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同居半年的男友分手後

我和陸川分手了。
他隔天就從合租的房子裏搬走,小到襪子內褲,大到冰箱電腦,都被一掃而空,只給我留了個貓兒子。
臨走前,他看着我們合資買的貓,沉思許久,最後低聲說,「蔣連,貓不可能一分爲二,留給你,我出撫養費,有時間過來看它。」
下一秒,門嘭的一聲被大力合上,一陣掃門風吹醒原地發呆的我。
戀愛一年,同居半年,我倆掰了。

-1-
分手原因,問題在我。
因爲我有個認識多年男閨蜜,從小玩到大的那種,而他又是醋罈子,自然看不慣我倆平常異常親密的關係。
在他眼裏,江寧就是個隨時會拐走我的危險異性。
但他不知道,江寧不是直的,別說把我拐走,我幾乎時刻提防着他撬我牆角。
終於在一個我被男閨蜜強行拉出去喝酒的晚上,他揹着醉醺醺渾身酒味的我回家的路上,提了分手。
「我們分手吧。」
他的話讓我觸不及防,我抬頭凝視着他好看白嫩的耳朵,以及他沉着的臉色,沉靜幾秒,張嘴應了一聲「好」。
他拖着我大腿的手猛然收緊力度。
我皺着眉頭,將頭埋在他寬大厚實的肩膀上,憋着內心的異樣,小聲道,「我們回家吧。」
那晚的我,只覺得分手對自己沒有多大影響,過幾天我照樣生龍活虎。
但我錯了,我低估了陸川在我心目中的分量。

一大早,我就被挪動物品的響聲吵醒。
頂着異常疼痛的腦袋,我走出房間,就看見兩個工作人員正在搬動廚房的冰箱。
見我走出來,皆是笑着點頭示意。
我還未收起嘴角的弧度,就發現坐在客廳沙發上的陸川,以及他腳邊的行李箱。
他神情緊繃,一瞬間將目光停留在我散開的睡衣釦子上。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拿起沙發上的外套,將我整個人捂的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我呆呆地看着他,昨晚的記憶瞬間被喚醒。
我們分手了…
察覺到現實,我胸口發痛,眼眶溼熱。
我低頭躲開他的視線,嗯了一聲,轉頭回房間。
忍着眼淚去刷牙洗臉,自己一個人在房間磨蹭半天后,才挪着沉重的雙腳,走出房間看着一下子空曠許多的客廳。
這裏的冰箱,電腦,洗衣機,都是他買的。
自然也被他帶走。
唯獨貓,他留給了我。
短暫的告別,他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這次真的觸碰到他的底線了。
我攥緊拳頭,低頭看着過來蹭我腿的六六,下一秒蹲在地上,眼淚止不住的流。
也許是太過匆忙,他把自己最喜歡的香水落在了這裏。
我緊緊抓着小瓶子,深吸一口熟悉的香水味,下意識覺得陸川就站在我身後,很快就會伸出手臂從背後擁住我,帶着略微調侃的語氣對我說,「又偷偷用我香水?」
分手第一晚,我是抱着那瓶香水睡的。

-2-
原來,曾經經常圍繞在自己身邊的人突然離開是那麼難受的事情。
這幾天,我整個人就像丟了魂魄一樣,宅在家裏,餓了喫麪包,渴了喝水,喂貓,幫貓鏟屎,其餘時間,都待在牀上。
我不敢點開手機相冊,因爲那都是我們的合照,我所偷拍的陸川。
曾經怕他喫醋,我一張和江寧的合照都不敢留。
現在,無所謂了…
直到快遞小哥的一通電話讓我不得不邁開腿走出門。
重新買的貓爬架到了,放在附近的快遞站。
是我和陸川一起選的。
很大,當時我坐在他腿上摟着他的脖子對他囑咐道,「到時到了你得搬上樓哦。」
他只是輕輕一笑,點着頭,大掌扣住我的腦袋,吻了上來…
「小姐,你一個人能行嗎?」
取快遞的小哥的詢問聲將沉浸在回憶中的我點醒。
我茫然地點着頭,抿着脣將快遞拖出去。
就在我悶聲拖快遞的同時,一抬頭便瞥到馬路對面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經常穿的那件黑色夾克,身材高挑勻稱,身旁,還站着一個女生。
我僵在原地,停止思考,直到身後傳來急促喇叭聲,我身子一抖,這才找回神,乖乖挪到邊上讓電動車通行。
一抬頭,就和陸川眼神對上…

-3-
分手後蓬頭垢面碰上前任和女性朋友是一種什麼心情,就是很想從地上找個洞鑽進去,從這世界上消失。
我就這樣愣愣地和陸川對看,直到他微微俯身在女生耳邊低語幾句,隨後徑直走向我,我才慌亂地收回視線。
這是我面對陸川第一次這麼不知所措,就連站姿,雙手擺哪裏都覺得彆扭至極。
「六六的貓爬架到了?」
他自然地開口詢問,彷彿那晚沒提分手,我們現在還是情侶一般。
大概是好幾天沒見到他,我甚至都不敢抬眸和他對視,只是雙手拖着快遞點頭。
像個別扭的小孩子。
下一秒,原本還在手中的快遞被他奪走。
「我幫你拿上樓。」
我攥緊拳頭,心頭苦澀。
他是怎麼做到分手後還能這麼自然和我相處的,難道這幾天難受只有我自己嗎?
壓着內心的不快,我跟上他的背影。
把我送到門口,他並沒有直接離開,走進客廳,邊脫掉外套邊熟練的從櫃子裏找出剪刀拆快遞。
我緊皺眉頭,走過去一把奪過他手裏的剪刀。
接着,他疑惑地抬起眼睛,似乎在詢問我怎麼了。
我深深吸一口氣,冷聲道,「陸川,我不喜歡分手後還和前任做好朋友,更不喜歡和剛分手幾天的男人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相處。」
陸川神色僵了幾秒,隨後淡然起身,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我幫你只不過是因爲六六,如果你剛纔拿的不是六六的貓爬架,我不會主動幫你。」
說完,他抬手瞥一眼手錶,轉身拿起外套往門口走。
「既然不用我幫忙,我先走了,朋友還在等我。」
最後,他連貓都沒看,就這樣離開。
我盯着合上的門,一瞬間彷彿回到了幾天前眼睜睜看他搬離公寓的場景。
剛纔,差一點,我就想拉住他,把憋在內心許久的話全數道出。
但是,看他這麼冷靜,這麼不在乎,我頓時自尊心作祟,不肯開口多說一句。

得知我分手的江寧,立馬第一時間跑到我家。
看到我狼狽邋遢的模樣,他噗嗤一聲笑出來。
注意到我幽怨的神情,他默默停止笑聲,坐到我旁邊。
瞬間,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鑽入鼻間。
我皺眉挪動屁股,嫌棄道,「你今天怎麼噴香水了,怎麼,又找到對象了?」
江寧白淨帥氣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但很快笑出聲解釋,「估計剛纔蹭到別人的了吧。」
下一秒,他轉移話題,「你被陸川分手真的是因爲我嗎?」
我癱在沙發上,無力點頭。
「雖然是因爲你,但我也有問題,我沒有顧及到他的感受。」
我苦澀地耷拉着嘴角,「他應該早就受不了我的任性吧。」
我話剛說完,江寧像沒事人一樣,擼起袖子,開始擺弄地上散亂的貓爬架零件。
他微微勾脣,乾淨漂亮的眼睛望過來,「今天我就唸及下友誼幫你裝吧。」
他似乎並不把我的失戀當回事,離開前,還賤兮兮地問我要陸川微信。
我一巴掌拍在他頭上,氣不打一處來。
「你丫屬狗的吧!」
江寧只是像對待狗似的揉我的頭,「你纔是屬狗的。」
我移開頭,避開他的碰觸。
他滿不在乎地收回手,瞭然點頭,「行行行,我以後和你保持距離,不和你太親近。」

-4-
也許看我這陣子過得像行屍走肉,跟失去靈魂的木偶沒兩樣,江寧開始勸我去和陸川說清楚一切,去道歉,去求複合。
放下那不值錢的自尊。
看我沒底氣,他直接啪地一聲拍桌上,引得全餐廳人的注視。
「他要真不信不接受,我改天買個水果籃上門,幫你說清,總行了吧?」
我瞪大眼睛,料不到江寧會這麼盡姐妹情誼。
他明明平時最怕麻煩。
看我一臉不可思議,他又說,「我是受不了你這副德行,才這麼豁出去,你也別慫,錯了就道歉。」
我狂吸一口冰水,眼神略帶埋怨,「其實你也應該這麼做,要不是那天你哭喊着暗戀的人有對象,說心情不好,不停電話轟炸我,我怕陸川發現不開心,纔打算出來把你拖回家自個回去,結果你居然和你那些朋友一起灌醉我,完事還打電話給陸川…」
江寧仍是不覺愧疚,又苦兮兮和我抱怨,「你別說,那晚你家那人眼神就像要在我身上挖出塊肉來似的,我那羣朋友都說被嚇到,更別說我,直接差點躲廁所好嗎?」
「不過,我也沒想到他能分得那麼幹脆,難不成…」江寧邊說邊將眼神遊移在我身上,滿滿的暗示。
「難不成什麼?」
「另有新歡了唄。」江寧彎着眼,笑得幸災樂禍。
我猛踹他一腳,他頓時疼得表情扭曲起來。
「江寧,我告訴你,在我和陸川這段感情上,就算有哪方出軌,也絕大可能會是我,不是他。」
江寧諷刺地看着我,臉上褪去所有笑意。
「立 flag 別太快,小心打臉。」
我只丟下一句「絕不會」扭頭就走。

