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和騎士

我突然有了讀心術。
考場上,我努力聽取高冷學霸的心聲——
【第一題選 A,算都不用算。】
【第二題選 B,我腳趾頭都會做。】
……高冷學霸內心戲這麼多嗎?
我邊聽邊寫,聲音忽然消失了。
疑惑抬頭,剛好與他對視。
嚇得我一個激靈,就聽到他的心聲:
【唉,她可能還不如我的腳趾頭。】
我:???

-1-
我在校門口被車撞了。
醒來後,有了讀心能力。
只要肢體接觸,就能聽到對方的心聲。
回到學校,數學老師拿着一沓試卷走進教室。
「唸到名字來領試卷。」
她一張張分發。
「這次班裏只有一個不及格。」
她銳利的眼神掃來:
「邱晚晚。」
我慌亂起身。
「76 分。」
周遭傳來竊笑。
我走上講臺去接試卷,指尖不小心與數學老師相碰——
【滿分 150,考 76,就是豬也做不出這事兒吧?】
我愣在原地。
【小姑娘家,也不知道丟人,一臉呆樣。】
她鬆開我的試卷。
「這次有兩個滿分,宋子涵和陸桉。」
一個聰明校花,一個剛轉學來的高冷學霸。
同學們發出曖昧驚呼。
沒人注意還愣在講臺上的我。
我慌亂轉身,不小心摔了個四腳朝天。
全班鬨堂大笑。
「你沒事兒吧?」宋子涵滿臉關切。
我垂下眼眸。
爲什麼有人長得漂亮,成績好,脾氣還好?
我陷入深深的自卑。
宋子涵伸手扶我——
【煩死了!】
我一愣。
【好不容易跟陸桉站在一起,風頭全讓這個小丑搶了!】
我遲遲沒有回過神。
「你怎麼了?」宋子涵又問。
「沒,沒事。」我連滾帶爬跑下講臺。
不小心撞到了陸桉的肩膀。
他皺了皺眉。
我做好了被學霸心聲羞辱的準備。
卻什麼都沒聽見。
我回到座位,試卷被一羣男生奪走。
「還真是 76 分。」
「不愧是豬姐,體格和腦子表裏如一。」
他們哈哈大笑。
數學老師假意維護了一下秩序,根本沒有制止他們的意思。
嘲笑持續到放學。
我走出學校。
遠遠地,就看到宋子涵和陸桉。
郎才女貌,格外養眼。
「豬姐。」
有人在身後叫我。
宋子涵和陸桉循聲看來。
那一刻,我恨不得鑽進地縫。
有了讀心能力又怎樣?
像我這種又胖又笨的女生,除了聽到更多羞辱,什麼也做不到。
回到家,父母就我成績的事吵架。
「說了不要去私立高中,你非不聽,現在她成績差成這個樣子,錢全打了水漂!」爸爸怒吼。
「當初你也答應的,現在把責任全推給我?她自己沒好好學,我有什麼辦法?」
吵嚷聲充斥着小小的客廳。
我默默躲進房間。
其實最開始,我成績沒那麼差。
那時我暗戀一個成績很好的學長,把情愫寫進日記,當作前進動力。
誰知被幾個男生看到,在班裏大聲朗讀並嘲笑。
羞恥和自卑將我淹沒。
後來這件事被那位學長知道了。
他在放學後找到我。
「邱晚晚是吧?」他皺眉看着我,「請不要再喜歡我了,這會給我帶來困擾。」
這句話,像刀一樣刺進我的心口。
後來我才知道,他喜歡宋子涵,我的喜歡,會影響他追求宋子涵。
暗戀的結束,並未換來寧靜。
霸凌者愈演愈烈。
我開始失眠,焦慮,巨大的壓力下,越來越胖。
他們叫我「豬姐」「肥婆」。
一聲聲嘲笑和侮辱中,我的成績一落千丈。
……
門外的爭吵聲繼續,間或夾雜東西摔碎的刺耳聲音。
我摩挲着夾在課本里的考場排位名單。
手指停在我考位前排的名字——
陸桉。

