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沒來姨媽,對面的男醫生問:「除了我,還有別的男人?」
我勃然大怒:「你誰啊!」
他挑眉:「你老公,不認識了?」
-1-
出差歸來,我請假去醫院看病。
原因是姨媽遲到了一個月。
坐在診室裏,對面的男醫生低頭寫字。
陽光被蔥翠的樹葉過濾,落在他極簡風格的白大衣,配上無一絲褶皺的襯衣領帶,渾身上下散發着清冷禁慾氣息。
四周靜悄悄的。
他端坐電腦前,高大的身軀遮住了窗外投落的陽光,勾出肩寬窄腰優越的輪廓。
「說說,怎麼了?」
他低着頭,語氣是公事公辦的冷靜。
我撤回落在他手上的眼神,緊張地挺直腰板,硬着頭皮道:
「額,我一個月沒來月經了,肚子偶爾會絞痛……不會有什麼……婦科疾病吧?」
他突然透過眼鏡上方,掃了我一眼。
清峻的眉眼掩在鏡片之後,高挺鼻樑下,是薄削的脣,此刻緊緊抿着。
似乎很不待見我這位倒黴的患者。
「除了我還有別的男人嗎?」
我愣了一秒,才意識到面前這個衣冠整潔的男醫生,在調戲我!
雖然搭訕的方式有很多,但利用職務之便,調戲已婚婦女,很下頭的好嗎?!
我勃然大怒,帶着一種羞憤,「你誰啊!怎麼跟患者說話呢!」
他鋼筆尖一頓,推了下眼鏡,正式抬頭,冷靜自若地說:「你老公,不認識了?」
我騰地起身,抓起小挎包,面紅耳赤,「我有老公!你不要亂講話!」
就在一個月前,我剛拿到結婚證。
誰知他合上鋼筆帽,抱臂倚在滑椅上,用平靜的目光審視着我。
眼神坦然,暗含一絲看好戲的揶揄。
我語氣驟然弱下去,飄忽不定地哼道:「小心我……我待會……投……投訴你——」
還沒說完,目光落在他桌子角落裏擺放的一張合照,突然卡殼。
這是一張放大版的結婚照。
照片上,我笑得像花兒一樣燦爛,旁邊,赫然就是這位不苟言笑的男醫生。
臥槽!
我竟然把一個月前閃婚的老公忘得一乾二淨!
-2-
結婚這件事,十分突然。
我是個小有名氣的少女漫畫家,簽了經紀公司,滿世界採風搞創作。
結婚是聽從父母的安排。
只記得我老公在醫院工作,比我大四歲,性格好,顧家。
爸媽的眼光一向好,於是我閉着眼跟人家領了結婚證。
領證第二天就去外省採風,一個月纔回來。
目前婚宴都沒辦。
此刻,診室裏一片死寂。
對面就是那個被我無情拋棄的男人。
我兩手交握,像個犯了錯的學生,乖乖站在他面前,底氣不足道:「老公……」
原來他是婦科的。
早知道他就在這家醫院,提前聯繫他好了。
現在弄出這種烏龍,好尷尬……
我剛纔是盯着他看來着是吧,他會不會以爲我是個走在大街上,隨隨便便看帥哥的人?
江硯聞的目光暗含壓迫,似乎等着看我怎麼解釋。
這時,門猛地被保安撞開,「江醫生,誰要投訴!」
他表情有些微妙,半笑不笑地盯着我,好像在說:不是要投訴嗎?去啊。
啊…… o(╥﹏╥)o
我無地自容地遮住臉,在保安大哥震撼的眼神中鞠了一躬,
「抱歉啊,他是我老公……我沒認出來。」
-3-
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
他領着我做了檢查,此刻正幫我提着行李箱走在前面。
我媽聽完我的遭遇,隔着電話痛罵:
「剛結婚就丟下人家出差,你單身算了!天天賺錢賺錢,錢多了有什麼用?孩子能從石頭縫裏蹦出來?」
我做賊心虛地瞥了江硯聞一眼,捂住聽筒:「你別罵了,我緊張死了!」
「那是你老公,緊張什麼,今晚主動點,年底前給我抱上外孫。」
我不排斥有孩子,但也要人家原諒我纔行啊……
出差一個月,剛回來就要投訴人家,晚上還對人家動手動腳,一點矜持都沒有,算怎麼回事?
再說了,這種回頭率百分百的帥哥,沒準就是拿我當擋箭牌呢,怎麼可能真的願意和我生活在一個屋檐下?
突然,江硯聞轉身看着我,問:「想喫什麼?」
我嚇得摁掉我媽的電話,乖乖回答:「我想回家,喫你做的飯。」
說完又想咬掉自己舌頭。
我和他什麼關係啊……回哪個家?喫誰的飯?
江硯聞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忍俊不禁,「好,上車。」
婚房是江硯聞買的,我連去都沒去過。
正值下班高峯,路上開始堵車,江硯聞盯着前方的車流,似乎沒有跟我說話的意思。
突然,我接到上司發來的催稿短信。
「白小喬,對家的預告都發到我眼皮子底下了,你加把勁,今晚交封面人物圖,咱們說什麼都不能輸。」
我叫白蕎,白小喬是我的藝名。
以大膽開放的畫風吸引了不少粉絲。
筆下的二次元男神遠銷海外。
我無奈回覆:「老大,男主毫無靈感啊……我不想每個男主都千篇一律。」
上司隔了幾秒鐘,發來語音,我毫無防備的點開。
他標誌性的粗嘎嗓音傳來:
「拿你老公當素材啊,晚上多看多學,造福粉絲。你以前不是說,如果結了婚,就會榨乾你老公的所有價值,給你賺錢嗎?」
我瘋狂點暫停,結果手機屏幕就像死了一樣,一點動靜也無。
直到老大的語音放完,原本嘈雜的鳴笛似乎商量好一般,集體啞巴。
車裏靜得可怕。
我像個木偶人,僵硬地轉過頭。
看見江硯聞的眼鏡鬆鬆地架在鼻樑上,側臉清雋。
修長的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反向盤,雙目淡淡盯着前方的車流,脣角掛着若有似無的笑。
是……嘲笑!
