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進哥哥家後,我開始頻繁地做起了噩夢。
醒來後總是渾身痠痛,耳根紅到像滴血。
網戀男友叫我別怕,他會想辦法解決。
可當晚,我卻清楚地聽見。
臥室的門,開了。
-1-
放學回到家,我還沒來得及關上門。
陸遲就已經伸手擋在了我的門前。
「許寧,很會跑?還是腿不想要了?」
他的嗓音磁性悅耳,卻像是惡魔在低語。
我渾身止不住地輕顫,拼命地搖頭:
「不是的,我是急着回來趕作業。」
「哦?是嗎?」
陸遲的目光銳利,緊緊盯着我,像是一眼能把我看穿。
我神色自然地走到書桌前,翻開了我的作業本。
「不信你過來看。」
空氣凝固了幾秒。
再有波動的時候,陸遲已經俯下身,站在了我的旁邊。
薄脣呼出的熱氣,與我的耳尖近在咫尺。
我心臟緊張得狂跳。
從他這個視角看下來,可以一覽無餘。
包括…
我藏在抽屜縫隙裏的手機。
未熄滅的屏幕正散發着微弱的光。
那是我跟同城一個男生的聊天框。
-2-
陸遲怎麼樣折磨我都好。
但不能讓他看到我的手機。
否則,他會親手摁滅我人生中最後一束光。
就像半年前一樣。
-3-
天色越來越暗。
房間裏沒有開燈,夕照已經所剩無幾。
不出意外,五分鐘之後,房間將陷入徹底的黑暗。
手機的光就會從抽屜的縫隙中透出來。
被陸遲發現。
然後摁滅。
好在,有人突然回來了。
我驚得伸手就將身後的陸遲給推了一把。
下一秒,我媽就出現在了我房間門口。
看見陸遲在我房間。
她目光中劃過一抹錯愕,面上卻依舊是笑語嫣然的模樣。
「寧寧,你跟哥哥在房間裏學習啊?」
我緩緩地點了下頭。
她接着又說:
「高三了。你陸遲哥哥的成績好,你要多向他請教一下。」
我媽就站在我們的面前。
陸遲卻像是沒看到一樣,又走回了我的身後。
冰涼的指尖隨即落在了我的後腰。
不住地摩挲。
他是故意的。
就想看我渾身戰慄,不受控制地雙腿發軟,甚至跌倒在我媽面前。
陸遲的目光看向了我媽。
「好的阿姨,我會好好教寧寧的。」
他輕笑了一聲,彷彿是在嘲諷着什麼。
-4-
這一場心靈上的懲罰,我掐着手心忍了過去。
天色完全暗下去的前一刻,陸遲終於離開了我的房間。
因爲我們都知道。
我媽和他爸每天都是一起上下班的。
按照時間來算,我媽都回來了,他爸停完車也很快了。
房間門被重新關上。
我渾身無力地跌坐在牀沿邊,從抽屜裏翻出了我的手機和一盒藥。
趁着陸遲剛走,我抓着這兩樣東西衝進了洗手間。
一鼓作氣地反鎖上門,掀開衣領,對着鏡子。
鏡子裏,倒映出了我的身影。
臉色蒼白如紙,脣瓣毫無血色。
只有衣領下面,那白勝雪的肌膚上,盛開的幾十朵「梅花」。
青青紫紫,星星點點。
這些瘀青,全是我這些天被人堵在學校的廁所裏,掐出來的。
以前還好,只是將我堵在廁所,掐我,用水潑我。
讓我溼淋淋地走在學校裏,坐在教室裏,站在操場上。
可最近,霸凌我的人,在領頭人的指示下,變本加厲了。
被指派來折磨我的女生,不知道在哪學的一套手法,用針紮在人的身上,不會留下印記,卻比留下針孔更加疼痛百倍。
今天下完早讀後的那幾針。
扎得我今天在舞蹈室裏訓練時都抬不起胳膊。
而這一切,全都發生在這個學期。
從半年前開始,陸遲剛成爲我哥哥的時候。
-5-
我媽年輕時就是遠近聞名的大美人。
如今依舊風韻猶存,否則也不可能在帶着我這麼個拖油瓶的情況下,40 歲了,還能嫁給陸遲他爸。
而他爸中年喪妻,是我們市裏有名的富商。
我從小就遺傳了我媽的所有優點,高挑纖細的身材,不施粉黛就很純欲的外貌。
高中長開後,一進學校,就被校領導點名進了學校禮儀隊,當隊長。
我本來就是靠芭蕾舞藝考進的這所重點高中,之後就順理成章地被音樂老師拉進了舞蹈隊,成了領舞。
高一新生晚會的那天,我在舞臺上,以一曲《天鵝湖》大放異彩。
從此以後,就被全班甚至整個年級的女生給孤立了。
這倒沒什麼,我本來就不太愛說話,默默跳舞,靜靜讀書,也挺好。
直到我媽半年前,帶着我,嫁進了陸家。
校霸陸遲成了我重組家庭的哥哥。
我當時很開心,以爲他只要在同學們面前幫我說一句話,就能打破我被孤立的局面。
可沒想到,是我天真了。
陸遲成爲我哥的那天,是我噩夢的開始。
他帶人將我堵在廁所門口,用腳給踩滅吸完的菸頭,也踩滅了我所有的希望和尊嚴。
-6-
我打開藥,對着鏡子,用棉籤一點一點塗上去。
藥膏火辣辣的。
塗完以後,我忍得牙齒都快咬碎了。
我瞥了一眼,旁邊正一閃一閃的手機。
內心瞬間有了一絲安慰。
我鬆了口氣。
還好,我還有星洲。
-7-
星洲是我的男朋友。
也是無數個黑暗的日子裏,讓我支撐下來的光。
從陸遲進門到現在,已經過了十幾分鍾。
而星洲,幾乎每隔兩三分鐘就給我發了一條消息。
未讀的有七八條。
「安寧,作業很多嗎?不會的題,你可以發來問我。」
「寧寧,怎麼不說話?生氣了?」
「乖乖,你理理我。」
「別不理我,我害怕……」
「乖寶,你是跟其他男人聊天去了嗎?這樣我會難過死的。」
一眼掃下來,整個屏幕全是星洲給我發的消息。
他是我認識三年,談了一年的網戀對象。
網戀確認關係以後,我就發現他跟遊戲裏的那個野王不太一樣。
他是個不折不扣的黏人精,戀愛腦。
只要我無緣無故地突然消失,沒有及時回消息,他的佔有慾就會爆發。
不過這樣也挺好。
至少能讓我感覺到安全。
能證明爸爸去世以後,世界上還有這麼一個人,會這樣在乎我。
穿好衣服後,我趕緊騰出手來回他消息。
「我剛剛沒看手機,在塗藥。」
他回得很快:
「乖乖,怎麼受傷了?」
「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嗯?」
「你別怕,你告訴我。」
我垂着眸子,感受着屏幕那邊對方鋪天蓋地的着急和擔憂。
空落落的心,彷彿在瞬間被填滿。
我回了個小貓搖頭的表情包,接着打字:
「沒有,我是今天膝蓋不小心撞到了。」
是啊。
不小心撞到了洗手間滿是污漬的地面上。
但我又怎麼會跟星洲說實話呢?
