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娶了當朝公主

  我娘死後一年,我爹帶着我娶了公主。
  他們說她爲了得到我爹,害死我娘,還把我養成了不學無術的草包。
  我曾經非常恨她,可是當我被別人欺負時,她告訴我:
  「別怕,直接打回去,本宮給你撐腰!」
  當我要被送去和親時,她將我護在身後:「本宮願領兵出征。」
  後來,儲君昏庸無道,皇子之間爭權奪利,將朝堂搞得烏煙瘴氣,她問我:
  「阿槿,想不想當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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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五歲那年,我爹高中狀元,派人接我和我娘進京,可是我們到京城沒幾天,我娘就慘死。
  後來,我爹娶了公主,帶着我一起住進了公主府,我還得了個郡主的頭銜。
  公主與我娘完全不一樣,我娘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溫柔細膩,能歌善舞。
  而公主很威嚴,帶着壓迫感,高貴端莊,往往只要她往人羣中一站,就能鎮住全場。
  我從來不肯改口叫她母親,每次都是和其他人一樣,喚她公主,她不以爲意,只是淡淡地點點頭。
  府裏的老嬤嬤們讓我嘴甜一些,只有把公主哄好了我的日子才能好過。
  可是我從來學不會討好別人,更牴觸叫別人母親,生我的纔是我母親,她已經死了,死在了我面前。
  雖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但我和她很是生疏,除了必要的請安,我們基本不會打照面。
  我的生活,都是由我爹安排。
  他爲我請了最好的女先生,教我琴棋書畫舞蹈音律,我一個都學不會,也不感興趣,經常把先生氣得直跺腳。
  我爹對我也很失望。
  我的身份在皇室,很是尷尬,雖然有郡主的名頭,但誰都知道我只是個水貨。
  皇室長大的小孩,打小都是人精,人前懂事有禮,人後尖酸惡毒。
  在公主面前,他們都對我笑得天真無邪,只要我爹和公主不在,就露出爪牙,挖苦我是個拖油瓶。
  尤其是太子家的小女兒魏櫻,與我一般大的年紀,總是用最燦爛的笑臉,對我說出最惡毒的話:
  「聽說你連琴都不會彈?夫子都被你氣跑了?真的有你這麼笨的人嗎?
  「好奇怪額,你都沒有我們皇室血脈,是怎麼好意思當郡主的?喔,我知道了,是靠你爹賣身得來的。哈哈哈,你說,你爹跟那些小倌妓子有何區別?
  「我的公主姑姑啊,最喜歡美男了,別以爲你爹得了她的青眼就高枕無憂了,等她玩膩了,你們就要倒黴咯。」

