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宴上,未婚夫牽着一個姑娘姍姍來遲。
他說要與我退婚。
我的眼前卻出現了一排排彈幕。
【女主別答應啊!男主就是嘴硬心軟,故意想讓你求他的!】
【男主嘴上說退婚,其實心裏都要急死了吧?】
【笑死,只要女主一服軟,別說女配了,男主命都給她!】
我轉頭,賀奕川神色冷漠,緊緊護着懷裏的姑娘。
眼底卻藏着一抹不易察覺的期待。
我沒有猶豫,點頭說好。
轉頭就與將軍府的小兒子定了親。
-1-
賀小侯爺最近迷上了一個浣紗女。
他將那浣紗女金尊玉貴地養在外頭,誰都見不着一面。
賀謝兩家的婚事在即。
聽說賀老侯爺家法都用上了,藤條都不知道打斷了幾根,竟愣是沒問出那浣紗女的下落。
周圍的賓客竊竊私語。
談論的無非都是一件事。
我與賀奕川的婚約到底還作不作數。
我只當做沒聽到那些聲音,順從地跟在母親身後對來參加我的及笄禮的長輩們一一道謝行禮。
賀奕川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
今日下了大雪。
大門驟然打開帶進來滿屋寒氣。
賀奕川頂着滿身的雪一路小跑進來,身上的墨色大氅卻未沾溼分毫,反而更顯得他身姿挺拔如松。
他說他要退婚。
不知是不是大雪迷了我的眼睛,我的眼前竟出現一排排文字。
【來了來了,終於到這一段了,男主嘴硬說要退婚,其實就是想聽女主求他。】
【男主出門前挑了三個小時的衣服,特意踩着點過來的,這下還不把女主迷死了。】
【女主寶寶別傷心,男主就是故意這麼說的,其實還不是怕婚後太愛你被拿捏?】
【那個什麼女配何淼淼也是男主隨便找來氣你的,其實他還是乾淨的嗷!】
這些文字還在一排排的飛速滾動。
左不過是說賀奕川有多愛我,今日所作所爲是爲了引我注意,讓我服軟。
婚後他便能有更多話語權,能壓我一頭。
我皺眉,不知這些文字從何而來。
整個大堂鴉雀無聲。
見我遲遲沒有動靜,站在賀奕川身後的女子向前一步。
「我與阿川情投意合,還望謝小姐成全。」
何淼淼穿着一身淺水色織雲錦,頭上斜斜插着一支白玉簪子。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霎時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人對着她指指點點,譴責她不知廉恥。
她卻站得筆直,絲毫不管那些閒言閒語。
眼前文字還在滾動。
【女配這個時候出來作什麼妖?女主要喫醋了!】
【前面的,男主就是要看女主喫醋啊,別看現在男主臉上沒什麼表情,其實心裏都要爽上天了!】
【只要女主一聲不喜歡何淼淼,男主立刻就能把人送走。】
【傲嬌小侯爺 X 清冷嫡女,好看愛看!】
藏在袖子中的手緊了又緊,我抬頭看向賀奕川。
他像是生怕我會怪罪何淼淼,一把將人護在身後。
「謝家小姐,這是定親時兩家交換的玉佩,我家的那枚,還請謝小姐歸還。」
【女主別答應啊!男主就是嘴硬心軟,故意想讓你求他的!】
【男主嘴上說退婚,其實心裏都要急死了吧?】
【笑死,只要女主一服軟,別說女配了,男主命都給她!】
賀奕川神色冷漠,看向我的眼神中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件墨色大氅上。