第二天,我也真就去找了陸川,等在他原來所住的小區樓下。
在三十度的太陽下像個傻子一樣,站在門口雙手捧着手機在屏幕上刪刪打打發過去一行簡短的消息。
沒想信息發過去的幾秒後,我抬頭的瞬間,陸川的車子在我面前緩緩駛過,我甚至能清楚地看見副駕駛座位上女生的臉。
駕駛位上的陸川神情柔和,似乎在笑。
直到車子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才徹底回過神。
下一秒,我低頭,將那條絞盡我腦汁的信息撤回。
看來,今天約不到他說話了。
就連我提前一晚準備的措辭也派不上用場。
在心中默唸三遍那只是朋友,我停止一切胡亂猜測,選擇回家。
只是一到公寓,看着空蕩蕩的客廳,我瞬間無法鎮定。
不亂想是不可能,但我也想問清說清,到時難過也不晚。
晚上,看到被我撤回的消息,陸川終於回覆了我。
雖然只是簡短的問號。
我壯着膽子,發給他一句「明天有空嗎?我有事找你。」
接着緊張無措地躺在牀上等他回覆。
很快,他答應了。
我忽然鬆了一口氣,和他約好時間地點後,立馬跳下牀翻箱倒櫃挑選明天要穿的衣服。
最後,選了那條和他第一次約會時穿的裙子。

-5-
我幾乎是徹夜失眠,早上醒來時,趕忙用厚厚的粉底蓋住黑眼圈。
當我準備好一切打算出發時,一通電話瞬間將我打回原形。
「蔣連,不好意思,臨時要出差,我現在在機場,今天沒辦法和你見面。」那頭陸川的聲音沉穩有力,絲毫沒有因爲爽約而產生的愧疚。
我捏緊手機,心情幾乎鬱悶到極點,不甘心地問他,「那昨天爲什麼應我約,你明明以前…」
話說到一半,意識到我們現在是前任關係,我的聲音戛然而止。
明明他最討厭突然的安排,所以每次公司需要出差都會提前通知,和我交往這一年多,也從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爲什麼偏偏這種時候,在我迫切想要和他見一面的時候。
我用力咬着下脣,面對那頭沉默的態度,心臟彷彿被一隻大手緊揪着。
短短的沉默於我而言卻像是度過了漫長的世紀一般。
直到耳邊再度響起陸川的聲音,我才感覺到嘴裏隱隱的血腥味。
「抱歉,等我出差回來我們再約時間。」
我深吸一口氣,極力緩和混亂的情緒。
「既然見不了面,那就電話說吧。」
沒等我繼續說,那頭隱隱的女聲堵住我喉嚨裏所有的話語。
「陸川,要登機了,打什麼電話?」
幾乎是下意識的,我彷彿做賊心虛一樣快速將電話掛斷。
幾分鐘後,意識自己做了蠢事的我不斷砸自己腦袋。
我到底在慌什麼啊?
陸川有女同事不Ṱû₇是很正常嗎?
我竭力將一切事情合理化。
更不願自己單方面將事情往壞方向想。
結束通話不久,我便收到房東消息。
「蔣小姐,你這邊當時只和先租了半年的時間,現在半年也快了,我想問你還要不要續租?」
盯着信息發愣許久,我竟不知道怎麼回覆。
本來打算和陸川分手不續租再找個便宜的房子,但是現在,我想找他重新複合,而這房子,是留還是不留,我自己也不清楚。
只是,還沒等到陸川出差回來,我就病了。
最近換季,溫差大,我又怕熱,白天都要開空調,感冒自然找上了門。
本以爲喝兩包 999 睡一覺隔天就能生龍活虎,沒曾想小感冒成了發燒。
最後,我也只能拖着病軀自個去排隊看醫生。
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一夜,急促的門鈴聲將我吵醒。
本以爲是江寧得知我生病專門過來裝模作樣一番,當我開門的一瞬,那張我日思夜想的臉就這樣毫無防備地出現在眼前。
不知是不是剛下飛機,他還穿着黑色正裝,平時散落的劉海全數被撩起,少了幾分溫和,再加上他此刻面無表情,整個人顯得高冷又陌生。
看到他身旁放着的行李箱,我甚至有種猜想,他不會剛下飛機就來找我了吧?
正在我腦補着各種情節時,陸川的聲音插了進來。
「給你打那麼多通電話,不會接嗎?」

-6-
「人燒傻了,不知道回答?」
音落,額頭被那雙熟悉的手掌蓋住,暖和的溫度瞬間傳來,令我莫名心安。
「還沒退燒。」陸川眉頭緊鎖,注意到我身上單薄的睡衣,面容兇得過分,「快進去,別吹風。」
我就這樣半推半就走進屋,沒來得及多說什麼,陸川將行李箱推到角落,脫下西裝外套,擼起袖子往廚房走。
彷彿回到我們熱戀期,他給我煮飯的時候。
越想,鼻頭漸漸酸澀。
他打開冰箱,略帶不滿的聲音很快傳來。
「你這幾天喫的什麼?冰箱裏只剩一根蔥?」
我語塞,站在客廳不知所措。
陸川搬走這陣子我頓頓外賣,根本沒心思做飯,過得渾渾噩噩,給貓喫好喝好就是我最大的堅持了。
畢竟自己餓着沒關係,貓兒子可餓不得。
似乎聽到我的心聲,六六奶聲奶氣地過來蹭我腿。
正想把貓抱起來,陸川折身走回來,再次套上外套。
我不解問他,「你去哪裏?」
陸川語氣裏盡是對我的無奈,「廚房米也沒了,不出去買東西你喫什麼?」
門被再次關上。
約莫十五分鐘,陸川兩手提着大袋子歸來。
一瞬間,我彷彿看到陸川婚後成爲家庭主夫的模樣。
差點沒忍住笑。
沒等我意想完,腦袋受到一陣輕打。
隨後一盒藥遞到我跟前,「待會喫完飯,退燒藥也喫了。」
我不做思考,乖乖應好。
那碗熱騰騰的粥端到我面前時,我正在追那部最近很火的家庭劇,看得幾近入迷。
下一秒,電視屏幕暗掉,筆直的大長腿擋在我跟前。
抬頭就看到陸川嚴肅帶有壓迫感的臉,「喝粥喫藥睡覺。」
我不敢二話,忙端坐好,舀起粥就往嘴裏送,結果自然被燙得五官猙獰。
陸川顯然被無語到,「喝粥不知道吹一吹嗎?」
接着,我的下巴被他伸過來的手摁住,跟隨他的力度慢慢仰起,而他俯身逼近,命令着我,「張嘴。」
我臉頰發熱,跟着他的要求張開嘴,任由他認真觀察我的舌頭。
幾秒後,他舒一口氣,收回手指。
見我遲遲沒動作,他又是一聲命令,「趕緊喫。」
不知道是不是發燒緣故,我此刻像個沒思考能力的機器人,陸川的話於我而言就是最高指令。
喫完藥不到半小時,我整個人縮在沙發上,合上沉重的眼皮。
迷迷糊糊間,有人將我抱起,走動的步伐平穩,舉止輕柔,將我放到牀上。
我自然知道是陸川。
但還是抵不過沉重的睡意,那聲謝謝沒到嘴邊,我已沉沉睡去。

-7-
早上醒來時,已經不見陸川人。
我內心沒來由的落寞,拿起手機查看,置頂的陸川頭像浮現紅數字。
落寞轉爲激動,我連忙點開。
發信息的時間是早上六點。
「醒了就把冰箱裏的粥拿出來熱一熱。」
「衣服我幫你放洗衣機裏洗了,記得晾。」
「還有,這幾天不準喫外賣。」
「六六貓糧我餵了。」
四條信息,我扯着嘴角在牀上看了整整十分鐘,猶豫的手最後打出謝謝二字發出去。
上次搬家他落下香水,這次他卻把手錶落在茶几上忘記帶走。
還是我在他上次生日時送他的那塊。
黑色的表靜靜躺在玻璃茶几上,提示着我陸川在這裏呆了一整晚,照顧我一整晚。
我將表緊緊揣在手心裏,手機屏幕還停留在和陸川的聊天頁面上,斟酌幾分鐘說辭,我給他發去信息。
「晚上你有空嗎?你的表忘記帶走,我給你送過去?」
信息發過去,我內心煎熬地等待着他的回覆。
從早上等到晚上九點,聊天頁面依舊停留在我的那條信息上。
我更加焦躁不安。
爲什麼不回?
工作忙沒看到信息?但是現在的時間他理應下班了。
所以是故意不回嗎?
猜想越來越多,我心情瞬間跌落到谷底。
這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讓我無法適應。
以至於晚上我躺在牀上翻來覆去,都沒辦法入睡,一直都在苦思陸川心裏在想什麼。
當罪魁禍首江寧給我發消息時,我煩躁的心情更是不耐。
看我的回覆異常冷淡,江寧直接一通視頻通話打來。
見我眼神帶刺,江寧氣勢減弱,不安問我,「你今天喫火藥了?眼裏帶火,句句嗆我。」
我剋制心底翻湧的情緒,別過頭不去看他臉,「嗯,打給我我幹什麼?」
耳邊聽到江寧的嘆氣聲,接着他說,「你上次拜託我找代購拿的那款男士包,有貨源,我就想問你還要不要。」
我緩和臉色,搖頭道,「暫時不用了,我怕買了送不出去。」
江寧心領神會,不再出聲。
「還有別的事嗎?」
江寧眼神無辜,「主要想看看你還活着嗎?」
「…」
真是夠朋友,我發燒這兩天,除去微信上假惺惺的慰問外,他連給我送藥送飯的舉動都沒有。

昨天沒回我消息的陸川電話打過來時,我正在給貓鏟屎。
看到來電顯示是他的名字,被臭味燻得緊皺的眉頭瞬間舒展開,我丟下鏟子戰戰兢兢接起來。
聽到他溫厚的聲音時,眼淚幾乎要從眼眶跑出。
「表我有時間再去取。」
愣了幾秒,我才察覺到他聲音裏掩飾不住的疲憊,猶豫片刻,我小心翼翼問,「你昨晚加班了嗎?」
對方淡淡「嗯」了一聲。
接着是長達一分鐘的沉默。
大段的話到嘴邊都說不出,畢竟我現在只是他的前任。
輕輕嘆氣過後,陸川沙啞的嗓音再度傳來。
「沒事我就掛了。」
話落,我顫顫巍巍出聲,「這週末我們見一面吧!就明天,有時間嗎?」
直到聽見他應好,我才如負重釋倒在沙發上。

