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劇情兢兢業業走了大半,百億獎勵即將到手,系統連夜跑路。
此刻,我正攔在男主車前,英俊而又矜貴的男人蹙眉:
「你跪在我面前卑微求愛的模樣,真是令人作嘔,我已經答應了要娶你,你還有什麼不滿足?」
按照劇情,身爲虐文女主的我該悲慟絕望地來一句:
「爲什麼你不愛我?爲什麼要這麼殘忍地對待我?」
剛想半死不活地張嘴走劇情。
陪伴我一年的系統突然驚聲尖叫:
【穿越局欠薪倒閉,我先捲款跑路了,剩下的虐文任務你自由發揮吧。】
-1-
冷冷的冰雨胡亂地拍在我臉上,豆大雨點將我全身澆了個透心涼。
但身體的疼遠比不上心口窩的絞痛。
我抖着嗓子嘗試呼喚一聲:
【親愛的統,你剛纔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大腦安靜如雞。
再沒有半分聲音。
我失魂落魄的臉映在傅景硯眼中,像極了求而不得後的狼狽不堪。
他端坐在邁巴赫的駕駛座,右手夾着一支細長香菸,輕蔑一笑,慢條斯理地吐了口菸圈,將我的窘態盡收眼底。
「如果你能安安靜靜不作不鬧,我還能大發善心地娶了你。
「否則,你就是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死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系統跑路,連帶着我那一百億任務獎勵消失不見。
我摒棄周遭雜亂雨簾,再一次嘗試呼喚:
【統寶,你還在嗎?
【你不是說等我完成虐文任務,就讓我帶着一百億獎勵回到現實世界嗎?
【我難道不是你的小乖乖了嗎?】
虐文任務我已經盡職盡責地走了一年。
只差最後半年,我便能帶着百億獎勵,功成身退死遁回家。
八塊腹肌的小奶狗們在向我招手。
回去的每頓晚飯都能在腹肌上喫。
甚至餐後還有腹肌搖晃打發時間。
這美好的一切,毫無預兆變成五彩斑斕的泡沫破碎開來,在我面前暈染成大片的虛幻。
系統突然跑路,使我真正品嚐到了虐的滋味。
傅景硯早已滿臉不耐煩,他發動車子,繞過擋在車前的我,踩下油門疾馳而去。
今晚,是他小青梅的生日。
他答應了她,要在本市最豪華的酒吧舉辦生日宴。
而身爲未婚妻兼虐文女主的我,成爲他們之間最大的攔路石。
按照劇情,男主傅景硯還要再虐我百八十章。
直到我萬念俱灰,變成一捧骨灰,被埋進九萬九包年包打掃包貢品的陵園,他纔會突然意識到我的好。
追悔莫及。
坐擁無數財富,餘生捧着我的遺物,在左擁右抱夜夜換新中對我緬懷。
車輪飛濺起來的雨水灑了我一身。
臉上早已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我捂着悶痛的心臟,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智能車鑰匙。
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摁。
遠方行駛中的邁巴赫突然被鎖,疾速行駛的車輪在雨天發出驚天摩擦聲,差點側翻。
男主開的車,是我的。
傅景硯身上的鑰匙,只是一把備用,而主鑰匙在我手裏。
我隨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哭哭啼啼地鑽進後排。
司機掃一眼我慘白的臉,好心勸慰:
「姑娘,失戀了嗎?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遍地都是啊。」
我抹了把眼淚:「就在剛剛,我損失了一百個億……」
司機沉默了。
雨滴叩打車窗,狹小的車廂裏,抿脣靜靜聆聽我破防的聲音。
然後點評一句:
「你們有錢人的生活真刺激。」
出租車揚長而去。
徒留坐在駕駛座的傅景硯驚魂未定,激出一身冷汗。
呵。
我的一百億都沒了,他哪來的臉去見小青梅?
-2-
系統在找上我時,明明吹得天花亂墜。
嘩啦啦翻着書衝我講解劇情:
【咱們拿的是虐文劇本,正所謂挖心捅肺,虐文標配,先苦後甜,暢想明天。
【等到男主將你虐得體無完膚,你死亡的那一刻,他就會悔不當初,讓整本書落下完美帷幕。】
我舉雙手抗議:
【我的屍體難道是什麼靈丹妙藥,能讓一直虐我的人看一眼,就悔恨萬分?】
系統翻了個白眼:
【土包子,你懂什麼,現在流行追妻火葬場,你不死,怎麼得到男主愧疚的愛?
【更何況,只要能完成虐文任務,在現實世界獎勵你一百億。】
一百億徹底糊住了我聰慧的大腦。
上一次接觸到這麼多錢,還是給奶奶上墳時燒的千萬面值冥幣。
我當機立斷選擇進入這個世界,綁定成爲虐文女主。
明明是大小姐身份,卻成爲男主身邊的一隻舔狗,捧得他不知天高地厚。
我早該知道,系統動輒張嘴獎勵百億,這麼高的通貨膨脹。
遲早要倒閉跑路。
出租車停在一處高檔小區前。
這裏的獨棟別墅,最便宜的也要幾千萬一套。
其中一套,便是我名下的房產。
看在一百億的分上,走劇情跪舔男主時送給他暫住。
傅家雖然有錢,但傅景硯只是一個私生子。
手頭拮据得很。
三年前,傅家獨子意外出車禍身亡,這纔有了私生子登堂入室的機會。
饒是這樣,傅家家主也不會給他放太多的權力。
羣狼環伺的傅家,傅景硯與我聯姻,便成爲他奪下傅家掌權人的最大助力。
按照原劇情,我像一隻撲火的飛蛾,搭上所有的家族資源,一邊受着虐,一邊全力將男主推上了傅家至高無上的位子。
然後功成身退,成爲最懂事的原配,化身爲一捧骨灰,不耽誤男主換新。
這麼虐的劇情,哪個男人看了不拍大腿,大喊一句「痛快」「這纔是我們男人該看的爽文啊」!
門口的年輕保安適時攔下我,上下打量我一眼,面露鄙夷:
「我們這是高檔小區,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進的。」
我從剛剛趕來的管家手中接過一大摞房產ťŭₚ證,慢條斯理地一張張翻看,然後在保安瞠目結舌的眼神中,甩出一張:
「看清楚了,我纔是這套房子的主人!」
門鎖被暴力拆除,我一年多未曾踏入的房子裏,已然多了很多女性用品。
成雙成對的牙刷,琳琅滿目的護膚品,隨處可見女孩子慣用的小玩意兒,以及衣櫥裏一套套性感的蕾絲內衣。
還有半面牆的奢侈品包包。
我將包包叉下來,對着身後管家吩咐:
「去喊輛半掛,這屋裏除了承重牆,所有東西全部拿去賣了!」
房之大,一輛半掛拉不下。
車子足足拉了三趟,才堪堪清空了房子。
我已經確定系統捲款跑路,留下來的虐文劇情,多走一分鐘都算加班。
綁定任務之前,我在原世界就是一個月薪五千的社畜。
最痛恨的便是無償加班。
房子入目已無一絲使用過的痕跡,我剛想離開,手機裏擠進來一條微信。
點開一瞧。
是男主的小青梅白靜靜。
這個前期被男主捧在手心,在我死後又被男主棄如敝屣的惡毒女二,發送了一張靠在男主肩頭的照片,衝我耀武揚威:
【姐姐,抓不住的沙,就放手揚了吧。】
-3-
爲何要揚?