那是我親手所做送給他的。
如今他卻用來護着別的女人。
無論那些文字說的是真是假,對我來說,那件大氅已經髒了。
賀奕川也髒了。
我攔住暴怒的爹孃,伸手接過了那枚定親玉佩,淡淡笑道:
「好。」
原本勝券在握的賀奕川微微一愣,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
「你說什麼?」
「今日當着衆賓客的面,賀小侯爺既有新歡,我也不好棒打鴛鴦,定是要成全你們的。」
「只是兩家畢竟是世交,賀小侯爺早不說,晚不說,偏偏要等在我的及笄禮上說。」
「想來是瞧不上我謝家,要把我謝家的名聲往腳底踩,既如此,往後我們兩家也就不必再往來了。」
「春禾!去把賀家送的定親玉佩找來!」
「是!」
春禾是我的貼身婢女,原本還在爲我打抱不平。
現在聽了我的話立刻小跑着回了屋,生怕晚一刻我就反悔了Ťű⁹似的。
賀奕川的嘴脣翕動着,腳步不自覺上前一步,似乎想說些什麼。
可還不等他說話,春禾就捧着一個小匣子回來了。
「小姐,賀家送來的定親玉佩,還有這些年賀小侯爺送您的首飾都在這裏了。」
我的臉上依舊是得體的笑。
打開匣子,最上面是一支白玉簪子。
三年前,賀奕川紅着臉將這支白玉簪子遞給我,說這是他親手所刻。
可今日,我在何淼淼的頭上看到了一支一模一樣的白玉簪子。
賀奕川的情意,不過如此。
-2-
我將定親玉佩單獨拿了出來,連着那盒首飾匣子一併還給了賀奕川。
接過玉佩時,賀奕川的臉上仍帶着幾分不可置信。
他捏着玉佩,神色幾經變幻,最終還是軟了語調。
「清芷,退婚對你的名聲也不好。」
「此事是我考慮不周,你我畢竟有青梅竹馬的情誼。」
「若是你肯求我,婚約仍舊作數,我仍可娶你入府做正妻……」
我娘冷笑一聲,從我手中拿過玉佩重重扔在了地上。
玉佩頃刻間四分五裂。
「賀公子說笑了,你家還未娶正妻就已經養了個狐媚子外室,如今更是縱容外室上門退親。」
「這等家風清正的人家我們謝府可高攀不上!」
「再說了,今日退親並非是清芷的錯,有人眼盲心瞎看不清,自有那目明心清的看得明白,就不勞賀公子費心了。」
我娘話音剛落,剛剛還安靜的大堂忽然熱鬧了起來。
幾位與我娘交好的夫人立刻上前挽住我的手,語氣親暱:
「是呀,清芷這麼好的姑娘,我可喜歡好久了!」
「我家那混小子與清芷年歲正相仿,不知道有沒有這個福氣做你謝家的女婿喲!」
幾位夫人將我圍住,一邊說笑着一邊往裏間走。
大堂的氣氛也活絡了起來,我爹忙着招呼同僚,我娘忙着招呼其他客人。
沒人再去管賀奕川和何淼淼。
賀奕川站在大堂中央,看着我漸漸離去的背影,指節捏得泛白。
何淼淼小心翼翼地從賀奕川的懷中探出頭。
「阿川,謝小姐同意退婚了,我能與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你不高興嗎?」
賀奕川咬牙切齒道:「高興,我可高興得很!」
【喲喲喲,男主還嘴硬呢!】
【哦嚯,這下好了,男主用力過猛玩脫了。】
【女主你快回頭看看啊!男主傷心得都要碎掉了。】
【糟了,女主你別走啊!再不回頭就要被女配撿漏了!】
【男主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作一次就被女主拋棄了,嗚嗚嗚心疼男主。】