-2-
  宮宴上,別的同齡人都能歌善舞,逗得皇上哈哈大笑,而我只能侷促地縮到一邊,努力做隱形人,但魏櫻並不會放過我。
  當聖上問起「孩子們都表演完了嗎?」時,魏櫻站了出來,臉上堆着甜甜的笑,指着我:
  「皇爺爺,槿姐姐還沒上臺呢?槿姐姐,你今天要大家亮什麼絕活啊?」
  明知道我什麼都不會,她故意點我的名,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年幼的我,只得咬着嘴脣,將頭低到塵埃裏,心裏難過得要命。
  原本我也是被捧在手心裏的孩子,若不是公主非要嫁我爹,我就不用來皇宮受這份屈辱。
  我恨京城的一切,原本我們在江南,那麼快樂。
  魏櫻像個不諳世事的孩童,歡快地催促着我上臺表演:
  「槿姐姐,皇爺爺讓你表演呢?
  「你說話呀,快說說你會什麼?
  「別害羞呀,我不信你什麼都不會。」
  「她就是草包,別叫她了。」有人嗤笑道。
  她揚着頭,若有所思:「你怎麼能什麼都不會呢?」
  連公主也好奇地打量我問我爹:「阿槿,她真的什麼都學不會?」
  我爹羞愧地搖搖頭:
  「除了寫字讀書,別的才藝都學不進去,這孩子性子也不知道像誰。」
  公主倒是無所謂的樣子,拍了拍我的肩膀:
  「沒事,這些東西都沒用,不愛學就別學了,又不靠這個喫飯。」
  我爹有些急了:「那怎麼行呢?別的姑娘都樣樣出衆,就她丟死人。」
  「有什麼丟人的?本宮也不會,唱歌跳舞?又不是戲子靠這個過活。」
  說完,她對着連連發問的魏櫻說道:
  「阿槿對這些都沒有興趣,以後你請她表演時,要經過她本人同意,你沒問阿槿會不會願不願意,就大聲嚷嚷叫她上臺,這顯得你很沒有教養,也浪費大家的時間。」
țűₚ  公主說這話時,雖然臉上帶着笑意,卻有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魏櫻吐了吐舌頭:
  「知道了,公主姑姑。」
  雖然公主爲我解了圍,可是我什麼都學不會的事,還是傳遍了整個京城。
  我也常常問自己,是不是真的很笨,我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也不知道能學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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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有一次我隨我爹去校場接公主,我站在門口,她一身勁裝騎着馬,英姿颯爽地奔馳在校場,挽弓射箭,看着她瀟灑的動作,我身體裏的血液沸騰了。
  我看得目不轉睛,她下馬後面朝我們走來,見我死死盯着她手裏的弓,笑問:
  「阿槿也對射擊感興趣?」
  我點了點頭,忐忑地望着她:「我可以試一下嗎?」
  「可以,不過我這把很重,你拿不起。」
  她將弓放在桌上,我試着搬起來,卻紋絲不動,她笑道:
  「還真是個倔的,非要自己試試,你有興趣的話,我讓人給你打把小的。」
  我以爲她只是隨口說說,後來她卻真的拿回了一把小巧的弓和配套的小號的箭,我欣喜若狂。
  她特意請了一個師父教我,見我學得有模有樣,就開始每日帶着我去校場練習,除了射擊,我還學會了騎馬、劍術和刀法。
  我爹一開始見我要學習這些,很是不情願,他覺得女子就應該彈琴繡花,可是公主卻說:
  「你說的這些,本宮都不會。」
  雖然我還是人們口中的草包郡主,宮宴上,還是被取笑不學無術,可是我已經不在乎了,因爲校場上的師傅們都誇我是難得的天才,連公主見了我的劍術後,也讚不絕口。
  公主說得對,我是獨一無二的,我會的他們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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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宮裏,十皇子魏巖嬉笑着問我:
  「沈知槿,聽說你會點三腳貓的功夫?敢不敢跟小爺我試試?」
  魏櫻他們幾個,則圍在魏巖身邊,看好戲似的打量着我。
  只比功夫,我肯定不怕他,只是他母妃是劉貴妃,是近些年來最得寵的妃子。
  魏巖是聖上最小的孩子,深得聖心,非常跋扈,以往也經常欺負我。
  我想徵求公主的意見,她此時卻不知道去哪了,我正四處張望尋找她的身影,卻沒想到十皇子趁我不注意,朝我衝過來一腳飛踹。
  他長得又高又胖,一身蠻力。
  我被他踢倒在地,我的膝蓋磕在石頭上,手掌也擦破了皮,疼得我冷汗直流。
  其他人都「哈哈」大笑,大罵我是廢物:
  「原來笨蛋就是笨蛋,習武這麼久,還是這麼弱!
  「真差勁,以後學你爹,去賣好了!」
  看着他們幸災樂禍的嘴臉,我將牙關咬得死死的,攥緊了拳頭,竭力壓制住心中的憤怒。
  「起來,打回去!」
  公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站在我的身後。
  我扭頭望着她,跟她確認:「真的可以打?」
  「往死裏打,有本宮兜着,你怕什麼?」
  得到她的確認,我一個魚打挺翻身而起衝向魏巖,一腳踢在他的小腿骨上,他慘叫一聲,我用力將他一推,他重重摔趴在地。
  新仇舊恨一起算。
  我薅住他的頭髮,將他的頭往地上撞,他被撞得滿臉血污,嚎叫連連,斷了鼻樑,牙也掉了幾顆。
  任憑他如何求饒,我都不理。
  有公主在,其他人都不敢勸架,魏巖的奴才們也只敢眼睜睜看着自己主子被打,魏櫻他們幾個也嚇得目瞪口呆。
  劉貴妃趕到時,魏巖已被我打得嚎叫不止,她朝我大吼:「住手!放肆!」
  公主沒喊停,我就不停,在劉貴妃喫人的目光下,我又在魏巖的背上猛踩幾腳。
  貴妃指揮着身邊的奴才:
  「快,去把那畜生拉開,小小年紀,就會行兇殺人了,快把她拖出去打死!」
  「慢着,我看誰敢?」
  公主緩緩抬起頭,睥睨一切,現場所有人像是被禁錮住一樣,貴妃身邊的奴才也都不敢動彈。
  「嘉榮,你竟然爲這麼個小畜生說話?」
  嘉榮是公主的封號。
  「貴妃慎言,她是本宮的女兒,不是什麼小畜生,貴妃活了這麼大一把年紀,連人話都不會說了嗎?」
  劉貴妃面色震驚,指着公主,連聲說:「好好好。」
  「你只不過是公主而已,好大的架子,竟然縱容外人打我的巖兒,快,快去叫聖上,我就不信,聖上也允許你這麼胡作非爲!」
  沒一會,皇上的龍輦就到了跟前。
  「皇上!咱們的巖兒,快被人打死了!」
  皇上還未走下來,貴妃已雙眼含淚,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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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架勢,貴妃是不會輕易罷休了。
  一個是感情最深的女兒,一個是最受寵的妃子,我也想知道,在皇上心中,到底哪個分量更重一些。
  皇上終於從龍輦上下來:「怎麼回事?」
  「嘉榮她,她縱容沈知槿這個小畜生,將巖兒打得快死過去了,陛下,那小畜生歹毒啊,我的巖兒……」
  皇上蹙起眉頭,看向公主:
  「嘉榮?這是怎麼回事?」
  公主輕輕俯了俯身子,輕描淡寫:「父皇,不過小孩兒打架而已,貴妃娘娘也太大驚小怪了。我像巖兒這般大的時候,已經隨父皇上陣殺敵了。」
  聽公主這麼一說,皇上神色柔和了下來。
  魏巖已經被人抬了起來,滿臉血污,齜牙咧嘴,嘴裏不時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巖兒,感覺怎麼樣?」
  皇上問道。
  魏巖被我打掉了幾顆牙齒,說話嘴巴漏風,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
  「父……父皇,打……死她。」
  邊說還邊指着我。
  公主輕笑道:「中氣十足,還會告狀,看來沒什麼大礙。」
  「嘉榮!巖兒還是個孩子!你能不能別這麼刻薄?」
  貴妃急着護犢子。
  「我可沒見過一百八十斤的孩子,過幾年就能當爹了。貴妃娘娘,我看你還是要好好管管他,打又打不過,還愛惹生非,巖兒這種性子,出門在外容易被人打死。」
  「你……你是在詛咒我兒子!要知道他還是你弟弟!」
  「忠言逆耳,好了,沒事的話,我帶阿槿回去了。」
  公主說完,轉身就走,我連忙跟在她身後,在一衆神色各異的目光中,昂首朝宮外走去。
  原以爲這件事會鬧大,沒想到公主輕飄飄的幾句話,皇上就沒再過問。
  這也讓人更加確信,公主在皇上面前,是獨一份的受寵,任何人都比不了。
  魏巖在牀上躺了三個月,痊癒之後鼻樑還是歪的,牙齒也缺了幾顆。
  這次也起到了殺雞儆猴的作用,他們再也不敢對我嘰嘰歪歪頤指氣使,見到我都躲得遠遠的。
  魏櫻每次遇到我,都會嚇得瑟瑟發抖:「那個壞小孩又來了!」
  她用這種行爲不厭其煩地提醒大家,我就是壞人。
  我的惡名也傳開了,以前只有個草包的名頭,如今「天生惡種」「蠻橫無理」也成了我的代名詞。
  不過我無所謂,繼續去校場,除了習武,還開始學習排兵佈陣,每日都很快樂充實。
  謠言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攻擊力。
  公主說過,他們無法用實力打敗你,只能在嘴巴上佔佔便宜,我深以爲然。
  也有人暗戳戳地說,公主這是故意在捧殺,將一個繼女養得驕橫跋扈又不學無術,對於這類言論,我也是置之不理。