陸家在本市算得上一手遮天。
我都逃不過。
又何必再牽扯到星洲?
更何況,我就只剩下他了。
陸遲賜給我的無妄之災,讓我一個人承受就好。
-8-
手機屏幕的那頭,星洲還在噼裏啪啦地打字:
「寶寶,你小心點。磕着碰着了,我會心疼的。」
我心頭一暖,正要回復。
他話鋒一轉,又說:
「寶寶,你記住,如果有誰敢欺負你,打這個電話,我派人過去弄死他!」
接着,他發來一串電話號碼。
這組數字,排列在一起後,我莫名覺得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裏見過,但一時間又記不起來。
思考了半分鐘,我忽然想起,這串號碼在我媽手機最近的通話裏見到過。
而且,不止一次!
也就是說,對方有很大可能,是我認識的人!
不行,我得去拿我媽的手機。
-9-
打定主意後,我噌地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
反手拉開浴室門的剎那間,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那裏。
是陸遲。
我站在原地,心臟狂跳不止。
他緩緩低下身,冷峻的眉眼鋒利如刀割,嘴角掛着笑意,卻越來越冷。
「你在裏面這麼久,幹什麼?」
陸遲的視線忽然落在了我左手握着的手機上。
上面屏幕已經熄滅。
但我並沒有退出跟星洲的聊天框。
也就是說,密碼一解開,我唯一的祕密,就會徹底暴露在陸遲的面前。
我強裝鎮定,伸手抵在他的肩頭,身體往後退了退,揚起下顎。
「你去裏面看不就知道了?」
陸遲側了下身,目光果然順着我的話,移到了洗手檯上。
上面正放着我剛塗完還沒收起來的藥膏。
我早就慌了。
趁此時機,我直接往外面衝,想逃出房間去客廳。
我健步如飛。
可還沒走出房門,就被人從後面用力拽住了手腕。
我的手機就這樣暴露在了空氣當中。
對方用力一拉,我身形不穩,直接靠在了房門後面的牆角。
我又想跑,陸遲卻伸手把我強行摁在了那裏。
他從來沒有正面離我這麼近。
陸遲身上的清香很濃,像是在無聲地蠱惑我。
被突如其來的蠻力壓住身軀。
我驚得張嘴就要喊,卻被男人一手蓋住了嘴。
太陽穴激烈跳動的瞬間,灼熱不穩的氣息自上噴下來。
陸遲冰涼的薄脣忽然貼在了我的耳畔,嗓音低而陰狠。
「許寧,你跑什麼?怎麼,手機裏有見不得人的東西?」
我的呼吸瞬間停住了。
空氣中緊張的弦將我心跳的節奏拉得越來越快。
可陸遲凌厲的眼神卻像是一把刀,頃刻間就要把弦崩短。
-10-
電光火石之間。
我在手心深處狠狠一掐。
劇烈的疼痛使我的大腦迅速冷靜了下來。
無數個藉口在我腦海中閃過,可就算我再怎麼巧舌如簧都沒有用!
因爲陸遲向來都是個不講理的人。
就像是他沒有理由地成爲了校園霸凌我的主使一樣。
我試着轉移話題。
「陸遲,我們之間就不能和平相處嗎?像其他重組家庭的兄妹一樣。」
他意味不明地看着我,臉上溢出一道輕笑。
「不能,除非你讓我媽起死回生。」
我沉默了。
陸遲的親生母親已經去世十幾年了。
就算我是華佗再世,也不可能把她從鬼門關給拉回來。
哦,懂了。
所以,陸遲的意思是。
他絕不可能放過我。
「手機。」
陸遲的目光突然一轉,又落在了我左手上。
但這一次,不用他威逼利誘,我主動將手機遞到了他的面前。
還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微微一笑。
「密碼只要你能解開。隨便看。」
-11-
此時此刻。
在我平穩張開的左手上,藏着我所有祕密的手機正平穩地躺在那裏。
可掩在身後的右手,指甲卻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掐入了手心。
這一刻,沒有人知道我有多怕星洲在此時發消息過來。
但,幸運的是,他沒有。
我在心裏給自己打氣。
很好,許寧。
你別怕,還有機會。
-12-
我想學諸葛亮在陸遲面前玩一出空城計。
主動交出手機時,我的眼神中滿是真誠。
可結果卻出乎了我的意料。
陸遲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最後伸手,慢條斯理地拿走了我的手機。
我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接着,他站在我面前,將手機背對着我,就這樣放肆地試起了我的手機密碼。
好在,我沒有設置指紋和人臉解鎖,而密碼也只設置了五次機會。
假如這五次都解鎖失敗了,我的手機就會自動註銷所有數據。
而我毫不擔心陸遲會猜到我的密碼。
因爲,密碼是 520 加星洲的生日。
這連我媽媽都不知道。
-13-
陸遲的手指在屏幕上飛舞得很快。
他擰着眉毛,似乎陷入了沉思。
我猜,他第一次,肯定是輸入了我的生日。
密碼錯誤。
第二次,我見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機,在上面翻找起了什麼。
我又猜。
他在找我媽媽的生日。
密碼錯誤,鎖定一分鐘。
這時,陸遲突然走到了我的書桌前,在我的書架上,翻找起了什麼。
再一看,是一本相冊。
他快速翻了一遍,找到了我跟我爸曾經的合照。
那張照片是他最後一次生日時,我跟媽媽一起,坐在他病牀旁邊的全家福。
照片的背面,正寫着他的生日。
陸遲又輸入了進去。
依舊還是錯誤。
可他這樣的舉動,卻讓我的眉心不受控制地狠狠一跳。
他爲什麼會這麼清楚地知道,這張照片的後面寫了我爸的生日?