「不過就是一個被我玩爛了的女人,我倒是要看看,滿京城除了我還有誰願意娶她!」
賀奕川的右手死死抓着何淼淼的胳膊。
他的聲音很大,像是故意要讓人聽見一般。
剛剛纔熱絡起來的氣氛轉瞬又冷了下去。
就連眼前的彈幕都空白了一瞬,隨後便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滾動個不停。
【臥槽!我剛剛沒聽錯吧,這Ṭū́₋玩意兒是男主?】
【不是,這可是古代,男主說這話是想讓女主去死嗎?】
【我 TM 一個旋轉螺旋踢直接把男主的頭踢掉!】
【但是男主也是爲了讓女主嫁給他吧?他心裏還是愛女主的。】
【前面的腦子不要可以捐了,五官可以沒有三觀還是要有的哈!】
【對不起女主寶寶,你拒絕他是對的,我爲我剛剛的發言道歉。】
【對不起女主寶寶,你拒絕他是對的,我爲我剛剛的發言道歉。】
【對不起女主寶寶,你拒絕他是對的,我爲我剛剛的發言道歉。】
……
彈幕變了風向,除卻幾個罵賀奕川的,幾乎都在向我道歉。
可好好一場及笄禮,終究是被賀奕川給毀了。
我的腳步頓住,周圍幾位夫人一臉擔憂地望着我。
我的人品她們自然是信得過的。
可女子的貞潔便如同一張白紙。
無論是誰在上面隨意潑灑了些墨跡,世人便總覺得這張白紙已經污濁不堪了。
-3-
已經有不少賓客起身告辭了。
爹孃臉色鐵青,我孃的身子顫了顫,幾乎Ťű³要暈厥過去。
我爹冷着臉,仍維持着最後一絲體面。
「我謝府容不得賊人信口胡謅,這婚已經如賀公子的願退了。」
「賀公子,今日是小女的及笄禮,請回吧!」
賀奕川的臉上閃過一絲懊惱,他並非故意說出那種話。
只是見着謝清Ṫù⁴芷不僅沒有低下頭來求他,反而乾脆的退了婚要走。
他生怕他們的婚事再無轉圜的餘地,一時情急才口不擇言。
可事到如今,難聽的話既然已經說出口,所有人都知道謝清芷沒了清白。
那謝清芷就只能嫁給他。
他也並非無情之人,定會負責到底,娶了謝清芷好好待她的。
想到這裏,賀奕川忽然鬆了口氣。
他嘴角噙着笑,朝着我爹拱手道:
「謝伯父,今日的確是我思慮不周衝動行事,只是ƭů₃木已成舟,我與清芷的確已有肌膚之親。」
「您放心,我並非那等宵小之輩,婚約照舊,等及笄禮過了,我侯府的聘禮便會送來。」
「至於淼淼……」
賀奕川頓了頓,接着道,「今日之事皆是受了她的挑唆,我會找人將她送走,再也不出現在清芷的眼前。」
他懷中的何淼淼猛然抬起頭:
「阿川,你……」
賀奕川的眼神似有不忍,很快又變得決絕:
「如此,便是兩全其美了。」
賀奕川說得煞有其事,原本不信的人都信了幾分。
春禾是個暴脾氣,一見這情景也顧不得規矩,衝上去就罵道:
「我呸!你一張嘴就胡說八道些什麼?」
「我家小姐哪回出門不是十幾個丫鬟婆子跟着,何時與你單獨相處過?更別提什麼肌膚之親了!」
「你怎的嘴巴一張一合就辱我小姐清白,那我還說曾見過你與七八個男子廝混樂不思蜀呢!」
賀奕川變了臉色,指着春禾怒道:「你!」
春禾ŧű̂ₛ氣勢未減,叉着腰梗着脖子道:「我如何?一切都是我親眼所見!」
賀奕川黑着一張臉,胸膛劇烈起伏着。
他眯起眼睛,目光不善地盯着春禾。
清芷的這個婢女實在太不成體統,待清芷過門,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這丫頭髮賣出去。
免得待在清芷身邊教壞了她!