-2-
這次聯考學校非常重視。
我來到考場時,陸桉還沒到。
第一次謀劃作弊,我坐立難安,引來監考老師頻頻側目。
開考還有五分鐘時,陸桉來了。
他在前排坐定,長腿彎起,習慣性屈到椅子下。
我嚥了口唾沫,腳尖慢慢往前伸。
即將碰到他腳後跟時,他突然移動,換了個姿勢。
我:……
考試鈴響起,開始髮捲。
直到寫好名字,陸桉的身體都離我很遠。
看來這次……
他突然往後靠,後背抵在了桌子上。
!!
天賜良機。
我一點點移動手指,慢慢地,蜻蜓點水地,碰到他的後背——
【今天好熱。】
成功了!
我壓抑着內心激動,努力聽取他的心聲:
【第一題選 A,算都不用算。】
【第二題選 B,我腳指頭都會做。】
……高冷學霸內心戲這麼多嗎?
我邊聽邊寫,聲音忽然消失了。
疑惑時,他恰好回頭。
嚇得我一個激靈,正要收回手指,就聽到他的心聲:
【唉,她可能還不如我的腳趾頭。】
我:???
【想個辦法告訴她答案吧。】
??
我觸電似的收回手指。
剛剛……應該是我聽錯了吧?
後半場,我沒再敢利用能力作弊。
然而臨近交卷,陸桉忽然把答題卡放在左側,身體偏右。
沒有監考老師注意到。
我只要抬頭,就能看清所有答案。
但我沒敢。
我像個鵪鶉一樣縮着腦袋,直到交卷。
離開考場時,陸桉回頭看了我一眼。
冷冷淡淡,沒什麼情緒。
我避開他的目光。
最後一門考完,同學們回到教室。
陸桉座位空着,不知去哪兒了。
後排幾個男生又開始拿我作樂:
「豬姐今天的牛仔褲真性感。」
「怎麼還不理人啊豬姐,欸,跟你說話呢!」
帶頭嘲笑的男生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這個胖子真煩,坐在我前面的爲什麼不是宋子涵?】
我一愣。
「跟你說話呢!」他又吼了一聲。
我下意識反問:「陳躍,你喜歡宋子涵就去表白,爲什麼要不停招惹我?」
他怔住了。
所有人同時看來,包括宋子涵。
陳躍面龐漲紅,猛地起身攥住我的衣領:
「你他媽再給老子說一遍!」
劍拔弩張時,一雙骨骼分明的手搭到陳躍手腕上。
剛回到教室的陸桉懶懶掀起眼皮,語氣漫不經心:
「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3-
陳躍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
雖然陸桉剛轉學來我們學校不久,但我隱約聽過,他之前在一個魚龍混雜的學校,憑着一股狠勁,讓所有學生混混都敬而遠之。
陳躍鬆開手,恨恨地看我:「給我等着。」
我剛想向陸桉道謝,他就轉身回到座位。
教室恢復最初的嘈雜。
我偷偷看向陸桉。
他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
放學後,我跟在他身後,企圖找個機會道謝。
人潮洶湧加上我猶豫不決,幾個轉彎,就跟丟了。
我嘆了口氣,準備折回,一個熟悉的身影擋在我面前。
「讓我猜猜,咱們豬姐剛剛在幹嗎?」
是陳躍,還有他的狗腿子們。
「不會在跟蹤陸桉把?」他們笑得很大聲,「豬姐的暗戀對象又換人了?」
我試圖離開,被他們拽回來,狠狠推到牆上。
「他媽的讓你走了嗎?」陳躍咬牙切齒。
我眼眶一下紅了:「你爲什麼總跟我過不去?」
「哪兒這麼多爲什麼?!」
他狠狠扇我一個巴掌。
【誰讓宋子涵討厭你!】
我瞪大雙眼。
他反手又是一個巴掌。
【肥豬一樣,怪不得宋子涵覺得她噁心!】
我倒在地上。
有溫熱的液體流出鼻腔,呼吸間滿是腥氣。
「躍哥,她流血了……」
有人小聲說。
「你他媽的膽子怎麼這麼小?」
陳躍正要繼續,一個酒瓶「砰」一聲碎在他的腳邊。
衆人一齊看向酒瓶飛來的方向。
模糊的視線中,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來,停在陳躍面前,慣常冷淡的聲音竟夾着寒意:
「沒完了?」
陳躍的身形僵了僵:「不關你的事。」
陸桉輕嗤一聲,動了動脖子:「是嗎?」
下一秒,極快的速度握住陳躍的手腕,猛地用力,「咔嚓」一聲。
慘叫聲響徹小巷。

-4-
他們落荒而逃時,天已經徹底黑了。
我掙扎着從地上站起來,舔了舔嘴脣: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面前丟來一包紙,我慌忙接住。
「不反抗,他們只會變本加厲。」
我沒有回應。
手忙腳亂地拆紙巾包裝,卻掉在地上。
陸桉深吸一口氣,聲音很輕:
「你是豬嗎?」
我猛地一僵。
「我是。」
他「嘶」了一聲:「我不是這個意……」
他突然頓住,低頭撿起紙巾,拆好放進我手裏。
肌膚相觸的瞬間——
【你不是豬,我他媽纔是。】
我愣愣看着他。
「怎麼了?」他問。
「你不是豬。」
陸桉一愣。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昏黃的路燈下,我看到少年清冷白皙的面龐,泛出微微的紅。