除非,他將我所有的相冊都翻過。
而且,不止一遍。
我驚懼地看着陸遲。
他太可怕了。
我的一舉一動彷彿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那我又怎麼可能翻出他的手掌心?
我心一沉。
一股絕望在心底逐漸蔓延開來。
而此時,陸遲已經坐到了我的牀邊,擰着眉毛,深思起了我的第四次密碼。
捕捉到他俊臉上明顯的苦惱以後,我突然覺得他現在的行爲莫名其妙地好笑。
原來控制一個人的情緒是這麼有意思。
在我愣神之際,陸遲的指尖又動了。
第四次了。
只要這次再失敗,手機就會自動鎖定十分鐘。
等十分鐘一過,說不定就到了晚餐時間,陸遲就不得不跟我一起走出房間。
可這一次,我猜不到陸遲會嘗試哪一串數字。
只能靜靜地站在門後面,等待結果。
-14-
兩分鐘後,陸遲突然走過來,將手機還給了我。
對上他深不見底的幽瞳,我心臟一緊,慌張地去看手機屏幕。
上面正顯示着下一次輸入需要再等待八分鐘。
我鬆了一口氣。
果然,不出我所料。
陸遲又失敗了。
我大膽地猜測,他也許是知道這款手機的鎖屏密碼只有五次機會。
所以他纔會在第四次失敗後,將手機還給我。
陸遲敗了,證明我勝了。
這是我跟他交鋒以來的第一次勝利,我拼盡了全力纔沒讓眉梢露出笑意。
檢查完手機屏幕,一抬頭,陸遲還站在那裏盯着我看。
他目光炙熱到異常,像是在看獵物。
我以爲他又想出了什麼新的法子折騰我,害怕得下意識退後了一步,攥緊了手機。
可陸遲輕笑了一下,嗓音喑啞至極。
「你放心,我不會再動你的手機。」
「嗯嗯。」
陸遲這人,惡劣到了極致,在我眼裏唯一的優點就是言出必行。
我沒再想那麼多,心心念唸的全都是星洲。
趕緊敷衍地拼命點頭,盼望着陸遲立即從我房間裏消失。
沒有發現我的祕密,他走得很乾脆。
我長了記性,這一回,他的腳步聲一消失,我立即衝過去把房門給反鎖了。
不過很巧。
門剛上鎖,星洲的消息就發了過來。
「寶寶,你剛去幹什麼了?怎麼不回我的信息?」
我抿了下脣,隨手就答。
「沒什麼,剛剛在小程序裏玩遊戲。手機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他又說:
「什麼遊戲?好玩嗎?」
我愣了下。
星洲向來不是個會刨根問底的人,他今天這是怎麼了?
我思索了幾秒,猶豫着敲下字。
「一把狼人殺而已。是你最不喜歡玩的生存遊戲。」
沒錯。
跟陸遲的每一次交鋒都是一局現實版的狼人殺。
他每局的身份牌都是狼人。
而我,卻次次都是毫無反抗之力的村民。
假如有機會我能當上獵人。
那麼就算是死,我也要開槍帶走他。
-15-
喫晚餐時,陸遲難得沒有說話,也沒有在餐桌底下搞小動作捉弄我。
晚餐後,爲了避開他坐在沙發上時不時投過來的眼神。
我主動幫我媽收拾起了碗。
一進廚房,我就找了個藉口拿走了她的手機。
可無論我怎樣翻找,都沒有在她的通訊錄裏看見那串電話號碼。
最近通話裏,也沒有一絲一毫的痕跡。
奇怪。
這不應該……
-16-
也許是我媽準備的熱牛奶特別助眠。
今晚,我破天荒地沒有熬夜,睡得很早。
只是做起了噩夢。
夢裏,我房間的窗戶似乎開了。
夜風吹到我的臉上,順着眉眼、鎖骨,輕柔向下。
最後停在了我的耳後。
一片冰涼。
我想起來去將窗戶給關上。
可眼皮卻重得離譜,怎樣也睜不開。
直到——
天,終於亮了。
被鬧鐘叫醒的剎那,我渾身緊繃,下意識地環顧了一圈房間。
可房間裏,沒有任何的異常。
連窗戶都關得很緊,像是從來沒有開過。
我頓時鬆了口氣。
原來,這真的只是噩夢啊。
星洲知道我的起牀時間,早安的表情包一如既往地出現在了消息彈窗。
只不過,這一次,他還發了句問候。
「乖乖,昨晚,你睡得好嗎?」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當然。你呢?」
「從來沒有這麼好。」
他秒回,卻又瞬間撤回。
我不明所以,正要發兩個問號。
他卻又說:
「只要乖乖睡得好,我就睡得好。」
我笑着搖了搖頭。
隨後心情愉悅地跳下牀,走進洗手間洗漱。
可抬頭看向鏡子的剎那間,我所有的好心情蕩然無存。
-17-
鏡子裏。
少女美眸盈盈如水,眉目如畫。
耳根卻紅到像滴血。
-18-
沒過一個小時,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我走進教室,發現我的書桌竟然被人從垃圾桶旁邊移到了教室視野最好的位置上。
環顧四周,沒有一個人像往常一樣,用幸災樂禍的眼神看着我。
我緊繃着神經,試探性地走到書桌前,開始日常檢查。
凳子嶄新無比,上面沒有膠水,很穩固,不會散架。
抽屜裏,沒有莫名其妙的垃圾,沒有被撕碎的試卷。
而我的課本,全都整整齊齊地擺在裏面。
開學發下來的 14 本書,從來沒有這麼整齊過。
新同桌是我們班的學習委員,也是曾經仗着成績好,在班裏面唯一幫我說過幾次話的女生。
她看着我詫異的樣子,欲言又止。
「許寧,你不用檢查了。桌椅沒有問題,你的東西都完整地待在裏面。」
我一愣。
「你知道是誰幫我弄的嗎?」
學委嘆了口氣:
「我說出來那個人的名字,你可能不信。因爲要不是我早上親眼所見,我自己也不會相信。」
我坐到凳子上,扭頭看她,淺淺笑了下。
「沒事,你直說吧。我也擔心這個好心人幫了我,會不會因此得罪陸遲。」
「不會!他不會得罪陸遲!」
我盯着她的眼睛,追問:
「爲什麼?」
「因爲幫你的人就是陸遲!」
-19-
早讀還沒正式開始。
忽然,一道清脆的巴掌聲,從教室的後門響起。
全班同學包括我的目光,瞬間被齊齊地吸引了過去。
定睛一看!
被打的人,竟然是學校裏知名的小太妹李夢涵!