兩人正僵持着,忽然聽到一聲輕笑。
我將春禾拉到身邊,似笑非笑地看着賀奕川:
「你莫不是以爲這樣說了,我就只能嫁給你不可?」
「我謝清芷,此生最厭惡受人脅迫!」
我轉頭看向正氣得吹鬍子瞪眼的我爹:
「爹,永平侯教子無方,你難道就任憑女兒被人平白欺負一場?」
我爹瞪着賀奕川,恨不能將他瞪出幾個洞來。
「乖女兒放心,爹參他去!爹明天就參他!」
「我現在就去寫摺子!老匹夫這是將我女兒的名聲往死裏糟蹋,我不參他個十條八條我就不姓謝!」
我爹一邊說着,一邊就往書房走去。
賀奕川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一絲慌張。
雖然別人都叫他一聲賀小侯爺,可冊封世子的旨意並未下來。
他的下頭還有好幾位弟弟,他也不是賀老侯爺最鍾愛的兒子,只是佔了個嫡長子的名頭。
可若是他荒唐的名聲傳出去,那爵位能不能落到他頭上就兩說了。
-4-
「你敢!除了我,你以爲這京城裏還有人願意娶你嗎?」
「你就不怕你一輩子都嫁不出去嗎?」
賀奕川死死盯着我,想從我的臉上看到一絲害怕和膽怯。
我毫不猶豫,上前狠狠扇了賀奕川兩個巴掌。
隨後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不閃不躲,一字一頓道:
「賀奕川,你放心,我就算一輩子不嫁人,去山上當姑子,我也……」
「絕!對!不!會!讓!你!好!過!」
「來人!還不快快把這兩個鬧事的打出去!」
【爽!爽得我立刻起牀抽了我男朋友兩巴掌。】
【那沒有男朋友怎麼辦?我在家裏急得團團轉,最後抽了我家狗兩巴掌。】
【女主好颯我好愛!最煩這種動不動就拿女生貞潔說事的男人。】
【怎麼甜寵文變成我最愛的大女主頻道了,好看愛看多來點!】
小廝毫不客氣地拿起掃帚趕人。
賀奕川站在原地,仍不願意離開。
春禾見狀直接從小廝手中奪過掃帚,重重地拍在賀奕川和何淼淼的身上。
「哪裏來的晦氣東西,好端端地毀了小姐的及笄宴!」
「晦氣東西趕緊滾開!」
掃帚落在賀奕川月白的長袍上,很快留下一道道污痕。
賀奕川被打得連連後退,就在快要退出謝府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我來娶!我願意娶!」
「清芷!我來娶你!」
少年一襲紅衣,馬尾高高束起,像冬日裏的一團火。
他動作利落地翻身下馬,在路過賀奕川時還狠狠踹了他一腳。
身側一直挽着我的周夫人見到來人,長長舒了口氣。
她輕輕拍了拍我的手心,溫和笑道:
「可算來了,清芷,這就是我家那個不成器的混小子。」
「他沒規矩慣了,你多見諒。」
周行之一路小跑進來,堪堪在我面前站定。
他的臉上帶着爽朗的笑,朝着我拱手行禮道:
「謝姑娘,你的及笄禮,我來遲了。」
周夫人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兒子這故作正經的樣子,忍不住偷偷翻了個白眼。
什麼來遲不來遲的。
昨夜也不知道是誰聽說清芷及笄禮後就要和賀奕川成婚。
在房間裏哭了兩個時辰。
任她如何勸說都不肯來參加及笄禮。
今日她一聽說賀奕川是來退婚的,連忙遣了丫鬟回去。
這下倒好,她坐馬車到謝府都要一個時辰,周行之不到兩炷香的功夫就騎馬趕來了。
周夫人掃了一眼周行之身上的紅色圓領織錦袍。
平日也不見他穿紅色。
今日下了大雪,穿件這麼薄的衣裳,也不怕凍着。
下一刻,周夫人看清周行之從懷裏拿出來的東西時,驚得險些摔倒。
「你把什麼東西拿出來了!」
周行之茫然地抬起頭,將丹書鐵券塞進我懷裏。
「娘,你不是說讓我拿些貴重東西來提親嗎?」
「我在庫房找了一圈,咱們家再也沒有比這個更貴重的東西了。」