【沙子加水,和成一攤後掀到牆上,也能當一攤爛泥糊牆用。
【只要動腦子,沙子總有他的去處。】
說完,我貼心地發送了一張爛泥糊牆的照片。
白靜靜破了防,小作文大段大段湧入。
【邊月,你不過是仗着出身好,才逼迫景硯娶你。
【我與他青梅竹馬二十多年,曾一起走過世間無數風雨,我們是彼此的唯一,任何事任何人都無法將我們分開。
【你瞧,只要我一個電話,下這麼大的雨,景硯都能馬不停蹄地過來陪我。】
話裏話外透露着對男主的志在必得,以及被寵愛的驕縱和對我的敵意。
從她發來的照片中,我清楚地看到傅景硯溼漉漉的頭髮。
很顯然在發現邁巴赫無法啓動後,傾盆暴雨中,虐文男主選擇喊網約車去赴約。
我打了個哈欠,在腦海問了句:
【統子,你要是再不回來,虐文劇情我可真要自由發揮了。】
沒有人回答我。
我拿起手機噼裏啪啦開始敲擊:
【公司倒閉老闆捲款跑路,所以我今天不加班,沒空跟你對戲走劇情。想聊天也可以,每小時收費十萬,接受支付寶微信轉賬。】
【邊月!景硯哥哥明天就會去談一筆大訂單,等到簽下生意後,他就是當之無愧的傅家掌權人,到那時,你再怎麼糾纏,景硯都不會多看你一眼。
【你以爲換一招以退爲進,就能讓景硯對你回心轉意?】
我立馬貼心地撥通酒吧電話。
男主可能不知道,這家酒吧,也是我名下的產業。
電話接通:
「今晚我未婚夫高興,去拿幾瓶 82 年的拉菲送到他們包廂,給他們助助興。」
酒吧老闆爲難道:「這……82 年的拉菲一共釀了一百多萬瓶,到現在各大酒吧喝了三千萬瓶都不止,哪裏還有多餘?如今只剩下 24 年的拉菲了。」
「你摻點水,再加些科技狠活進去,24 年的拉菲不就能喝出 82 年的味道了?不過是相差了 42 年,味道能有多大區別?」
「對對對,我馬上去辦。」
「記住了,一瓶收他們三百萬!」
掛了電話後,我的大腦敏銳地捕捉到一個信息。
明天一早,傅景硯會去談生意。
按照原文,是原主與傅景硯一起開車前往臨市,半路,有輛貨車直挺挺衝着男主開過來。
被愛情衝昏頭腦,原主果斷拽了把方向盤,讓自己所坐的副駕與貨車正面相撞。
這樣奮不顧身的結果,便是自此被困在了小小的輪椅上,再也無法站立。
我往半空中虛浮的任務欄瞥了眼。
虐文任務走過大半。
送房、送啓動資金、替傅景硯捱打、雨中攔車等等,任務點已全部點亮。
接下來的任務,是爲男主斷腿。
在斷腿之後,還緊跟着「破產」和「流產」兩個任務。
虐文劇本越到最後,任務便越是驚悚變態。
按照時間線,斷腿就發生在明日一早。
系統已經跑路。
虐文獎勵沒了。
可虐文劇情還在。
我在心裏暗罵了系統幾句。
摁亮手機屏,認真掃了眼時間。
凌晨兩點。
距離斷腿,還有四個小時。
-4-
僻靜的國道旁,我在車裏窩了幾個小時,直到天空泛起了魚肚白。
我選了個不容易引人注意的地方,掐着掌心緊盯沒什麼車輛的寬闊大道。
半個小時前,酒吧老闆告訴我,傅先生帶着女伴離開。
這些虐文劇情,若是沒有女主來走。
那麼走的人會是誰?
一輛貨車正呼嘯着開來,
而遠方正面駛來的,正是傅景硯那輛嫌棄了無數次的小破車。
砰——
鳥雀四散開來。
男主帶着女二鑽進了男 N 號的車輪子下面。
小轎車被擠成了一堆廢鐵。
我看得清清楚楚,白靜靜在與貨車相撞的那一瞬間,發出驚聲尖叫,然後迅速拽了一把方向盤。
讓憑藉着本能保護自己的男主,成功正面撞上貨車。
我努力緩和下失去一百億的悲慟之心,磨磨嘰嘰掏出手機撥打了 120。
很快,救護車來人將鮮血淋淋的男主從車輪子下面拔出。
扭頭對上我:
「是你打的 120?」
「是我。」
「這人傷得很重,手機都被碾碎,聯繫不上家人,您看您能做個擔保,先交上筆住院費——」
我警惕地後退一步,捂緊了錢包。
「我不認識他,你們休想從我這裏騙走一分錢!」
「可是沒錢的話,他的腿——」
我捂着心臟哀嘆:「鋸了吧。
「記得找幾個實習生來鋸。
「多練練手,爲日後成爲一個合格醫生,增添一些寶貴的臨牀經驗。
「那個曾經愛他的虐文女主,」我淚水漣漣,「在昨晚因欠費一百億,已經下線了。」
虐文劇情,男主親自來走。
效果立竿見影。
下一秒,我頭頂任務欄中的「斷腿」任務被點亮,預示着該任務圓滿完成。
驚喜在我臉龐綻放。
智能 AI 十分機械。
只要能完成任務,就可以點亮任務欄。
至於完成任務的人是誰,似乎並不在它們的考慮範圍內。
系統曾說過,只要完成任務,我就會被自動遣送回原世界。
這裏是個任務世界,我並不能久待。
所以——
醫生正鐵青着臉將傷患拖上救護車。
我立馬上前貼心地拉了拉醫生的白大褂,掏出手機,肉痛地預存了二百塊住院費:
「醫生叔叔,您一定要救活他。
「他過段時間,還要經歷流產呢,可千萬要給他養好身子啊!」
-5-
我關閉了手機,回家陷入柔軟大牀,睡到天昏地暗。
這是我踏入這個世界一年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次。
一直持續到次日中午,才精神抖擻地開機。
湧進來的無數條短信將手機擠爆。
短短一天,虐文男主給我打了上百個電話。
加起來,遠超過去一年多給我打的電話次數總和。
我衝着空蕩蕩的腦海炫耀:
【統子,看到了嗎,如何讓一個不愛你的男人給你打上百個電話。
【我今天身體力行地給你演示了一遍。】
沒有統回答。
我慢條斯理地回撥,另一頭接通的,是一個熟ẗû⁴悉的中年女聲。
尖銳高昂的聲音透過手機聽筒擊穿耳膜:
「邊月!你還知道接電話?