-5-
陸桉要帶我處理臉上的傷痕。
我以爲會去診所,結果到了地方,門外 LED 燈牌子明晃晃閃着「網吧」二字。
看着不像什麼正規場所。
陸桉朝我揚下巴:「不進去?」
我一咬牙,跟了上去。
一進門,前臺的網管小哥看到陸桉身後的我。
「喲,陸少爺今天還帶妹妹來了?」
陸桉沒搭理他:「紅姐呢?」
「裏面呢,你這女朋友肉乎乎的,挺可愛啊……」
「閉嘴。」
他帶着滿臉通紅的我,熟練地走進後面的休息室。
裏面有個正在打遊戲的短髮女人。
「紅姐,借一下藥箱。」
女人只是看了我們一眼,「自己拿。」
陸桉取來藥箱,停在我面前,猶豫了一下。
「你來還是我來。」
我一頓。
「我來吧。」
「這兒沒鏡子,你看得見?」
好像也是。
我彆扭了一會,妥協了。
陸桉修長的手指捏住棉籤蘸藥,小心翼翼地碰到我臉上紅腫擦傷的地方。
距離很近,我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樑,細密的睫毛,還有像無垢天使般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的手指無意間蹭到我的臉。
【明天就捅死陳躍那小子。】
「……」
「疼?」
「不是……」
【捅死便宜他了,我要好好折磨一番。】
「那個……」
「什麼?」
「……沒什麼。」
總不能說,殺人犯法吧?
傷口處理結束,紅姐還在打遊戲,陸桉站起身:「走吧。」
我點點頭,先他一步打開門,卻迎面撞上一個人。
【今天不動真格,嚇嚇她就成。】
「李真紅,給老子出來!」
是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
紅姐還在打Ṭů₅遊戲,壓根沒有抬頭。
男人環顧四周,看到陸桉時頓了一下,聲音明顯小了:
「管理費該交了。」
紅姐摘下耳機:「讓你老大來找我。」
「交給我也一樣。」
「你是老大?」
男人臉色鐵青。
紅姐重新戴上耳機。
「你他媽的……」
他掏出一把小刀。
「小心——」
我想都沒想衝了過去,結果被男人反手勒住。
「信不信老子給這胖妞畫畫臉?」
【草他媽的,髒活累活都給老子,打架最狠的小崽子今天也在……這肥妞不會是他女朋友吧?】
我一愣。
原來這人忌憚陸桉。
我嚥了口唾沫,開始胡說八道:
「我是他……女朋友。」
【臥槽還真是這小崽子的女朋友!】
見起了作用,我繼續:
「你最好別碰我,不然我……男朋友不會放過你的。」
【上次強子的腿就被這小子踹斷了,誰知道他發起瘋會做什麼,嘖,關鍵他還有背景,碰不得……】
男人猛地甩開我:
「你們給我等着!」
他離開後,紅姐看着我,不知在想些什麼。
想到剛剛說的話,我滿臉通紅地坐到角落,結果看到桌上的一沓試卷。
「陸桉平時都來這裏學習。」紅姐笑笑,「你以後也可以來。」
然後轉向陸桉,挑了挑眉:「女朋友不錯。」
「我不是……」
沒等我解釋,陸桉就把我拉了出去。
空曠的街道上,夜風滿是涼意。
「以後那種情況,不許逞英雄了,你知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抱歉。」
「不用道歉。」
「不是這個。」我嚥了口唾沫,「我擅自說是你女朋友……」
「哦。」
他頓了一下,彆扭地看向遠處。
「那個……更不用道歉。」

-6-
我回到家時,已經很晚了。
媽媽在客廳看電視,冷冷瞥了我一眼:
「去哪了?」
「在學校上了晚自習。」
她冷嘲熱諷:「早這麼努力,還能次次倒數嗎?」
我沒吭聲。
爸爸聞聲從屋裏出來:「她倒數是努不努力的問題嗎?私立中學的老師就是看學生家庭有沒有錢區別對待!」
「怎麼說什麼你都能扯到錢?!」
眼見他們又要吵起來,我連忙回到房間。
打開手機,才發現有條消息。
陸桉:你到家了嗎?
臨走時,我們加了聯繫方式。
我正要回,對面忽然一個語音電話打來。
我手忙腳亂地接通,壓低聲音:
「喂。」
對面頓了一下。
「你旁邊有人?」
「沒有。」我舔舔嘴脣,「我家隔音不太好……」
話音剛落,客廳尖銳的吵架聲傳來。
隱約聽到「她成績不好就是笨」之類的話。
對面沉默了。
一種難以言說的羞恥和難堪將我淹沒,我恨不得當即掛斷電話。
我忍着眼眶溼意:「沒什麼事我先……」
「邱晚晚。」他忽然叫我的名字,「以後放學和我一起去紅姐那兒。」
「啊?」
「我說,和我一起……」他頓了下,「學習。」
我愣住了。
「聽見了沒?」
「……好。」
掛斷電話,我許久沒有回過神。
我和陸桉的交集,僅限作弊和他幫我解圍。
現在,他卻邀請我和他一起學習……
門外的吵鬧聲還在繼續,按照平常,我可能戴上耳機,通宵看小說躲避現實。
但今天,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沒寫完的作業。
我坐到桌前,打開課本。
滿是陌生感的行爲,我做得陌生而又虔誠。
夜色濃郁,月亮掛上樹梢。
這一刻,我好像又找到了那個剛踏進高中校園的自己。
沒有自卑膽怯,屈辱畏懼。
有的只是,走向未來的堅定和勇氣。

-7-
第二天回到學校,後座的位置空着。
陳躍沒來。
想到陸桉昨天的心聲,我惴惴不安了一天,最後放學了才偷偷到他面前。
「那個……你知道陳躍爲什麼沒來嗎?」
陸桉在收拾東西,頭也沒抬:「骨折了。」
「你什麼時候做的?!」
他一臉莫名其妙:「你昨天不是看見了。」
我瞪大眼:
「你就一扭一踹?他就骨折了?」
「嗯。」
見我一臉不可置信,他起身揚了揚眉:「你想試試?」
我狂搖頭。
他把書包甩到肩上:「走。」
「啊?」
「去學習。」
我揹着書包,鬼鬼祟祟跟在陸桉身後。
暗戀陸桉的人很多,包括宋子涵。
她本來就討厭我,被她看到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噁心的事。
陸桉停下腳步,回頭看我:「你在做什麼?」
「怕被人看見。」
他沉默了兩秒。
「和我走一起很丟人?」
「當然不是!」
他慢慢走來,一把拎住我的後領。
「那就快點跟上。」
我踉蹌兩步,忽然聽到他的心聲:
【也沒多重。】
【還挺香。】
「……」
他鬆開手。
「還愣着不動?」
「沒,沒有……」
寂靜長街上,我跟在少年身後,只覺得,那天的夕陽,好美。
聯考成績出來了,我又是班裏墊底。
老師和同學們的心聲充滿嘲笑。
但我已經不在意了。
每天放學,我都和陸桉一起到紅姐的網吧學習。
數學課,老師點我回答。
一道很複雜的題目。
任誰都能看出,這是她在故意刁難。
我目視前方,停頓片刻,說出了答案。
數學老師一愣,顯然不信我能答出。
「……那你上來演示一下解題思路。」
我走上講臺,接過她手中的粉筆。
【也不知道聽誰說的答案,哼,上臺寫解題過程不就露餡兒了?】
我握緊粉筆,在黑板上頓了兩秒。
開始解答。
一筆一劃,一步一步,答出了過程。
我轉過身,在同學們驚訝的目光中,我和陸桉默契對視一眼。
他勾了勾脣角。
昨晚,他剛教會我類似的題。
數學老師愣了許久,才尷尬侷促地讓我回去。
「行了,我們講下一題。」
我回到座位上時,陸桉的視線離開了我。
可那抹笑意仍掛在嘴邊。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數學遠沒我想象中的難。
生活也是。