是衆所周知的,校霸陸遲的頭號迷妹。
當然,也是最近發明出針扎式欺凌方法的創始人。
看見她帶着一幫小太妹出現在那裏,我全身下意識地顫抖了起來。
昨天被針扎的畫面還歷歷在目,疼得鑽心,讓我看見她,只想逃。
可突然!
她走到我面前的廊道上,朝着我「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全班譁然,旁觀者小聲地議論了起來。
李夢涵卻不管不顧,跪得筆直。
邊跪,還邊扇自己耳光。
一下比一下重。
「許寧姐,之前是我眼瞎,欺負你是我不對。求你原諒我。」
我沒搞懂她這一出到底是要幹嗎。
還沒說話,李夢涵身後跟着的那些小太妹,全都跟着她一起,像下餃子一樣,撲通撲通地跪在了地上。
我一眼掃過去。
曾經欺負過我的八個女生,竟然全都在這裏!
李夢涵的臉頰很快就腫得老高。
她髮絲凌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往日高高在上的霸凌者形象,在這一刻,被她自己全部碾碎。
她依舊一巴掌一巴掌地扇着自己,邊扇邊哭着求我原諒。
「許寧姐,我知道錯了。求求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時間鬼迷心竅了。」
「求求你放過我!我再也不敢了!求你讓遲哥放過我!」
我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恨不得一拳將她這張可憐兮兮的臉給打爛!
原諒她?
那誰來原諒之前那個莫名其妙被欺辱了幾個月的我?
我挑眉,冷冷地笑了。
「怎麼?不是陸遲讓你每天變着花樣地霸凌我嗎?你求我原諒沒有用,去找你的陸遲啊!」
我話音一落,李夢涵似乎想到了什麼恐怖的畫面,滿臉驚恐地搖了搖頭。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遲哥沒有吩咐過我,每次都是我自作主張來找你的。你要恨就恨我吧!恨死我都行!不關遲哥的事。」
她連滾帶爬地過來,哭着抱住我的腿,哀聲求饒。
她不停地在重複剛說的那一句話。
不關陸遲的事。
陸遲不是霸凌我的人。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
李夢涵爲了讓我相信,都快要將自己的臉給扇出血了。
可那又怎麼樣?
她今天早上所受到的這些苦難,比不上她曾經給予我的十分之一!
而她說的那些話,我也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我看着她,冰冷地吐出了一個字。
「滾!」
-20-
李夢涵在預備鈴打響的時候,帶着那七個小太妹一起撤了。
她走的時候因爲跪太久,身形不穩,踉踉蹌蹌的還撞倒了教室後門的垃圾桶。
大垃圾桶裏全是我們班同學早上喫完早餐後扔進去的垃圾。
她這一撞,全都灑在了她身後的那幾個女生身上。
她們尖叫着,最後卻又屈辱地用手把垃圾一個個撿了回去。
就像我曾經被她們逼迫着打掃學校廁所的衛生一樣。
上課鈴響後,班裏安靜得彷彿掉一根針都能聽見。
我的心潮不斷起伏。
最後,耳邊只剩下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李夢涵剛剛說的話,在我的腦海裏不斷迴響。
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沒有陸遲的指使,這羣人怎麼可能會跪在我面前這樣扇巴掌求原諒?!
呵呵!
他不會真以爲,我會因此感動得立即原諒他吧?
做夢!
他的一切行爲,全部都無比噁心。
讓我想吐。
-21-
去舞蹈室的路上。
星洲破天荒地在這個時間段給我發來了消息。
「乖寶,你今天開心嗎?」
我垂眸,隨手打字。
「不開心。」
在星洲面前,我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可以直白地告訴他。
我們是戀人,也是最親密的好朋友。
「爲什麼?你不是應該很開心嗎?」
我猛地一驚,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機屏幕,心裏怪異的感覺升騰而起。
星洲打字飛快。
「沒有,你別想多了。我只是希望我的乖寶,天天開心。」
我笑了一下,相信了。
「哪有學生上學會很開心的?」
他停頓了半分鐘,忽然又問:
「學校裏就沒有讓你開心的人和事嗎?」
「沒有。不僅沒有,我也不希望有。因爲總會被毀掉。」
打完這行字,我的餘光忽然折射到了一旁的教學樓上。
走廊的盡頭,有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裏,一隻手握着手機,另一隻手熟練地點着煙。
火光一剎那照耀,煙霧嫋嫋升起的瞬間,我似乎看到,對方的眼尾逐漸泛紅。
是我看錯了嗎?
那人······竟是陸遲?!
-22-
而從這一天開始,我的生活突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學校裏,陸遲就像是失蹤了一樣,再也沒有在我的面前出現過。
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和事,一下子全都消失地無影無蹤。
我每天可以正常地學習,順利地去到舞蹈室。
曾經那段灰暗的日子好像就此一去不復返了。
但不對勁的是。
夜裏,我開始頻繁地做起了噩夢。
夢裏,總有一雙修長的骨節分明的大掌,停留在我的耳垂。
並一路向下。
最後隔着被子禁錮着我。
前幾天似乎還是隔了被子的。
可後面,越來越過分了。
被子消失了,月色如水般冰涼。
我在夢裏冷得發抖,一直拼命得往後縮。
可再縮,就到了牆角。
讓我無處可逃。
······
鬧鐘像是一把利刃。
它響起的瞬間,劃開了我迷離的夢境。
窒息感戛然而止。
我像是瀕死的魚,縮在牆角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等我意識清醒過來以後,頓時感覺全身痠痛。
一走下牀,雙腿軟得幾乎要站不穩。
可當我凝聚精神,再去仔細回想昨晚的夢境時,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只記得噩夢越來越長,越來越真實。
從前我還能靠自己醒來,現在就只能完全依賴鬧鐘。
星洲的早安一如既往地來報道了。
我心慌得要命,手指飛速地在鍵盤上敲字,把昨晚又做噩夢的事情告訴了他。
其實早在三天前,我就已經試探性地跟他說過了。
但那時,他說:
「乖乖沒事的。人做噩夢是正常的,可能是你最近心理壓力太大了。」
我沒跟他說夢裏那些古怪的事情。
他這樣安慰我,倒也正常。
可今天,我跟他選擇性地提了幾句之後,他卻說:
「寶寶,俗話說得好,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是不是白天看了什麼小說或者電視劇?」
星洲的意思很明確,噩夢裏的東西全都是我自己潛意識裏幻想出來的。
可,怎麼會呢?