-6-
  儘管臭名昭著,但我十歲那年,還是與崔氏的嫡長子崔閔訂了親。
  這也是我爹和公主深思熟慮的結果。
  我爹目前已官至首輔,公主又得陛下盛寵,我雖名聲不好,但整個京城權貴圈層,Ťůₔ想與公主府結親的比比皆是。
  我及笄那年,兩家的婚事也提上議程。
  只是沒想到,在我的及笄宴上,衆目睽睽之下,崔閔自個兒拿着我的庚帖要來退親。
  「郡主,我要退親。」
  崔閔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現場人都聽見,大家都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和崔閔身上。
  其實,我早就知道他想退親,因爲他最近搭上了魏櫻,魏櫻的性子,自小到大都沒變過,只不過長大後,手段更隱晦而已。
  她明明知曉我與崔閔早已定親,還是故意主動邀請他一起出去遊玩,一見到崔閔,就變得格外天真可愛,總是一臉崇拜地吹捧崔閔:
  「閔哥哥,你好厲害,怎麼什麼都會?」
  當然崔閔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他們倆倒也配。
  但是他在我的及笄宴上當衆退婚,這是故意在打公主府的臉。
  「爲何?」
  崔閔朝魏櫻的方向望了一眼,答道:
  「閔只想找一位溫婉可人的女子共度一生,而不是你這般粗魯不堪的女子。」
  「那你找到了沒有?」
  只見魏櫻搖搖頭,崔閔收回目光:「無。」
  一個多餘的字都不想跟我說的樣子。
  呵,不想當衆承認自己與魏櫻勾搭的事實?我可不會讓他這麼輕易退了婚。
  「你早不退親晚不退親,偏偏挑我及笄宴,你們崔家的家教已淪落至此?」
  讓他挑今日退親,肯定是魏櫻的意思,她最喜歡看我狼狽的樣子。
  崔閔拿出我的庚帖,別過臉去,將庚帖遞給我。
  我並未接:「退親,我不接受。」
  崔閔語氣生硬:「郡主還請自重,莫要死纏爛打。」

-7-
  「放肆!本宮的女兒,豈是你想娶就娶想退就退的?」
  公主原本在隔壁園子裏招待夫人們,不知何時她已回到我們這邊。
  崔夫人急步走向崔閔,拉着他的袖子:「閔兒,快快向公主道歉。」
  崔閔仰着頭,語氣堅定:「讓我與她成親,除非我死。」
  他們母子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公主冷笑一聲:
  「有骨氣,希望你接到抄沒全家的旨意時,也能有這一份硬氣。」
  我和崔閔的婚事,當時請的聖上賜婚,他如今這麼一鬧,不僅打了整個公主府的臉,還打了聖上的臉。
  崔夫人「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不住地磕着頭:
  「求公主饒命,犬子無狀,還求公主放過崔家!」
  崔夫人楚楚可憐,一副弱女子形象,彷彿是公主仗勢欺人欺辱他們家似的,其他的人竊竊私語。
  他們母子的表現,怕是早就串通好的,魏櫻是太子之女,以後太子要是登基,她就是嫡公主。
  對於崔家來說,娶未來皇帝的女兒當然比娶一個公主的養女划算。
  只不過我心裏卻嘲笑他們的愚蠢,如意算盤打得太早了,以後這皇位,誰坐還不一定呢。
  這時,太子妃站起來打圓場,她笑盈盈地看向公主:
  「阿姐,您這話有點過了,崔閔不願意娶,您總不能將刀架到他脖子上逼他,如果是這樣,阿槿也不會過得幸福。崔閔太莽撞但還是年少氣盛,不如網開一面,我給阿槿再尋一門好親事,您看如何?」
  她顯然也知道崔閔和魏櫻的事,她這話,明顯是向着崔家。
  太子當了二十年的儲君,如今地位並不穩當。
  皇上最寵愛的是劉貴妃,貴妃的兒子八皇子和十皇子都已成年,深得皇上的喜愛,八皇子早被封了榮王。
  崔家是簪纓世家,底蘊深厚,魏櫻嫁給崔閔,也算門當戶對,還能拉攏崔氏。
  當然她現在還不敢得罪公主府,畢竟公主大權在握還深得聖心,而我爹更是首輔。
  「太子妃你倒是挺會道德綁架的,崔閔明明是在打公主府的臉面,雖少年氣盛,但要這麼輕易放過,皇家的威嚴何在?」
  站出來說話的,正是榮王妃,如今榮王與太子明爭暗鬥,勢同水火,她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得饒人處且饒人,崔閔固然有錯,但罪不至死,要不然罰他去羽林軍,阿姐也好教育他。」
  京城十萬羽林軍都由公主掌管。
  皇上知道,總有一天皇子們會爲了皇位爭得頭破血流不顧親情。
  但公主不一樣,公主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他親自教導,而且帶着一起上戰場,父女倆感情深厚,他將京城以及自己的安危交給了公主。
  聽到太子妃這句話時,我都差點笑出聲來,這算盤打得倒好,崔閔還未與魏櫻成婚,太子妃就開始藉着崔閔染指羽林軍了。
  「太子妃,你當大家都是傻子呢?你句句都在爲崔家說話,崔閔這麼堅定地與阿槿退婚,莫非是和魏櫻好上了?」
  榮王妃作恍然大悟狀:「難怪,這幾個月我時常碰到魏櫻和崔閔一同出門!」
  「這可真有意思,太子妃家真是好教養,教唆自己女兒撬別人的未婚夫!」

-8-
  榮王妃這麼一嚷嚷,所有人看魏櫻和崔閔的目光變了。
  這個世道,對女子的私德相當看重,饒是魏櫻身份尊貴,她還是被烙下了「勾引別人未婚夫」的烙印。
  這個標識可比我這蠻橫草包的頭銜嚴重多了。
  從此在衆人眼裏,她就是一個不守婦道的浪蕩貨。
  大家對着她指指點點,低頭竊竊私語。
  她站在那裏,臉漲得通紅,眼中含着瑩瑩淚光,不住地爲自己辯解:「我沒有。」
  榮王妃窮追不捨:「沒有?那方纔我都見了,你和崔閔還眉來眼去情意綿綿的。」
  榮王妃的話半真半假,崔閔跟我說話時,確實一直在用眼神徵詢魏櫻的意見。但要是說情意綿綿,我倒沒發現。
  這時,下面有人接茬:
  「確實,我說崔閔怎麼老往魏櫻郡主那邊瞧呢。」
  魏櫻恐怕沒有想到,她一心想搞砸我的及笄宴給我難堪,沒想到這麼快就反噬到自己身上。
  「榮王妃,你少血口噴人!憑空污衊女子清白,你可真歹毒!」
  太子妃見女兒受辱,馬上進行反駁。
  「污衊?」榮王妃笑得燦爛,她招了招手。
  她身邊的侍女捧上一條黃色手帕,她拿起手帕,看了又看,揚起來:
  「櫻櫻,這帕子是你的吧?」
  榮王妃有備而來。
  魏櫻平時極愛表現,經常在帕子上繡幾句酸詩,東宮的帕子以黃色居多,有獨有的標記。
  榮王妃對着帕子上的字,開始念起來:
  「贈閔郎,青草萋萋綠滿汀,畫船簫鼓晚風腥,客邊無限關心事,獨對秋波數點螢。」
  魏櫻衝上去,將帕子搶了過去,想要撕爛,誰知帕子太結實,撕扯了幾下還是完好的樣子,她又氣又急,將帕子揉成一團。
  她的這一系列動作,更是坐實了她是作做賊心虛。
  「哎,我還沒看完呢。」
  榮王妃抱怨道。
  「好了,夠了!」
  公主適時出聲,現場安靜了下來。
  她的目光銳利,被她掃視到的人,紛紛低下了頭。
  「太子妃,魏櫻,你們怎麼說?」
  「阿姐,這怕是誤會。」
  太子妃聲音不復之前站出來爲崔閔說話時的響亮,有點底氣不足。
  「誤會?」
  公主冷笑一聲:
  「阿槿的及笄宴就這麼一次,你們一個個好本事,來這兒尋釁滋事?」
  「阿姐,我們願意補償。」
  太子妃硬着頭皮回道。
  「公主,對不起,都是崔閔的不是,實在抱歉,對沈姑娘造成的傷害,我們願意彌補。」
  崔夫人一副願意花錢息事寧人的樣子。
  「賠償?彌補?行啊,讓太子和崔家家主來跟本宮談。」
  一場及笄宴不歡而散。