-8-
和陸桉的親密,還是被宋子涵看到了。
我知道她討厭我,不安了幾天,卻什麼都沒發生。
就在我放鬆後,體育課上,宋子涵忽然主動找我搭話:
「等下網球訓練兩兩分組,我們一起吧?」
她笑眯眯看着我,語氣溫和。
只有我知道,她心裏到底有多厭煩我。
見我沒有回應,她繼續:「其他人都組好隊了,就剩我們倆了。」
就算沒有組好,也不會有人主動找我組隊。
我已經很多次,成爲那個落單的人了。
算了,組個隊而已……
「那可……」
「跟我組。」
「以」字還沒說完,就被一個語氣霸道的聲音打斷。
陸桉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我面前。
宋子涵滿是驚訝,許久才反應過來。
「老師說女生跟女生組,你不能和她組隊!」
「哦。」陸桉滿不在乎,「那我也落單了,我和她對打。」
說完,帶着我就要離開。
「陸桉你等等。」宋子涵叫住他,「邱晚晚體力可能不行,我跟她組隊,再和你對打可以嗎?不然,我就落單了……」
陸桉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然後突然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一個激靈,就聽到:
【真煩。】
「陳躍不在,班級人數是偶數,你不會落單,還有,邱晚晚體力如何,不用你評價。」
說完,輕推着我肩膀離開。
「那個……」我輕聲開口,「你不用這樣維護我。」
「你是想和她組隊,還是覺得她說得對?」
「不是,我怕你和她關係惡化……」
「那又怎樣?」
「但是……」
我張了張嘴,忽然覺得想說的話很難開口。
許久,才下定決心:
「她喜歡你。」
陸桉擺弄球拍的動作沒有絲țû₎毫停頓,神色平淡得像我問他中午喫什麼一樣。
「與我無關。」
那一刻,有什麼從我的心頭散去,一束暖光不偏不倚,剛好落在最潮溼陰暗的地方。
我好像,突然鬆了一口氣。
爲什麼會這樣,我也不清楚。
那節體育課,陸桉教會了我很多打球技巧,雖然我確實跟宋子涵說的一樣,體力很快就不支,但我一直努力堅持着,大汗淋漓。
我想讓陸桉知道,我沒有別人嘴裏那麼廢物,我也可以努力做得很好。
那天放學,陸桉讓我等他一會。
再回來時,手裏捧着一杯奶茶。
走到我面前,遞給我:「喝吧。」
我連忙擺手:「不用了。」
他盯着我看了一會,忽然柔聲道:「已經瘦了很多,喝吧。」
有什麼東西,一下擊中了內心。
我以爲這段時間努力減肥,沒人看得見。
我已經很久很久,沒喝過喜歡的奶茶了。
淚水模糊前,我低頭接過去。
「謝謝。」
他停頓片刻,忽然抬手搓了下我的頭。
「傻子。」
【胖瘦只是外表,做你自己就好。】
我愣在原地。
抬起頭,含着淚,又說了一遍:
「謝謝。ṱŭ⁾」

-9-
生活似乎走上了正軌。
陸桉的幫助,讓我重拾學習的熱情。
在紅姐那兒學習時,前臺的楠哥總打趣,說我們是學霸情侶。
我每次都解釋,他卻笑而不語。
因爲上次有地痞要保護費,我忍不住擔心紅姐安危。
紅姐卻笑笑,意有所指地看向陸桉:「沒事兒,他們不敢動我。」
我不明白什麼意思。
因爲陸桉在?
雖然每天一起學習,但我對陸桉的瞭解並不多。
他家離這個小網吧不遠,每晚都一個人回去,也從沒提過自己的家人。
可能我永遠沒機會了解。
但老天給了我這個機會。
那天還沒放學,陸桉被一通電話叫走。
並給我發消息讓我不要等他了。
放學後,我思來想去不放心,準備摸到他家看看。
結果剛走到他家那條細長安靜的巷子,就聽到「啪」的一聲脆響。
巴掌扇在臉上的聲音。
陸桉背對我,臉微微偏着。
他的面前,是個和他七分相像的漂亮女人。
「以後我不會再管你了!」
女人怒氣衝衝地離開,可能沒注意,在巷子口撞到了我:
【就不能聽一次話嗎?】
我一愣。
女人看我一眼,轉身走了。
我站在原地,一時不知是進是出。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
陸桉停在我面前,愣了一下。
「你怎麼在這兒?」
「那個,我有點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你放心,我什麼都沒Ŧů²看見!」
陸桉冷笑一聲:「臉上的巴掌印也沒看見?」
我一下語塞。
「那是……你媽媽?」
「嗯。」
我下意識問:
「你很討厭她嗎?」
陸桉沒有回答。
我抬起手,想拍拍後背安撫他,就聽到:
【我恨她。】
我動作一頓。
氣氛陷入了沉默。
月亮明晃晃掛在天上,灑下薄薄一層月輝,陸桉忽然偏頭看來,眸光動了動:
「可以陪我一會嗎?」