怎麼會有夢境那麼的真實······
真實到······我睡衣的紐扣都在夜色當中,錯了位置。
-23-
這一回,我很確定,我睡衣上的紐扣不對勁!
我有點強迫症,紐扣一定要扣到相應的位置上,否則全身都不舒服。
昨晚洗澡的時候,我怕半夜又冷,特地從衣櫃底下找出了一年前穿的睡衣睡褲,把最近總是穿的睡裙給換了下來。
睡衣是帶扣子的,還有衣領。
最上面的那個釦子,正確的扣法是被扣到衣領下的那個縫隙裏。
但我剛開始穿的時候,卻因爲沒太注意,給弄錯了。
第二遍,我總算扣到了相應的位置上,這才心滿意足地從浴室裏走了出來。
可現在。
我上衣的紐扣卻全部錯了位。
看着鏡子裏,我眸光盈盈,脣瓣嫣紅,氣色好到不正常的樣子。
我心裏的懷疑,逐漸加深。
也許,最近的這一切……根本就不是夢!
我眸光一閃,低頭看向手機,星洲又發了消息過來。
「寶寶,別怕,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我看着他這句話,不由得愣了下。
好奇怪……
我們網戀這麼久,根本就沒見過面。
彼此甚至連對方的真名都不知道。
他想辦法幫我解決?
怎麼可能?
疑惑歸疑惑,但我也沒仔細去想那麼多,以爲他是爲了讓我安心睡覺才這麼說。
於是,我回答:
「好的。」
……
時間流逝得飛快。
今晚的月亮格外圓,星星閃爍着光芒圍繞在它的旁邊。
只有初夏的蟬在不合時宜地叫着。
爲了守株待兔,我今天特意在學校的小賣部裏買了一小袋咖啡帶回家。
我將它藏在了牀頭櫃邊上的縫隙裏。
只等洗澡的時候,在浴室裏,一點點地吞下去。
想要任何一個地方都不露破綻,生吞咖啡粉就是最好的選擇。
這樣就不會有一絲一毫的香味殘留在空氣當中或者杯子裏。
我味同嚼蠟地喫掉了一整包咖啡粉,然後將包裝紙扔進了馬桶裏沖掉。
爲了將咖啡的作用發揮出最大的效果,今晚,我媽端來的水果和牛奶,我也全都只喫了一點。
剩下的也全都倒進了廁所,處理得一乾二淨。
幹完這些準備事項後,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
我跟往常一樣熄燈,靜靜地躺在了牀上。
咖啡的作用還挺強,我睜着眼睛看了半個小時的天花板,愣是一點睏意都沒有。
就在我以爲今天要等到很晚才能看到結果的時候。
23 點 20 分。
我清楚地聽見。
臥室的門,開了。
走進來一個身影,窗前的涼風吹拂過他的衣角,透出淺淡的清香。
這股味道很熟悉……
是……陸遲身上的氣息!
一股驚懼貫徹全身,我下意識地閉上了眼。
故作熟睡地躺在牀上,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牀邊的一角被他壓到陷下去。
下一秒,他微涼的手指觸碰到我的臉頰。
我側過身去,控制不住地輕顫,胃裏一陣噁心。
陸遲······他這是又想出了什麼新方法折磨我?
我壓住握緊的拳頭,指尖刺進肉裏,疼痛瞬間麻痹了我的神經。
可下一秒,我僵住了。
一片冰涼忽然落在臉上。
接着,是陸遲綿密細緻的吻。
原來我這些天做的噩夢,全都是陸遲在半夜作祟。
一股屈辱湧上心頭。
心裏壓抑的憋屈像是要爆炸,擠壓在心臟裏。
他指尖順着我的鎖骨一路向下。
我渾身戰慄,噁心得忍不住一抖。
陸遲應該也是怕我突然醒來。
手中的動作驟然停下。
我沒睜眼,依舊能感受他震懾的眸子在盯着我。
-24-
我假裝睡得迷迷糊糊的,蜷縮起了身體,保護自己。
陸遲盯了我一瞬,隨後安靜地趴在了我身邊。
夜色中,他低沉暗啞的嗓音響起。
「寧寧……」
滾!
這一刻,我從來沒有這麼討厭過我的小名。
尤其是聽到他口中喊出纏綿細膩的語調。
陸遲不厭其煩,一遍遍地喊着,低沉的嗓音彷彿深情又繾綣。
我難耐地不停翻身,擰着眉毛,作出一副即將就要醒來的模樣。
陸遲果然不敢再繼續動手動腳。
只是貼心地給我蓋好被子,最後起身離開。
門關上的那瞬間,聽到他腳步聲逐漸遠去。
我立即從牀上一躍而起,慌不擇路地跑進衛生間。
一陣狂吐。
伸手打開熱水,我忍不住一遍遍地清洗,白嫩的肌膚很快被我搓得通紅。
可陸遲碰過的那種噁心觸感,彷彿殘留在了上面,一時間怎麼樣都洗不乾淨。
我渾身都在顫抖,鼻子一酸,幾欲落淚。
這一刻,無窮無盡的委屈在心裏迸發。
我無依無靠,只想發消息給星洲。
實在憋不住了,我像是急於想找個人宣泄,甚至將這半年來發生的所有事情,全部和盤托出。
然後,我想求他······帶我走。
指尖落在鍵盤上,我噼裏啪啦地打着字。
可即將發送的時候,我卻猶豫了。
萬一星洲知道了這一切,他會不會和我分手?
畢竟,沒有一個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女朋友跟其他男人有這樣的糾葛。
我還是刪掉了剛剛打下的那段文字,沒有給他發任何的東西。
我終歸還是不敢賭。
怎麼敢呢?