他不光聽見了,還聽懂了。
羞憤的熱度一層層鋪滿我的臉。
最後瀰漫到了整個空間。
江硯聞突然扯了扯領帶,鬆開襯衣的第一粒釦子,露出兩痕凹凸有致的鎖骨,和修長旖旎的頜頸線。
空氣突然有些燥熱,我口乾舌燥,只覺得夕陽的餘暉落在我的黑裙子上,激發出奇異的灼癢。
「看夠了嗎?」
他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打斷我的愣神。
我眨眨眼,硬着頭皮解釋:「我是畫漫畫的……」
「嗯,我知道。」
江硯聞語氣平平,無名指上戴着我隨便選的鉑金戒指,閃閃發光。
而我,手上空蕩蕩的,好像當時嫌勒得慌,就收起來了。
在令人窒息的死寂裏,我扭過身子,急切地開口:
「我的男主都是自己想的,沒有借鑑過真人……」
他輕咳一聲,撇過頭,「嗯,我看過,人體構造很完美。」
話梗在喉嚨裏,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所謂的人體構造,大概指那些只穿褲子的長腿猛男。
雖然江硯聞面色如常,但還是被我捉住一絲潛在的無奈和揶揄。
他又在嘲笑我!
醫生不是很忙嗎?
看什麼漫畫啊……還研究人體構造。
我決定不說話了,默默讀秒,漫長又窒息的等待後,車終於駛出車流,停進一個高檔小區。
四周綠樹成蔭,環境優美,不遠處還有噴泉。Ṫũ̂₅
我下了車,溫柔的晚風吹不散心裏的寒冷。
我跟在江硯聞後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誠然,他是個形象優越的男性。
高學歷,家境殷實。
但我單身許多年,還是頭一次在陌生男人家過夜。
Ŧų⁻而且,是合法過夜。
我該做些什麼?
直接睡了他?讓我媽明年抱上外孫?
進屋我就要把他摁在牆上嗎?
我亦步亦趨地跟在高個兒的江硯聞身後,虎視眈眈。
他家住在二樓,一開門,客廳的燈光自動亮起。
江硯聞彎腰,從鞋櫃裏掏出一雙精緻的女士拖鞋。
一個隨意的姿勢,豔壓漫畫書中的衆多男主。
他的身材簡直就渾然天成。
我突然就來了靈感。
見我愣在門口,江硯聞順手把我的行李箱提進去。
家裏乾淨得過分,像極了他本人的風格「幹練」「簡潔」。
我盤算着壓倒他的可能性,身高差距懸殊,似乎不太行。
「右手邊還有一串鑰匙,你的。」
他提醒完,顧自走進屋。
我腦海裏存留着他彎腰時露出的一抹驚豔的弧度,急吼吼踢掉鞋子,拖着行李箱找到書房,一頭扎進去。
透過書房的玻璃窗,剛好能看見江硯聞站在寬敞明亮的廚房裏。
他肩膀寬正,夕陽染紅了白襯衣,緊實的小臂在水槽裏忙活着什麼。
銀框眼鏡爲他添了一份禁慾的美感。
我不禁想到了劇本里的設定。
西裝翹臀的高冷男醫生,大長腿,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還有老大的一句話:「往大里畫。」
我無力地靠在椅背上,把要點打印出來,貼在屏幕上,以提醒自己的創作目標,是迎合大衆胃口。
臉……就帶入江硯聞吧,畢竟他真的很帥,又是市場上很喜歡的禁慾系。
他的腿確實很長,符合粉絲的要求。
至於腹肌,我也沒看到啊,依據經驗畫一個吧。
於是我憑着想象,給江硯聞構造出一個比較誘人的軀體。
緊實優越的腰線,圓潤挺翹的臀部,露出黑襪子的西裝褲,鋥亮的皮鞋……
以及……修身的白大衣。
初稿中的清冷男人雙眸冷冽,慵懶地翹着二郎腿,坐在老闆椅上。
我露出滿意的微笑,給老大發去一張截圖,並貼心地補充一句:
老大,臀部需不需要畫得更翹一點?這樣腰線能更加誘人。
等了約莫五分鐘,我沒接到老大的回覆,於是睜開疲憊的眼,點開對話框。
嗯?
圖片呢?
我和老大的對話,還停留在他催我稿子的那一刻。
腦袋嗡的一聲,我打了個哆嗦。
要命!我發給誰了?
可別是我爸媽啊!
我還想好好做人。
翻來翻去,最後,在我和江硯聞的對話框裏找到了那張精心設計的圖。
以及那句……殷切的修改意見。
啊啊啊啊!
我到底幹了什麼啊!
書房的門被砰地打開。
我頭髮凌亂地衝出門,祈禱江硯聞還在廚房忙活,並沒有看到手機消息。
然而展現在我面前的場景是:
餐桌上擺着熱騰騰的四菜一湯,江硯聞穿着圍裙,襯衣挽起,露出紋理緊實的小臂。
他兩手撐在桌子上,拿着手機,修長的手指一寸寸滑過屏幕。
眼鏡片上反射出畫風大膽的……禁慾系男醫生。
咯噔。
是我心臟驟停的聲音。
他似乎在打字,沒過多久,我的手機噹啷一聲響,江硯聞回覆:「可以。」
可以什麼?
臀更翹一點?
江硯聞緩緩抬眼,看不清神色,「不是餓了嗎?過來喫飯。」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過去的,神遊一般坐在桌子前,侷促地低着頭。
哪怕不與他對視,也能感受到他暗沉沉的目光。
要死了……
我剛說自己的作品純靠想象,就被他抓包就地取材,該怎麼解釋?