-10-
這是我第一次來男生家。
怕打擾他的家人,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
陸桉看出我的心思:「我家沒人。」
我「哦」了一聲,放鬆動作走進客廳。
房間不大,東西很少,整潔乾淨,卻缺少了一絲生活的味道。
「你家裏人出門了?」
他沒有抬頭:「我自己住。」
我一愣。
「以前和奶奶一起,前兩年她去世了。」
這時我才注意到角落貢臺上的遺像。
「對不起。」
「不用道歉。」
我們並排而坐,沉默許久。
最後我忍不住說:
「你媽媽,好像並沒有傷害你的意思。」
話剛出後,我就後悔了。
陸桉似乎並不想提他的母親。
「已經傷害過了。」
他苦笑一聲,第一次和我說起他的過往。
「我八歲時,她拋棄了我和我爸。後來我爸出事走了,我和奶奶相依爲命,這麼多年,她不聞不問。現在飛黃騰達了,想起來還有這麼個兒子,挺可笑的。」
氣氛非常低沉。
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大腦飛速運轉,突然一抽,坦白了祕密:
「其實我有讀心能力。」
陸桉一愣,嗤笑一聲。
我語氣認真:「真的。」
說完還煞有介事地碰了碰他的手背。
【故意逗我開心?】
我嚥了口唾沫:「你在想……我是逗你的。」
陸桉挑了挑眉,反手握住我的手:「現在呢?」
俊臉在面前放大,呼吸近在咫尺。
掌心的溫度灼熱到像是要燙傷。
【手好軟。】
我磕磕巴巴:「你在想,在想……」
他一點點靠近,彎起眉眼:
「想什麼?」
大腦亂糟糟一片,好像什麼都聽不見了。
我猛地起身,連連後退,手放在奶奶的貢臺上。
陸桉含笑看着我。
我神色認真。
「我聽到奶奶的心聲了。」
他眉眼彎彎:「說說看。」
「她說,她希望你……」我頓了頓。
「平安喜樂,一生順遂,每天都要開心。」
陸桉沉默了。
夜色寂靜,許久,他才啞聲開口:
「謝謝。」

-11-
因爲有陸桉的幫助,我的成績突飛猛進。
月考竟考進了班級前三十。
宋子涵看我越來越不爽,甚至已經不再刻意維持表面的友好。
我不想跟她糾纏,索性躲着。
沒想到她主動找茬。
那天,陸桉恰好沒來學校。
給他發消息不回,打電話沒人接,問老師,只說他請了病假。
我心裏着急,想着放學趕緊去他家看看,最後一節體育課,就找藉口留在了教室。
沒想到,問題來了。
有位同學的手錶丟了。
一羣人聚在一起嘰嘰喳喳討論時,宋子涵忽然大聲問:「體育課有誰在教室裏嗎?」
她的小跟班立馬接:「邱晚晚。」
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不招他們喜歡,所以他們理所當然把所有不好的事情都安在我頭上。
我沒像往常那樣隱忍:「我一直在教室裏自習。」
說着,我把書包扔到他們面前:「隨便搜。」
宋子涵的小跟班陰陽怪氣:「你既然讓搜,東西肯定不在這。」
我清楚地知道,如果找不到東西,「小偷」的標籤會一直跟隨着我,說不定以後高中畢業,別人回憶起邱晚晚這個名字,除了「豬姐」,還有「小偷」。
我深吸一口氣,猛地按住宋子涵的肩膀。
【藏在我密碼盒裏,你們永遠別想找到。】
「你做什麼?!」宋子涵用力甩開我的手。
我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
「與其在這裏猜來猜去,不如找到手錶,我覺得,把全班同學的位置都搜一下比較公平。」
衆人一愣。
宋子涵臉色發白:「邱晚晚,你在這裏一直繞圈子有什麼意思?」
「怎麼,你心虛?不敢讓同學們搜?」
「你,你胡說什麼!?」
「行,第一個搜你的位置。」
「你……」
沒等她阻止,我就在她的桌洞裏翻出一個密碼盒,故意拿在耳邊晃了晃。
「裏面是什麼?聽着像手錶。」
「你不要血口噴人!」
「那你打開看看。」
宋子涵還沒開口,她的小跟班先她一步:「裏面是人家的隱私,你在這胡說八道,要是沒有手錶,你拿什麼賠?」
宋子涵站在一邊,眼眶已經紅了。
任誰看都覺得是我在無理取鬧、咄咄逼人。
我笑了笑,轉身拎起一把椅子,狠狠砸在盒子上。
尖叫聲中,塑料盒碎成幾片。
「手錶!」
有人驚呼。
宋子涵眼淚徹底兜不住了。
「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邱晚晚,你故意陷害我!」
「那你告訴我,我是怎麼打開你的密碼盒,再把它裝進去的?」
宋子涵哭得更大聲了,只一個勁說我誣陷。
我環顧四周,同學們的表情非常複雜。
不想和她繼續糾纏,我轉身離開。
我沒有回家,而是去了紅姐的網吧。
陸桉也不在網吧。
他的手機似乎沒電了,打過去是關機的狀態。
我有些擔心地問紅姐:
「他不會被上次那個人報復了吧?」
「不會。」見我不信,紅姐笑笑,「他繼父是高官,這附近的混混都知道。」
我愣了一下:「那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我也不清楚。」
離開網吧,我準備去他家門口碰碰運氣。
卻在那條漆黑的巷子,被一羣人堵住。
是陳躍他們,還有宋子涵。
很顯然,他們一直在跟蹤我。
「ṭű₌有什麼事嗎?」我慢慢往後退。
這裏即將拆遷,除了陸桉,幾乎沒別的住戶了。
「豬姐。」陳躍叫了這個許久沒出現的外號,笑着問,「你是不是覺得有陸桉撐腰,我們就不能拿你怎麼樣了?」
他慢慢走近,猛地收起笑意,一把扯住我的衣領:「竟然敢誣陷宋子涵偷東西?!」
接觸的瞬間,他的心聲滿是污言穢語,還有要殺了我的叫囂。
我捱了一個重重的巴掌,倒在地上。
宋子涵一身乾乾淨淨的白色,卻像個惡魔一樣,站在不遠處,微笑地看着一切。
他們把我拽起來,又是一個巴掌。
眼淚和鼻血一起流下來。
不知是誰拽掉了我的扣子。
我聽到一句:【豬姐身材真好。】
像打開了潘多拉魔盒,他們開始撕扯我的衣服。
宋子涵嗔怪似的讓他們適可而止,卻仍舊微笑看着一切。
傷痕,慢慢遍佈全身。
眼前一切變得不再真實,耳朵彷彿也出現幻聽,世界混沌,旋轉,發出刺耳低鳴——
直到有人路過,撥打了報警電話。
警察趕來時,他們已經走了。
我被女警抱在懷裏安慰,卻什麼都聽不見了。
讀心能力,消失了。

