭頂,纔算心情稍微好了點。
他在黑暗中說:「哥,這一次,算咱們都想要的對吧。」
我摸着他的臉:「對。」
裴清神采明豔了一瞬間。
我不死心地摸着他的臉:「阿清啊。」
他親着我的脖子:「哥你說。」
「既然你也知道我一直饞你,不然你今天讓我睡一次?」
然後我就看到裴清頓了頓,繼而哼哼地磨着後槽牙:「江賀!我就知道你這個人一點都不能慣!」

-23-
江葛出院那天,正巧是裴氏特效藥上市的時候。
江葛從小聰明,主動提出他可以作爲成功案例出現在發佈會上。
我和裴清都能猜出來,他大約是怕我欠下裴清的。
日後不好還。
裴清咬牙切齒地對我控訴:「我的愛人和我兒子一起怕欠我的,挺不錯的對吧,哥。」
我嘻嘻笑着,終於拿出了那兩枚他買了很多年,最後被他藏在了保險櫃裏的那對對戒。
「這麼怕的話,結個婚吧。」
裴清的雙眼倏地睜大,一瞬間流光溢彩。
「裴清,結個婚吧,你同我,好好結個婚吧。」
番外
裴清很喜歡江賀服軟。
少年的時候比較容易,他隨便發發脾氣,江賀就會認命地湊過來。
長大了比較難一點。
長大了之後江賀學聰明瞭。
裴清再怎麼鬧,江賀也堅決不主動不負責不拒絕。
然後胡說八道。
裴清摸索了一陣,也發現了自己的辦法,江賀腦子活,但是找到一個江賀沒有腦子的時候,就會聽話。
裴清有時候會懷念江賀還是 Alpha 的時候。
那時候上牀跟信息素關係不大。
就是純純對對方的渴望。
江賀剛開始會不滿意,也不喜歡多餘的花招。
到了後面會好。
裴清在分開的那五年經常能想起趴在牀上臉色潮紅的江賀。
不滿他做得太過,啞着嗓子無力地和他抗議:「那兒生不了孩子,別、別進去了。」
江賀不知道他那會兒的樣兒,對裴清來說纔是大殺器。
於是肯定又會是一陣折騰。
結婚之後江賀和裴清在特殊時期都不需要抑制劑了。
江賀還好,就是有時候做過了他會琢磨着自己偷偷打抑制劑。
還想給裴清打。
倆人要鬥智鬥勇好幾天。
不過是點牀上的情趣。
江賀基本上不會真打。
裴清自己發現了問題。
易感期不僅會讓 Alpha 情動,還會讓他暴躁易怒、佔有慾強。
裴清有點怕江賀受不了他。
只敢忍着。
後來裴清生了一次大氣,因爲他們去商場,裴清去取車。
回來就看到江賀站在噴泉旁邊, 被人搭訕。
江賀的長相是偏陽光那一款,同裴清那種偏漂亮但是帶着點邪氣不一樣。
更人畜無害。
所以江賀在路上被人搭訕的概率是裴清的好幾倍。
這次同他搭訕的好像是個大學生,個子不低,長相不清楚, 但是身材很不錯。
年輕的肉體處處散發着荷爾蒙的味道。
江賀竟然多和他說了幾句話,還笑嘻嘻地。
裴清忍不了,裴清一路上都在剋制。
進了門就開始發火。
「你看上別人了?」
江賀給他嘴裏塞冰淇淋。
「江賀你是不是看上別人了?」
江賀向來知道這話絕對不能接,因爲不論他的回答是什麼, 裴清都會找藉口把這件事情往那事上引。
江賀摸摸裴清的頭:「我這不是看着嘛,看着我最喜歡的男人。」
裴清心情好了點。
但是還是有點芥蒂。
於是裴清一連好多天晚上都安安分分的。
反倒是江賀有些覺得不對勁:「你出問題了?那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吧,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你不用自卑, 而且你出問題更好, 這不是還有我嘛嘻嘻……」
裴清捂住他的嘴。
自己看着天花板上漂亮的吊燈:「賽車重大比賽前,車手基本上不會過度消耗車子。」
江賀直覺有點危險。
江賀翻身睡覺了。
可是江賀自己也不算是什麼清心寡慾的主, 等到了半個月後,江賀算了算時間,發現自己發情期快到了。
裴清很默契地找了個悠閒的週末,還特意讓江葛去同學家住了兩天。
江賀晚上自己往牀上一躺:「來吧。」
裴清慢悠悠地喝了一杯酒:「幹嘛?」
「賽車啊, 你還沒保養好嗎?」
裴清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江賀沒想到試的這麼過火, 可是裴清做足了準備, 信息素勾着他,他很快就覺得自己腦仁都被撞飛了。
裴清又釋放了一股信息素, 江賀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了。
裴清笑着去蹭他紅腫的嘴脣:「江賀。」
「嗯。」
「想說什麼?」
「很喜歡裴清。」
裴清頓了頓:「多喜歡?」
江賀空白了一瞬,自己笑了:「就是很喜歡啊。」
裴清心滿意足地勾起嘴角:「那那天你和那個大學生在說什麼?」
江賀雙眼有些無神地看着裴清。
「不能說。」
「爲什麼?」
「會腰疼。」
裴清氣笑了,他循循善誘:「你說。」
「不說。」
「江賀!」
江賀艱難地抬手,摸了摸裴清的臉。
「別皺眉啊,阿清。」他這樣說, 「那個男孩好像你啊。」
裴清心裏突然有點發酸:「你嫌我年紀大了?」
江賀咬着手指頭, 露出了一個清澈的笑容來:「不是,我想起來,你那會兒多好看, 但是你那會兒……」
裴清皺了皺眉,提防着江賀會說出什麼讓他破大防的話來。
但是江賀說:「你那會兒怎麼沒想着跟我睡呢?十八九歲,身材多好。」
裴清愣了一瞬, 巨大的痠麻感衝上他的腦子, 一時間鎮地他也有些發懵。
江賀不滿地哼唧了兩聲。
裴清突然笑了,時間是個可怕的東西。
它會把你經歷過的痕跡牢牢地烙在你身上。
愛情剛剛降臨卻再次被背叛的失望,中間和愛人五年不得相見的孤寂。
就算是人回來了, 這些東西卻始終無法消散。
可他的愛人又是這樣厲害的人物,只用短短几個字就能讓他驟然穿過時空,將那會兒還懷有希冀的少年從記憶裏拉出來。
裴清用領帶遮住了江賀的眼睛。
他湊上去, 語調變成有些幼稚地兇狠和蠻不講理, 他不問不管直接急切地下要求:
「江賀江賀江賀!你要聽我的,過來跟我親個嘴兒,不準看別人,誰都不許看!看我!只看我!是這樣嗎?江賀?」
江賀突然渾身發抖。
然後在黑暗中坐起來抱住他。
牢牢地抱住。
江賀也笑了:「是啊, 裴清,我在呢,我聽着呢。」
【完結】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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