「我不介意你親自量一下。」
我正埋頭喝湯,江硯聞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成功讓我嗆住,咳得眼淚都出來了。
我驚悚地捂着嘴,從頭到腳像個熟透的蝦仁兒。
這麼勁爆嗎?
江硯聞把自己的手機推到我面前,目光銳利嚴謹:「既然要拿我做原型,就該尊重事實。」
他指尖落在兩個半開紐扣裏露出的胸肌。
我長舒一口氣,訕笑:「好的!」
-4-
飯後,江硯聞在廚房洗碗。
我匆匆溜進臥室,打算趁他刷完的功夫,趕緊洗澡。
結果在牆上摸了半天,沒找到開關。
這麼高科技嗎?難道是人工智能控制?我應該沒權限。
屋裏黑漆漆一片,正準備退出去,背後突然傳來江硯聞的聲音,「怎麼不進去?」
溫熱的呼吸撲在我後頸,脖子上的細小絨毛被吹得發癢。
我猛地縮起脖子,驚魂不定地回頭。
江硯聞的襯衣上濺了幾滴水,貼着前胸。
他高出我一頭,低頭看人時,有種淡淡的壓迫感。
我瞬間升起一種被當場抓住的心虛,連連道歉,「對不起,我走錯——」
「沒走錯。」江硯聞止住我關門的動作,反向使勁,推開即將閉合的門,一步步將我逼回臥室。
直到他高挑的個頭擋住了客廳的燈光,黑暗襲來。
視覺被弱化,感官被無限增強。
他靠得很近,氣場很快將我鎮壓。
我鴕鳥似地低着頭,一句話不敢說。
「去換衣服。」一瞬間,有種他要親上來的錯覺。
臉變得滾熱,我支支吾吾道:「我的衣服在……在行李箱——」
「衣櫃裏也有,去拿。」
江硯聞不爲所動,將我堵在臥室。
前路不通,我只好摸黑走到衣櫃前,隨便拉開一個抽屜,手伸進去。
很軟,很滑……
我有這種料子嗎?
超薄哎。
江硯聞倚在門口,不鹹不淡地提醒:「那是我的抽屜。」
我突然意識到手裏冰涼絲滑的布料是什麼,觸電般縮回手,耳根滾燙,「對不起……」
江硯聞發出一聲不痛不癢的笑,並沒有把燈打開,而是倚着門看笑話。
他絕對在報復我。
我拉開旁邊的抽屜,飛快抓起幾件衣服躲進浴室。
似乎爲了迎接我的入住,洗髮露、護髮素、身體乳一應俱全,牙刷和毛巾都是雙份,情侶款。
我企圖用水流帶走身上的熱度,卻發現越洗越熱,最後任命地擦乾頭髮,準備開門。
展開衣服一看,是一件寬大的襯衣,因爲我髮梢的水滴,洇溼了一大片。
而我誤以爲的貼身衣物,則是……一雙黑絲襪。
「……」
水和襯衣的結合,無疑會叫人想入非非。
我白蕎這輩子都沒丟過這種人。
我緊張地躲在浴室,向閨蜜求助。
她:「哈哈哈哈哈哈你有病吧,讓我跑幾公里去浴室救你?」
我頹廢地套着江硯聞的襯衣,胸前溼漉漉的,拎着絲襪,「你不來,我就會死。」
「老公面前,有什麼害臊的。穿吧,我保證沒事。」
我痛苦地拍着額頭,「我不敢……」
「不敢什麼?不敢撲倒他?」
「白蕎,你在 23 歲的時候寫下了 26 歲生娃的計劃。距離你 27 歲生日,還剩整整 10 個月。天時地利人和,你不出擊,難道等着我把江硯聞捆了送你牀上嗎?」
我是個耳根子軟的人,極容易被人洗腦。
她三言兩語,勾起了我的使命感。
我 26 了,想要個娃過分嗎?
不管怎麼樣,我和他是合法夫妻。
我奔放點怎麼了?
推開熱氣蒸騰的浴室門,客廳只開了壁燈,昏暗不已。
死去的記憶突然開始攻擊我。
無數個漫畫女主浮現在腦海裏,之後是令人臉紅心跳的馬賽克劇情。
我後悔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飛快往臥室跑,在即將進門時,突然與人撞了個滿懷。
淡淡的消毒水味將我頃刻圍攏。
「急什麼?」
喑啞融進了暗夜,暖黃的燈光將曖昧朦朧。
我像突然被打了一針腎上腺素,心跳居高不下。
「你很熱?我的襯衣不涼快嗎?」
他的聲音貼在耳邊,溼氣在耳蝸裏打着旋。
「還是因爲你多穿了一件?」
我掙脫不開,思維滯緩,「我錯了……求你放了我吧……」
我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身子隨着江硯聞的呼吸,而不斷戰慄。
他似乎在引誘我。
「江醫生,救救我,我沒勁了……」
他笑了聲,「這纔到哪兒,沒出息。」
我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已經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江硯聞手臂突然用力,抱起我。
柔軟的牀靠近背部的瞬間,熾熱的吻隨之落下。
我彷彿看見遠方的閨蜜對我投來讚許的目光。
一朵朵絢爛的煙花在腦海中炸開。
面對他的戲弄撩撥,我丟盔卸甲,最後乖乖繳械投降。
然而就在我準備繼續的時候,江硯聞的電話突然響了。
他平復了呼吸,接起電話。
聲音染了一些沙啞。
「好,我馬上回去。」
我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利落地穿衣下牀,把我努力的成果悉數掩蓋在襯衣之下,發出了不滿的控訴:「你這就走了!」
江硯聞遺憾地低頭,給了我一個吻。
「太太,我要去救別人了。」
我突然意識到,他正學着粉絲稱呼我,一時愣在原地。
江硯聞笑了笑,「等我回來,繼續教你。」
苦大仇深的表情成功取悅了江硯聞,他把領帶塞進我手裏,俯下身:「幫我係個領帶吧。」
我並不擅長這個,生怕耽誤他工作,弄得一團糟。