-8-
地點時間約好,就連衣服都在前一天晚上選好,一切都在我認爲順利的發展趨勢。
直到早晨九點,門鈴響起,蓬頭垢面去開門,見到西裝革履的陸川出現在我面前,現實給我當頭一棒。
「陸川?我們不是約下午見面嗎?」
陸川手裏提着袋子,邊進來邊解釋,「我下午就要出差,不能和你見面。」
隨後脫鞋套上他之前的拖鞋進入客廳。
我遲鈍地將門關上,「所以你現在來取表?」
「對。」
「我買了早餐,趁熱喫。」
眼看着陸川將早餐一樣樣擺放出來,兩碗粥,兩盤煎餃,還有油條…
「我喫不了那麼多。」
陸川緩緩抬眸,「我也還沒喫。」
我用最快速度洗漱換好衣服,和陸川在茶几上面對面喫早餐。
大概有一個月沒和他一起喫早餐了。
以前每次都是他生拉硬拽逼着我喫。
因爲我有腸胃炎,經常因爲上班遲到懶得喫早餐,所以他總會比我早起出去買早餐或是自己做,再對賴牀的我軟硬兼施,硬生生從牀上拖起來。
現在,能和他一起面對面喫早餐,我求之不得。
注意到我在傻笑,陸川的聲音響起,「現在喫早餐那麼開心?」
我抬頭,對上他調侃的眼神,收斂起笑意。
「沒有。」
喫完早餐和貓玩了一會,他低頭看手錶,隨後起身套上外套,準備離開。
見狀,我連忙喊住他。
陸川疑惑地看着我。
我嚥了咽口水,拿起粘毛器遞給他,指着他沾滿白色貓毛的西裝褲,「褲腿沾滿毛了…」
他安靜地接過去,強迫症似的把褲子裏裏外外滾一圈,最後將粘毛器歸還我手邁腿往玄關處走。
內心糾結幾秒,我上前拉住他的袖口。
「陸川,我們複合吧,分手後我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接受沒有你的生活。」
耳邊是他沉重的呼吸聲,拽住他袖口的手也被他的手指輕輕推開。
「蔣連,分手我是經過深思熟慮才提出來的。」
「嗯,我知道。」我的聲音逐漸沒了底氣。
「從和你確認關係開始,我就是抱着和你結婚的想法,這也就意味着我需要接受你和異性相處時的無距離感,但交往這一年半,我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適應接受,我們之前也因爲這個問題鬧過很多次矛盾。」
「但是…」
陸川打斷我,「蔣連,換位思考,如果我身邊有一個親密無間的異性發小,你是否能接受?」
我搖頭,「不能…」
「根本問題不在江寧,而是在你。」
「你只是暫時沒辦法習慣沒有我的生活。」
我張脣想否認,陸川卻後退幾步,表情疏離。
「這幾天照顧你也是念及我們之前的感情,我之前也答應伯母要幫忙照顧你,所以你也不要想太多。」
陸川的話,就像是一盆冷水從頭到尾澆在我身上,這段時間,我都自以爲是的認爲陸川還喜歡我,只要我肯放低姿態求複合,和江寧保持距離,他便會答應。
但事實卻是我將一切想得太簡單了。
門被緩緩關上,陸川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
我紅着眼眶,耳邊彷彿還是他臨走前留下的話。
「過陣子,我可能會被調到別的城市工作。」

-9-
我沒再和房東續約,隨便在工作地方附近找了房租較爲划算的一房一廳。
本想找單間,但怕地方窄貓兒子伸展不開,便咬咬牙選擇一房一廳的。
搬家那天,江寧破天荒來幫忙,還帶上了他的男性朋友…
「我怕你搬家一個人搬不動,就找了我的兄弟過來幫忙。」
我看向江寧身後那個清瘦俊朗的男生,一時間無言。
他這身形,也不適合搬重物。
且不說我行李只有兩箱衣服以及一些鍋碗瓢盆而已,江寧也不是真的想讓他兄弟過來幫忙,而是藉此向我介紹他兄弟。
得知我複合無果消沉許久,他開始向我推薦他朋友圈裏各類型的帥哥。
我也只是謝過不敢要。
大概兩年前,江寧一時興起介紹了一個顏值高身材好的小奶狗給我,我也樂滋滋加上對方微信。
聊了半個月,才得知人家性取向爲男,加我微信聊天是想和我做姐妹。
從那以後,江寧想給我牽紅線我都不敢領情。
畢竟我也不想再有一次費盡心思撩的奶狗是個 0 的經歷了。
所以直到我通過聚會認識到陸川,我也沒有猶豫直接對他展開猛烈攻勢,花費三個月才把他追到手。
事實證明,我也撿到寶了。
然後兩年後,我把這塊寶弄丟了。
陸川說我只是暫時不習慣沒有他的生活,然而一個月過去了,我似乎都沒能習慣。

江寧約我去喝酒,我直接拒絕,選擇宅在家追劇。
和陸川分手一個月,我徹底成爲宅女,也不出去浪了,腦子裏成天想着怎麼能和他複合。
求複合無果後,我更加沒心思出門。
選擇待在家和貓兒子相依爲命。
就連陸川微信,我都刪了。
我怕自己控制不住去打擾他,每到深夜,我就額外想他,甚至好幾次想給他打電話。
反反覆覆,我直接將他聯繫方式刪掉。
反正,以後我們大概也不會有來往。

-10-
刪掉陸川微信半個月後,我在超市碰到他了。
僅僅只是模糊的側臉和背影,我便一眼認出他來。
他正站在調味料的貨架上挑選,我一顆心幾乎跳到嗓子眼,做賊心虛似的躲起來。
直到他結賬走出超市,我眼睜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
回到小區等電梯時,身後那聲陸川讓我愣神。
回頭,便看到陸川那張熟悉的側臉。
朝他走來的是一個女生。
我很快認出來,是那天坐在他副駕駛上的女生。
她小跑向陸川,嘴裏說着「等等我。」
僅僅用了幾秒思考,我撒腿衝向安全通道,頭也不回地爬樓梯。
一口氣上了六樓,回到家我靠在門背上,踹着粗氣。
我到底在怕什麼?
明明我們是和平分手。

我又夢到陸川了。
夢到自己和他分手三年後再次見面,他懷裏抱着個跟他眉眼極爲相像的兒子,他還讓他兒子喊我阿姨。
我是被嚇醒的,極力想要從夢中掙脫出來。
撫上眼眶,還是溼潤的。
這個夢,比夢見江寧還可怕…
剋制壓抑的心情走到客廳,發現貓兒子又把屎踩出貓砂盆,地板上好幾處黃色的貓腳印。
空氣中也瀰漫着淡淡的臭味。
默默鏟屎的我有預感,我今天過得不會太順利。

-11-
預言成真,我週末出門隨便找家店,都能碰上陸川和那個女生。
我甚至懷疑他們就住這附近。
此刻我坐在角落,帶着口罩,將鴨舌帽拉到最低擋住臉。
「陸川,你要不要試試這個?」
「可以。」
「這個也不錯,是他家招牌。」
「嗯。」
「怎麼辦,不知道選哪個。」
「兩個都選。」
他們的對話我一字不落都聽在耳朵裏。
我幾近崩潰,恨不得立馬衝出去這家店。
和我在一起出去喫飯,每當我每樣東西都想點的時候,他都態度強硬要求我只選一種,說我喫不完,喫多對胃負擔太大,現在對別的女生這麼有耐心大方,這算什麼?
區別對待?
越想越氣,我拿起杯子往喉嚨裏灌水,直到杯子見底後重重放在桌子上,拿起包包頭也不回地離開。
站在街頭冷靜幾分鐘後,我才發現自己又犯蠢了。
哪有前任喫醋的道理?
瞥見不遠處有家甜品店,我摘掉帽子口罩選擇進去喫甜品消化內心的鬱悶不快。
點單時,男服務員不停往我臉上看。
我疑惑地摸上自己的臉問,「我臉上有東西嗎?」
男服務員靦腆笑着,「你好像忘記我了。」
我看着面前這張清秀陌生的臉,實在想不起來自己見過他。
對方也察覺到了,開口緩解凝滯的氛圍,「我是江寧朋友,那天你搬家時過去幫忙的。」
「啊!」我恍然大悟,「你是白鶴。」
對方笑着糾正,「是白衡。」
淺聊幾句,才發現白衡和我住的是同小區,我是六樓,他是八樓。
這家甜品店也是他父母開的。
臨走前,他客套的讓我多關顧,要給我打八折。
我謝過,心裏想的是再也不來。
最好進入小區都不要碰見。
讓江寧知道,我日子就清靜不了。

-12-
大晚上的門鈴聲讓正在抱着貓看恐怖片的我嚇得一激靈。
渾身汗毛豎起,一瞬間腦海閃過許多曾經看過的獨居女子家中遇害情節。
又是一陣門鈴聲。
我心驚膽戰地跑到貓眼前查看。
好吧,我想多了,是個女孩子。
我瞬間放鬆下來打開門。
看清女孩的臉,我愣神了。
是陸川身邊那個女生。
懷裏還抱着一堆雪糕,飲料…
「你好,我叫成柔柔,不好意思大晚上來打擾你,我家冰箱壞了,能不能借用一下你家的冰箱?」
見我遲遲不答,她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語氣彷彿在向我撒嬌似的。
「不然雪糕都要化了,可不可以?」
我自然招架不住這軟妹子的攻勢,選擇讓她進家門。
要是我現在是懸疑犯罪片的主角,應該早遇難倒在地上了。
我也沒想到成柔柔這麼自來熟,借用完冰箱也不打算離開,而且跟着我一起坐在沙發上有一句沒一句地找話題聊。
我原先只是應付着回答,直到話題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最近那部大火的電視劇上。
我開始打開話匣子,「你最喜歡哪個角色?」
「男二趙蕭,長相在我審美點上,溫柔專一還帥,重點是身材好有腹肌。」
一瞬間,我彷彿找到知己,「是吧是吧,完美男人,我不理解女主爲什麼不喜歡他。」
「現實要讓我遇到這種男生,我直接撲上去好嗎?所以說電視劇就是電視劇。」
我深表贊同地點頭。
就這樣,從最近大火電視劇聊到娛樂圈最近人氣高的小生,再聊到興趣愛好。
注意到時間已經是十點多了。
成柔柔臨走前加了我微信,還表示以後要找她一塊玩。
我表面應好,內心異常拒絕。
找她一起玩?和陸川來個三人行嗎?