「小硯受了這麼重的傷,剛剛脫離生命危險,你竟然還像個沒事人似的躲在家裏。
「你還想不想進我們傅家大門了?」
我疑惑地摸了摸腦袋。
傅景硯的母親於莉是小三。
還是個從來沒有上位過的小三,什麼時候成了傅家人?
傅家獨子去世後,傅太太一蹶不振,不出一年便隨着兒子撒手人寰。
傅父雖然將傅景硯與其母接回,可從來沒有提過要娶她當傅太太。
鬧過幾次後,眼見上位無望,於莉也歇了鬧騰的心思,安慰自己只要兒子是傅家繼承人,四捨五入,傅家就是她的囊中物。
我掃了眼尚未完成的任務欄,心不在焉道:
「我馬上就去醫院,順便送些飯菜過去。」
蒼穹是雨過天晴後的滿目湛藍,我拎着一個空蕩蕩的不鏽鋼飯盒,眼神越過醫院垃圾桶,黏到一位年輕姑娘身上。
她正氣鼓鼓地拎着一份外賣,往垃圾桶附近走去。
我殷切上前攔下她,熱絡道:
「妹妹,這飯可以賣給我嗎?我出三十塊錢。」
年輕姑娘義憤填膺:
「這外賣太不乾淨了,裏面竟然喫出了兩隻蟑螂!」
我低頭一看,蓋澆飯最上方,一隻揮舞着觸角的蟑螂正伸長了觸鬚,被滾燙油汁定格在了張牙舞爪的那一瞬間。
「噢,還多加了兩口葷肉啊,那我再添五塊錢,一共三十五,這飯我買了。」
「啊?」
「麻煩裝到我這飯盒裏,謝謝。」
拎上沉甸甸的飯盒,我推開了男主傅景硯所住的 VIP 病房。
剛剛做完手術的他虛弱不堪,脣色慘白,臉上蠟黃一片。
守在他身旁的於莉早已哭得天昏地暗。
在看到我進門後,傅景硯臉色更是陰沉,有氣無力開口譴責:
「你還捨得來?
「你Ťü₄知不知道,我昨天差點丟了性命,今日一早纔好不容易脫離了危險。」
孱弱的身體,阻擋不了他對我的埋怨。
彷彿是我踩下油門,將他送進了車輪子下面。
可他之所以鑽進貨車輪下,全都是爲給小青梅慶生,導致睡眠不足疲勞駕駛,沒有及時發現遠處的貨車。
傅景硯還在喋喋不休謀劃未來:
「目前最重要的是保住我在傅家的地位。
「邊月,我打算將咱倆的婚事提前,在我腿傷好後就結婚,你拿邊家股份給我的公司注資,堵住傅家那羣老傢伙的嘴。
「這樣吧,邊家只有你一個獨生女,你今天就把你手中邊家公司 20% 股權轉讓到我手裏,渡過眼前這次危機。
「剩下的錢,結婚後再慢慢轉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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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句話,將我的未來規劃得明明白白。
眼前這人日後都要變成瘸子了,渾身上下還擺着霸道總裁的架子。
這些年,劇本退步了不少。
以前這麼橫的男主,那都是貨真價實有本事的霸道總裁,運籌帷幄間,可撬動百億資產。
現在,男主依舊這麼豪橫,身份卻變成了私生子,擺着霸道總裁的人設,幹軟飯硬喫的窩囊事。
日後都要坐輪椅了,還以爲自己是香餑餑?
我將裝滿蓋澆飯的飯盒往桌子上哐當一丟,冷笑道:
「結婚這麼重要的事兒,你說結就結?」
傅景硯嗤笑一聲,難得露出勝券在握的神態:
「邊月,這幾年你心心念念最渴望的事,不就是嫁給我嗎?
「怎麼,現在機會就擺在眼前,你還想拿喬嗎?你可知,多少人想入我傅家的門,我都瞧不上一眼。」
於莉也在一旁撇了撇嘴。
「就是,想嫁給我兒子的女人,能從城南排到法國,若不是我兒子看上你,我怎麼可能鬆口讓一無是處的你進門。」
也不怪傅景硯有這麼足的底氣。
作者似乎對虐文男主極盡寵愛。
他雖然是私生子身份,可一路走來順風順水。
擋在他面前的人,都意外死亡。
能給予他助力的人,都像被下了降頭,拼命地捧着資源求他收下。
他只要站在那裏什麼也不做,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而虐文女主只能在被虐得體無完膚散盡家財後,才能得到男主可憐兮兮的愛。
這次斷腿,恐怕是他遇到的人生第一次危機。
若不是我失去了拿回原世界的一百億——
一想到這麼大一筆錢,眼底憋了許久的淚盈滿眼眶。
這副泫然欲泣的神態落在傅景硯眼底,讓他誤以爲我恐懼被他悔婚拋棄,臉上愈發不屑。
「呵,想進我傅家門,不拿出些誠意來怎麼行?