他也沒計較,輕輕吻了吻我的指尖,迷人的眼睛掃過我緋紅的臉頰,輕笑一聲,出門了。
-5-
我是被工作電話吵醒的。
晨光透過嚴絲合縫地窗簾,投在枕頭上。
早上 9 點整,我神志昏沉,貼着電話,聽老大在那頭氣急敗壞:「你是不是泄露文稿了?」
「泄露文稿」四個字成功讓我從牀上彈起,我頭髮蓬亂,渾身痠痛,一動就疼得齜牙咧嘴。
「沒有啊。」
他氣瘋了,「那怎麼有個叫白阿喬的新手畫師發佈了你昨晚那篇文稿?」
「啊?」
我打開鏈接,突然沉默了。
昨晚我發給江硯聞,又發給老大的照片,在改變一些細節和動作後,上傳到社交平臺。
評論區很熱鬧:「白小喬太太,這是你的小號嗎?」
「是白小喬太太的畫風!」
「蹲後續!」
就在我愣神的功夫,白阿喬的賬號刷新了一條新博客:
「@白小喬 太太,我是您的粉絲,模仿您畫畫好多年了。但這幅圖靈感來自我前男友,我想把他追回來,希望能得到太太和大家的支持。」
轉瞬間,評論一邊倒。
「祝福!一定要長長久久!」
「@白小喬 太太,快來當紅娘!」
「哈哈,小喬太太真的是紅娘體質,我在籤售會上遇見了現任老公,你一定會心想事成。」
這位白阿喬的簽名是:「我依然愛你。」
老大還在喋喋不休,突然白阿喬回覆了一條高贊評論:
「謝謝祝福,我正在去見他的路上,大家等我好消息!」
這一刻,我毫不猶豫地掛掉了老大的電話。
這次我有個非常明確的目標:查崗!
-6-
江硯聞的診室一如既往的熱鬧,說明Ṫûₙ來意後,我被指到一間公共休息室。
正值上班時間,休息室裏沒什麼人。
我對着鏡子,拉了拉寬鬆的 V 領襯衣,露出幾個吻痕。
不夠。
遠遠不夠。
現在敵暗我明,最好的辦法就是宣示主權,釣出那個可恥的小偷。
至於圖片是怎麼傳到別人那兒的。
第一種可能:江硯聞轉發給別人。
第二種可能:我或者老大的電腦被植入了病毒。
合同已經簽了,老大也給甲方發去了初稿,這種時候被別人搶先發出,會對項目造成極大的損失。
所以我們商量好,在事情查清楚前,保持緘默。
不管怎麼說,事情的突破口在江硯聞身上。
突然,門從外面推開,一個膚白貌美的女醫生走進來。
看見我坐在沙發上,她先是一愣,「請問你是……」
我連忙站起,「你好,我是江醫生的愛人,白蕎。」
她眼睛漸漸睜大,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幸會幸會,我叫許岑。」
許岑熱切地坐在我對面,用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打量着我,
「你比我見過所有的追他的女生都好看。」
嗯?
江硯聞被很多人追過嗎?
她讀懂了我的疑惑,微微一笑,「醫學院院草,不是白當的。」
看來她對江硯聞的往事瞭如指掌。
我突然開竅,「那……他有沒有前女友?」
許岑嘬了口咖啡,認真思考半天,滿含歉意道:「抱歉,他的私事,我還真不清楚。」
刺探失敗,我尷尬地抿着茶,看看時間,江硯聞應該要回來了。
許岑突然指着路過的一個小姑娘說:「前幾天,她好像給江硯聞送花來着。」
「誰?」
「他的一個老患者,好幾年了,幾乎隔一陣就能看到她,來得比較頻繁。」
「送花……沒什麼吧?」
老大也經常給我們送花啊。
許岑無奈地搖頭,「每次都是四朵紅玫瑰。知道四朵是什麼意思嗎?」
我搖搖頭。
「至死不渝。」
許岑喝完咖啡,突然有人喊她,ṱũ̂⁹於是換上拖鞋,健步如飛,消失在門口。
我心事重重地打開手機。
事情經過一上午的發酵,白阿喬的評論區熱鬧極了。
艾特我的人越來越多。
不大一會兒,上司發來樣稿:
「這是對家新發布的少女漫畫預告,他們把白阿喬簽下了,還把你的男主用作他們的宣傳海報。真是抄得徹徹底底。小喬,你就沒有懷疑的人嗎?」
我頓了一下,問:「有沒有可能,是對方在我老公手機上植入了病毒?」
我們兩個都沉默了,目前看來,這種可能性更大。
如今的評論區十分熱烈。
「男主是醫生哎!」
「好想看制服 play。」
「沖沖衝!你是我最喜歡的太太!」
「長江後浪推前浪,只有我覺得白阿喬太太的畫風成熟很多嗎?」
「白小喬也很成熟啊。」
「樓上,人家剛出道哎,就能與白小喬媲美了,誰強誰弱已見分曉。」
「臥槽,我看她剛發佈了半身出浴照!」
我迅速切回去,一瞧,她繼續沿用我的畫風,把江硯聞原樣復刻,連他身上哪裏有疤,哪裏有痣都畫得一清二楚。
我心態崩了,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毫無疑問,他有情況。
等了約摸半個小時,江硯聞推開門走進來。
還是那身白大衣,領帶打得一絲不苟,經過一夜的忙碌,他略顯疲憊,摘掉眼鏡,徑直朝我走來。
「有事嗎?」
我本來就委屈,眼下更生氣,一把拽住他的領帶,拉近:「我來查崗。」
江硯聞順從地撐住沙發,俯身被我拉到跟前。
胳膊上噴薄的青筋隔着襯衣凸顯出來。
沒了眼鏡的遮擋,他那雙蠱惑人心的黑眸,肆無忌憚地落在我臉上,讓心湖一點點泛起漣漪。
他總能用這張冷淡的臉,叫我面熱耳赤。
「手機拿出來。」
他摸出手機,交給我:「沒有密碼。」
我心裏難受,情緒並不高漲,打開聊天記錄,發現密密麻麻一堆置頂,不是同事就是患者。
朋友圈的內容精彩紛呈,他自己卻一條都沒有。
江硯聞敏銳地察覺到我的情緒,「怎麼了?」