-9-
  回房之後,公主將我叫了過去。
  她試着勸慰我:「其實男人,就是那麼回事,你還小……」
  「公主,我一點都不難過,我又不喜歡他,只是覺得丟面子。」
  她舒了一口氣:「你不喜歡他就好,此事你想要什麼補償,我儘量滿足你。」
  我想了想,我能要什麼呢?我什麼都不缺。
  「公主,我沒有要求,您自己決定就好。」
  幾日後,崔閔被崔家押着來負荊請罪,在公主府門口跪了三天三夜,磕得滿頭是血,幾度暈死過去。
  東宮那邊,也送來了豐厚的禮品,各種珍珠瑪瑙稀奇玩意琳琅滿目。
  公主從禮品中隨意拿出一顆碩大的東珠掂了掂:
  「就這?魏珣看來沒誠意啊,一筐小玩意就想打發本宮?
  「拿回去吧,本宮嫌寒磣。」
  搬運禮品的太監顫顫巍巍,跪倒在地:
  「這可是東宮最珍貴的禮品了。」
  「行吧,那你就給他帶句話,他的那個銅礦,本宮覺得不錯。」
  太監滿頭大汗,支支吾吾:「奴才會稟報給太子爺的。」
  不知道他們最後如何商議的,公主終於答應了退婚,拿回了各自的庚帖和婚約書,並約定以後各自嫁娶,互不相干。
  公主叫了我過去喝茶,她不愛琴棋書畫,只對茶道情有獨鍾,每次必定自己親手炮製和烹煮。
  她遞給我一杯雪山玉茅:「我同意退婚的事,你已經知曉了吧?」
  「嗯。」
  「你就不想問問,我爲什麼同意?」
  我笑問:「公主從崔家拿到了礦產?」
  「嗯,還真瞞不過你。你猜猜,我拿的是哪個礦?」
  「青州那個鐵礦。」
  我脫口而出,青州那個鐵礦,但夠開採百年沒問題。
  「你好沒意思,怎麼一猜就中?」
  我點頭道:「沒想到我這麼值錢。」
  她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值個屁,有本事給我搞個金礦來,我可是問崔術那個老匹夫要拿金礦了,他不給。」
  「金礦拿在手裏燙手,不如鐵礦。那東宮那邊?」
  「太子那邊,可是精得像猴,好說歹說,割了半個縣給我,還窮得叮噹響的縣。」
  「眭縣?」
  「又被你知道了。」
  「窮但礦產多啊,看來,收穫不少嘛。」
  睢縣很窮,但是我卻知道那邊產猛火油,那可是寶貝。
  及笄宴,明面上,公主府丟了面子,東宮和崔家失了名聲,魏櫻更是被打上了浪蕩女的標籤。
  相比之下,我這個被退婚的受害者,倒是沒幾個人議論了。
  太子急着拉攏世家的消息,已被皇上知曉,最近皇上沒少敲打他。
  榮王妃在及笄宴上大殺四方,太子被敲打,很多空缺被榮王的人及時補了上去。
  原本太子在朝堂勢力一人獨大,這次之後,二人的差距相差無幾。
  看上去,榮王是那個受益人。
  可是誰又能想到,公主纔是一切的操縱者呢。
  「你的婚事,目前有兩個人選,魏巖和太子妃孃家侄子。
  「魏巖,是那日過後榮王妃主動提的,前幾日劉貴妃也來找我了。」
  「他還沒被我揍怕?別了吧,我還嫌他長得噁心呢,再說他好歹是你弟弟,按輩分,我可是他外甥,我以後是叫你姐姐還是母親啊?」
  公主白了我一眼:「你不是一直叫我公主麼?」
  我岔開話題:「那個太子妃孃家的,也算了吧。」
  東宮與榮王府勢同水火,公主與我爹又保持中立,誰都不想摻和。
  當初和崔閔定下婚約,也是看在崔家沒捲到奪嫡中來,沒想到崔家老家主死後,新上任的是個眼皮子淺的,任由崔閔與東宮牽扯不清。
  「雖不急着成婚,但還是要早點定下來,這兩個不合適的話,再看看其他的。」
  公主沉思片刻說道。
  「另外,據我所知,崔閔和魏櫻的婚約已悄悄定下,崔家昨天就送去了聘禮,東宮剛被父皇敲打過,還敢在風口浪尖訂婚,我總覺得這透着古怪。」