「當務之急,是抓緊時間把敲定好的合同簽下來,不能讓傅家對我有微詞。」
這句話落地後,我頭頂的任務欄微微發燙,倒數第二個任務逐漸發出微弱熒光。
劇情開始推動。
原書中,傅景硯就是在簽訂了這份合同後,導致公司陷入經濟危機。
已經斷腿的原主硬撐着身體拿出邊家股份變賣,替男主還清債務,卻導致自家公司破產。
從揮金如土的邊家大小姐,短短一個月蛻變成破產落魄的破碎小白花。
我已經失去了一百億,萬不能再將原ţű̂₇主的錢拿來揮霍。
已經冷卻的飯菜還靜靜擱在飯盒裏。
我耐心端到傅景硯面前。
男主在皺眉接過飯菜準備往嘴裏塞時,被耀武揚威的凝固蟑螂嚇得丟掉飯盒。
油膩蓋澆飯撒了一地。
「邊月!你這是拿的什麼飯菜?這就是你親自下廚爲我做的飯?」
我捏了捏蟑螂的觸角。
「傅景硯,當明處有一隻蟑螂時,證明暗處已經存在了幾十只,蠢蠢欲動等待孵化的,還有幾千只。」
「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像你這樣的私生子,你爸又在暗處孵化了好幾只。
「年紀最大的,下個月就要舉辦成年禮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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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景硯簽訂合同的速度極快。
傷還沒好利索,便拖着一條殘腿掙扎着去臨市,鄭重簽下自己大名。
傅家未來掌權人變成斷腿的殘疾,傅父已經在考慮要不要更換接班人選,目光掃向了幾個剛剛長大的兒子身上。
這令傅景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他開始主動聯繫我。
手機上,傅景硯三個大字不斷跳躍,我毫不猶豫地摁下關機,然後瀟灑地踏上了出國的飛機。
按照劇情,我該留下來等待男主公司陷入危機時,善解人意地拿出所有錢財幫他消災。
可系統跑路,我與傅景硯多說一句話,都算無償加班。
沒有人給我發加班費。
摳搜如葛朗臺的男主,在認識我這麼久以來,送我最貴的東西就是一塊價值幾千元的腕錶。
廉價又噁心。
我去了荷蘭的達姆廣場,在附近居住了兩個月,與滿目雪白的鴿子混了個臉熟。
頭頂的任務欄裏,「破產」二字光芒愈發強烈,隨時都有可能被點亮。
光芒達到最盛的那一天,意猶未盡的我踏上了回國的航班。
跟在我身後的,是兩位 190 寬肩窄腰金髮碧眼小哥哥。
一位幫我拎着行李,用蹩腳的漢語耐心詢問我累不累。
一位將甘甜的果汁遞到我嘴邊,用流利的英語囑咐我喝一口解解渴。
我深吸了一口蜜桃氣泡水,衝跑路的系統感慨一句:
【這纔是虐文女主該過的日子啊,要是能長期留在這個世界,那生活該有多美妙!】
「邊月!」
驚雷聲在我耳邊炸裂。
傅景硯鐵青着臉坐在輪椅裏,胡茬遍佈,血紅眼珠子死死盯着兩位男模。
「你消失了足足兩個月,就是跟這兩個人鬼混去了?」
兩月未見,傅景硯沒有了往日的意氣風發。
他的腿傷未愈,高大的身軀被禁錮在小小的輪椅裏,出行極其不方便。
現在的他還不知道自己日後哪怕站起來,也是個深一腳淺一腳的瘸子。
醫生爲了安撫他,只會哄騙:
「傅先生,您的腿傷很嚴重,最近幾個月只能先坐輪椅,等到骨骼完全癒合後,才能下地行走。」
原主當初就是這麼被忽悠的。
等到四個月脫離輪椅後,卻發現每一步行走都像踩在刀刃上,斷骨處是撕心裂肺的痛。
更不消說兩條只差毫釐的腿,行走起來卻完全無法維持平衡。
這一刻,我突然發現原來當虐文男主是如此痛快的一件事。
看着昔日活蹦亂跳優雅驕傲的人,被生生折斷翅膀,一點點拔除羽翼,最後只剩下柔軟的血肉,再無任何防禦能力。
任憑自己予取予求。
喜之囚禁金籠。
厭之棄如敝帚。
隨心所欲,永無後顧之憂。
我伸手捏了把男模的腹肌,扭頭不滿道:
「什麼鬼混,不要講得這麼難聽,他們兩個是我的朋友,我們之間清清白白。」
說完,還不捨地再次摸了摸另一位的腹肌,雨露均霑。
傅景硯在與白骨精正大光明約會時,面對我的走劇情的質問,曾居高臨下厭惡道:
「不要用你那骯髒的心來揣度,我與靜靜是朋友,我們之間清清白白。」
今日,我將原話奉回。
傅景硯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臉上肌肉有微不可見的抽搐,半晌後,才低低一笑:
「邊月,你想讓我爲你爭風喫醋?這點兒欲擒故縱的把戲,真是幼稚。
「今日是我媽的生日,你要是不去,那咱們的婚禮,可要被取消了。」
我隨意點頭:「那就取消吧。」
傅景硯將輪椅拍得震天響。
「邊月,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要得寸進尺,我是傅家未來的掌權人,多少女人做夢都想與我結婚,再作下去,可沒有後悔藥讓你喫。」
他咆哮得地動山搖,我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
「給你媽過生日,這屬於侵佔我的個人時間加班。
「想讓我去,麻煩你掏加班費出來。」
-8-
掃碼付款行雲流水,我的個人賬戶多了一百萬。
這是我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從他身上榨出這麼多油水。
本着無法在這個世界多待的原則,原主卡里的錢,除非做任務需要,否則我一分都不動。
只是給自己定了每天一百五十塊的加班餐費及交通補助,從原主卡里走賬。
這次去達姆廣場喂鴿子,純屬個人娛樂消費,預支原主的錢是需要還的。
一百萬被我分成了三份。
兩份轉入男模卡里結算旅行費用,一份填補預支原主的旅行消費。
車子緩緩停在一處聯排別墅前。
我優雅下車。
身後,兩位 190 男模站得筆挺。
於莉見我到來,雙眼先是往我手上一掃。
見我空着手後,精緻眉眼耷拉下去,冷嘲熱諷:
「沒有人教你去旁人家做客的規矩嗎?」
我從兜裏掏出一把塑料袋抖了抖。
「規矩都是人定的。
「我這次來,是爲了省下每日一百五十塊錢的餐費交通補助。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打包些飯菜,留着明天喫。」