周行之說完,轉頭看我,神色認真:
「謝姑娘,我聽說了府上發生的事,謝姑娘平日最是端正有禮,此事定是那姓賀的信口胡謅的。」
「謝姑娘莫要往心裏去,平白惹得身子不痛快。」
「若是謝姑娘不嫌棄,我願以此丹書鐵券爲聘,迎娶謝姑娘。」
周圍頓時一片譁然,彈幕也刷刷滾動個不停。
【哈哈哈哈,我頭一次看用丹書鐵券做聘禮的,旁邊周夫人臉都氣白了。】
【這哪兒來的小公子,好帥,我直接嘶哈嘶哈。】
【讓男主喫飽了撐的來退婚裝面子,現在看到小奶狗求婚,心裏氣死了吧哈哈哈。】
-5-
我拿着丹書鐵券,只覺得像是拿了個燙手山芋。
好在我娘連忙過來解了圍。
她嗔了周行之一眼,從我手中接過丹書鐵券,交還到了周夫人手裏。
「你這孩子,丹書鐵券乃是先皇御賜之物,是你周家幾代奮戰沙場的榮耀,怎可隨意拿出來?」
「若是被陛下知曉,定要怪罪。」
周行之有些無措:
「可我出來匆忙,身上並未再帶其他貴重物什。」
周行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周夫人,忽然眼前一亮,連忙湊到周夫人身邊,小聲道:
「娘,我瞧着你手上的玉鐲成色極好,很襯清芷。」
周夫人白了一眼周行之,將丹書鐵券交給侍女收好後,從手上褪下一對碧玉手鐲來。
周行之接過手鐲就立刻眼巴巴地湊上來。
「謝姑娘,我心悅你,你可願嫁我嗎?」
見我不說話,周行之下意識看了一眼被趕出府外的賀奕川,意有所指道:
「我很潔身自好的,沒有妾室通房那些,身邊伺候的也都是小廝,一個鶯鶯燕燕都沒有。」
「我保證成親以後都聽你的,下棋騎馬鬥蛐蛐都讓你贏,你指東我絕不往西,你要桂花糕我絕對不看芙蓉糕一眼!」
周圍隱隱傳來些笑聲。
周夫人看着兒子這不值錢的樣子,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蠢兒子,這次只怕是又沒希望了,只是不知道這次周行之又要絕食幾天。
周夫人暗暗嘆了口氣,剛想打個圓場,就見我伸手接過了玉鐲。
「你怎知我喜歡桂花糕?」
「我……」
周行之本想說他每日都會在我常去的那條街上蹲守。
又覺得自己這樣說出來與變態無異。
一句話在脣邊轉了又轉。
最終,周行之狀似無意地道:
「哦,沒什麼,就是有幾次恰巧碰到你身邊的婢女去買桂花糕,所以猜你喜歡喫。」
【我剛剛特意往前翻了翻,這哥們跟個變態似的天天蹲人家女主的馬車,知道人家做桂花糕的師傅家裏人生病了,他還特意請了大夫去治,就爲了讓女主能天天喫到桂花糕。】
【不僅如此,他還自己偷偷學了做桂花糕,結果做成一坨,傷心了兩天,最後把賣桂花糕的鋪子給買下來了,他真的,我哭死。】
【說真的,哥們,你別太愛了。】
看着彈幕的話,我忍不住「噗嗤」笑出聲,緩緩將那一對碧玉鐲子套進了手腕。
周行之瞪大了眼睛,雙頰緋紅,他看着我腕上的鐲子,結巴道:
「清芷……你……你……你是答應嫁給我了嗎?」
「娘,我是不是眼睛花了,我沒有做夢吧?清芷答應嫁給我了?」
周夫人一巴掌拍到正在傻笑的兒子的後腦勺上:
「還在傻笑什麼?還不快回去叫你爹來商議婚事!」
「嘿嘿!我這就去!我這就去!」
一團火似的少年目光在我身上流連着,隨後一陣風似的跑出屋子。
馬蹄高揚,很快就沒了身影。
賀奕川呆呆看着消失在街頭轉角處少年的背影。
又轉頭看向屋內,少女雙眼澄澈,笑容明媚,似乎絲毫沒被他的話影響到。
「阿川……」
何淼淼顫抖着手想要去拉住賀奕川,卻被賀奕川一把甩開。
「你滾開!」
「我與清芷青梅竹馬,兩家早有婚約。」
「及笄禮後,我就會與清芷成親,我是堂堂侯府世子!她會是我的妻,我唯一的妻!」
「對,清芷是我的,清芷只能是我的!」