「你有前女友嗎?」
「沒有。」江硯聞答得很乾脆,「放心,我身心都很乾淨,完完全全屬於你,這是訂婚時我就保證過的。」
我舉起白阿喬的博文,「可是你的前女友找我的茬。」
他眯眼,細細讀完,眼神銳利。
「交給我處理。」
「嗯?你認識嗎?」
「還不確定。」江硯聞摟住我的腰,拉正,「但至少有一點你可以放心,我沒有前女友。我會全力追責的。」
「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哄我?」
江硯聞笑了,「夫妻即是利益共同體。我既然享受了丈夫的權利,就該履行丈夫的義務。」
他並不會像許多人一樣,喊我寶寶,或者說一些甜言蜜語,可每句話,都像顆定心丸,輕而易舉掃平我內心的慌亂。
「哦,合着昨晚你只是在行使權利。」
我酸溜溜地說了一句,引得江硯聞勾起脣角。
「你也行使了,似乎還樂在其中。」
我鬧了個大紅臉,往外驅趕他:「去忙你的!我要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老大打來電話:
「小喬,你的創作底稿還在吧,今晚公司會發布律師追責聲明。我得給你提個醒,短期內,你可能會收到很多惡意私信,不用理會。」
「好。」
「對於剽竊者,我們絕不妥協。」
老大的話給了我堅持的力量。
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我沒有任何經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捱到晚八點,大家喫完晚飯,我發佈了一條聲明。
白阿喬人物圖系我本人創作,附上草圖構思及成稿時間線,該行爲屬於剽竊盜用,請刪除並向我道歉。
輿論炸了鍋。
「白小喬撕白阿喬」
「白阿喬抄襲」
兩條熱搜頃刻登頂,我猜老大應該沒少砸錢買熱搜。
有了我的底稿,他們紛紛要求白阿喬也公佈創作時間線。
不出所料,白阿喬拿不出來。
熱度到了第三天,開始緩緩下降。
故事似乎以勝利告終。
可是到了晚上,老大突然打來電話,「小喬,那個聲明,能不能刪了?」
我精準地捕捉到他聲音裏的歉意,一愣,「爲什麼?」
「兩家公司達成了合作,決定讓你們兩個共同參與漫畫的製作,但是前提是,不能內訌,引起負面輿論。」
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共同的朋友。
我雖然深諳這個法則,但真正面對這種情況,我還是忍不住心裏發酸。
這件事,該到此爲止了。
「好啊,讓她私下裏道個歉,我不會吵的。」
這裏指她剽竊畫稿的事,至於她和江硯聞的感情糾葛,屬於私人糾紛,我不想佔用大家的公共資源。
那頭沉默了很久,老大嘆了口氣,「小喬,需要你道歉。」
我腦袋嗡的一下,語氣飄忽,笑了,「老大,你睡迷糊了,爲什麼要我道歉啊?」
「漫畫如果要順利上架,就不能陷入任何抄襲風波。」
所以,即便她抄了我的畫,但爲了共同的利益,我必須承認,是我錯咬了人家。
酸澀瞬間傾瀉出來,我不知不覺溼了眼眶。
「老大,你應該知道,我道歉意味着什麼。」
我低着頭,一種委屈油然而生,「你要毀掉我嗎?」
實錘不成反被打臉。
我會成爲一個笑話,一個人見人打的「酸菜魚」。
我會接到數不清的謾罵,甚至人身威脅和攻擊。
「小喬……我們會買水軍,控制輿論。他們可以出雙倍稿酬,你跟我最久,我們誰都不願意看到最壞的結局。你考慮一下,明早給我答覆。」
老大似乎很忙,匆匆掛掉電話。
我知道這是他能給我爭取到的最大利益,即便我不答應,他們照樣有辦法把黑的說成白的。
但我沒想到,事情還沒到第二天,對方就開始了反擊。
白阿喬公開了一條時間線,和我的一模一樣。
「我沒有抄襲任何人。如果小喬太太介意,我可以改掉這個畫風。」
底下突然湧現一大波評論。
「@白小喬 這樣不太好吧?你是不是嫉妒人家啊?」
「酸雞,怕被後輩搶了風頭,故意的吧?畫風很好,不用改,氣死她。」
「我是內部人士,兩個公司目前都談成合作了,讓兩人一起參與制作。小喬看不上新人,想以大欺小,結果粉絲不買賬。」
緊接着,製作公司一條官方聲明證實了這個「業內人士」的話,宣佈兩家公司開始正式合作。
不知道是誰先把我的聯繫方式抖出去了。
電話開始一個接一個。
短信接踵而至,一大半都是謾罵。
最後,我不得不關掉手機,疲憊地躺在牀上,想睡,又睡不着。
江硯聞到家的時候,我正一動不動躺在被窩裏,旁邊的電腦界面是一封已經編輯好的道歉信,還沒發送出去。
他換上衣服,走近臥室,熟悉的消毒水味讓我睜開了眼。
「蕎蕎,晚上想喫什麼?」
我輕聲嘟噥了句:「我什麼都不想喫。」
江硯聞聽出不對,繞到牀邊蹲下,撥開我凌亂的頭髮,蹙眉:「怎麼哭了?」
「他們要我道歉。」
我乾巴巴地說了一句,突然淚腺崩盤,帶着哭腔,「明明我什麼錯都沒有,爲什麼要我道歉?」
江硯聞扭頭看向電腦屏幕,神色一點點冷下來。
他智商一向高,很快就瞭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在醫院待了一天,你就被他們欺負了一天,是嗎?」
他語氣說不上溫和,甚至有些尖銳和嚴厲。
「我能怎麼辦呢?連老大都妥協了,我怎麼跟他們抗衡?」
江硯聞一言不發地點了取消按鈕,並放棄保存文稿。