於莉狹長的丹鳳眼狠狠剜了我一眼。
在我的虐文女主身份還未因一百億欠費下線時,我每次來拜訪於莉,都會按照劇情提醒拎上價值不菲的禮物,來換取她一個笑臉。
拎得多了,她的笑臉要價越來越高。
傅父都沒有花這麼多的金錢討她歡心,只是給她一筆小小的分紅,每個月領幾萬塊生活費。
日子過得捉襟見肘,只剩下自己兒子成功當上傅家掌權人的美夢,苦苦支撐着高傲。
她居高臨下不屑地掃了我一眼:
「目無長輩,不懂禮節,你若是想進傅家門,我得先把規矩說在前頭。
「成功男人左擁右抱很正常,你不要總是捕風捉影糾纏不休,要學會當一個合格的賢內助,替小硯打理好身後的家務事。
「另外邊家的股份要先轉給小硯一部分,你一個女人哪裏懂什麼公司?還是讓小硯儘快接手邊家公司,省得錢賠個乾淨。」
我吸了口男模遞過來的果汁:
「我看得上他時,他作天作地,我都可以容忍;可當我看不上ŧūₓ他時,他呼吸的姿勢都能讓我無比噁心。
「一個瘸子,還配坐地起價?」
於莉被狠狠下了面子,尖叫一聲,衝上來便想與我撕扯。
被我身邊的 190 男模一腳踹倒在地。
坐在輪椅上的傅景硯掙扎着想上前。
被另一位男模連人帶輪椅掀翻。
動作行雲流水,手中端着的果汁沒有灑出來一滴。
這場遊戲,我不過是配合了他們一年的時間,便將這羣人的野心膨脹到蛇吞象。
現下一百億沒了,遊戲結束,我又恢復了社畜身份。
在虐文裏,如果女主不配合受虐,那麼所有的虐待,便徹底消失不見。
我笑吟吟上前踩着他尚未癒合的斷腿,看着他冷汗涔涔,宛如一條喪家犬在地上匍匐爬行。
伴隨着任務欄「破產」任務的點亮,我先嚐試呼喚系統。
仍舊沒有半分反應。
這才腳下又用了幾分力氣:
「傅先生,您的虐文男主身份因餘額不足,現在已經晉升爲爽文男配。
「恭喜你,完成破產任務。」
-9-
傅家公司資金鍊斷裂的新聞像一股邪風,剎那間刮遍了圈子裏的每一處角落。
合同上模棱兩可打尾款的時間,讓傅景硯徹底栽在這次合作裏。
要麼他能憑空變出錢填補了這次的窟窿,要麼就被傅家徹底放棄,轉而培養新孵化出來的小蟑螂。
在這本虐文裏,似乎所有人都默認了他可以走前者這條路。
作爲他的未婚妻,我該無私奉獻,拿出邊家大把的錢來替他擺平一切荊棘障礙。
週末我回了趟邊家老宅,穿戴嚴謹的邊父正襟危坐道:
「月月,景硯現在遇到了麻煩,咱們得想法子幫他一把。」
我掀了掀眼皮:「怎麼幫?」
「將咱們邊家所有的流動資金都拿出來,幫助景硯渡過這次難關。日後將你交到他手裏,我也放心不少,你畢竟是個女孩子,這偌大家業,還是得需要個人來幫襯你。」
說得頭頭是道。
我詫異地看向邊父。
Boys help boys 的劇本似乎隨處可見。
他們團結一致,將所有利益權力都抓在手裏。
我與白靜靜湊在一起,那就是二女爭一男的蹩腳戲碼;傅景硯本與邊父是敵對關係,卻還能握手言和共織資源網。
邊父嘴中的將我交到男主手中,就是日後躺在陵園裏,喫腐爛生毛的廉價貢品。
我忍不住衝着空蕩蕩的腦海對系統道:
【統子你瞧瞧,男人爲了自己的權力千秋萬代,可以犧牲一切親情與愛情,只爲保證性別的優越性。
【這與那些沒生出兒子,不惜買個兒子回來傳宗接代,讓自己女兒喫糠咽菜輟學供兒讀書的家庭有何區別?
【你知道怎麼解決這種事嗎?男人對付女人,通常是將她們的生存空間壓縮到極致,然後看女人們相互內鬥,這樣她們就沒有時間來爭奪男人手中的權柄。
【這樣的方法,同樣用到男人身上,效果也是立竿見影。】
沒有人搭理我。
那個欠我一百億的統子,還是沒有任何蹤跡。
我打了個哈欠,對上邊父緊鎖的眉頭,拍了拍他的肩頭:
「老……中登,我完全支持你的決定。
「錢都給傅家,咱們公司明兒就股價大跌資金鍊斷裂,日後完全可以仰仗傅家的鼻息過活,這種寄人籬下的新奇事兒,我還沒有體驗過呢!
「四捨五入,你老邊這輩子就是爲養別人兒子而活,捨棄一切資源供養人家兒子,這樣腦袋發綠的偉大壯舉,我舉雙手支持你!
「我媽沒有給你戴綠帽子,不妨礙你自己找綠帽子戴。要不,你也別姓邊了,伏低做小改成姓傅吧,怎麼樣?」
-10-
邊父臉色青黑交加,當即拍板嚷着不能給傅家小子一分錢。
窗外下着瓢潑大雨,傅景硯正可憐兮兮地坐在輪椅上,跑到老宅來想見我一面。
這些日子,他所有的聯繫方式都被我拉黑,甚至換別人的號碼給我打電話,都被我第一時間識破拒接。
沒辦法,只得拖着不方便的殘腿,一路追到了老宅。
他與虐文女主的地位像是發生了對調。
我記得原書中,是殘疾了的虐文女主追逐在他的身後,求已經緩和過來的傅家幫一把邊家,卻被傅景硯毫不留情地拒絕。
理由是他剛當上傅家掌權人根基不穩,不適合挪動大筆資金。
瓢潑大雨沖刷地面,比系統捲款跑路那一天的雨還要大。
涼徹心扉。
我撐着傘傲然睥睨。
傅景硯已經憔悴得不成樣子,多日來的打擊將他身上的銳氣磨滅得一乾二淨。
他對着我頹然一笑:
「邊月,你贏了。
「我答應娶你,並保證與外面的女人斷了聯繫,這樣你滿意了嗎?」
他的臉上,還殘存着讓步後的輕蔑與不悅。
彷彿紆尊降貴遞給了我這麼大的臺階,我該感恩戴接下,並雙手奉上金錢與權力。
【統子,我有一個十分簡單的辦法來判定,一個男人是不是你的良緣。
【那就是看你與他在一起後,存款有沒有減少。
【若是減少,那就證明此人破財,一個與財神爺對着幹的男人,絕不是女人的良緣!】
系統不在。
我這麼多的人生大道理,都講給ťṻₛ了空氣聽。
我坦然接過傅景硯遞來的「臺階」,緩緩走到他身邊。
傅景硯臉上篤定又自信,剛想開口找補幾句挽救丟失的面子,被我猝不及防一腳掀在地上,整個人趴在雨水彙集的小水坑中。
那兩位日薪八百歐的男模已經回國,動手這樣的粗糙事兒需我親自來幹。
傅景硯撲了一身泥濘雨水,與我雨水攔車那一幕十分相似。
「傅景硯,我說過多少次了?我已經不愛你了,更不可能與你結婚。
「一個瘸子,也配進我邊家大門?你就是上門來當贅婿,我還嫌你腿腳不便,牀上動彈不了幾下呢!
「你就該與你的小青梅白骨精鎖死,在一起到地老天荒。」
傅景硯呆愣地看着我,無數雨水順着臉頰流下,面上一直以來掛着的自信剎那間崩裂成碎片。
他似乎現在才搞清楚一件事。
我是真的不愛他了,也是真的不管他了。
「月月,我從來沒喜歡過白靜靜,自始至終,我的心裏只有你一個人。」
愛情基於利益之上。
傅景硯這樣剖心表白,我相信他現在只愛我一個人。
如今我就是他的救命稻草,會有誰不愛唯一的救命稻草呢?