要是輸了,我就真的一無所有。
-25-
這一夜我幾乎沒有閤眼。
直到天光大亮,手機滴滴聲響起。
劃開屏幕,看到發消息過來的人是星洲。
我內心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寶寶,醒了嗎?」
「昨晚做了一個噩夢,夢見你不要我了,嚇得半宿沒睡着,寶寶,你不會不要我吧?」
儘管隔着屏幕,我都感受到星洲可憐的眼神,溫柔似水的語氣。
眼淚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地落了下來。
淚眼蒙朧中,我委婉地詢問他:
「星洲,我不會不要你。可萬一哪天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你會不要我嗎?」
星洲是我三年裏唯一的傾聽者,他是我奔赴向陽光的救贖。
我最害怕的……就是他會不要我……
對方很快就回應。
「寶寶,我不會不要你,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和你一起面對,我愛你。」
是啊!星洲那麼善良,怎麼會不要我。
我們有三年的感情,無論是誰都沒辦法阻止我和星洲。
突然······我好想見見他……
或者,先打個電話,聽他安慰我一下也好。
說幹就幹。
我手指飛速上滑,很快翻到了之前星洲給我的那串電話號碼。
一鍵撥過去,手機聽筒裏響起了「嘟嘟嘟」的聲音。
即將跟星洲通話,我的心情莫名有些激動。
可手機只響了幾聲,門口就傳來了我媽的喊聲。
「寧寧,快遲到了。趕緊下來喫早餐!」
我媽在催我,我焦灼地看着手機。
但星洲還是沒有接。
掛電話之前,我還不死心地將他的號碼看了好幾遍。
算了。
等晚點再打。
-26-
下樓後,爲了避免見到陸遲,我匆匆喝了兩口牛奶,抓了個麪包,就出門去了學校。
剛走進班級。
班主任就過來說我的高考資料填得不齊全,將我喊到了辦公室裏。
這時已經要上早讀了,辦公室裏沒什麼其他人在。
班主任讓我填的這份高考資料,是全年級彙總過了的。
翻找我的名字,還需要好大一番工夫。
表格裏,密密麻麻全是字。
我一路翻找下來,無意間,突然看到了一串十分熟悉的數字。
等等……
這是······星洲的電話號碼?!
-27-
星洲······
星洲的手機號怎麼會在我們年級的學生資料中。
來不及多想,鼠標往前一滑,赫然兩個大字出現在了我面前。
怎麼會?
怎麼會是陸遲!!!
陸遲和星洲……
他們是同一個人?
不可能的,星洲溫柔善良,總會在我人生最昏暗的時候給我希望。
而不像陸遲這個惡魔,只會給我帶來無窮無盡的噩夢!
不可能……肯定是哪個環節出錯了。
我飛速填完資料,難以置信地走回了班裏。
接着,我一整天都渾渾噩噩的,那串數字像是魔咒一樣盤旋在我的腦海中。
無數個畫面在我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是李夢涵突然的聲勢浩大的道歉。
是陸遲的轉變和突如其來的「愛意」
所以,肯定是有問題的!
我很快想到了確定陸遲身份的辦法。
下課後,我走到了陸遲的班級附近。
很快捕捉到他站在牆角的身影。
我眸光一閃,直接拿出手機,點開微信給星洲打去了語音通話。
手機卡可以換,但他的微信換不掉!
與此同時。
我清楚地看見,陸遲的手機屏幕亮了!
隔得有點遠,我看不清楚上面的備註。
但他低垂眉目,眼神繾綣溫柔的模樣,絕不可能在作假!
也就是說,陸遲就是星洲!
霸凌我許久的校霸竟然真的是那個愛我疼我的網戀男友!
我渾身發寒,手指止不住地打顫。
這一刻,我覺得……我的人生真失敗啊。
爲什麼有人可以是兩副面孔!
陸遲,他親手毀掉了我對星洲所有的幻想。
包括我和星洲的未來!
陸遲找了個理由果斷拒接了我的電話。
可以前,他卻不是這樣的。
他很早就提過要跟我電話視頻,但我覺得年齡還太小了,等高考後再說。
於是就一直耽誤了。
所以,現在他不接電話,每天不敢正面看我,原因就只有一個。
上個星期,他就知道了,我是他的網戀對象!
-28-
我沒有立即去揭穿陸遲。
揭穿後,就不好玩了。
我也要讓陸遲嘗受到被欺辱的滋味。
回到班裏後。
我拿出零花錢,在校園牆裏,匿名找了些水軍,上學校的貼吧黑李夢涵。
水軍大肆地罵李夢涵沒出息,貪生怕死,丟臉至極。
還有人將她跪在我面前的照片發了上去,熱度一下子被頂得很高。
底下不少匿名的同校學生被她欺負過,紛紛湧上去跟着罵。
一時間,全校都知道了她帶着人跪在我面前求放過的事情。
還有不少人在帖子下面誇我牛逼,竟然能讓李夢涵這麼丟臉!
兩節課後,放學鈴打響。
回家的路上,我始終察覺到身後有人跟着。
當我回頭後,就發現陸遲壓低了鴨舌帽,露出清晰的下顎線,沉默地跟在我身後。
我攥緊了手指,加快腳步往前走。
突然,眼前出現一羣人擋在我的面前。
他們一看就是社會上的混混,抽着煙,眼神肆無忌憚地打量我。
而我一點也不害怕,反而有點想笑。
我眼尖地看見了站在角落裏的李夢涵。
很好,如我所料。
她上次被陸遲壓着向我道歉,心中肯定有怨氣。
今天這件事還鬧得全校皆知。
以她的脾氣,肯定是要馬上找人過來收拾我,出一口惡氣。
李夢涵挑釁地看着我。
一如既往地讓人討厭!
我身體往後撤,下意識地想跑。
突然一道溫熱的手掌落在我的後腰上。
等我反應過來時。
身後的陸遲已經衝了上去,和那羣混混打成一團。
他們人多勢衆,陸遲今天沒有帶人,又沒有武器,很快就敗下陣來。
身上滿是瘀青,被踹了好幾腳。
李夢涵知道陸遲的可怕,根本不敢讓這羣人下狠手。
於是沒多久,她就驚慌失措地帶人跑了。
陸遲沒有受多少傷,但我的心情卻出奇的好。
甚至,直接大膽地走到了陸遲的面前。
居高臨下地看着蹲在地上,臉上滿是瘀青的陸遲。
「疼嗎?」
我問他。
陸遲深邃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最後卻緩慢地移開了視線,沒有說話。
我冷冷地笑了:
「疼了也活該。」
我永遠不會對他感恩戴德。
霸凌者不配得到我的原諒。
而今天他遭受到的這一頓打,,遠遠抵不過他曾經對我做的那些。
聞言,正在往前走的陸遲腳步一頓。
他停了半晌。
久到我以爲他生氣了,想要回頭打我。
可他什麼都沒做,只是深深地注視我一眼。
眼神複雜深沉,含着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躲開他的視線,快步朝家的方向跑去。
回到家後,我第一時間放下手機,連上了個藍牙相機。
點開錄像,我放在了房間裏不顯眼卻能照到牀上的地方。
我每每恐懼的夜晚,如期來臨。
陸遲依舊如從前一樣,宛如惡魔般潛進我的房間。
他舉動大膽而放肆,細細密密的吻不斷地落下。
我強忍着要扇過去的衝動,任由他胡來。
「寧寧,我愛你。」
-29-
我抖動了下身體,宛如鴕鳥般蜷縮在被子裏。
「寧寧,不要討厭我。」
話語一頓。
他就像是沒嚐到甜頭的惡狼,拼命地撕咬、吞噬,燃燒了他整個靈魂。
我守住了底線,但一夜的絕望卻沒人能體會。
這次比陸遲曾經打我、罵我、羞辱我,都要痛苦千萬倍。
等他走後,我安靜地望着天花板,遲緩地伸出手,關掉手機錄頻。
他完蛋了!