「我寫了一個小時,誰讓你給我刪了的?」我抹了把鼻涕,鼻音濃重。
「妥善利用輿論,還是有希望的。」江硯聞合上電腦,「蕎蕎,放心,我會幫你。」
我眼睫毛溼溼的,手漫無目的地在他身上亂抓,「這樣會干擾你的工作嗎?」
他是醫生,一個最不應該陷在輿論中心的職業。
如果這件事對他造成干擾,我會非常愧疚。
「我們是利益共同體,就該榮辱與共。」
我突然想起閨蜜的口頭禪:「這不得給人家飛個孩子並寫入族譜?」
飛三個……
我悶悶不樂地抱膝坐在牀邊,心想,飛多少都不夠,我給他生一個連。
「走,喫飯。」江硯聞將我從牀上拉起,擦乾眼淚。
我斗膽張嘴:「老公,我不想喫飯。」
他實在無法理解我突如其來的,理直氣壯的語氣,耐着性子問:「那你想做什麼?」
我突然跑下牀,咔噠,將臥室門完全反鎖。
隨後一把扯住他的領帶,拉進,再用雙手摁住他的雙肩,讓後背抵在牆上。
江硯聞眉尖輕輕一挑,慢悠悠摘掉腕錶,眉眼染上笑意,「不餓?」
我笨拙地去解江硯聞的領帶,「我想補償你。」
他按住我的手,眼中染上層層污濁,
「蕎蕎,我胃口大得很,尤其沒喫飯的時候,脾氣可不太好。」
「哦。」
我隨意應着,手上動作不停。
「待會我可不會像現在這樣好說話。」
我羞惱地瞪他,完全不理會他的警告,「你這個領帶怎麼打不開啊?」
江硯聞突然反客爲主,五指划進我的髮絲,扣住後腦壓向他的脣。
炙熱的觸感舔舐着我脆弱的感官,像火苗,貫穿心底,起先是電擊般的酥麻,進而轉化爲癢。
他扣住我的手指,引導我解開領帶,隨後,慢慢向下,來到腰帶的位置。
「蕎蕎,我只教一次,以後打不開,我也不會幫你。」
隨着一聲清脆的金屬扣撞擊聲,我早已陷入被子中,因緊張而微微喘着。
四肢再次失去了力氣,軟成一灘水。
江硯聞似乎並不打算饒過我,將我的手摁在自己身上,學着粉絲的稱呼,
「太太,男主的身上要不要加點細節?」
我面色紅潤,眼眶裏泛着水光,「加什麼?」
他眼神意有所指,「你自己親自體驗過,難道不知道嗎?」
我忙不迭點頭。
他繼續問:「那女主呢?」
「嗯?」我的聲音細弱的如同貓叫。
他節奏緩慢,帶動着我遲鈍的思緒,一點點引向早已佈置好的陷阱。
「不如就拿你做原型,好不好?」
我似乎要被大海淹沒,大腦宕機,支支吾吾地答應了他。
江硯聞親了親我,「很好,太太,我喜歡純潔的小白兔,記得畫出來。」
後背已經被他的大手佔領,順着一滑,我便軟成一灘水。
江硯聞滿意了,在我耳邊道:「太太欠我的新婚夜,今晚補上吧。」
-7-
由於遭遇網絡暴力,我幾天不敢出門。
江硯聞給我辦了新的手機卡,又換了一部新手機,裏面只有幾個親朋好友。
他把自己設成了置頂。
傍晚,我接到他的微信:「今晚帶你聚餐。」
「有誰啊?」
「科室同事。」
我猶豫了,他似乎怕我不答應,補充道:
「餐廳環境不錯,人比較少,我晚上要喝酒,你不去,沒人領我回家。」
他成功說服了我。
一個小時後,我出現在小區樓下。
穿了江硯聞送我的淡黃色連衣裙,優雅裏帶着點俏皮,長髮用夾子固定在腦後,無名指上戴了我們的婚戒。
江硯聞從車裏出來,眼神在我身上打量個遍,彷彿在拆一件精美的禮物。
我小跑過去,「你同事呢?」
「已經過去了。」他扶住我的後頸,在脣上親了一口,「很漂亮,晚上我會注意的。」
我倏然縮起脖子,躲避他熾熱的氣息,「你幹什麼呀……」
江硯聞愉悅地笑出聲來,拍拍我,「上車。」
市中心還是一如既往地堵車,車窗半開,溫柔的晚風吹進來,抑鬱的心情緩解了許多。
「我把手機交給技術偵查部門了。」江硯聞等紅綠燈的空擋,遞給我一隻冰激凌,「我們等消息就好。」
我想過江硯聞幫我的方式,可能是找到白阿喬,然後跟她談判,達成和解。
可是我沒想到,他竟然直接將手機交給了警察。
查到白阿喬的 IP,以藍底白字的通報,結束這場瘋狂的輿論戰。
四周車水馬龍,江硯聞半倚在斜陽的餘暉裏,目光溫柔:
「當被金錢矇蔽了頭腦,對錯就顯得不再重要,這很正常。」
「但我想讓你知道,這世上仍有善惡對錯,我來做那個挑明善惡的人,你什麼都不要怕,只管好好看着。」
我突然想起相親當天,江硯聞坐在對面,對我說:
「結婚後,我會履行身爲一個丈夫的責任和義務。我很忙,也許給不了你足夠的情緒價值,但我會盡力。」
也許就是那句話打動了我。
真誠直白,始於感動。
出差回來,則是出於對皮囊的喜歡和追求刺激的天性。
而這一次,在半落不落的餘暉裏,我愛上了這個人。
這是一種深入到骨子裏的衝動,想和他長長久久地走一輩子。
紅燈閃爍幾下,跳轉到綠燈。
車流像蠕動的毛毛蟲,緩慢前進。
到達餐廳時,屋裏烏泱泱坐了一堆同事。
看見我都分外激動,紛紛站起來迎接。
我尷尬地摸摸頭髮,「大家好……我叫白蕎,是江醫生的愛人。」
衆人起鬨,「江硯聞,以前滴酒不沾,這次可沒借口了啊!」
江硯聞笑了,「家屬在,悉聽尊便。」
聚餐沒我想象中的嚴肅,往日裏不苟言笑的醫生們,此刻嘰嘰喳喳吵成一團。
期間少不了灌江硯聞酒。
他來者不拒。
我擔心都望着他,在桌子下面偷偷捏他的手,「你還好嗎?」
江硯聞反牽住我的手,沒有放開,表面上照舊與別人談笑風生。
突然,我聽到有人提許岑,望過去。
「許岑沒有來嗎?」
江硯聞的同事驚訝道:「你認識許岑?」
我點頭,「見過一次。」
那人嘆了口氣,「前幾天被人打了,就是江硯聞的老患者,在家養傷呢。」
難道是那位堅持送玫瑰的年輕女孩?