我剎那間明白了虐文女主對男主死心塌地的真實原因。
虐文女主那冒泡的戀愛腦,令自己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男主這唯一能抓到手的東西。
自然要死死抓着不放,以無盡的愛意來爲自己的受虐畫下完美句號。
我捏着傅景硯的下巴,就像原文中,斷腿的原主在雨中卑微哭求男主救救邊家,傅景硯也是如這般高高在上。
只是現在我們的角色與地位對換。
傅景硯蒼白着臉,懷揣着最後的希冀問了句:
「月月,你不愛我了嗎?」
「我怎麼會不愛你呢?我一看到你,就想起差點被打進卡里的一百億。若是那一百億還在,我對你的愛,比黃金還要真。
「只可惜,曾經愛你入骨的玫瑰花被你養凋了,她的一生不愁喫穿,可缺少陽光與愛,便迅速枯萎。
「現在活下來的,是一株食人草,一生從不需要陽光與愛,只愁喫穿!」
-11-
虐文劇情只剩下「流產」這一個任務。
我窩在軟皮沙發裏,反反覆覆唸叨着這兩個字。
虐文女主輕而易舉就能完成的事兒,落在傅景硯身上,比登天還難。
我絞盡腦汁地想了無數個可能,都無法突破現如今的技術壁壘,在這個世界掀起一場令醫學界顫抖的奇蹟。
但奇蹟依然要靠自己的雙手去奮鬥。
我約見了白靜靜。
霧氣氤氳的咖啡店,我慢條斯理地將一杯藍山豌豆推到她面前,坐在我對面的白骨精猛地一拍桌子:
「邊月,你不就是仗着傅景硯喜歡你,特意跑來我面前炫耀嗎?」
那次車禍後,傅景硯徹底與白靜靜劃清了界限,人還躺在病房裏,就拍着牀邊大罵白靜靜不是人,義憤填膺地嚷着:
「貨車開過來時,她應該擋在我身前纔對,居然去拽方向盤讓我正面撞擊。要不是她,我往左邊一打方向,現在斷腿的人一定不是我!
「我雖然失去了一雙腿,但她也永遠丟失了我的愛!」
吼得趾高氣揚天經地義。
一次車禍,讓日日黏在一起的兩個人徹底分道揚鑣。
我飲了一口咖啡。
「怎麼,一個瘸子的喜歡,很值得人炫耀嗎?」
白靜靜愣在當場,努力在我臉上尋找說謊痕跡。
最終在我平靜的面容下偃旗息鼓,像只泄了氣的皮球。
我盯着她毫無攻擊力的溫婉長相,以及圓潤無鈍角的眉眼下頜線。
女人嘛,有食人草,便有菟絲花。
這樣纔算是奼紫嫣紅的百花園。
「我知道你現在又傍上了傅家那隻剛孵化成年的蟑……私生子,姐弟戀維持得頗爲辛苦,你不拿出點本事來證明自己的價值,怎麼留住弟弟的心呢?
「我恨傅景硯,而你急需在弟弟面前奠定自己的地位,如此一拍即合,我們是不是該聯手爲自己謀些利益呢?
「你的最終目的就是搞錢,那麼只要弄到錢就可以,跟我合作比跟傅家這些私生子強多了,風險低投資收益高。
「若是成功令傅景硯無法翻身,你前陣子所住的我那套別墅,便過戶到你的名下。另外那些名牌包包,我怎麼從架子上叉下來的,就怎麼再給你叉回去。」
原主名下的這套別墅是保不住的。
在任務中,這套別墅要送出去。
但任務沒有標註究竟是送給男主還是其他人。
既然一定要送出去,那不妨讓這套別墅變得更有價值些。
白靜靜兩眼放光,驚喜在繚繞蒸騰的水汽中若隱若現,當即拍桌子表示同意。
怕她身後剛成年的小蟑螂想不明白,我貼心提醒:
「傅景硯這種人,你不把他摁死了他隨時都會再作妖,所以,不光要奪取他手中的資源,還有他的身體,也可以一併掠奪了!」
這個世界的任務執行十分機械。
或許這是智能 AI 的通病,只看結果,不看過程。
比如最初「雨中攔車」任務,系統只要求在雨中攔下車,將該說的臺詞說出,便可視爲完成任務。
至於其他劇情,完全可以自由發揮。
我本打算「雨中攔車」後,再崩人設地將傅景硯從邁巴赫裏拖出,把他好好打一頓出氣,給系統一個任務之後的驚喜。
誰知道,系統率先跑路給了我一個驚嚇。
白靜靜打了個冷戰,打量我的臉色片刻,好奇地問道:「你好像哪裏不一樣了,彷彿是從我過生日那晚,你就有了變化。」
我耷拉下眉眼:「那一晚,我經歷了一場人生劇變。」
「堂堂邊家大小姐,人生能有什麼波折?愛馬仕的包包沒搶到,又或者是心儀的首飾在拍賣會上被搶?」
我抬眸,悲慟溢出。
「我損失了一百個億!」
-12-
傅家小蟑螂的動作極快。
白靜靜將傅景硯約出,電話裏聲淚俱下打算賠禮道歉。
傅景硯剛陰沉着臉獨身一人出現,冷嘲熱諷的話在肚子裏打了三遍草稿,還未到約定的餐廳,便在半路被人劫持塞到一輛麪包車裏。
車子揚長而去,只剩下沿途的驚天慘叫聲。
人一夜未歸,於莉怎麼也找不到寶貝兒子,第二天一早去了傅家老宅大鬧了一通,被小蟑螂指揮保鏢給丟了出來。
傅景硯消失了三天,我頭頂任務欄的「流產」二字,因爲時間線快到了的緣故,正泛起朦朧的熒光。
只待被點亮後,便能徹底完成。
彼時,我正端坐在酒吧裏,身邊的兩位 190 男模,一個正端着果汁往我手邊遞,可憐巴巴地對我道:
「I have been back home for so long,don’t you want me?」
我立馬拍着他的手安慰:
「I just want you alone.」
另一邊的金髮碧眼不滿意了:
「月,你該只想我一人,我纔是你的唯一。」
我趕緊雨露均霑:
「我的心是榴蓮,內黃尖多,肯定有你們兩位的一席之地。
「再來百八十個,也能裝得下。」
包廂外的勁爆搖滾音樂正透過門縫隱隱傳來,白靜靜突兀地給我打來了電話,疑惑我這邊的喧囂吵鬧:
「你在幹嘛?」
「在走虐文劇情。」
對面語塞。
「邊小姐,能告訴我哪裏虐嗎?」
「怎麼不虐?現在有兩個帥哥都想得到我的愛,我在他們之間搖擺不定,始終不知道選擇哪個好,只能勉爲其難兩個都收下,這難道不能稱之爲虐?」
對面深吸了一口氣:「好了,不說這個。我想告訴你,已經按你說的辦了,傅景硯……可能受到的刺激比較大。」
我趕到郊區空蕩蕩的廢棄廠房時,傅景硯已經快沒有了人樣。
鮮血順着他的大腿流出,與原主的遭遇極度相似。
在原劇情中,小蟑螂因爲嫉恨傅景硯,可又對如日中天的他無可奈何,便想方設法地綁架了原主。
原主已經被傅景硯強行發生關係,剛懷孕兩月,還未顯懷。
綁架者將人藏在這所廢棄廠房裏,給傅景硯打去電話,讓他拿一個億來贖人。
傅景硯嗤之以鼻:
「她還值一個億?