-10-
  一個月後,魏國與大月國邊境衝突,魏國兵敗的消息傳了出來。
  舉國譁然,魏國一向強大,誰都沒有想到,一直駐守邊境的宋老將軍竟然會兵敗,並且被對方連下三城。
  朝堂之上,爭論不休,有人建議割地賠款和親,也有主戰派要求派人繼續抵抗大月國。
  最終,還是以太子爲首的主和派佔了上風,令人沒想到的是,這次連榮王也支持求和。
  我爹主導的主戰派只獲得少量支持。
  其實理由也很簡單,如今大魏國將才缺乏,連宋老將軍都沒能守住,其他人更是沒有勝算,不如直接認輸,割地賠錢送美人。
  大臣和王公們很快想好了對策,除了被佔領的三座城池之外,額外再賠償白銀一億兩,黃金三千萬兩。
  另外送魏國公主去和親。
  在和親人選上,大家犯了難,皇上的子嗣並不算多,成年的公主只有嘉榮公主一個,而且早已成婚。
  其他的小公主,最大的不過八歲。
  他們只得將人選範圍擴大到皇室宗親,魏櫻也在名單當中,這時太子妃跳出來說:
  「魏櫻已定親,去和親不合適,其實本宮認爲榮嘉公主府的知槿郡主最是合適,大月國民風彪悍粗魯,其他小姐們去都難以生存,知槿喜歡舞刀弄槍又武藝高強,她去大月國,如魚回大海。」
  禮部官員眼睛一亮,將我的名字也添了上去。
  太子妃說完,臉上帶着得逞的笑容看向我:
  「阿槿身爲郡主,是時候爲大魏效力了。」
  我嘴脣勾了勾,沒出聲。
  最後皇室宗親各方權衡,聖上將我封爲玉槿公主,代表大魏去大月國和親。
  聖旨到的那一刻,公主一把接過聖旨,撕得粉碎:
  「和親,本宮絕不允許!」
  她帶着我衝上朝堂理論,衆人皆勸她:「一個繼女而已。」
  「和親也是迫不得已,大魏目前無人可用。」
  「只不過犧牲一個女子和一些錢財,就能保大魏國十年太平,你身爲公主,要以國家爲重,不要意氣用事。」
  公主冷笑道:
  「你們也知道她只是一個女子啊,一個國家的安危爲什麼要一個女子來揹負?你們這些男人還真有意思,都窩在家裏當縮頭烏龜,有什麼權利送本宮的女兒去和親?」
  「可是大魏當下無人可用!」
  「本宮願帶兵迎敵!」
  說完,她當場跪在聖上面前:
  「父皇,請允許兒臣率軍抗敵!」
  皇上也是武將出身,大魏江山,就是他自己打下來的,他內心也是主戰的,但是年事已高,有心無力。
  見到公主請願,他神色激動,當場拍板:「好!不愧是朕親自帶大的女兒!」
  「皇上,不可!」
  年老的太傅大人大聲阻止。
  「閉嘴,誰要是再阻止,朕就抄你們九族!」
  說完,當場宣佈,封嘉榮公主魏瀾爲兵馬大元帥,令其即刻帶兵前去西北抗擊大月國。
  公主接下聖旨和兵符,轉向我:
  「阿槿願意同我一起征戰沙場嗎?」
  我單膝下跪:「沈知槿願意與元帥一道上陣殺敵!」
  從太極殿出來,太子妃帶着魏櫻站在前面,像是有話跟我們說。
  「阿姐,聽說你一把年紀還要出征?」
  太子妃有點幸災樂禍。
  「有事?」
  「只是心疼阿姐,當初若是阿姐同意將阿槿和我孃家侄子定親,她就不會被送出去和親,阿姐也不Ṱŭₛ用再上戰場了。」
  太子妃一臉惋惜。
  「本宮出征不只是爲阿槿,爲的是千千萬萬的子民,我不想我打下的江山被人侵佔,也不想百姓被擄虐。即便沒有阿槿,本宮依然願意重回戰場。」

-11-
  路途遙遠,大軍進行緩慢,我們帶兵來到靖州時,距離出發已過三月。
  此時已是隆冬季節,大雪封路,糧草跟不上,最難過時,我們一天只能喫一頓,還是就着野草樹根一起下嚥。
  向來錦衣玉食的公主,並沒有特殊待遇,與士兵同喫一鍋飯,沒有一句怨言。
  我實在太餓,她笑道:「我給你煮一壺茶吧。」
  我有些驚訝:「哪來的茶?」
  她從樹上捋下一把枯黃的葉子,取了一捧雪,放到陶罐裏,點火烹煮。
  她煮茶的時神色格外專注,像是在烹飪稀世美食。
  「我自小就隨父皇四處征戰,這種日子過得多了,那時候日子更艱難,唯一的樂趣,就是煮茶。」
  水開後,她撒下葉子,晶瑩的雪水染成深褐色,再將葉子撈出來。
  她給我倒了一杯,飢腸轆轆下,一飲而盡,寒冷的身體變得暖暖的,肚子彷彿也飽了。
  我也終於明白,爲何她如此偏愛煮茶。
  冬天是漫長的,西北更是難熬,時間不等人,再拖下去大軍只能餓死。
  她決定先攻下一座城池再說,在查了地圖之後,她將鄴城這個地方圈了起來。
  宋老將軍那邊也休整完畢,那日傍晚,她帶着我們一行先鋒部隊,摸黑潛入鄴城。
  直到子時,敵方交班時間,我們纔開始行動。
  月光下,銀白色的雪將到處照得很明亮。
  公主朝我作了個手勢,說着脣語:「阿槿,看你的了!」
  我一手挽弓一手拉弦,在鬆手的一剎那,無數箭矢齊齊飛向城頭。
  城牆上的守衛紛紛應聲倒地,在另一撥人爬上來想看個究竟時,又被我一把收割。
  如今,我已經是神射手,可以做到百箭齊發。
  在我的掩護下,幾個兄弟爬上城牆,打開了城門。
  而此時宋老將軍帶領的大軍也趕到,天還沒亮,我們已經將守城士兵殺了個精光。
  從他們手中搶了不少糧食,口糧問題,暫時得到緩解。
  後來,我們如法炮製,又陸續攻下了其他兩座被佔領的城池。
  此時快過年了,這也是第一次在外面過年,不過有她在,我沒覺得孤單。
  吾心安處便是家,不知道從何時起,只要她在身邊,我的內心就無比安定。
  雖然我還是客氣地叫她公主,但潛意識裏,她早已是我的家人。
  雖然糧草一直沒到,但是我們靠着攻下三座城池搶來的糧食,熬到了開春。
  大雪融化,陽光燦爛,我們繼續朝大月國挺進。
  其間她爲了救我,受了傷,刀刃沒入她的腹部那一剎那,我只聽得腦中「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公主!」
  我衝過去扶住了她,她咳嗽了一聲:「沒事,我能行。」
  「小心!」
  她抱着我滾到地上,躲開了飛射而來的箭矢。
  我拾起弓箭,發瘋似的朝着對方射去,直到帶的全部弓箭用盡。
  我又扛起大刀,與他們近身廝殺,他們都說那天我像瘋了一般,殺紅了眼。
  軍中醫治條件簡陋,連麻沸散都沒有,她緊緊握着我的手,臉色慘白,出了一身冷汗,硬是沒哼一聲。
  軍醫爲她處理完傷口,她看着我緊繃的臉,輕輕笑了笑:
  「這算啥啊,本宮年輕時受的傷比這嚴重多了。」
  她說的,我信,也是這幾日照顧她,我才發覺她全身都是傷疤,觸目驚心。
  後來我將她留在鄴城,獨自帶領一支軍隊,連續攻下七八座城池,從此,我被冠上「弒神」的名號。
  所到之處,人們皆聞風喪膽。
  直到打到大月國王庭,他們願意割地求和,賠償五千萬黃金,每年向大魏納貢。
  返回鄴城那日,她特意來城門口接我,眼神慈愛:「阿槿,我以爲你爲榮。」
  【我也一直爲你驕傲。】
  我心中默唸,卻還是沒說出口。