江硯聞攥緊了我的手,低頭在我耳邊說:「蕎蕎,我和她沒什麼。」
我當然相信他,只是有些心有餘悸。
「她爲什麼打人啊?」
江硯聞的同事笑着說:
「大概是過於癡迷江硯聞了吧,像個瘋狂的粉絲。許岑工作上和江硯聞有交集,人又漂亮,被人盯上也說不準。」
「別嚇她。」江硯聞捏捏我的手心,眼神迷濛,「蕎蕎,該回家了。」
我點點頭,扶着他起來,對大家說:
「不好意思啊,我們先走一步,今天多謝招待,改天大家來家裏做客。」
大家都是熟人,也沒有硬留人的習慣,幫我把江硯聞扶上車,叮囑我一路小心。
車駛出餐廳的小院,江硯聞仰躺在座背上,閉着眼。
「她真的糾纏你很多年了嗎?」
我沒忍住問道。
江硯聞半睜開眼,側頭盯着我,
「不算糾纏。她家庭不幸,我當時看她可憐,就墊付了一筆醫藥費,之後,大學畢業,她有了工作,開始隔三茬五給我送花。」
「有沒有可能是她?」
江硯聞思考了一會兒,「據我所知,她並沒有繪畫功底。」
也對,我練了好多年,才小有所成。
完全沒有繪畫功底的人,怎麼可能盜完圖之後,又進行了修改,甚至模仿我的畫風創造出第二幅。
事情完全沒有頭緒,我甚至想過,可能是對家找來的槍手,來拖垮老大的實力。
車停在樓下,只剩不遠處的一盞小燈還亮着。
我突然發現江硯聞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手機屏發出微弱的光,我好奇地湊過去,發現他正在翻我以前的漫畫。
男女主剛好也在車裏。
他眉眼低垂,「蕎蕎,試過嗎?」
要是往常,江硯聞絕對不可能說出這種話。
在酒精的麻痹下,我稍一愣神,江硯聞便將我橫抱過去,掌住我收在連衣裙裏纖細的腰。
「你瘋了……」我羞赧地撐住他。
江硯聞不容拒接地按下我的頭,以便吻住我:「是啊,血氣方剛,瘋了。」
我預想中的婚後生活,是平淡如水,而然現實的婚姻生活,屬實有點喫不消。
沒過多久,許岑給我打了個電話。
說要請我喫飯。
我有些詫異。
許岑在電話裏說:「偶然得知你是有名的漫畫家,我朋友特別喜歡你的漫畫,一直想見見你。」
正好,許岑生病的事,應該去看一看。
趁着江硯聞上班,我打車去了許岑家。
她家住在富人區,人比較少,我站在一棟別墅前,不確定地摁響了門鈴。
許岑親自跑出來給我開門。
記憶中白皙的臉,此刻糊了一塊小小的紗布,就在她腮那裏。
「你的傷口怎麼樣了?」
許岑摸了摸,無奈笑道:
「沒辦法,慢慢養唄。今天不說這個,我姐妹要親籤,你可一定要給啊。」
許岑家的別墅很大,剛進屋,就有人遞上拖鞋。
茶几上早已堆了不少漫畫書,許岑滿含歉意地遞上筆,「不好意思啊,有點多。」
「沒關係。」
在這種時候還能繼續喜歡我的,我心懷感激。
許岑給țŭ̀⁺我端來好多點心,盤腿坐在旁邊,認真看我簽字。
天氣熱,我一直沒喝水,有點渴。
許岑似乎突然察覺到了我的窘迫,突然跳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太興奮了!可以過來幫我一下嗎?茶盤太大,我端不過來。」
我點點頭,揉了揉痠痛的胳膊,起身時,手機突然亮了,是江硯聞給我發來的語音。
許岑提起滾燙的沸水衝入茶壺,有些喫力地端起茶盤,我見狀匆忙往那邊走。
又割捨不下江硯聞,貪心的拿起手機,點開語音,邊走邊聽。
誰知他的第一句話就是:「離許岑遠一點。」
我下意識頓住腳。
原本照這個速度,我已經走到許岑面前了,可因爲江硯聞的提醒,我晚了一步。
當許岑鬆手,茶盤落地的那一刻,盛滿熱水的茶壺錯過我的手臂,在地上迸濺開來。
下一刻,滾燙的熱水盡數潑在我腳背上。
短暫的麻木後,劇烈疼痛瞬間ťŭ⁾席捲了我的大腦。
我咬着牙,冷汗刷就淌下來。
許岑遠遠站着,沒有說話。
旁邊的保姆阿姨第一個叫出聲,「哎喲,燙着了,快點用涼水衝!我叫車送你去醫院。」
江硯聞的電話打進來,我接起,扶着大理石吧檯,動都動不了,更別說衝了。
「喂,蕎蕎,你從許岑家離開了嗎?」
我憋下生理性的淚水,搖搖頭,「沒……我燙着了……」
那頭呼吸一窒,「等我。」
許岑冷眼看着保姆忙忙碌碌,一言不發地上樓。
我等了好一會兒,突然從外面闖進一個人來。
江硯聞白大衣都來不及脫,將我抱起,坐在吧檯上,扯住兩條腿,就摁進旁邊的洗手池裏,水流打到最大。
冰冷的水流減緩了皮表的灼痛,我經歷短暫的蒙圈之後,突然沒出息地哭出來。
江硯聞憋了半天,突然低罵一聲,「你看見熱水不知道躲嗎?」