-30-
自此以後。
陸遲徹底變了。
他在我的面前百般獻殷勤,再也不會威脅我、恐嚇我。
他會在市中心排隊買我最愛喝的奶茶甜品。
也會在深夜給我補習,他彷彿有無窮無盡的耐心,而我只能默默地承受着。
假裝對他改觀,扮演他的好妹妹。
「寶寶,如果我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不會怪我吧?」
這句話,星洲總會常常掛掛嘴邊。
而我也會發個小兔安撫表情包。
「怎麼會呢,我不會怪你。」
至於陸遲,無論我題做對還是做錯,他都會摸摸我的腦袋,溫柔地對我說:
「做得很好了,寧寧。」
起初他一抬手我就想躲,條件反射般,怕他打我。
可現在,我已經習慣了他這樣。
「陸遲,馬上快到你生日了,我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
距離陸遲的生日還有兩天。
我話音一落,陸遲的俊臉上滿是驚喜,眼裏瞬間盛滿了笑意。
「你要送給我禮物嗎?」
「當然!」
「寧寧,我很期待。」
陸遲像是得到糖的孩子,只要我揮揮手,有一點對他好,他都會笑得很開心,藏都藏不住。
可惜了,就算是笑也藏不住他曾經卑劣的性格。
陸遲生日是在家裏過,我媽和他爸給他親手準備了一桌子菜。
我卻在樓上遲遲沒肯出來。
直到我下來的那一刻,陸遲滿心歡喜地看着我。
但這時,我卻悄悄發送了一條視頻,發到我媽和他爸的手機上。
安靜的客廳裏,兩道滴滴的微信聲,格外明顯。
「肯定是小遲舅舅發來祝賀。」
「小遲,你把酸菜魚端上,我去看看手機。」
他們都跑去看手機,陸遲很聽話地去端酸菜魚。
剛走到廚房門口,低沉舒緩,曖昧不清的語調響起。
「寧寧,我愛你。」
一瞬間,我看到陸遲慘白的臉色。
-31-
父母手機的聲音都很大,炙熱的聲音響徹整個客廳。
陸遲像是瘋了一樣,撲過去,搶過我媽的手裏,聲嘶力竭地大吼。
「不!不要看了,不要看了。」
他顫抖着手,眼眶通紅,望着那段折磨人的視頻,抬頭,死命地盯着我。
我笑了笑,緩慢地走到他的面前。
「喜歡這份禮物嗎?哥哥!」
「許寧!」
他咬牙切齒地喊出我的名字,昔日裏的溫情全然不見,這纔是真正的他。
冷漠,無情,不擇手段的陸遲。
還不等他再次說話,響亮的巴掌已經扇在他的臉上。
他爸氣急敗壞,憤怒地大喊。
「陸遲,我怎麼養出你這樣的畜生,她是你妹妹啊!」
「她不是我妹妹!」
陸遲大步走上前,一把握住我的手。
他的力氣很大,攥得我手腕生疼。
「寧寧,告訴他們你是心甘情願的!我們早就相愛了!」
笑話。
他該不會以爲我順從兩天,就是心甘情願了吧?
「是他強迫我,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多次潛進我房間強迫我,陸遲的每一個行爲都讓我噁心!」
我狠狠甩開他的手,紅着眼縮在我媽的身後。
我媽再也忍不住了,一巴掌又一巴掌扇在陸遲的臉上。
「你怎麼能這麼對她,她是我的女兒!」
陸遲從一開始的忍受,到最後的反抗。
「我當然要這麼對她,折磨她,那還不是因爲你,是你逼死了我媽!」
他眼神裏滿是憎惡,猩紅的眸子裏滲出寒光,仇恨地盯着我媽。
「我媽不可能……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第一時間反駁他,轉過頭來問我媽。
我媽怎麼可能會逼死別人呢?
直到陸父滿臉失望地衝着陸遲怒吼。
「你媽有產後抑鬱,你不知道嗎?」
陸遲渾身一僵,全無剛纔的氣焰,他視線落在陸父的身上,眼神裏滿是疑惑。
陸父懊惱】地捂住頭,和陸遲說:
「你媽媽有嚴重的產後抑鬱,許阿姨是一名優秀的心理醫生,要不是她的話,你媽媽可能第一年就去世了。」
「陸遲,你真是糊塗啊!」
原來陸遲一見到就針對我,怒罵我,利用同學來折磨我。
都是因爲他誤以爲是我媽逼死了他媽媽,然後小三上位了!
他一直都覺得,是我媽搶了他的家。
卻不知道,如果沒有我媽當年拼盡全力的相助,他媽媽早就去世了!
而我媽媽也是在她死後,覺得很愧疚,這麼多年都沒有醫治好她。
再加上陸父變得每天渾渾噩噩,難受至極,甚至也差點抑鬱。
於是兩個同樣喪偶的人才在互相安慰的途中,逐漸走到了一起。
哪有什麼破壞家庭?
全都是陸遲自己不清楚真正的原因,在腦海裏幻想出來的理由!
「寧……」
知道一切真相後,陸遲後悔得瞬間紅了眼。
他還沒喊出我的名字,就被我直接打斷了。
「星洲,原來是你啊!」
這一下,陸遲的臉色徹底慘白,毫無血色,渾身打着寒顫,如遭重創地看着我。
「你……都知道了。」
「陸遲,你以爲你能瞞多久,一輩子嗎?」
還是他覺得他能替代星洲,讓我愛上他。
真可笑!
歸根究底,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寧寧,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是你,寧寧,我真的很愛你。」
陸遲迫切地抓住我的手,宛如抓到最後一根稻草。
看到他泛白的指尖,我忍不住冷笑,反手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
「陸遲,要是我們沒有這層網戀的關係。你還會一如既往地折磨我,針對我,換做其他人,你也會這麼做!」
陸遲的本性從來都沒變過。
他未經我的允許,擅自強迫我,這已經構成了犯罪!