-13-
第二個週末,江寧和白衡,以及住我對門的成柔柔一塊找上門了。
三個人就這樣擠在我狹小的沙發上。
江寧和成柔柔聊的意外投緣。
從冰箱拿出三瓶果汁,我放到茶几上。
「聊那麼久渴了吧?來,喝口水消停消停。」
白衡拿過一瓶,禮貌地對我說了句謝謝。
成柔柔環視一圈,突然出聲,「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咱們來鬥地主吧!」
江寧和她一拍即合,也不詢問我和白衡意見,成柔柔直接興致沖沖回家拿牌了。
玩了三局,門鈴響起。
成柔柔利落起身跑去開門。
我正在整理着分配到的牌,抬頭那一剎那,對上那雙訝異的目光。
陸川套着黑色風衣,面容俊朗,站在玄關處和我對望。
「臨時加個人,你們不介意吧。」
那句介意跑到喉嚨,又被我硬生生憋回。
我就知道,繼續和成柔柔來往,就一定會發展成今天這局面。
主要是這丫頭太纏人自來熟,和她成爲朋友太容易了。

局面不知不覺變成了五人兩副牌的鬥地主。
我不知道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只想知道陸川爲什麼會留下來和我們鬥地主!
「三帶一。」成柔柔作爲地主首先出牌。
「我有。」江寧甩出四張牌在桌子上。
我低頭看一眼差的不得了的牌,內心嘆氣。
輪到陸川時,他靜靜擺出三張二一張五。
接着他抬眸淡淡的看過來。
我下意識嚥了咽口水,小聲道,「要不起。」
不注意瞥到江寧看戲的嘴臉,我默默瞪他一眼。
玩到一半,貓兒子晃着胖胖的肚腩湊過來,先是在我腳邊蹭幾下,隨後跑到陸川那邊,一個躍起便跳到他的腿上,熟練的找好舒適的姿勢睡下去。
「…」不爭氣的貓兒子。
「哇!六六怎麼好像很喜歡陸川?」成柔柔驚訝的聲音響起。
江寧在旁邊憋笑。
陸川則是淡然自若的撫摸着貓,嘴裏吐出「有緣」二字。
真是臉不紅心不跳的。

-14-
最後,受不了這怪異的氛圍,我站起身隨便找了個藉口,「大家肚子應該餓了吧,我去外面買點東西喫。」
說完,我準備溜走。
成柔柔在後頭補充,「陸川去幫蔣連提東西吧。」
我立馬出聲拒絕,「不用!我力氣大,一箱飲料都能抗上樓!」
走出小區那一刻,我人幾乎癱軟。
Ţû⁸
江寧賤兮兮給我發微信,「別慫啊。」

十五分鐘後,我提着大袋東西從超市走出來,漫無目的地在路上走着,步伐刻意放到最慢。
成柔柔和陸川到底是什麼關係,我至今沒弄清楚。
此刻我也不想回去面對他。
就算是和平分手我也做不到和他自然相處,甚至比面對陌生人還彆扭。
慢吞吞走到小區門口,不遠處一道身影站在路燈下,緩緩地看向我。
那張無數次出現在我夢裏的面容久違的能讓我細看。
陸川一步步走來,臉色似乎有些難看。
下一秒就聽到他冷硬的聲音。
「你把我微信刪了?」

-15-
我也說不出刪他是因爲怕自己分手期間控制不住去找他,只是躲開他視線,將語氣盡量放平,「刪掉前任微信很正常吧?」
陸川沒再說話,伸手拿過我手中的袋子顧自往前走。
我暗暗鬆一口氣,慶幸他沒再多說。
玩到接近飯點,成柔柔提議晚飯一起大家出去喫大排檔。
江寧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生拉硬拽把極度抗拒的我拖過去。
沒想,陸川也跟上,沒有半分離開的意思。
等菜期間,身旁的江寧瞄準時機開口問成柔柔她和陸川的關係。
我坐在一旁,放腿上的手緊緊揪住褲子的褶皺。
成柔柔大方坦然的回答,「我算是他的遠方表姐吧,遠到要是我前陣子沒來這邊工作我都沒聽說過這個親戚的程度。」
表姐?
我抬頭觀察對面的陸川,他始終沉默着,沒有打算加入話題。
江寧聲音訝異,關注點開始轉移到她的年齡上,「你幾歲?比我大嗎?」
「我二十八了。」
「二十八?完全看不出來啊,你平時用什麼護膚品,皮膚這麼好?」
話題越跑越偏,我坐在一旁靜靜聽着,不打算插話。
心裏只想喫完趕緊回家。

最後我還是失策,被江寧和成柔柔勸着喝了幾瓶啤酒,腦子逐漸不清醒,最後支撐不住頭的重量倒在江寧肩膀上,只覺得困。
成柔柔酒量好,幾瓶下肚不帶喘的。
白衡則是滴酒不沾的乖孩子類型。
至於陸川,始終在對面看我們喝,神色冷淡。
就連話都不曾說過一句。
喫飽喝足,各自準備散夥。
江寧將我從椅子上拉起來,「蔣連,走,送你回去,別睡了。」
被喊醒的我不樂意地起身,無意識地往前走,直到撞上一堵硬實的肉牆才停下腳步。
沒等我作出反應,對方已經挽住我的胳膊,將我扶穩。
嗅到那股淡淡的香水味時,我便知道是陸川。
我用力拍了拍腦袋,想要後退和他保持距離,誰知他卻將我拽到他身邊,力度很大。
「陸川你送蔣連回去好了,我們三人決定去下一場。」
耳邊聽到成柔柔的話,我下意識想掙脫陸川挽着我的手,「我自己回去就行,不用麻煩他。」
剛說完,陸川應聲,「我送她回去,你們走吧。」
「…」

-16-
眼看他們坐上出租車離開,我內心悲涼。
冷風一陣陣打在臉上,醉意也被驅散幾分。
等車過程,他牽着我胳膊的手始終沒鬆開過。
氣氛格外僵硬。
「頭暈不暈?」陸川突然問我。
「還行。」我彆扭地答着。
此刻我的肩膀緊貼着他的身子,兩人距離近得過分,讓我無所適從,很想逃脫。
「你不是說會被調到別的城市工作嗎?」藉着酒勁,我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應該下個月走。」
下個月…
也就意味着下個月我就不用在成柔柔面前和他裝不認識了,我的生活也會徹底和他脫離。
「貓你照顧好,有什麼需要和我說。」
剛說完,我感覺到他身子僵硬許多。
接着他又說,「聯繫方式加回來吧。」
我「嗯」了一聲,心虛扭過頭。
早知道還會和他碰面,這微信我是不會刪的,至少等他去別的城市工作再刪。
氣氛迴歸沉默。
坐上車子,我懶懶的將頭靠在椅背上,努力把視線和注意力轉移到窗外。
最後頂不住睏意,緩緩閉上眼睛。
再次醒來時我才發現自己整個人被趴在陸川的後背上。
環視一圈,環境已經從車內轉移到電梯。
嘴邊隱隱有些溼潤,低頭一看,陸川的外套上沾上了一小塊水漬。
我可真是…
沒等我社死完,陸川察覺到我的動靜,側過頭眼神異常溫和,「醒了?」
接着他蹲下身把我放下來。
我慌張地抹了抹嘴角,電梯到達六樓時,我衝出去,留下一句「走好不送。」
回到家我幾乎倒頭就睡,直到早上醒來Ţṻ¹摸索着手機查看時間時,才發現微信收到一條好友驗證。
是陸川發過來的。
重新加上好友,他也沒給我發過消息,也沒再出現在成柔柔身邊。
似乎在避免和我撞見。
我的生活似乎又迴歸平靜。
再次從別人口中聽到陸川的名字是半個月後,成柔柔突然跑過來問我,她的遠方表弟生日要到了,問我送什麼禮物好。
陪陸川過了兩次生日,交往一年半,我也摸清他的喜好。
只是,成柔柔問我時,我卻說不出話。
第一次生日送的是領帶,去年則是一塊表,當時我還和他許諾,明年便送他個包或者是一套西裝。
前陣子沒分手,我還提前在給他選生日禮物。
今年,許諾的禮物送不出了。
成柔柔纏了我許久,我實在沒轍,便給她提建議,報出陸川喜歡的那款香水牌子。
她聽完,眼裏閃過幾分訝異,半開玩笑半認真道,「有時候,我都懷疑你是不是瞞着我和陸川交往過,總覺得你兩之間相處氛圍怪怪的哈哈。」
我表情僵硬,只是假笑着否認。
心裏暗暗佩服成柔柔的洞察力。

-17-
陸川走的前一天,成柔柔還問我要不要和她一起去送送。
眼神藏着幾分試探,顯然還在懷疑我和陸川之間的關係。
我輕嘆口氣,想着既然陸川都要走了,向她隱瞞也沒什麼必要,便把我和陸川之間的事情一五一十和她說了。
她聽完也不驚訝,語氣裏有些許得意,「嗯,女人的第六感果然不會錯,從那天鬥地主陸川看到你的那個反應我就知道你倆可能有點什麼,看你的眼神都跟看別人不一樣。」
一瞬間,成柔柔的眼睛都湧出幾分激動,「我問你,那天大排檔陸川送你回去之後來找我,眼睛紅紅的,看着心情很差,你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我頓時語塞。
非要說有發生什麼的話,不過就是我在他的外套睡出口水吧?
「是你內心戲太多吧。」
我認識陸川這兩年,別說掉眼淚,紅眼睛都沒有過。
他性子悶,心事基本都藏着,對於我這個女朋友都不太願意聊心事,發生什麼不開心的他也很少在我面前提起。
之前也給他取過外號,叫悶葫蘆。
他也默認了。
我們之間的相處方式一直都是我當話癆在他面前吵吵鬧鬧。
唯一一次他在我面前表露脆弱一面是去年我陪他去參加他外婆葬禮的時候,在房間裏和他獨處時,他突然將頭埋在我的肩頸裏,雙手緊擁着我,聲音很低,「別動,這樣待一會。」
我照做了,就這樣和他在房間裏相擁了半小時,手臂發僵都捨不得放開他,只是像撫摸孩子一樣順着他的頭髮,也不說話。
室內安靜得只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良久,他鬆開我,不自在地扭過頭,「抱歉。」
細看,他耳尖還微微泛紅。
葬禮舉行時,他又換上平時沉穩冷靜的模樣,沒人知道他不久前還在和我撒嬌。
就連江寧都吐槽他太悶騷,就適合我這個性活潑的。
我也只是笑笑不說話。
當初追陸川,他的反應也是冷淡無趣得讓我想打退堂鼓。
相處幾乎都是我在主動。
直到那一次,和他約會時,我假裝氣餒對他說,「陸川,你太難追了,我可能要放棄了。」
說完,他習慣性冷着的臉浮現幾分動容,低頭故作鎮定喝了口水,沒曾想被嗆得臉頰通紅。
最後,他抬起略微發紅的眼睛低聲說,「我們在一起吧。」
當時我想的是,這一口水把他腦子嗆通了?
再後來,我們在合適時期決定同居,還養了一隻貓,領回家時剛好六個月,便取名六六。
這期間,吵過鬧過,差點分手也有過。
再到現在,我們分手幾個月了。
正回想着我和陸川發生的這些事情,成柔柔搖着我的肩膀。
「我們去給表弟買送別禮吧?」
不等我回答,她已經將我整個人從沙發上拽起來。
成柔柔準備給陸川買個按摩枕頭。
我逛了一圈,最後選了一對裝飾用的貓咪陶瓷。
回家前,我把它交給成柔柔,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和對陸川說是我買的。
第二天,我在家睡了一整天。
醒來時才發現陸川給我發微信。
「禮物謝謝了。」
成柔柔這張嘴果然靠不住。
當晚,他便發了朋友圈,配圖是一張乘機時的窗外風景圖。
文案是【有緣再會】
成柔柔不忘截圖調侃我,「是不是對你說的?」
我回了箇中指表情表,順手免打擾。
接着繼續躲進被窩,枕頭被浸溼一小塊。