-12-
  回到京城,滿城都是歡迎我們的人,甚至還有人打出「歡迎弒神回京」的橫幅。
ƭű̂₀  我爹跟我們說,這一年時間,京城格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聖上已經病了一個多月,目前由太子監國,太子和榮王他們兩人經過一年的爭奪,最終還是以太子勝出。
  目前朝堂三分,我爹爲首的清流文人,以太子爲首的世家大族,擁護榮王的,大多是商人出身的,身份不高。
  慶功宴是皇后爲我們舉辦的,皇上沒有出席。
  太子與皇后坐在主位上,太子妃坐在他的身側,他氣勢十足,以儲君的名義給我們賜酒。
  以往他稱呼公主都是叫的阿姐,如今卻喚公主爲嘉榮。
  魏櫻打扮得花枝招展,帶着崔閔,左右逢源,儼然一副主人的派頭。
  她大概是忘了,這是爲我和公主舉辦的慶功宴。
  「槿姐姐,你們去了那麼久沒消息,我差點以爲你回不來了呢。」
  「讓你失望了,我福大命大。」
  我神色淡淡。
  「其實你要是當初聽從我母妃的建議,嫁給我表哥,也不用出去打仗遭這罪了。」
  「呵,我幸好沒答應嫁給你表哥。我也沒覺得是遭罪,上戰場,真痛快,將敵人的腦袋瓜子砍下來當球踢時,真是酣暢淋漓。」
  我看着魏櫻,目光意味深長。
  她白着臉,捂着嘴巴:「咦,好嚇人!」
  「嚇人嗎?你要知道,大魏國的江山就是這樣打下來的,大魏王朝的建立,就是堆砌在無數屍身和血肉上面的,多少人付出了生命?你享受了他們的付出,卻嫌棄他們嚇人?」
  魏櫻被我說得啞口無言,轉移了話題:
  「我和閔哥哥馬上就要成婚了,到時候槿姐姐可要來喝一杯喜酒纔是。」
  崔閔站在魏櫻身邊,滿臉傲氣,看來他對做太子女婿這件事非常滿意。
  「嗯,祝福你。」
  我神色平靜,魏櫻沒在我這裏獲得滿足感,只得訕訕走開,繼續走去別的地方閒聊。
  此前宋將軍兵敗,太子一家應該是早就得到消息,從鄴城到京城,騎馬要兩個多月,可是用飛鷹傳訊,不到一個月。
  太子定是早我們得到兵敗的消息,從而默許魏櫻慫恿崔閔在我的及笄宴上悔婚。
  又將魏櫻迅速許配給崔閔,避免了和親,確實打得一手好算盤。
  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我們看似被動出征,可是手上卻實打實地掌握了五十萬大軍的兵權,這是我們的底氣。
  並且在軍營這段時間,我和公主在軍中的聲望空前高漲。
  太子和榮王在京城鬥得你死我活,我和公主在軍中收穫人心。
  我們打了勝仗,全國的老百姓都在爲我們歡呼。
  誰更高明,高下立判。

-13-
  公主提出,想去看一看皇上,卻被皇后以皇上身體不適,需要休息爲由拒絕了。
  公主與皇上的感情最爲深厚,當初Ţū́²我們帶兵出去征戰,也是得了皇上極力支持,他不可能不願意見我們。
  看來我們離開的這一年,羽林軍失控了,皇宮都落入太子手中。
  太子旁敲側擊讓公主交還兵符,公主冷笑道:
  「當初你想賣辱求榮,如今卻想從我手中拿到兵權?兵權,你配嗎?
  「要交還也是交還給父皇,而不是你,想要兵符,坐上那個位置再來跟本宮說。」
  公主和太子在宴席上大吵一架。
  回府後,榮王夫妻來訪,榮王說,連他母妃劉貴妃都已一個多月未見到皇上了。
  皇后和太子把持了後宮,皇上的寢宮已經被守衛圍得嚴嚴實實。
  羽林軍原本是掌管在公主手中的,但是公主出征期間,將指揮權臨時交給了她的副手,她的兩大副手,一個負責京城安全,一個負責皇宮,皇宮的都統是李成。
  看來問題出在李成身上。
  榮王想拉攏我爹和公主一起對抗太子。
  公主手中的兵權正是榮王夢寐以求的,榮王母家家世不顯,後來因着貴妃受寵,靠着貴妃的關係才漸漸有了起色。
  榮王嘴巴說幹,許了一堆好處,公主卻表示當下不想摻和進來。
  榮王走後,我問公主,爲什麼不選一個,她只是笑笑:
  「誰當皇帝,本宮都是公主,也只是公主。況且如今說得天花亂墜,誰又能保證他不過河拆橋?
  「人性是最難琢磨的東西,阿槿,你要記住,世上最動人心的就是權力,在權力面前,別說兄弟姐妹,就連父母子女都不可信。」
  公主眼神幽幽,像是在回憶什麼事情。
  第二日,公主將李成與另一個副手姜山叫了過來。
  姜山稟報最近一年的公務情況,看不出異樣。
  李成卻差人來說身子染病臥病在牀,怕傳染給公主,所以暫時不見人。
  不用想,李成肯定有問題,做賊心虛。
  這次離京一年,皇上病得如此之快,導致後宮被太子把持,是我們之前所沒想到的。
  當晚,我貓進皇宮,去查探了一番,皇上的寢宮乾清宮始被守衛圍了起來,守衛森嚴,不時有人巡邏。
  就連路過的小太監,離得老遠都被喝住,查探一番才讓離開。
  回去後將事情稟報之後,公主沉吟片刻:
  「先不着急,讓他們再多蹦躂幾日。」