-12-
我從警局跑出來時,已經凌晨了。
在我家樓下,我看到了陸桉。
他快步走近,動作猛地一滯。
許久,寒風才帶來他幾乎破碎的聲音:
「陳躍他們做的?」
替我回答的,是嗚咽的風聲。
他頓了幾秒,猛地轉身。
我拽住他:「你別去。」
他試圖掙脫,我猛地抱緊,哽咽着又說了一遍:「你別去。」
黑暗中,我的淚水終於決堤。
到警局後,陳躍他們都被傳喚來了。
一起來的,還有我的父母和他們的監護人。
宋子涵全程嘻嘻哈哈,不肯承認參與霸凌,陳躍父母身居高位,隨便給了一筆錢,我爸媽就同意了和解。
只有所謂的「批評教育」,沒有任何實質性懲罰。
他們趾高氣揚地看着我,似乎在告訴我,什麼叫特權階級。
我再也受不了,在凌晨跑出了警局。
「都過去了。」我聲音低啞,似乎也在說服自己。
寒風中,陸桉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對不起……」
他轉過身,慢慢抱住了我。
很奇怪,明明我已經沒有讀心術了,可好像還是聽到了他的心聲。
我聽到他一遍遍不停地說——
對不起。

-13-
陸桉退學了。
這是一個震驚所有人的消息。
我一遍遍給他打電話,最後只得到一條輕飄飄的回覆:我答應我媽出國留學。
自此,便和我再沒聯繫。
沒過多久,陳躍不見了。
消失半天后,他滿身是傷地回來了。
旁人問什麼,他都滿是慌亂地搖頭。
之後,他的跟班們一個個消失,再滿是傷痕地回來。
有人猜到了可能性,卻沒人敢提。
除了宋子涵。
巨大的恐懼下,她因愛生恨,直接把一篇極具煽動力的文章發到網上。
文章裏,她說自己被跟蹤,被恐嚇,每日活在風吹草動的恐懼中,而始作俑者是當地高官的兒子,沒人敢說什麼。
「高官兒子」,「校園霸凌」。
這些關鍵詞一下引爆了互聯網。
羣情激昂的網民不停艾特本地政府,要求徹查此事。
他們不明真相,他們只看一面之詞。
陸桉在指責聲中被帶走了。
眼看事情愈演愈烈,我站了出來。
我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我會站在鏡頭前,字面意義上的,展示自己的傷疤。
以及我從沒告訴別人的,那些隱祕的自卑和難堪。
惡意是沒有緣由的,但惡意的傷害會伴隨衆生。
這是一個以暴制暴的故事。
可一切的源頭,卻是他們毫無由來的惡意。
視頻發出後,一邊倒的評論,忽然發生巨大改變。
即便不原諒陸桉,也沒有人願意和霸凌者共情。
宋子涵撐不住壓力,主動選擇退學。
比起被帶走審訊的陳躍,她好像並沒有受到什麼實質性的懲罰。
但我知道,從她發文章在網上裝無辜開始,她就已經陷入被口誅筆伐的風險中了。
她這一生,將永遠被貼上霸凌Ṭü⁹者的標籤。

-14-
陸桉拘留結束那天,我親自去接他。
明媚的陽光鋪了滿地,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語氣輕快:「這次我考進了班級前二十。」
他盯着我,半晌:「你不該來的。」
「爲什麼?」
他沒有回答。
我伸手握住他的指尖。
他揚眉:「又想讀我的心?」
「我已經聽不見了。」我抬頭看他,「所以,你的想法,可以告訴我嗎?」
他沉默片刻。
「我要出國了。」
「我知道。」
「以後,我們可能……」
「陸桉。」我打斷他,「你只是去留學,不是去火星,我們還可以再見面,不是嗎?」
他低頭看着我,眸光閃爍,聲音有些啞:
「我會去很多年……」
「沒關係。」我握緊他的手。
他突然把我拽進懷裏。
陽光透過枝葉落下斑駁陰影,我把臉埋進他的懷裏,努力在淚水中扯出一個笑意。
「我們總會見面的,對吧?」
少年抱緊了我,回答的聲音堅定虔誠。
「嗯。」