「綁架了也好,讓她喫點苦頭學學規矩,省得日日糾纏我不放。」
三日後,孩子流產,原主也被折騰得奄奄一息。
也是這場綁架,讓原主失去了求生的慾望,用自己未來的死,試圖喚醒男主的愛。
而綁架一事卻被傅家輕而易舉地壓下,理由是怕影響股價。
我伸腳輕輕踢了一下傅景硯的殘腿,躺在地上的人哼哼了幾聲,仍舊昏迷不醒。
120 風馳電掣趕來,漆黑夜色下ṭű₀,我迅速上前將傅景硯摟在懷中,遮擋醫生的視線,含糊不清道:
「醫生,他下身流了好多的血,快點救救他。」
白大褂聞言,根據以往經驗與慣性思維張嘴接道:
「可能是流產了,趕緊拉到婦產科去檢查下!」
話音落地,我頭頂任務欄的「流產」二字被點亮。
至此,所有任務全部圓滿完成。
聖潔的光縈繞在我的大腦上方,沒有了一百億獎勵的加持,光芒礙眼許多。
我長舒了口氣,將懷中滿臉淚痕的人隨意往地上一丟。
男主又是皺眉哼哼幾聲。
白大褂驚呼:
「不對啊,這是個男人,絕對不可能流產。
「快點拉去肛腸科!」
說完,扭頭對我道:
「又是你打的 120,你倆還真是緣分不淺,所以能不能先給他墊付一千塊押金——」
「醫生你開什麼玩笑?每次見到他我都要破財,這是妥妥的孽緣!」我死死捂着錢包,「再說,就他還能值一千塊?
「看病沒錢,但他若是變成屍體埋入城南新開業的陵園,我可以掏錢將喪事辦得體體面面,聽說那陵園在搞活動,充值九萬九,可享受一年的香火和貢品。」
白大褂罵罵咧咧將人抬上救護車,鳴響笛音而去。
我伸了個懶腰,剛把從男主兜裏摸出來的三百塊錢揣好,當作自己開車過來的油費報銷。
大腦裏,傳來久違的機械音:
【宿主,我們穿越局又重新開張了,所以我又回來啦。
【哎呀,你任務居然都完成了,真不愧是……不對啊,救護車應該是拉着你去醫院,怎麼把男主拉到醫院去了呢?】
-13-
【同樣都是去醫院,只要任務完成就行,在意那麼多細節做什麼?】
系統語塞。
我又補充了一句:【現在任務已經完成,所以——】
【原主,你可以回到自己身體裏來了。】
周遭湧動的風剎那間停止。
方纔還嘰嘰喳喳的系統徹底緘默。
我們相顧無言很久,久到我已經開車進入繁鬧市區,系統才幽幽喟嘆一句:
【你怎麼知道我就是原主?】
我笑了笑。
【當你說出一百億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是一筆絕不可能兌換的交易。
【如果每個穿越者都從系統手中拿這麼多錢,】我咬了一口停車剛買的煎餅果子,【這麼高的通貨膨脹,我手裏的煎餅果子,早就漲價到三百塊一個了。
【再者說,你們穿越局怎麼可能有這麼多的錢,動輒張嘴以百億論。
【你的捲款跑路漏洞百出,比如說,人走了,任務欄卻還可以繼續追蹤任務進程。
【我以一隻打工三年的資深社畜身份告訴你,你若是真跑了,任務欄第一時間就該徹底熄滅,而不是還兢兢業業爲我服務。】
系統垂下腦袋,半晌後才囁嚅出一句:
【我是在死亡的那一刻,才覺醒出自我意識,可惜爲時已晚,人都死了,覺醒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這一生,不過是作者筆下無法掙脫的 NPC 罷了。】
「覺醒出自我意識」這幾個字讓我眉心一跳。
人人都知道,所謂的追妻火葬場,不過是作者爲受虐女主編織的一場盛大而虛幻的美夢,讓慘不忍睹的女主得到一丁點心理慰藉。
書中男主餘生活在悔恨中的追妻火葬場,恐怕是不可能發生的。
我向來都不信,一個坐擁無數財富的男人會用餘生去緬懷一個女人。
他大概率很快就會忘記這個早死的蠢女人,轉而將目光投向周圍的鶯鶯燕燕和無數溫香軟玉。
追妻火葬場,從來都是個笑話。
在我探究的眼神中,系統徐徐展開虛空屏幕,上面飛速流逝着她死後的遭遇。
死亡那一刻,邊月才宛如掙脫繩索的提線木偶,瞪大了雙眼,不甘地嚥下最後一口氣。
傅景硯抱着她的屍體痛哭流涕,在外人眼中,做足了爲愛癲狂的姿態。
可惜,人死燈滅。
傅景硯在女主死亡後,短短三個月,便開始遺忘邊月的存在。
外面鮮嫩可口的女孩子實在太多了。
身居高位有錢有顏的他,每天都要面對數不清的誘惑。
開車在路上,會遇到有人故意追尾他的車,然後對方車門打開,一個畫着全妝的女孩子下車,輕聲細語地向他要電話號碼。
在公司裏,新進公司的女孩子會故意將咖啡潑在他昂貴的西服上,然後咬脣泫然欲泣,故作堅強要全額賠償。
第一年邊月的忌日,傅景硯拿着精心挑選的貢品整整齊齊碼在她的墳前,訴說拳拳愛意。
第二年,傅景硯匆忙趕來,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便被一個電話叫走。電話另一端,是個嬌柔可人的聲音。
第三年,傅景硯壓根沒有出現過。
那個將家族所有資源包括自己的生命奉獻出來的邊月,肚子裏帶着他的孩子,長眠於地下,再沒有被記起過。
這纔是虐文最現實的真相。
從頭至尾都是虐,不可能出現一絲絲的甜。
系統最後道:
【我死後並沒有消散,而是眼睜睜看着傅景硯花天酒地了幾十年,呼風喚雨瀟灑了一輩子。
【我心裏恨得要死,可又無可奈何。
【直到魂魄成爲系統,穿越局給我發放了任務,我才知道,自己原來生活在一本小說裏,而我扮演的,是虐文女主。
【我不甘心,可是任務又必須要做,於是便故意告訴你穿越局破產倒閉,實則一直跟在你身邊。】
我好奇:
【爲什麼選擇我來做這個任務?】
【因爲你愛錢又社畜,一百億突然消失不見,但任務還在繼續,你的選擇一定是想辦法點亮任務欄,而自己堅決不走一絲一毫的劇情。】
提到獎勵,我滿懷期待:【一百億還有嗎?】
系統鐵石心腸一攤手:
【從來都沒有獎勵,穿越局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多的錢呢?】
-14-
我面色陰沉地一腳踹開男主所在病房的大門。
種馬的爸,好賭的媽,張牙舞爪的弟弟,以及破碎的他。
快要碎了的傅景硯無聲無息躺在牀上,彷彿受到了無盡的摧殘,再沒有任何聲息。
直到被哐當聲嚇得一哆嗦,扭頭看到我後,纔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掙扎着起身撲過來抓着我的褲腳,苦苦哀求:
「月月,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
「我除了你,什麼都沒有了。
「我爸的那個私生子實在太可惡了,可傅家現在上上下下都保他,綁架我的事兒居然被我爸死死摁下,我不甘心,實在不甘心。」
他渴求的眼神望向我,「月月,只要咱們結婚,我就有東山再起的希望。
「我發誓,若是能翻身,我這輩子只會愛你一個,你永遠是我心尖上的女人。」
眼裏的愛意濃得快要溢出。
我知道,傅景硯在說這些話時,一定是真心的。
但真心僅限於當下。
等他東山再起,我就變成了他落難時沒捧他自尊的原配,被扣以黃臉婆之名,想辦法掃地出門。
我伸手撫摸了一把他憔悴的臉。
他的眼神小心翼翼又充斥希望。
曾經我看向他的眼神,也是這般多情,宛如在看一百個億的鉅額鈔票。
現在,我看向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Ŧũ₂攤爛泥,糊牆都嫌稀薄不掛漿。
啪——
我利索地揮手衝他臉龐甩了過去。
「一百億都沒了,你還有臉做夢讓我嫁給你?