-14-
  太子和榮王的鬥爭日益激烈,太子處於優勢,但也不是完全佔上風,經常遭到榮王的反撲。
  重陽過後,西南突遇地動,南方的兩個州損失慘重,房屋被毀,死傷無數,正待收割的莊稼全部倒地,糧食顆粒無收。
  地方官員上報到朝廷請求賑災,我爹將奏摺稟報之後,太子和榮王爲賑災人選問題開始開始爭論不休。
  最後是三個派別的人,都派一位官員,互相監督。
  由清流一派的吏部尚書徐大人主導,榮王和太子各派一人作爲副手。
  卻不想賑災物資在運輸途中,遭了劫匪,給災民準備的糧食被搶劫一空。
  徐大人懷疑是有人故意做的手腳,他在奏摺中請求派精兵重新押送物資。
  「這都是本宮的好弟弟啊,將大魏江山交到他們手上,我是一萬個不放心的。」
  公主嗤笑着對我爹搖了搖頭。
  「那又能怎麼辦呢,你其他弟弟恐怕更加不如。」
  「阿槿怎麼看?」
  「公主,太子和榮王都沒有心懷天下,不如考察一下其他的皇子。如今賑災是當務之急,必須先行解決。」
  她微微嘆了一口氣:「只怕沒時間了,父皇撐不了那麼久了,阿槿,你準備一下,可能咱們要去一趟西南。」
  我點了點頭。
  第二日,她和我爹一起去了朝堂,數日後,我們帶着一萬羽林軍,押送了數百車物資,趕往災區。
  一路上,卻是很順利,沒有任何阻攔。
  「難道是本姑娘的名頭太響了?」
  「京城怕是有變。」
  公主蹙了蹙眉頭,心事重重。
  「不如你先返回,我繼續上路,離災區如今也就二百里地。」
  她點點頭,臨行前,將她的護龍寶劍遞給我:
  「此劍,乃父皇所贈,如今借你一用,見劍如見皇上,如有阻礙,格殺勿論。」
  我讓一個身形與公主差不多的侍女,穿上公主的服飾,戴着圍帽繼續上路,公主本人則快馬加鞭返京。
  賑災物資順利交到了徐大人手中後,我留下大多數兵馬,只帶了一支輕騎返回,卻不想,在離京百里地的東風坡,被烏泱泱一羣人攔了下來,看上去有數千人,對我們成包圍之勢。
  「公主,郡主,我們主人請二位留下喝一杯茶。」
  爲首的,是一名老叟,精神矍鑠。
  「請問有何事?」
  「不過是見公主和郡主二位女中豪傑,我家主人心生仰慕,想與二位結交一番。」
  「你們是哪家的人?還是幾家聯手了?結交以後再說,喝茶就不必了,本郡主有事,需要回京,還請莫要阻攔。」
  人羣中走出一白衣男子,是王家少爺王安之,崔王兩大世家歷代交好,王安之與崔閔也是一起長大的。
  看來今日必定有大事發生了。
  他輕笑着對我說:「安之見過郡主,郡主連喝茶這份薄面都不給麼?
  「我保證,只要過了今晚,二位必定安全無恙地返回京城。」
  我緩緩拿出我的大弓。
  「安之早就知曉郡主神射手的英名,怎麼能不防備呢。」
  他揮了揮手,所有人舉起了盾牌。
  看來他們是打定主意是想將我們困在此地了。
  「噢,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
  我從揹簍裏抽出一大把箭,將箭頭點燃,射了出去,箭矢所到之處,都燃起了大火。
  持盾之人紛紛丟下手中的盾牌,忙着撲滅身上的火焰。
  他終於變了臉色:「猛火油?」
  我勾了勾脣:「知道就好。」

-15-
  整個京城的氣氛特別壓抑沉悶,四處死一般寂靜。
  榮王反了,帶着一干死士殺進了宮,他們快速朝皇上的寢宮逼近,闖到乾清宮的門口時,太子的人早已布好天羅地網在等他們。
 ṱū⁴ 乾清宮周圍,燈火通明,猶如白晝。
  榮王打的是解救皇上的名義,讓太子交出皇上。
  雙方對峙中,我爹帶着百官也來到了現場,這是他們二人都沒想到的。
  眼見局勢瞬間變得複雜起來,榮王的死士率先下了手,數名黑衣人朝門口蜂擁而去,強行闖乾清宮。
  皇上被黑衣人抬了出來,看上去精神很差,像個行將就木的老頭。
  兩方人馬打鬥激烈,不知是誰一劍刺在了皇上胸口。
  皇上被刺,無人護駕,太子榮王互相指責是對方動的手。
  我和公主站在不遠處的樓頂上目睹了一切。
  「看吧,這就是本宮的兩個好弟弟。」
  公主嗤笑道。
  太子見時機已到,一聲令下,此前藏在乾清宮後面的兵馬將榮王的人都圍了起來。
  榮王打鬥中被誅殺,黑衣人也盡數被滅,太子這才顧得上皇上:
  「父皇,您怎麼樣?
  「太醫!快叫太醫!」
  「魏珣,別裝了,父皇那一劍,不就是你身邊的走狗親自刺的麼?」
  我和公主齊齊出現在乾清宮門口。
  太子也不裝了,嗤笑道:「魏瀾?你怎麼也在這兒?」
  「奇怪嗎?你以爲能困住本宮?」
  「也好,見着有份,待本宮登基後,定會封你爲護國長公主,怎麼樣?」
  皇上艱難地抬起手,指着公主:「嘉榮,過來,朕有話對你說。」
  我手持寶劍,護着公主走到皇上面前。
  「父皇,您有什麼要交代的?」
  皇上指着寢宮,示意只能私下說,公主推着皇上進了寢宮,我收起寶劍,挽弓搭箭將所有人逼到三丈之外。