-18-
再次刷到陸川的朋友圈,大概是半年後。
邊給貓兒子梳毛邊刷手機,他的頭像躍入眼裏。
和上次一樣,一張天空圖。
我盯了整整幾分鐘,才緩緩划走。
不想自己過分去在意。
雖然時不時會做關於他的夢,看到某樣他喜歡的東西就會聯想到他,但說實話,我現在也基本放下了。
注意力回到微信上,江寧給我連發幾條信息。
「晚上一起出來喫飯,有帥哥介紹給你。」
「極品,不來你後悔。」
「不來我去你家拖你!」
這半年,我人徹底變宅變老實,出門也賴,工作日上班下班回家,週末待家。
和江寧基本都是一星期見一兩面。
要是他不主動微信聯繫我,我倆基本處於斷聯狀態。
最後受不了他的電話加信息轟炸,我穿着樸素的運動服就去赴約了。
聚會地點在一家清吧。
離家近,我是步行過去的。
走進去看到那陣仗,我幾乎想轉身就走。
長長的吧檯坐滿江寧的那些男性朋友,而他就坐在那羣養眼帥哥的中間,對着我狂擺手。
眼神似乎在說,你敢走你就死定了。
江寧特意將我的位置安排在那個他極爲認可推薦的帥哥旁邊,瘋狂暗示我主動。
我扭頭忽略。
點了杯果汁在盤算着怎麼走時,那人開口了,「不喝酒嗎?」
我聞聲看過去,入眼是一張精緻帥氣的臉,正眼含笑意看我。
「我戒酒。」
「是嗎?江寧還說你很會喝,讓我和你切磋切磋酒量。」
我瞪向和別人聊得熱火朝天的江寧,心裏咒罵着他。
藉着上廁所的幌子,我準備偷偷從後門溜出去,低頭編輯着信息給江寧。
經過男廁所時,撞上從裏面出來的人。
正想說聲抱歉,抬頭那剎那,那張熟悉的臉孔讓我僵在原地。
我低頭看着他被我撞得摔在地上的手機,正想俯身撿起,後頭傳來鄭蕭的聲音。
「蔣連,你要走了嗎?」
未撿起的手機被另外一張骨節分明的手拿過。
抬頭瞬間,就和那雙訝異的眼眸對視上。

-19-
可能太久沒見,雙方都沒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碰面,我和陸川都愣在原地。
還沒和他打招呼,鄭蕭的聲音打破僵硬的氛圍。
「蔣連?」
我緩過神,將眼神從陸川身上移開,遲鈍地問道,「什麼?」
鄭蕭邊說邊走過來,「你要回去的話我送你,大晚上的女生一個人回去不安全。」
正想禮貌回絕,一直沉默的陸川開口了,「我也準備回去,順路送你吧。」
他的語氣並沒有詢問的意思,似乎肯定我不會有異議。
鄭蕭才注意到我和陸川之間不同尋常的氛圍,臉色尷尬,「既然你有朋友送,那我先走了,江寧那邊我會幫你說的。」
「謝謝。」
鄭蕭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我回頭一瞬間,陸川正目不轉睛地看着我,「走吧。」
相處的語氣和舉動,一切都很自然,以至於讓我產生錯覺,我們只是幾天沒見過面的朋友,而不是分手半年多的情侶。
坐上車子的那一刻,我第一眼注意到那對貓咪陶瓷,被固定在車前,幾乎沒磕碰也沒有瑕疵,嶄新如往。
我抿着脣,心跳莫名其妙快了起來。
空氣中熟悉的香水味,突然讓我覺得不習慣。
關上車門,陸川提醒我,「繫上安全帶。」
我笨拙地扣上安全帶,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真上了陸川的車子。
從剛纔到現在,我的思維完全變遲鈍,整個人緊張又拘謹。
等綠燈空隙,他突然開口,「還是住那裏嗎?」
「對。」
頓了幾秒,我問道,「你怎麼會回來?」
「這陣子有事,應該會在這邊待一段時間。」
不知不覺,車子停靠在小區門口。
我打開車門正準備下車,陸川在後頭問,「我想上去看貓,方便嗎?」
拒絕的話到了喉嚨間,對上他小心翼翼的眼神,我心軟了,下意識回了句「可以」
直到和他一起上了電梯,我纔開始後悔了。
大晚上的,我幹嘛要答應?

-20-
開門後,我摸索着燈的開關,燈光亮起的瞬間,貓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了,喵喵喵不停叫嚷着。
我內心升起不詳的預感,果然,它跑過的地板都留下淡黃的腳印。
「六六,你又不把屎埋好!」
我將鑰匙丟在一邊,正想抓住它防止地板再次遭殃時,它這個靈活的胖子已經溜到陸川腳邊狂蹭了。
不爭氣的貓兒子啊…
陸川毫不嫌棄俯身將它抱在身上,甚至低頭將臉湊在它的腦袋上聞。
隨後聽見他輕笑的聲音,「好臭。」
我拿來寵物溼巾,將被陸川抱在懷裏的貓四肢屁股都擦個遍。
快要擦乾淨,貓兒子又開始作妖,扭動着胖身子從陸川懷裏掙脫。
跳下去瞬間躥到了沙發底下。
我耐心被磨沒,正想出聲吼它,注意到身後的陸川,便硬生生憋住了。
只能去廁所拿拖把把地板拖乾淨。
裏裏外外弄乾淨邊後退邊轉身時。肩膀蹭到了硬實的東西,回頭,陸川正站在我身後。
我正準備後退幾步和他保持距離,陸川伸手拉住我。
六六正在我腳後,我若是稍稍動一下,便會踩到它的尾巴。
此刻,我和他的距離很近,幾乎是在相擁一樣。
一抬頭,就對上他深棕色的眼睛,似乎藏着幾分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陸川變得有些怪怪的。
他也不主動鬆手,大掌輕握着我的胳膊,喉結上下滑動,「今天那個男生是你朋友嗎?」
「他是江寧的朋友。」
他嘴脣微張,還想說些什麼時,手機鈴聲從他口袋傳來。
他這才鬆開我的手走到一旁接聽電話。
很快,他便離開了。
臨走前,他拿出一個小禮物盒子遞給我。
「回禮。」
打開,是一條貓咪吊墜的項鍊。

ṱù¹
第二天醒來,看着江寧近十條的信息,我默默將他設爲免打擾。
沒過多久,微信收到一條好友驗證。
驗證消息裏寫着「鄭蕭」二字。
不用說,就是江寧搞的鬼。

-21-
兩天後,得知我偶遇陸川的成柔柔找上門了,八卦之魂熊熊燃起。
面對她接連不斷的問題轟炸,我只回答四個字,「無事發生。」
她眼眸裏沒了光。
我一眼猜中她的小心思,「你是不是覺得分手後的情侶重新相遇都要上演破鏡重圓的戲碼?」
她輕笑,「嘿嘿,一般都會發生點什麼。」
「更何況孤男寡女大半夜共處一室,表弟說要看貓,其實是看你吧。」
「不可能。」我即刻否認,「你內心戲真不是一般的多。」
我拿起包包走到玄關去穿鞋,「我去上班了,貓在拉屎,待會順便幫我收拾。」
坐上地鐵,手機收到鄭蕭的消息。
「晚上約上江寧一起去喫火鍋吧,你喜歡的那家店。」
鄭蕭這兩天總會時不時找話題和我聊天,加上最近都在玩同一款遊戲,共同話題多了,一來二去也就熟了些。
想了想,我便回了個好。
這陣子下班都不出門,火鍋也很久沒喫了。
誰知,晚上下班正想往約定地點趕去時,成柔柔給我發消息,讓我去她家喫火鍋。
這麼巧?
不過事先和鄭蕭約了,我便婉拒了。
她回了個大哭表情包。
「你是不是有情況?」
我按滅屏幕,沒理會。
結果到火鍋店,江寧都不見人影。
鄭蕭解釋,「他臨時有事,說不來了。」
他大概也是沒事找事。
喫完火鍋,鄭蕭提起最近新上映的那部愛情電影,問我要不要去看。
見我猶豫,他摸着後腦勺臉上添了幾分難得的靦腆,「其實我已經買好票了。」
最後,我自然不好拒絕,跟他一起上了商場三樓的電影院。
電影內容講是一對情侶從高中走到大學的戀情,後來因爲異地工作家庭等緣由分開,五年後相遇男主重新追求女主破鏡重圓的故事。
看到電影尾聲,我突然聯想到成柔柔早上的話。
我和陸川和好?
不可能吧,陸川不是那種對感情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更何況分手也是他提的,當初他說的那麼決絕,現在也一定對我沒感情可言。
和我交往前,陸川的前女友找過他複合,他不留情面的拒絕。
至今我都記得他那番話。
「情侶走到分手地步我認爲再次複合也只會重蹈覆轍。」
他現在估計也是抱着這種想法吧…
「蔣連?」
鄭蕭的聲音讓我回神。
轉頭就對上他輕笑的眼神,「電影結束了,我送你回去吧。」