「我躲了,沒躲開。」
近乎委屈的語氣。
江硯聞額頭的青筋暴跳,差點沒被我氣死。
最後他深吸一口氣,跟阿姨要了一塊冰摁在通紅的皮膚上,重新將我抱着,一路走出門。
車停在門口,還沒有熄火。
他把我塞進副駕駛,繫好安全帶,一言不發地繞過車頭,上車關門。
江硯聞似乎還在氣頭上,我不敢說話,一邊憋着委屈,一別忍着疼,只剩淚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車穿過湧動的車流,很快到達了醫院。
江硯聞穿着白大衣,揹着一個狼狽的我,分外顯眼。
急診的醫生認出了他,打招呼:「哎,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我家屬,燙傷。」他言簡意賅,「簡單處理過了,起了水泡,需要包紮一下。」
醫生簡單看過之後,待我去處置室包紮傷口。
被人用輪椅推出來時,江硯聞正倚在玻璃門外,跟人打電話。
側臉是我從未見過的冷峻Ŧûₒ,薄脣緊抿。
隨着距離縮短,我聽見他冷冽的聲音:
「我不接受和解,她對我太太造成的傷害無法通過道歉和賠償來彌補。」
「江硯聞。」我輕輕叫了他一聲。
他瞬間低頭,明顯注意力還在電話裏,但動作自然地蹲下來,替我整理好裙襬。
他顯然沒有接受對方的建議,掛掉電話。
抬眼跟我四目相對。
我小聲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江硯聞摸了摸我頭髮,指尖摸過我泛紅的眼尾,「還疼嗎?」
「有點兒……」我笑着朝他伸出胳膊,「但是幸好你來了,不然我會更疼。」
江硯聞眼底的濃墨劃開些許,轉身蹲下,「走,揹你回家。」
-8-
後來,我才知道,許岑原本想將整盆熱水倒在我手臂上,毀掉我的手。
幸好江硯聞提醒及時,避開一場橫禍。
養傷期間,我接到了老大的電話。
「蕎蕎,白阿喬被警方抓走了。」
其實許岑是當天被帶走的,江硯聞的態度極其堅決,不接受和解,剩下的交給國家相關部門處理。
我簡單地寒暄幾句,再也沒有了以往的熱絡。
老大似乎也察覺到我的疏遠,有些尷尬,簡單囑咐幾句,就掛掉了電話。
我打開了很久沒登錄的個人主頁。
突然就被艾特進一個話題:給小喬太太道歉。
白阿喬的新聞鋪天蓋地。
非法竊取他人信息,已被拘留。
世界上總也不缺消息靈通的人。
「據說報警人是小喬太太的愛人,白阿喬是他同事。」
許岑從大學時期就暗戀江硯聞,由於長期缺愛,性格上有些缺陷。
但誰都沒料到,她會在江硯聞的手機裏植入病毒,通過長期窺探他的私生活,來滿足自己的私慾。
後來,江硯聞跟我結婚了。
這個消息徹底擊垮了她,許岑固執地認爲,是我搶走了江硯聞,於是密謀展開一場報復,讓我身敗名裂。
據說她情緒十分激動,要求見江硯聞一面。
江硯聞沒有答應。
後續許岑可能要接受心理治療,醫院也已經將她辭退。
漫長的夏天接近尾聲,我的漫畫終於登錄了各大平臺,這場風波無疑爲它賺足了熱度。
由於男主的形象過於鮮明,江硯聞很快就被人扒出來,還有粉絲帶頭嗑起了真人 CP。
在結束趕稿的一天清晨,我趴在馬桶裏吐得昏天黑地。
江硯聞剛下夜班回來,僵在門口。
「蕎蕎,怎麼了?」
他衣服都沒脫,把渾身虛弱的我從馬桶上扶起來,餵了點水。
胃裏噁心勁擋都擋不住,我眼前發昏,頭暈目眩地栽倒在牀上,發誓自己再也不熬夜了。
客廳傳來防盜門開合的聲音,接着,江硯聞拎着一個塑料袋走進來。
「蕎Ťũₒ蕎,驗一下。」他臉上掛着值完夜班的憔悴,但眼神很亮,透着隱隱的興奮。
我狐疑道:「不能吧……我有月經不調。」
但江硯聞盯着我,沒動。
結婚後,他對我的經期瞭如指掌,我嚴重懷疑,這個男人用了什麼特別的手段,有效備孕。
從廁所出來時,我傻愣愣地走到江硯聞面前,舉起東西。
顯而易見的兩道槓。
喜悅還沒升起,江硯聞突然意識到,自己下夜班的福利沒有了。
我第一次在他臉上看見了矛盾的表情,笑得前仰後合。
他不甘心地摁着我,狠狠親了半天,才一言不發地去廚房做飯。
我趴在被窩裏,跟雙方父母彙報了這個天大的喜訊。
掛掉電話,我突然發現朋友圈更新了。
萬年不發一條動態的江硯聞,罕見地曬了張我的睡顏照,配文:白蕎有喜,我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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