趁陸遲出神的時候,我已經上了樓,收拾行李。
這個家已經鬧到這種地步。
我也沒臉在家待着,平靜地面對陸父。
我媽決定和我一起離開。
陸遲死命地攔着,他從來沒有掉過的眼淚,這時就和不值錢似的,一個勁兒地往下掉。
真可憐。
再也沒有以往那樣高高在上的矜貴。
可我一點都不同情他,這是他活該!
-32-
搬離陸家後,我和我媽又回到了之前的住處。
每天我都感受到有人在身後跟着我。
夜裏,我打開窗,總能看到樓下站着一個黑色身影。
陸遲仰頭凝望着我的方向,激動地拿出手機給我發消息。
我聽見手機響聲,忍不住冷笑。
哦。
差點忘了,我還沒把星洲刪掉。
「寧寧,求求你,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用餘生來彌補你。我真的知道錯了,求你下來,見我一面。」
 我冷冷地勾了下脣。
隨後,從桌上拿起匕首,跑到樓下。
 直接把匕首遞給了他,笑得一臉純真:
 「陸遲,你之前不是說過,誰欺負我,你就要弄死誰嗎?很好,那你現在可以動手了。」
 陸遲抖動着脣瓣,沉默了幾十秒,最終他接過了匕首。
 「要是這樣能讓你滿意的話,我願意。」
 說着,他狠狠把匕首划向了胳膊,鮮血飛濺而出。
他再次動手,準備把匕首刺進腹部。
 我卻阻止了他。
畢竟陸父對我和媽媽一直都還不錯,陸遲今晚要是死在了這裏,我也愧對他的父親。
於是,我拿出手機,當着陸遲的面,刪掉了關於他的所有聯繫方式。
 「就算你死,我也不會滿意。」
-33-
從那以後,陸遲像是我的跟班一樣,每天在學校裏不厭煩地跟着我。
我一回頭,他就會祈求我的原諒,抓着我的手痛哭。
「寧寧,我是真的愛你,你能不能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我會對你好的。」
「陸遲,我們之間絕不可能!」
這句話,我已經說了很多遍。
可他還是會糾纏不休。
後來,有一晚,他被逼急了。
站在我家頂樓,錄下樓頂的視頻,揚言要是不原諒他,他就要從樓上跳下去。
因爲我把他所有的聯繫方式都刪了。
陸遲就把視頻發給了我媽。
我媽嚇得趕緊給我看,她讓我上去勸勸。
我沒去。
只讓我媽給他送了張字條。
上面只有一句話。
「陸遲,你要是因爲我而死了。以後每年的情人節,我都會帶着我新的男朋友或者老公和孩子,一起去看你。」
陸遲拿他的命威脅我。
這種人,我怎麼敢和他再有糾纏?
我直接把他強迫過我的視頻發給了律師,請求法律援助。
很快,陸遲就接到了法院傳票。
他衝到我的家裏,拼了命地敲門,咚咚的敲門聲震耳欲聾。
現在家裏只有一個人。
我怕他做出什麼事,一直沒給他開門。
他拍門聲太大,已經吵到了鄰居。
我只好打開門,目光落在發了瘋的陸遲。
他已經沒了表面溫潤,整個人都處在瘋魔的狀態。
「寧寧,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你把我告上了法庭,我是星洲啊,我愛了你三年,你竟然這麼對我!」
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陸遲,你還好意思說愛我三年?你要是真的愛我,就不會在未經同意擅自對我動手動腳。」
陸遲的愛太自私了。
他從來都沒考慮過我的感受,問過我願不願意。
他的愛沒人能承受得了。
「可我從來沒對你做下一步,你現在告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從始至終,陸遲都覺得他是最委屈的人。
「陸遲,你還真是像以前一樣。實話告訴你吧,我曾經是喜歡星洲,很喜歡很喜歡。可最後,是你親手把他毀了。」
「也是你拿命威脅我,逼我走到今天法庭相見的這一步。」
我把陸遲告上法庭這件事,很快在學校裏傳來。
曾經風靡一時的學校男神陸遲,現在變成了強迫妹妹的變態。
他在學校裏待不下去,成日躲在家裏。
法院結果很快出來了。
可由於他沒有造成實質性的犯罪,暫時只以拘役三個月處置。
-34-
陸遲被抓,最着急的就是陸父。
他闖進我的家裏,對我破口大罵。
「許寧,我們一家對你不錯吧,你竟然做事這麼狠,你把陸遲告上法庭,你要讓他以後怎麼做人!」
我急聲反駁他。
  「叔叔,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每晚睡覺都要做好防備,不敢和男生接觸,甚至半夜驚醒,每天低下頭做人,你考慮過我嗎?」
我媽拉住了我的手,通知陸父。
「我們離婚吧。」
我不想因爲我的事毀掉我媽的婚姻。
「媽······」
我拉住她的手,一直搖頭。
她卻摸了摸我的腦袋,笑得溫柔卻堅定:
「寧寧,和你沒關係。」
最終,我媽還是和陸父離婚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原因造成。
我媽卻總是說,和我沒關係,讓我好好考試就行。
轉眼間,三個月過去。
陸遲放出來的那天,我去看他。
他剃了板寸,眼神比以往要凌厲,整個人消瘦了很多,無神又頹廢。
他看到我,平靜的眼神有了波動。
我走到他的面前,問他。
「想喝奶茶嗎?」
他當初跑到市中心去給我買奶茶。
現在我還記着呢。
我欠他一杯奶茶,現在該還了。
他點了點頭,跟着我一起去奶茶店坐了坐。
「許寧,對不起。」
陸遲像是真的知道錯了,看着我,認真地道歉。
他的眼神很愧疚,難堪地垂下頭,似乎是接受不了和我對視的目光。
「陸遲,高考後,我們再也不要再見了。」
陸遲猛然抬起頭來,目光怔怔地凝望着我。
「寧寧……」
「放過我吧,陸遲。」
高考已經結束了。
我這次就是來和他告別的。
成績出來了,我考得很好,能上 985 名校。
我媽打算帶我換一個地方生活了。
而我也不打算再見他。
那天,坐在奶茶店的陸遲愧疚難耐,捂着臉沉悶地哭出了聲。
他蜷縮在角落裏,再也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像是頹然無助的小孩子。
走出奶茶店。
我接到了快遞員打來的電話。
「喂,是許小姐嗎?您的錄取通知書到了。」
新的旅程即將開啓。
從今往後,我和媽媽將不再依附任何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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