-15-
陸桉出國那天,學校有考試,我沒能送他去機場。
走出考場,我第一時間打開手機。
看到他臨起飛前發給我的消息——
「我來遲了,所幸不算太遲。
只是時間太短,沒能好好保護你。
你不用爲了減肥拼命節食,無論胖瘦,做你自己就好。
好像有許多話想說,但刪刪減減,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那就告訴你,今天的天空,真的很美。」

-16-
陸桉離開後,我們每天保持着聯繫。
即便隔着時差,也互相分享生活日常。
他計劃着回國,說很快就能見到我了。
可在這不久,疫情開始了。
國境嚴防,航班熔斷,回國路程一票難求。
見面的事,被迫一拖再拖。
我想當面告訴他,我瘦了,成績拔尖了,考上重點大學不成問題了。
現實回了我重重一拳。
在我高考前,陸桉還是想辦法輾轉回國了。
經歷了將近一個月的隔離,他突然出現在學校門口。
我衝過去抱住他,就聽他說:「考試加油。」

-17-
時至今日,我仍然記得他那短短几天的鼓勵和陪伴。
我順利考入理想大學,在這個新環境裏,變得自信開朗。
可能沒人會想到,我曾是一個霸凌新聞裏的受害者。
有時我甚至會開玩笑叫自己「豬姐」,同學們沒有惡意地跟着叫,我竟毫不介意。
那些曾深深傷害到我的字眼,在此刻,變成了讓我堅定走下去的力量。
春暖花開時,疫情封鎖解除了。
陸桉第一時間告訴我,他要回來了。
機場裏,他拖着行李,大步走出門閘。
這是成年後,我們第一次見面。
他似乎又高了些,面龐多了成熟的輪廓,帶着些許陌生感,站在我的面前。
我慢慢走過去。
他忽然用力抱住我。
「能聽到我的心聲嗎?」
我剛想搖頭說我早就不能了,就聽他說:
「我的心聲說,我很想你。」
我突然溼了眼眶,幾年的等待和思念似乎在這一刻得到圓滿。
「他還說……」他頓了頓,「邱晚晚,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我用力回抱住他。
「我願意。」
(正文完)
【陸桉番外】
父親去世那年,我只有十五歲。
辦完喪禮後,奶奶腹痛數日,到醫院查出胃癌。
家裏沒有什麼財產,我找到各路親戚借款,百般碰壁,最後也只是杯水車薪。
最後,我想到喪禮那天,一身黑衣出現的那個女人。
聽說她現在嫁給高官,做起了官太太。
如果可以,我希望這輩子不再跟她產生聯繫。
可我別無選擇。
我忍着難堪和噁心,找到了她。
「借我筆錢。」我開門見山。
她大概有所耳聞,並未提及錢的用處,只是抬起眉眼:「你這是求人的態度?」
她保養得很好,像只有三十出頭。
旁人都說我與她眉眼有七分相像,可對上那雙眼睛,我只看到了嘲弄。
除了血緣,我再無籌碼。
「我怎麼做,你才能借我?」
她頓了一下。
「我回去問問我老公。」
至此,我已經不再寄希望於她。
沒曾想,那位高官,我名義上的繼父,竟成了比我生母更大的恩人。
得知我校考次次年級第一時,他跳過那個女人,直接找到我,表示可以無息借給我這筆錢。
我知道,這是一種施捨,更是一種投資。
他看中我身上的潛力,並試圖用於他而言不痛不癢的付出完成這筆投資。
我接受了。
或許他想將我培養成自己兒子未來的助力和墊腳石,但都無所謂了。
我需要這筆錢。
知道他想要什麼,我就努力回饋什麼。
原有的基礎上,我給出更加無懈可擊的成績。
甚至與第二名拉出幾十分的差距。
就在我以爲人生將以拿着這筆錢滿足別人期待的方式進行下去時,奶奶病逝了。
於我而言,這是致命打擊。
我曠課了半個月。
這半個月裏,我整日泡在網吧,因爲脫離虛擬世界,我找不到任何存在的意義。
網吧位置偏僻,每天的顧客都是些不學無術的青少年和遊手好閒的社會閒散人員。
忘記起因是什麼了,總之,我被牽扯進一場衝突。
幾個人試圖困住我,最後,是紅姐救的場。
她在這附近很有威望,幾個混混見狀,悻悻離開了。
我道了聲謝,也跟着離開了。
然而幾個人並沒有回去,他們在漆黑的巷子裏堵住我。
大概是一個學校的,有人叫出了我的名Ṱù⁽字,並冷嘲熱諷我一個乖乖仔裝什麼社會人。
見我不爲所動,他繼續陰陽:「掃把星,家人都被你剋死了!」
這句話狠狠刺痛我的神經,我瘋一樣衝過去,不管死活與他們扭打在一起。
那場戰鬥我大獲全勝。
我帶着滿身的傷痕回到家。
漆黑空蕩的客廳,我望着窗外的明月,終於哭了出來。
還有錢沒還,現在去見奶奶,她一定會數落我。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樣來到學校,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除了那幾個對我敬而遠之的學生混混。
只是沒想到,他們賊心不死。
更多人在巷口堵我。
這一次,我寡不敵衆,被打得很慘。
我感覺眼睛腫起來了,額頭、下巴都是血,耳朵鳴響,甚至呼吸都有些不太順暢。
他們冷笑着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有些害怕的聲音響起:
「你還好嗎?」
正值黃昏與黑夜交替,霞色餘下最後一抹光輝,女孩一襲白裙蹲下身子,語氣關切地問我:
「要去醫院嗎?」
其實第一眼我根本沒看清她長什麼樣子,但那瞬間奇怪的荷爾蒙升騰,讓我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
我猛地低下頭。
「不用。」
最難以啓齒的遭遇被看到要怎麼辦?
放在從前,我大概會說出許多殘忍可怕的辦法。
但命運的奇妙就在於,你永遠不知道,它會將你帶向何方,遇見怎樣的人。
一陣窸窸窣窣後,她蹲下身子,拿起一張紙,輕輕碰到我下巴流血的位置:「先止血吧。」
直到這時,我纔看清她的長相。
算不上驚豔,氣質也並不出衆,可輕蹙眉頭下那一雙滿是關切的眼睛,讓我劇烈的心跳怎麼也止不住。
我強硬地揮開她的手:「別多管閒事。」
她明顯被我嚇到了。
可就在我以爲她會落荒而逃時,她卻留下了。
並固執地站在我旁邊:「你要去醫院。」
真是討厭。
我站起身,沒有回應。
她仍舊擋在我面前。
我看着她緊張卻固執的神情,忽然生出惡趣味。
「你擋這兒幹嗎,要陪着我?」
輕佻的語氣,她臉一下就紅了。
我突然覺得很有意思。
「以什麼名義陪我,女朋友?」
我想那時自己頂着一張腫脹的臉說這些話,一定油膩又噁心。
果然,她丟下一句「你一定要去醫院」,小跑着離開了。
我冷哼一聲,當然不會去。
抬腿要走,腳下踩到了什麼東西。
一張粉色信封。
那一刻,直覺告訴我,是那個女孩不小心落在這兒的。
我一向沒有窺探別人內心的興趣,但這一次,不知怎的,我撿起了那封信。
當看到開頭的「某某學長」時,我瞬間沒了興致。
真是毫無懸念的告白情書。
無聊又沒意義。
可就是這封毫無意義的情書,讓我莫名煩躁了一個星期。
我用自己的方式處理了上次圍毆我的幾人,並故意在網吧和紅姐聊天時,透露自己的繼父是某某高官。
而且在這個過程中,繼父確實幫我處理了一些事情。
學校裏再沒人敢欺負我,甚ţū́₆至社會上的混混,也沒人招惹我。
可不知怎的,我總是能想到自己最難堪的時刻,那個蹲在我身邊,讓我去醫院的女孩。
這種莫名的情緒和心思持續了一段時間。
直到,我又遇見了她。
這一次,是在隔壁高中的門口。
信的落款告訴我,她叫邱晚晚。
一個平平無奇的名字,和她倒是很搭。
可就是這樣一個普通女孩,只要出現,我就第一時間在人羣中鎖定了她。
她跟身邊朋友說說笑笑,眼睛彎成月牙。
原來她笑起來,這樣好看。
每天放學,我都故意繞遠路到隔壁學校門口。
只要看到她,心情就莫名變得輕鬆。
這是自從奶奶去世後,我從未有過的感受。
後來我得知了她的班級,也瞭解了一些她的生活。
可不知從什麼時候,她開始變了。
這種變是微妙且隱祕的。
她走路開始低頭含胸,從前說說笑笑的朋友也不在身邊,在很短的一段時間內,迅速變胖。
一定發生了什麼。
我找到繼父,表示想要轉學到隔壁私立高中,並指定了邱晚晚的班級。
他同意了。
母親察覺到我們之間的交易,試圖扭斷這種奇怪的關係,要將我送到國外,被我拒絕。
她沒有放棄,之後三番兩次找到我。
只是全被我視而不見。
開學後,我來到了邱晚晚的班級。
只是,她顯然不記得我了。
私立高中校規很嚴,卻不代表沒有校園暴力事件。我也聽到她的故事,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試圖幫助她,卻不知道該以何種方式開始。
直到那次聯考,我恰巧坐在她面前。
不知道爲什麼,她手指輕輕碰到我的後背。
全身細胞在一瞬間變得酥酥麻麻,我大腦一片空白,卻還是強裝鎮定開始答題,並在內心吐槽試卷的簡單。
我腳趾頭都會做,可是……
我回過頭,恰好與她對視。
她可能還不如我的腳趾頭。
我試圖把答題卡給她看,但她似乎沒有抬頭。
這次,她大概又要被老師羞辱了。
考試結束,我心情煩悶地在外面轉了一會。
回到教室,就看到她被陳躍拎着領子。
我壓住心裏怒火幫她解圍,滿腦子想的都是該怎麼對付陳躍。
還沒等我想好對策,當晚,她就被陳躍報復了。
我來晚了一步。
看着她腫脹的臉頰以及上面的傷痕,我又氣又惱。
我遞給她紙巾,全身細胞都在叫囂着報復。
她低頭拆開紙巾包裝,卻笨拙地掉到地上。
我脫口而出:「你是豬嗎?」
結果她說:「我是。」
那一刻我真想扇死自己。
我真是豬。
她好像聽到了我的心聲,抬頭看向我,眼神傻乎乎的。
「你不是豬。」
我一愣。
「嗯?」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夜風拂面,枝葉沙沙作響。
那一刻,劇烈的心跳聲中,一個強有力的聲音告訴我——
我們的故事,開始了。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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