賀奕川跌跌撞撞地往侯府跑去。
肩上的墨色狐皮大氅掉落在雪地裏。
任憑淼淼在身後如何哭求,他也沒有回頭。
-6-
我與周行之的婚約定了下來。
婚期就在三月後。
周行之像是被石頭砸中了腦袋,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
爹孃問什麼他都說好,要什麼他都說行。
我爹開玩笑般地問:「要你入贅也行?」
周行之紅着臉點頭:「只要能娶清芷,入贅也行。」
「哈哈哈!」
我爹撫掌大笑,直誇周行之比賀奕川那小子強多了。
他的桌案上現在還擺着十幾封摺子,就等着明日上早朝時呈給陛下。
周行之嘿嘿傻笑,不顧兩家長輩還在商量婚事,小聲問我想不想喫桂花糕。
我點了點頭。
周行之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一小包桂花糕。
「剛剛去接我爹時順路給你買的,我一直放在懷裏,還熱乎着呢。」
周將軍眼神一瞥,一掌拍在周行之的腦袋上。
「你小子!我說剛剛怎麼非要繞遠路!」
「還沒成親呢就知道疼媳婦,有你爹我的風範!」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我輕輕捻起一塊桂花糕放進嘴裏。
只覺得比往日喫過的所有桂花糕都要甜。
商量好婚期後,周行之便回家準備聘禮了。
按規矩,在成親之前,我們都是不能見面的。
天氣冷,大雪還沒停,我也懶得出門,成日躲在屋裏繡嫁衣。
春禾從門外匆匆忙忙進來,她看我一眼,低着頭不說話。
我也沒有開口問她。
屋內炭火燒得足,等我繡完一隻鴛鴦,春禾才終於忍不住了開口抱怨:
「小姐,外頭的流言傳得越來越不像話了。」
我漫不經心地問道:
「現在都在傳些什麼?」
「他們說!」
春禾義憤填膺,餘光瞧我一眼,聲音小了下來。
「他們說小姐同賀家大公子在一處,已經失了清白,如今又……」
「又什麼?」
「又見着賀家大公子失勢,沒了爵位,就去勾引將軍府的小公子。」
春禾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輕笑一聲,剪斷手中的紅色絲線。
這些天,我沒有出門,家裏人又都刻意瞞着。
可彈幕時刻都在我的眼前滾動,對於外面的流言,我多少也知道些。
什麼水性楊花、一女侍二夫、珠胎暗結,更難聽的話我也從彈幕上看到過。
自我爹在朝堂上當衆參了賀老侯爺,說他教子無方後,賀老侯爺就對賀奕川徹底失望。
轉頭就爲自己的嫡次子請封了世子之位。
賀奕川的爵位沒了,更是鐵了心要毀了我,四處散播謠言。
彷彿這樣,周行之就會因爲流言而嫌棄我,與我退婚。
我爹氣極,日日上摺子參賀老侯爺。
聽說賀老侯爺家法動了幾次,賀奕川傷得連牀都下不了。
可外面的流言還是甚囂塵上,一刻都不曾停歇。
現在彈幕上全是對賀奕川的罵聲。
-7-
「小姐,我們該怎麼辦啊?難道就任由那些人這樣編排您嗎?」
「姑爺那邊……」
春禾話還未說完,窗外忽然傳來一聲響動。
春禾抬眸瞧了一眼,立刻低着頭退了出去。
我放下繡了一半的嫁衣,轉頭望過去。
就見周行之靠在窗邊看我。
「清芷。」
「你怎麼來了?」
周行之倏地紅了眼眶:
「清芷,娘說成親之前不能來見你,不然會壞了規矩。」
「可是清芷,我想來見你。」
我歪着頭看周行之,輕笑:
「你聽到那些流言了?」
在見到周行之以前,我已經做好了再次退婚的準備。
女子的貞潔自古便是天下所有女子的軟肋。
我無法自證。
只要賀奕川空口白牙張嘴一說,我就是說破了天去也不會有人相信我。
別人只會說,他怎的不污衊別人,偏偏污衊你?
定是你與他早就有染!
既如此,我又何必去辛苦解釋?