出地鐵口,兩人並肩步行十分鐘到我家小區樓下。
突然一輛摩托車疾馳而過,朝我這邊開來。
鄭蕭反應迅速,伸手將我拉到他身邊。
那輛車和我們的距離很近,大概剛纔他沒及時拉我,我已經和車身摩擦到了。
「沒事吧?」他語氣關心。
我驚魂未定地搖頭。
突然瞥到不遠處站着的人影。
待我和鄭蕭打完招呼,走近些看,在昏黃的路燈下才看清那張熟悉的臉孔。
陸川手裏提着袋子,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站在這裏的,或許從一開始我和鄭蕭走過來時他就在了。
「和朋友出門了?」他出聲問。
「對,出去喫飯了。」我盯着他裝滿東西的袋子,「你來找成柔柔嗎?」
「嗯,今晚在她家喫的火鍋。」陸川緩緩收回眼神,臉上沒有一絲笑意,說話的聲音也很僵冷。
「這是給貓買的,你順便拿上去吧。」他作勢將袋子遞到我跟前。
「謝謝。」
看着他越走越遠的背影,我收回目光,心不在焉地進了小區。
雖說是給貓買的,但其實袋子裏一半的東西都是人喫的零食。
應該是順手拿的吧?
成柔柔笑嘻嘻給我發消息,「你今晚錯過了和陸川見面機會了,他晚上在我家喫的飯,還親手下廚。」
我苦笑,都在小區樓下碰到了。

-22-
工作飯局不得不敬酒幫領導擋酒,期間我喝了不少,導致飯局結束人都走光時,我整個人意識恍惚。
此刻我腦子發暈地蹲在大飯店門口,準備在手機上叫車。
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才發現腳麻了,重心不穩就要向後倒。
一雙有力的手抓着我的肩膀,幫我站穩身子。
回頭,陸川正站在我身後,穿着正裝,劉海撩起,露出好看的額頭,身上帶着不同以往的氣息,就連香水也換了。
讓我感到陌生。
他正眉頭緊鎖的看着我發紅的臉,「你喝酒了嗎?」
我往前走幾步,「工作飯局,沒辦法。」
耳邊聽見他沉沉的呼吸聲,接着他說,「我送你回去。」
我靜靜跟上他的背影。
他穿着正裝,想必也是來這邊參加工作飯局的。
以前我有不得不參加的飯局,喝得腦子不清晰時,就會打電話給陸川,然後一個人蹲在門口等待他的身影出現。
不管他當時手頭是否還有工作,都會丟下事情過來找我,將我背上樓,給我熬醒酒湯。
車子到達樓下,陸川見我走路步伐混亂,人都站不穩,便扶着我上樓。
後背碰到柔軟的牀,睏意瞬間席捲而來。
朦朧間,一條溼毛巾正在擦拭着我的臉頰。
我抓住那隻手,嘴裏下意識呢喃着,「給我熬醒酒湯吧。」
那隻手瞬間僵硬住,但很快聽到他低聲應好。
睡得正熟,有人走到我牀邊,輕聲喊我,「蔣連?」
我只是翻了個身,捂上耳朵繼續睡。
最後,門被輕輕關上,房間燈光暗下大半,只留下一盞檯燈微弱的光。

醒來時,頭疼痛不已。
赤着腳走到客廳,茶几那個被蓋子蓋着的碗引起我的注意力。
將蓋子拿開,才發現是醒酒湯。
看來昨晚的記憶不是夢呢。
門鈴突然響起,走去開門,門外的外賣員問道,「蔣連小姐是嗎?」
「對…」
「這是你的外賣,請拿好。」
我愣愣地接過外賣,看着外賣員越走越遠,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沒叫外賣。
直到看到外賣單上的陸先生,我心裏的疑問消失了。
所以,他現在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種若即若離的關係讓我整個人都患得患失。
又是開心又是怕最終是自己想多一場空的。
甚至開始猜不透陸川了。

-23-
宿醉加上陸川的事情,我一整天的精神都處於臨近崩潰的狀態。
下班時眼皮沉重無比,拖着勞累的身軀正往地鐵口走,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我嚇得一激靈,瞬間清醒了幾分。
扭頭髮現是鄭蕭時,才緩緩鬆一口氣。
得知我有養貓時,他提出想去我家看貓。
江寧貌似和我說過,鄭蕭很想養貓,不過家裏人有人對貓毛過敏,便就此作罷。
看在他昨天請我看電影份上,我便領着他回家看幾眼貓主子了。
倒也沒想到,會和陸川碰上。
他和成柔柔從下降到一樓的電梯裏走出,我們就這樣相撞在一起。
四目相對,氣氛僵硬。
「蔣連,下班啦?」成柔柔的嗓音一出,我臉色才緩和些。
「嗯。」
「你們出門?」我意思性地詢問道。
「出門買菜,晚上叫上你朋友一起來我家喫飯唄?」
我懷疑成柔柔沒眼力見,注意不到我和陸川之間異樣的氛圍。
「不用了不用了,我們先上去了,再見。」
打完招呼,我用力按着關門鍵,就在電梯門還剩一條縫隙時,陸川貌似回頭了,沒等我看清,門已經嚴嚴實實的閉上了。
胸口控制不住傳來一陣悶痛。

我媽的那通電話打來時,我正無精打采地窩在沙發上打遊戲。
她的電話讓我不得不終止遊戲。
一接通,就聽到她關懷的聲音,「蔣連,喫飯了嗎?」
「媽,現在是晚上十點了。」
「那有喫宵夜嗎?」
我打斷我媽的噓寒問暖,直接進入主題,「媽,有事直說。」
畢竟,她平時一個月可能都沒給我打過一次電話,就連微信上都很少關心過我給我發什麼信息,每次她的那通電話打過來,我就知道她有事找我。
果然,我話一出,她立馬笑道,「我女兒就是了解我。」
「是這樣的,媽媽有一個認識的朋友,他的兒子今天二十八歲,還沒對象,你今年也二十六了,分手後也沒再談,我就想讓你和他見見面,兩人聊聊。」
我生無可戀地仰頭望着天花板。
該來的還是來了。
「見面可以,但見面後的事情您不要過問,我沒什麼意見。」
「放心,媽不會囉嗦,媽先把微信推給你,你加一下他。」
這不推不知道,我媽發來的名片正是我幾天前加的鄭蕭。
完事,她還發來他朋友圈的生活照。
「你看,這小夥子人高還帥,也有穩定收入。」
我面無表情地在微信上和她打哈哈,敷衍幾句又繼續剛纔中斷的遊戲。

-24-
爲了交差,我還是意思性的把鄭蕭約出來。
結果一見面,他手裏就提着一大袋東西。
原以爲是見面禮,誰知他袋子一打開,裏面裝滿了貓罐頭貓零食貓玩具。
全都是跟貓有關的。
「這個是我買給你家貓的。」
對上他滿懷期待和誠懇的眼神,我也只好收下。
前幾天他見到我家貓,便表現得很是喜歡。
加上六六性格不認生,任由鄭蕭抱摸之類的,使得他受寵若驚。
但我沒想到他會喜歡到給它買這麼多東西。
「看在你這麼喜歡我們家六六的份上,我給你發一些它的照片吧。」
我說着,點開手機相冊裏六六的照片冊。
「我能自己選幾張嗎?」鄭蕭將頭湊過來,我聞聲抬頭,嘴脣差點就要碰上他的頭髮。
我重新低下頭,故作鎮定回答,「可以。」
說完,將手機轉過去正對着他。
鄭蕭一張張划着,直到屏幕出現一張男人低頭撫貓的照片,他的手指才停頓住。
「前幾天電梯裏那個男生是你男朋友嗎?」他揚起眼眸平靜問道。
「他是我前男友。」
我的回答,讓他眼裏刻意隱藏的緊張情緒消散了幾分。
他再次勾起脣角,指尖劃到下一張圖片,若無其事轉移話題,「這張好可愛。」
最後,他猶豫地選了十幾張圖片,隨後站起身,「我去下洗手間。」
圖片傳送完畢,我將視線轉移到窗外的街景上,直到店門被推開,伴隨着一陣叮鈴聲。
我望過去,那道挺拔高瘦的身影讓我面色一怔。
我差點忘了,這家咖啡廳,陸川之前來過幾次。
愣神幾秒間,鄭蕭身子靠過來,逆着光擋住門口的身影。
「我們要不要出去逛一圈?」

-25-
到了嘴邊的好還沒說出,餘光瞥到跟着陸川進來的成柔柔,我暗道不妙。
正想收拾東西走人,成柔柔已經率先發現並且小跑過來。
「蔣連,好巧呀。」
她瞭然地看了眼我身旁的鄭蕭,「你們在約會?」
沒等我回應,陸川已經走過來,視線放在我們兩人身上,眼裏的情緒讓人琢磨不透。
「是啊。」鄭蕭笑着回答。
成柔柔環視着已經沒有空位的咖啡廳,「能和你們拼桌嗎?」
說完,她屁股已經落座,翻開桌上的菜單,動作一氣呵成。
鄭蕭將另外位置上的袋子拿起,對陸川說,「坐吧。」Ŧűₙ
成柔柔好奇地盯着袋子看,「這是什麼?」
鄭蕭解釋,「這是我賣給六六的貓零食和玩具。」
「哇,你很喜歡貓嗎?」
「對。」鄭蕭重新坐到我身旁。
「所以,你們是在交往嗎?」
成柔柔的問題讓正低頭喝拿鐵的我瞬間嗆住,捂着嘴咳得滿臉通紅。
她絕對是故意的。
一包紙巾突然遞到我眼前。
順着手主人看過去,陸川正眼神關懷的看着我。
「不用了,我自己有。」我沒有接過,扭頭面色窘迫地從包裏掏出紙巾。
鄭蕭默默將手邊那杯白開水推到我面前。
成柔柔的問題也就這樣被略過。
陸川中途有事離開。
最後剩下我們三個人。
陸川一走,成柔柔更加多話,抓着鄭蕭問東問西。
臨別前,她還不嫌事大地跑去要鄭蕭微信。
回到家,我身心俱疲地躺在沙發上,彷彿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戰。