「我來醫院,就是來看你的慘狀的。
「知道你過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丟下身後撕心裂肺的呼喊,我離開醫院,身影掩藏在漆黑的夜色中,站在水流湍急的江邊。
想要回家,只有死遁這一條路。
原劇情的我該死於心灰意冷,成爲男凝下乖巧聽話奔赴死亡的角色。
但今日的死亡,是我的回家。
更是原主的新生。
我毫不猶豫地跳入冰冷的江水中。
大量滿是腥味的江水灌入我的口鼻,讓我眼前不遠處的閃爍霓虹扭曲成一片光怪陸離。
剩餘的最後一點點時間,我迅速交代原主:
【你的錢我都沒有動,你一定要在這個世界好好地活下去。
【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你手中抓着財富與權力,就不會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
肺裏的空氣被不斷擠壓,每呼吸一口,有撕心裂肺的痛感席捲全身。
大腦越來越昏沉,在我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我的靈魂被迅速剝離飄浮於半空中。
在水中浮浮沉沉的身影猝然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混合着激動與新生的眸子。
岸邊已經有人跳下水,奮力朝這具身體游過來,艱難地將人託舉上岸。
我飄浮在半空中的靈魂徹底消散之前,最後望了一眼被救上岸的邊月。
她止不住地劇烈咳嗽,每一縷髮梢都滴落着成串水珠。
捂着嗆痛的肺,她最後看了我一眼。
我衝她開心地揮揮手,而後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
-15-
再一睜眼,我又變回了一隻社畜。
朝九晚五,人正處在下班的晚高峯裏,被塞入地鐵罐頭,一路從市中心往郊區運去。
這一幕,與我綁定系統來書中世界的前一刻相重疊。
書中待了一年多,原世界時間流逝未曾過去一分一秒。
我對着疾馳而過的車窗外愣神,卻驚奇地發現一閃而過的地鐵玻璃逐漸扭曲起來。
傅景硯模糊的身影出現在玻璃上。
他的腿似乎已經可以下地,只是永遠變成瘸子。
普通人輕而易舉地行走,於他而言成爲難以維持平衡的極限運動。
依稀可分辨的傅家老宅,他像一條死狗樣被趕了出去,傅家老爺子嫌他丟人,連一分錢都沒捨得給。
新上位的小蟑螂笑得猖狂,站在他身邊的是白骨精明媚的臉,踩着八公分高跟鞋,畫着甜美的咬脣妝。
白靜靜資產也不算是一無所有。
至少,她手裏有套別墅,以及一面牆的名牌包包, 身家直逼幾千萬。
小蟑螂不會娶她。
但哪怕離開小蟑螂, 手頭拮据了賣個包也能活得滋潤。
昔日風光無限的男主, 如今只剩下女主這一根救命稻草。
只可惜,邊月似乎斷絕了情情愛愛,整個人一門心思全撲在了邊家公司, 身上也初現雷厲風行女強人的氣勢。
她買下了城南的一塊墓地, 位置最偏,價格最低, 不包貢品與打掃。
傅景硯還沒死,名字就被刻在了墓碑上。
可男主與死也沒有什麼分別。
邊月斷絕了他所有東山再起的路。
打過招呼後,A 市任何公司都不敢錄用傅景硯。
他拖着殘腿,手裏微薄的積蓄一點點減少, 在邊家集團外面蹲守了一個月,被連續打了三十次後, 再也不敢靠近半步。
爲了生存,傅景硯送起了外賣。
扭曲的玻璃上,最後顯示的是邊月冷漠的臉:
「傅先生,相信您十分喜歡這種被剝離一切財富與權力的滋味。往後人生,慢慢享受這種失去一切的感覺吧。
「若是哪天撐不住了,您的墓地,我也早已備好。
「沒別的意思,我就是喜歡看一個人一無所有的狼狽模樣。」
逐漸消散的畫面裏, 是傅景硯歇斯底里哭號的臉。
除了虐文男主, 大家都有了美好的未來, 只有我……
我打開手機餘額, 乾巴巴地一萬塊顯露出來。
仰天長嘆。
一百億就像是個夢,毫無徵兆地來,又悄無聲息地離去。
我捂着臉剛想哭出聲。
手機驟然進賬了三千萬。
哭聲全被憋入嗓子裏,我顫抖着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餘額。
伴隨餘額暴漲,我注意到一條留言。
【我卡里所有的餘額全部給你轉過去了,穿越局給你任務的真正獎勵,其實是原主卡里剩餘的錢。
【我卡里,還剩三千萬, 現在這筆錢屬於你了。】
我這纔想起。
這個與我同名同姓的異世界女孩邊月, 是邊家獨女,卡里的那串零足可以閃瞎我的眼。
而我穿越到她的身體裏後, 本着打工社畜不能隨便動用旁人錢財的原則, 一直給自己定了一百五十塊的消費標準。
除去做任務的必要開支。
我額外支出的最大款項, 就是給白靜靜點了一杯價值幾百塊的藍山豌豆咖啡。
這些錢,是邊月卡中餘額的九牛一毛。
我狂喜地在最近地鐵站下了車, 呼吸着自由的風, 第一次感受到帝都的燈紅酒綠。
街邊,兩位 190 男模熱情上前,笑得如沐春風。
他們手中拿着簽證與工作證明,深邃的眸子裏滿是認真。
其中一位用蹩腳的漢語殷切道:
「姐姐, 如果您有旅遊需要的話可以找我們,陪玩並幫您拎箱子哦。
「我們的服務,包您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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