我向來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
賀奕川如此欺辱我,我便是豁出去拼個魚死網破,也絕不會讓賀奕川好過。
賀奕川身邊的下人早就被我買通,銀子和毒藥也都準備好了。
春禾也與那些江湖殺手搭上了線。
死法我暫時還沒有想好,但最多十天,賀奕川就會突然暴斃身亡。
至於我,若是沒人發現自然皆大歡喜。
若是被發現了,大不了白綾一條。
有那些我提前寫好的書信爲證,到時候謝府會被摘得乾乾淨淨。
如今,便只差退婚這一步了。
我等着周行之的回答。
周行之卻只是從懷裏拿出一小包桂花糕來。
「聽鋪子管事的說,這幾日你都沒有去買桂花糕,我想你定是饞了,特意給你帶了些來。」
我愣住。
「你來,就是想說這些?」
周行之笑着,卻莫名讓人安心。
「外頭那些流言你別聽,都是些烏七八糟的人傳出來的,我會解決的,你只需安心備嫁。」
「嫁衣上的鴛鴦繡得很好。」
「清芷,別想那麼多,安心等我來娶你。」
【表面上是來給女主送桂花糕的,其實在他爹面前跪了一天就是爲了求一隊暗衛給女主報仇,只能靠着牆是因爲腿都跪得直不起來了,就這樣還記得給女主帶桂花糕,我真的狠狠憐愛了!】
【嗚嗚嗚周行之還特地去求了皇上賜婚,怕女主聽了流言想不開即使腿都傷成那樣了也要來安慰女主,這樣的小奶狗我也想要啊啊啊!】
【我宣佈,周行之就是新的男主!你們兩個給我立刻原地結芬!】
看着這些飛速滾動的彈幕,我的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你……」
你不是來退婚的?
這句話終究ẗű⁽沒有問出口。
我接過桂花糕,輕輕點了點頭。
「嗯,我等你。」
周行之笑起來,抬手關上窗戶離開。
他大抵以爲關上了窗戶我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可那天是個難得的大晴天,院子裏都是雪。
透過窗戶上那一層薄薄的明紙,我看見那個火一般的少年撫着腿,一瘸一拐地離開。
第二天,賜婚聖旨就下來了。
有了皇上的金口玉言,再也沒有人敢對這門婚事指指點點。
春禾捧着一大束紅梅風風火火地跑進屋。
「小姐,外面可發生了件怪事!」
「哦?怎麼了?」
「就昨天夜裏,那些傳小姐的流言傳得最厲害的幾個人都莫名其妙的失蹤了。」
「等今天一大早,就發現那些人的舌頭都被割掉了。」
「外頭的流言一下子全都消失了,今兒個上午還有幾個不長眼的在那兒編排小姐。」
「結果您猜怎麼着?下午他們就莫名其妙全都受了傷躺在牀上起不來了!」
「外頭都在傳是他們說胡話遭了報應呢!」
「小姐,您說是不是天神娘娘顯靈了呀?」
我頓住。
針尖刺破手指,殷紅的血珠落在嫁衣上,很快就消失不見。
不。
不是天神娘娘顯靈。
是周行之。
脣角不自覺揚ẗū́¹起,我垂着頭,繼續繡着嫁衣。
「把那些人都撤了吧。」
「啊?小姐難道打算就這麼放過那個姓賀的嗎?」
我輕輕撫着剛繡好的一對鴛鴦,搖了搖頭。
「已經不需要我們親自動手了。」
-8-
賀奕川死了。
死在我和周行之成親的前一天。
死訊傳來時,我並不意外。
周行之不會放任他活到我們成親那一天的。
「娘子,在想什麼?」
我回過神,周行之俯身看着我,大汗淋漓。
見我走神,他似有不滿,傾身咬住我的脣。
「今日我們成婚,不許走神!」
【啊啊啊有什麼是我尊貴的鹽選會員不能看的!】
【爲什麼是一片馬賽克,我要看!我要看!】
【此時一個滿腦子都是黃色廢料的小女孩輕輕地碎了。】
番外周行之
今日又撞見賀奕川帶着清芷去遊湖了。
這個混蛋,看不出來清芷喜歡桂花糕最討厭芙蓉糕嗎?