-26-
晚上,門鈴響起。
我放下吹風機,透過貓眼,看到門口正站在一個男人,低着頭,倚在牆上。
是陸川。
我硬着頭皮打開門,瞬間嗅到他身上的酒味。
他臉上帶着淡淡的暈紅,夾着幾分醉意。
好看的眼睛蒙着一層霧,迷茫地看着我。
「現在方便嗎?我有話和你說。」
我眉頭蹙起,「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他垂下眼睫,蓋住眼底的情緒,聲音低低的,「知道。」
他移動腳步,緩緩靠近。
我側過身子,讓出一條通道。
他身子有些搖晃,進來時看到那雙大碼的男士拖鞋,整個人頓住。
我將門關上,越過他走到客廳。
「你們,交往了嗎?」
「請問你現在是以什麼身份來過問我的事情?」面對他的詢問,我內心沒來由的起了幾分煩躁。
「前男友的身份,可以嗎?」
「那我有權不回答,這是我的私事。」
我俯身將吹風機插頭拔掉,轉身時,他已經走到我跟前,高大的身子籠下一片陰影,身高差距帶來的壓迫感讓我整個人心跳加快。
我想後退,腿絆到沙發,整個人跌坐在上面。
他順勢將手撐在沙發背上,將我禁錮在他的雙手間,視線灼熱。
「蔣連,我後悔了。」
我聲音有些顫抖,「後悔什麼?」
「半年前和你分手。」
他的回答讓我整個人陷入慌亂狀態。
什麼意思?他突然說這種話。
「蔣連,我們複合吧。」
「好嗎?」
他懇求地看着我。
我強裝鎮定地伸手將他推開。
「陸川,你知道你現在在幹什麼嗎?」
他踉蹌幾步,點了點頭,「知道。」
「去外地工作,是我主動申請的,我以爲,不見面的話我就會慢慢把你放下,就和以前一樣。但是我錯了,我發現自己和你一樣,也放不下這段感情。」
他挫敗地扶着額頭,也許是醉的不輕,開始胡言亂語,「好幾次,我都想來找你,想知道你現在過得怎麼樣,身邊有沒有出現新的異性,有沒有談男朋友了,整個人跟精神分裂一樣。」
「我以前還自以爲是的覺得,自己拿得起放得下,對你也一樣。」
「你找我複合時我內心還深信不疑,放不下只是不習慣一直待在身邊的人突然和她分開了而已,現在看來,一切都是我想得太簡單。」
我靜靜聽完他說的話,從沙發上起身,「陸川,你喝醉了,意識不清醒,等你明天酒醒了我們再聊。」
我怕他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昨晚的話都是胡言亂語。
可能我內心還不相信,陸川居然還喜歡我,畢竟他分手時說的那麼決絕,不帶一絲猶豫,說不定明天醒來,就發現這一切只是一場夢。
陸川卻執拗地擋在我跟前,「我很清楚自己說了什麼話。」
我手臂撐着他的胸膛以此和他保持距離,「你先回去,等你明天清醒了我們再繼續這個話題。」
陸川搖頭,語氣甚至有些委屈,「你不相信我說的是嗎?」
我轉過頭避開他可憐巴巴的視線,「回去吧,現在很晚了。」
他雙手撫上我的臉,掌心的溫度將我雙頰燙紅,心跳快得彷彿要跳出胸膛。
他用拇指摩挲着我的嘴脣,朦朧的眼睛突然清亮了幾分。
迫於他的力度,我不得不重新正視着他的臉。
我嘴脣微張,想要說些什麼,他已經低頭吻了上來。
帶着酒後的衝動,他的吻迫切又深入,讓我一時間腦子迷糊,理智被一點點被剝奪。
頭頂刺眼的燈光讓我閉上眼睛,暫時性沉迷在這個彷彿是發生在夢境裏的吻。
直到他將我鬆開,意猶未盡地望着我,我才Ṫű⁹如夢初醒,大力地推開他。
「回去吧。」
我別過頭,推着他走到玄關。
他也不多說什麼,在門即將關上的那一刻,他輕聲說,「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直到門合上,我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剛纔要是沒推開他,會發生什麼,我不敢想。

-27-
大早上,成柔柔過來找我,打着哈欠交給我一份早餐。
「喫早餐。」她眯着眼睛靠在牆上。
「你給我買的?」
成柔柔搖頭,「陸川啦,叫我交給你,他一大早坐高鐵走了。」
「他回去了?」聽到這個消息,我內心突然空嘮嘮的,像是有什麼東西從心臟抽離。
「嗯,他說突然有工作上的急事。」
合上門,心不在焉放下早餐,才發現手機上陸川的信息。
「我過兩天回去,早餐記得喫。」
我盯着那行字許久,最終只是回了個好。
內心轉而輕鬆許多。
至少這兩天不用面對他。
這個週末,我整整睡了兩天。
直到江寧的奪命連環 call 將我從被窩裏拉起。
他似乎和成柔柔串通好的,一個打電話,一個敲家門,我就這樣被帶去參加聚會。
一場全程都是成柔柔和江寧在活躍氣氛的聚會。
白衡安靜坐在一旁,鄭蕭還沒到,所以 ktv 包廂裏此刻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歌聲和談話聲。
我無聊地刷手機。
中途起身出去洗手間,走到半路看到匆匆趕來的鄭蕭。
外頭似乎下着濛濛細雨,他沒帶傘,頭髮和肩上都沾着水珠。
看到我,他滿不在意地露出笑容,「今天倒黴,碰上雨還沒帶傘。」
我將口袋裏的那包紙巾遞給他,「擦擦吧。」
兩人在大廳聊着聊着,鄭蕭突然說起自己沒喫晚餐。
「要不要一起去喫宵夜?」他問我。
「但是下雨,也沒傘。」我望着玻璃門在的小雨答道。
「你在這裏等我,我去買傘。」話落,鄭蕭已經轉身又跑出去了。
他的身影再一次進入細雨中,他雙手蓋頭,小跑到不遠處的商店裏。
我也就這樣靜靜等他。
一把折骨雨傘,不大不小,剛好容得下我們兩個人。
只是肩膀時不時會碰撞到。
他有意無意將傘傾向我這邊。
走到飯店,他肩膀一小塊溼得嚴重。
兩人各點一碗麪。
喫沒幾口,江寧的電話打過來。
「你們去私會了?」他賤兮兮的聲音傳來。
「肚子餓了出來覓食,你和成柔柔唱的那麼開心,我們就不打擾了。」
草草和他聊幾句,我便掛斷了。
鄭蕭抬頭看過來,「江寧嗎?」
「嗯,他讓我們喫完過去。」
重新踏上返程的路,雨比剛纔下的更大了,走到一半,風雨交加,我們只好躲到一家便利店門口。
站在屋檐下等雨停。
鄭蕭突然伸手,將我往他那邊拉。
他語氣溫和,「雨斜進來了。」
我正想道謝,便利店的門被緩緩推開。
從裏面走出一道熟悉的人影。
陸川手裏提着袋子,意外地看向這邊。
他回來了?

-28-
「我正想去找你。」陸川走過來,略過鄭蕭,眼裏的情緒冷冷的。
我尷尬地扯了扯嘴角,「是嗎,我今晚出來和江寧他們聚會。」
「信息也沒看到嗎?」陸川低聲問。
我抬頭看着設置靜音的手機,以及陸川的幾條未讀消息,更加窘迫,「忘記看了,不好意思。」
這時,鄭蕭的聲音插進來,「雨停了。」
抬眼望去,除了房檐上滴落的水珠,雨已經徹底停了。
鄭蕭轉眸意味不明地看着我,「所以,你是要和他走,還是和我一起找江寧。」
三人都站在面積不大的便利店門口,加上鄭蕭陸川的個子都高,瞬間變得擁擠又引人注目。
糾結幾秒,我握緊拳頭逼自己出聲,「陸川,我和江寧他們事先約好了。」
陸川怔了下,眼裏覆上幾分落寞。
他也沒說什麼,打完招呼頭也不回地離開。
大概是生氣了。
我長長舒一口氣。
單獨相處意味着我們要繼續那晚的話題,但我現在腦子一團亂,答覆也沒辦法給他。
鄭蕭緩緩收回目光,轉而看向我,「怎麼不和他走?」
他語氣裏帶着笑意。
我面色發窘,「我現在還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鄭蕭似乎猜到什麼,「他找你複合?」
「嗯。」我點頭,「分手半年他找我複合,當初分手也是他提的,我也找過他複合,現在我早就不是當初那種想法。」
「如果現在是半年前,我肯定毫不猶豫的答應。」
鄭蕭後背倚在牆上,抬頭看着漆黑的天空,脣角的弧度逐漸收起,臉色嚴肅起來,「我倒是和你經歷過類似的事情,我的初戀三年前找過我,似乎對於我們那段分的不是很愉快的感情有遺憾,問我要不要複合,我沒答應,過了那麼久了,早就放下了,否則,我也不會等到讓她三年後來找我。」
話落,他自然而然地將手伸進口袋裏,拿出煙和打火機,那根菸已經叼在嘴裏,他始終沒有按起打火機的火苗。
「你是不是不喜歡聞煙味?」他問我。
我直接坦白,「誰都不喜歡吸二手菸吧。」
他低頭笑了。
「你猶豫更多是因爲半年前求複合被拒絕的遺憾吧?」他將嘴裏的煙重新收入煙盒裏。
我沉默不語,不可否認的是,我心裏對於我和陸川的戀情還是有遺憾。
複合,不代表我們就可以走到最後。
一瞬間,我心裏竄出無數想法。
要是複合我們還是和之前那樣,是不是最終都會走到分手地步。
「這些,等你晚上回家再想,江寧他們還在等我們呢。」鄭蕭的聲音將我從思緒的漩渦裏拉出來。
抬頭,就對上他清明的眼眸。
Ŧũ⁻我整理好情緒,和他重新啓步往 KTV 方向走。
走到包廂座位上,我裝作什麼都沒發生,被成柔柔拉着點歌,合唱。
扯着大嗓子不顧形象唱着跑調的歌曲,我心裏那些積壓着的情緒似乎釋放不少。
唱完歌,江寧喊着大家一起去擼串。
就這樣,幾個人在路邊的燒烤攤喫着烤串伴着啤酒,聊到半夜一點多。
期間成柔柔喝得沒心沒肺,我見狀,也不敢多喝。
回去時,她小臉通紅,搖搖晃晃,嘴裏一直碎碎念。
「江寧,別走,我們繼續喝。」
她拉着旁邊江寧的袖口。
江寧甩開她的手,嗤笑道,「都醉了還喝,乖,回家洗洗睡了。」
最後,我扶着成柔柔和他們在岔路口分頭走。
臨別前,鄭蕭還不放心的問我需不需要幫忙。
我只是笑道,「這丫頭一百斤不到,我扶得動。」
成柔柔打着酒嗝,小聲補充,「我九十斤,一米六五,今年二十八,單身未婚,三圍是…」
我及時捂上她不安分的嘴,拽着她往不遠處的小區門口走。