看着清芷勉強地咬下一小口芙蓉糕,我氣得一手捏碎了茶杯。
船家在旁邊小聲提醒:
「客官,這杯子十文錢一個。」
「知道了,等會兒和船費一起給你!」
看着清芷對賀奕川笑。
我氣得又捏碎了一個茶杯。
當初去謝府做客,明明是我先遇上清芷的。
提親時卻偏偏讓賀奕川搶了先。
氣得我兩天沒喫飯!
我的目光死死盯着不遠處的賀奕川。
要是賀奕川敢對清芷有任何企圖, 小爺我一定一腳把他踹湖裏去!
還好賀奕川沒有任何逾矩。
遊了兩個時辰湖,他們終於上岸了。
我擺擺手,示意船家靠岸。
船家搓了搓手, 笑道:「客官,船費加兩個碎了的茶杯一共七十文。」
看着清芷越走越遠,我急忙摸了摸身上。
遭了, 出門太急,忘了帶錢。
船家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最終我替船家劃了一天船,依舊一句話也沒和清芷說上。
賀奕川養了個外室。
天曉得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有多高興, 立刻就翻牆出去找清芷了。
找到清芷的時候,她正在喫桂花糕。
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像只漂亮的小貓。
我的腳步生生頓住。
算了, 清芷那麼喜歡賀奕川, 要是知道了這個消息, 應該會傷心吧?
也許連最愛的桂花糕都喫不下了。
可我實在氣不過, 趁着賀奕川睡着偷偷把他揍了一頓。
那個蠢蛋, 還以爲自己在夢遊呢。
誰知一回到家母親就告訴我一個驚天噩耗。
等清芷的及笄禮一過, 就要和賀奕川成親了。
天殺的賀奕川,他養在外頭的還沒解決呢就要娶清芷。
一想到清芷就要落入賀奕川的魔爪, 我悶在被子裏哭了兩個時辰。
連清芷的及笄禮都不敢參加。
誰知峯迴路轉,賀奕川那個眼瞎的竟然要退婚!
嘿嘿, 嘿嘿嘿!
小爺我定要好好打扮一番,爭取一下就迷倒清芷。
我翻箱倒櫃,將所有的衣裳都找了出來。
我記得清芷曾經說過她最喜歡紅色。
那就這件紅色的吧。
襯得小爺我膚白貌美, 腰細腿長。
這下清芷還不對我一見鍾情,二見傾心。
嘿嘿, 清芷, 嘿嘿嘿!
我捧着訂婚書,笑得合不攏嘴。
沒想到我周行之也有今天。
可才過了一夜。
外面忽然到處都在傳清芷與賀小侯爺私相授受, 早已不是清白之身。
我用腳趾頭都猜得到這流言是誰傳出來的。
我找到賀奕川的時候,他還一臉得意, 以爲我會因爲流言跟清芷退婚。
別說清芷是不是清白之身,她就是二嫁還帶着三個孩子我都願意娶她。
更何況,這流言本就是無稽之談。
我上去就給了賀奕川一拳。
那個酒囊飯袋, 我就揍了他一拳他就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可打了賀奕川也沒用, 外面的流言反而愈演愈烈。
我自是不介意,但清芷是女子。
女子的名聲向來金貴。
既然解決不了流言, 那就解決傳播流言的人。
我找我爹要了一隊暗衛, 打算把那些口角不乾淨的人全殺了。
我爹說我瘋了, 被大理寺查出來全家的命都沒了。
我沒說話,跪了一天。
我爹終於鬆了口。
可以給點教訓, 但不可傷及性命。
不可能的, 清芷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不可能就這麼輕易放過賀奕川。
我找到何淼淼時,她居然被賀奕川賣到了青樓。
那個瘋子, 竟將退婚之事全怪在了一個女人頭上。
我把何淼淼贖了出來, 給了她三百兩。
三百兩換賀奕川的命。
何淼淼咧嘴一笑,一個銅板都沒要,只找我要了一把塗了劇毒的匕首。
然後, 連捅賀奕川十七刀。
女人真可怕。
還好我家清芷溫溫柔柔。
我哼着小曲兒回家。
明天就要和清芷成親了。
嘿嘿,清芷,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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