-29-
早晨醒來,纔看到陸川給我發的信息。
他約我下午見一面。
我應了,本睡得迷糊的腦子也清醒了。
帶着緊張不安的情緒,在約定時間來到那家咖啡廳,推門而入,便看到坐在角落位置的陸川。
他很快抬起頭,看着站在門口的我,臉色冷淡。
「喝什麼?」他將菜單推到我面前。
「不用,我喝白開水就行。」此時此刻,我也沒心思選飲品。
短暫的沉默後,他繼續開口,「我明天回去,要是沒有公事處理的話,基本不會再回來,以後我也打算在那邊買房。」
他話裏的意思顯而易見。
我手指緊捏着杯沿。
直到嘴脣被咬得感覺到血腥味,我才抬起眸,對上他期待的眼神。
「陸川,我們不要複合了。」
他眼裏僅剩的光在我這句話之後全數黯淡。
大概也有猜到我的這種答覆,他很快將情緒掩蓋住。
「這半年我可以說是熬過來的,好不容易我回歸正常的生活,你的一句複合好像一瞬間就讓我的生活變回之前那樣。」
空氣陷入沉靜的幾分鐘後,陸川才重新出聲,「導致分手我們雙方其實都有問題。」
「那晚我喝了酒,腦子不清醒就去找你,抱歉。」
他低頭看了看手機屏幕上的時間,「既然這樣,我還有事情要處理,就先走了。」
結完帳,隨着一聲叮鈴,他推開玻璃門,踏上人行道,頭也不回地走着,身影消失在拐角。

我在微信上給他發了句一路順風。
他簡短回了句謝謝。

-30-
新年回老家前,成柔柔突然抓着我的胳膊問我,「後不後悔?」
我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她這個問題指的是什麼。
我只是搖着頭回答,「後悔什麼?」
「我現在更後悔的是訂了車票回家,要被我媽逼着去相親。」
成柔柔幸災樂禍,「嘻嘻,我機智啊,過年不回家,不用被我媽碎碎念。」
「我說我想找帥的,她說我眼光高,她又讓我找金龜婿,也不想想她女兒什麼條件,這不是妥妥雙標嗎?」
聊着聊着,她突然想到什麼,跳下沙發套上拖鞋,奪門而出。
邊跑嘴裏還在喊,「完了,忘了和江寧約好這個時間點開黑的。」
我露出無奈的笑,繼續往行李箱疊衣服。

在我媽的催促下,大冬天的,我被她從被窩裏拖起來。
心不甘情不願地趕到和相親對象約定的地點上。
對方職業是公務員,長相清秀,帶着黑色鏡框,斯斯文文。
心不在焉地聊了幾句,我瞥向店外的街景。
看着紅綠燈上的數字跟着一起倒數,直到路燈通行,馬路對面的行人陸陸續續走過來。
人羣中那抹高挑的身影讓我呼吸凝滯。
他自然也沒注意到坐在店裏的我,快步消失在我的視線內。
我恍惚地轉過頭,離開前,和那個人加了微信。
走出那家店,寒風吹來,我瑟瑟發抖,裹上圍巾,順着剛纔他走過的痕跡回家。

恍恍惚惚回到家,我媽正坐在客廳,端詳着沙發上放着的幾盒補品。
我邊拖鞋邊問,「誰送的?」
我媽喜笑顏開,「陸川送的。」
我拖鞋子的手僵住,半隻腳懸在空中,「他什麼時候來的?」
「就剛剛,你們沒遇到嗎?」
我回到房間,拿出手機,找出陸川的微信,給他發了條信息。
「你也回老家過年了?」
很快,那邊發來肯定的答覆。
我躺在牀上,盯着天花板發呆。
相親對象的信息跳在陸川那條答覆的上面。
我應付式的和他聊着。
陸川也沒再發消息過來。
洗漱後,我在牀上翻來覆去,根本沒有睡意。
第二天頂着黑眼圈出房間,我媽將一份禮品塞到我懷裏。
「喫完午飯給陸川送回禮。」
我瞬間像被澆了桶冷水般,「媽,你沒事吧?」
「我有什麼事?你去回個禮不是很正常?」
「讓我弟去。」我不死心。
「他出門了。」
最後,我提着禮品迎着冷風出門了。
陸川家和我家三公里的路程,出地鐵口,我硬着頭皮給他發信息。
等了十分鐘,他卻沒有回覆。
站在他家門口,我心臟狂跳。
他家我來過一次,只不過當時是被他父母邀請過去喫飯的。
按下門鈴,我屏息等待。
直到門緩緩打開,露出那張熟悉的臉孔。
他穿着睡衣,頭髮蓬鬆有些亂糟糟的,似乎剛從牀上爬上來。
見到是我,他怔了幾秒,很快維持淡定的神色問我,「怎麼會過來?」
「我媽讓我給你回禮。」我遞出那袋禮品,表情僵硬。
他接過去,眼裏染上幾分失望。
「替我謝謝阿姨。」
我瞄了眼他身後無人的客廳,暗暗鬆一口氣。
「我先走了。」
走進電梯時,我聽到輕微的關門聲。
.
年夜飯,我爸訂了大飯店的包間。
我被他臨時喊回家拿酒。
匆匆趕去飯店,又和陸川碰上了。
雙方還沒打招呼,我媽風塵僕僕地趕來,見到陸川,眼睛亮了幾分。
「陸川,你怎麼也在這?」
「阿姨,我和家人一起在這裏喫年夜飯。」陸川解釋道。
我阻止我媽的滔滔不絕,拉着她回到包間。
她還目光不捨地盯着陸川的背影,「你跟他分手,真是可惜了。」
我抿脣不語,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
假期即將結束,我媽看我和上一個相親對象沒什麼進展,便強烈要求我在回去上班前再見一個。
禁不住她的嘮叨,我應了。
還是上次那家店,同樣的靠窗位置。
只不過,這次對面換了人。
這次是一個體型微胖,帶有啤酒肚的男人,他穿着不太合身的西裝,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看着倒是有幾分憨厚。
只是,和對方聊了幾句,他在我心目中的憨厚形象消失得一乾二淨。
「你現在的工作收入不及我的三分之一,結婚後我是希望你能在家裏當賢內助,照顧好家庭和我媽,她婚後是會搬過來給我們一起住的,還有…」
我及時打斷他,「先生,現在說這個是不是太早了點?」
他卻是滿不在意的態度,「說句實話,到你這個年齡,也是比較着急結婚的了,而我有車有房,樣貌也可以,你沒有理由不選擇我。」
他說話時神態語氣盡顯自信。
我嘴角抽搐,沒想會遇上這麼奇葩的相親對象。
「我想你誤會了,着急結婚的是我媽,不是我。」我冷靜出聲,拿起包包準備離開座位。
「我還有事,先走了。」
走出店門口,那人追上來,拉住我的手。
他的聲音略帶慍怒,「不是,你什麼意思,聊沒幾句就要走?我哪點讓你覺得不好了?」
我試圖將自己的手抽離,奈何對方力氣大,將我的手腕握的很緊,疼得我皺眉。
「放手。」
「你把話說清,我就放手。」
我頓時被氣笑,「我們不過聊了幾句而已,需要說清什麼?再不放手別怪我不客氣。」
「切。」他不屑道,「難怪到這年齡還沒嫁出去,心高氣傲眼光高的。」
沒等我回懟,他握着不放的手已經被另一隻手拽開。
回頭時,才發現陸川正站在我身後,眉頭蹙起,帶着慍色。
「跟她道歉。」他冷聲道。
眼看周圍行人衆多,目光全都聚集在我們這邊,我咬牙拉着陸川離開。
跟這種人爭論不清,只會浪費時間。
走到較爲沒人的街道,他停下腳步,將我拉住。
我轉身不解地看他。
「這是第幾個了?」他沉聲問。
「啊?」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面對他直勾勾的眼神,我面紅窘迫地低下頭。
「上次也是在那家店,不是嗎?」
「你看到了?」我訝異。
我以爲他不會注意到的。
「嗯,看到了。」
「所以,相親的對象中,你都沒有感覺是嗎?」他繼續問。
我抿脣不語。
他緊緊握着我的手,也不打算鬆開,只是執拗地看着我,等待我回答。
我鬆開嘴脣,嘆了口氣,「沒錯,我相親都不順利。」
「還是說,你還放不下我,所以沒辦法喜歡上別人。」
我愣愣的和他對視,居然做不到反駁。
確實,現實見面,網上聊天,不管是什麼類型的男人,我都提不起熱情,更別說產生好感。
沉默了將近數分鐘,我聽到他在我耳邊說,「既然這樣,爲什麼不和我重新開始,我們雙方都檢討自己的不對,去改進相互理解不可以嗎?」
「還是你覺得你在看不到盡頭的相親中可以找到合適的。」
他語氣帶着乞求,「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
我動搖地扣緊他的手,一瞬間思緒萬千。
彷彿經過了漫長的世紀後,我緩緩出聲,「好,我們複合吧。」
「以後我也不會再做那些讓你不舒服喫醋的事情,不任性。」
陸川似乎沒想到我會答應,愣了許久。
我正想問他怎麼不說話,他突然低下頭,吻了上來。
他只是淺淺的在我嘴脣上停留片刻,隨後拉着我繼續走。
「去哪裏?」我問他。
「回家喫飯。」他自然地回答。
「我們家在不同方向啊?」
他輕笑着說,「去你家。」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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