-16-
  「父皇,您有什麼要交代的?」
  公主的臉上,並沒有擔憂的神色。
  「好好輔佐珣兒,你要替朕守好大魏國,朕看你這個繼女也不錯,你可以好好培養她。」
  公主面無表情地打量着皇上,沒有出聲。
  「瀾兒,辛苦你了。」
  「父皇,魏珣能力不行,當不好皇帝。」
  「所以朕才讓你輔佐他,你是他姐姐,多幫幫他。」
  「呵,姐姐?皇家還有親情?」
  「瀾兒,不要有怨,爲了大魏的江山。」
  「夠了!魏珣既然沒有能力,那就讓有能力的上,父皇,你看兒臣怎麼樣?你也說過,兒臣的文韜武略都不輸你,憑什麼我是女兒身就不能當國君?」
  皇上瞪大了雙眼,似乎不認識眼前的女兒:
  「你是女子,如何稱帝?再說你也沒有孩子。」
  「沒孩子不打緊,你不是也誇我那繼女了嗎?她就是我的孩子。女子沒有稱帝的先例,那就由我來當第一人!
  「你說你從小最疼我,連打仗都要帶在身邊,實際呢?只不過是怕你的寶貝兒子受傷罷了。
  「我一個女子,一身的傷痕,九死一生,連生育能力都喪失了。大魏的江山有一半是我打下來的,憑什麼我沒有繼承的權力?
  「我娘纔是你的原配,是你的元后,卻沒享一天福,她鄭氏趁我娘懷孕爬上你牀,害死我親弟弟,我娘從此纏綿病榻早早離去,鄭氏卻享了大半輩子的榮華富貴,如今,也是他們該還回來了。」
  「你……你……」
  皇上似乎難以相信,連話都說不利索,指着公主的手抖個不停。
  「皇位,各憑本事。」
  說完,她鐵青着臉,沒再看一眼皇上走出了寢宮。
  皇上瞪大的眼睛,再也沒能閉上,手緩緩耷拉了下來。
  他身邊的小太監哆哆嗦嗦去探他的鼻息,嚇得跪地不起:
  「皇上……皇上薨了!」
  聽到太監的話,太子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又瞬間哭喪着臉,跪拜了下去,帶着哭腔:
  「父皇!」
  喪鐘響起,皇后帶領太子妃等一衆女眷們來得很快,連魏櫻都在,看來今夜一夜無眠的人不止我們這些。
  她們當衆表演着她們的哀痛,哭天喊地。

-17-
  我爹帶着百官走了過來,紛紛朝公主跪下,齊齊出聲:
  「國不可一日無君,還請公主登基!」
  正在哭號的衆人都閉了嘴,目瞪口呆地望向我們。
  太子大怒:
  「放肆!她一介女兒身,如何登基?本宮纔是太子纔是一國儲君!你們是想和榮王一樣的下場嗎?」
  我爹不卑不亢:「治國者,能者居之。」
  「你們要尋死,那就怪不得本宮了。」
  太子朝李成揮了一下手,李成會意,抽出身上的劍,卻被我一箭射中眉心,李成的腦漿濺了太子一臉。
  除了我爹和公主,所有人錯愕地望向我。
  「好大的膽子,竟敢誅殺朝廷命官?」
  「有命纔是官。背主奴才,人人得而誅之。」
  我冷冷地望着太子。
  公主吹了一聲口哨,烏壓壓的士兵朝乾清宮包圍了過來,所有人裝備精良。
  「本宮這二十萬龍虎衛,如何?」
  公主面色譏誚。
  「你竟敢豢養私兵?」
  「以備不時之需嘛,我可是看得清楚,求人不如求己。你到處勾搭世家大族,倒是讓他們來救你啊。」
  太子又氣又怒,臉色變幻不停,他猛地轉向我:
  「你想不想爲你娘報仇?」
  「你想說什麼?」
  太子朝下人揮了揮手,沒一會他們帶來一個人,是我身邊伺候的楊嬤嬤。
  她哭着對我說:「郡主,你的殺母仇人,是公主啊!
  「你爹沈大人當初高中狀元,還長得一表人才,被公主看上,怎知沈大人早已有妻有女,得知你們來京城後,她就讓人強了你娘……」
  「你又是如何得知的?你可有證據?」
  「有有。」楊嬤嬤邊點頭,邊從袖袋裏掏出一個玉鐲子遞給我:
  「你看,這是你孃的鐲子。」
  我看向我爹,我爹點點頭:
  「這是我送給你孃的定情信物,你收起來吧。」

-18-
  我接過鐲子,輕輕撫摸着。
  「郡主,您這回該信我了吧?您是嬤嬤我看着長大的,我還能害你不成。」
  我將鐲子放入口袋,公主望着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沒說。
  所有人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郡主,就是嘉榮公主害死你孃的,你小時候我不敢告訴你,現在終於有機會說出口了,你不知道嬤嬤我守着祕密,憋了幾十年,忍得好辛苦。」
  「額,那倒是讓你辛苦了呢。」
  我緩緩抽出寶劍,面無表情地將楊嬤嬤一劍封喉:
  「這下,你可以安心離去了。」
  「你?」
  太子面色驚恐。
  「我娘死時,我已經五歲了,我不是傻子,我記得一切。」
  害死我孃的, 是太子, 我娘是被太子擄走,第二日清晨回來後衣衫不整,瘋瘋癲癲, 當着我面喝了一碗藥,然後大口大口吐着血, 我怎麼擦也擦不乾淨。
  最後我看着她身體一點一點涼了下來。
  我爹只是不願意投靠他,他就侮辱了我娘。
  「現在該輪到你了。」
  說完, 將太子一劍穿心,他驚恐地瞪着眼睛,看着插入自己胸口的劍,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望向我, 緩緩倒下。
  皇后大哭着跑向太子:「珣兒!」
  公主走了過去, 居高臨下地看着皇后:
  「鄭柔, 這個結局如何?」
  皇后全身抖動着:「你…ṱŭₒ…你好狠毒!」
  一頭撞在一旁士兵的劍上,斷了氣。
  太子以及東宮一干人等, 被就地誅殺。
  魏櫻死前, 驚恐地大聲求饒,一直哭喊着「姑姑饒命, 知槿姐姐我錯了」,完全看不出任何貴女該有的氣度。
  這場宮鬥,由榮王發起, 死傷無數, 皇上太子皆喪命, 其餘皇子年幼難以擔當大任。
  公主魏瀾繼承皇位, 成爲歷史上第一位女帝, 我被封爲皇太女。
  女帝登基後的第一件事, 改革官員選拔制度, 改善科舉制度,削弱世家的權力。
  崔家也因太子之事被牽連很深, 之前在東風坡圍堵我也有崔家的份, 他們是第一個被清算的。
  我帶兵去抄家的那天, 崔閔不復以往翩翩公子模樣, 將頭都磕破了:
  「求皇太女看在以往情分上, 網開一面, 放過崔家。」
  我眼神冰冷:
  「我竟不知, 你我之間有何情分?」
  崔閔望着我,臉色一寸一寸變得慘白。

-19-
  三年後,朝政趨於穩定。
  第一代女帝魏瀾宣佈禪位, 皇太女沈知槿登基。
  我拿着她的詔書,氣沖沖地闖進她的寢宮:
  「才幹了三年,你就想擺爛了?」
  「咳咳, 」她咳嗽了兩聲,「朕Ṱű̂₌這麼大的年紀, 再當下去, 百官讓我擴充後宮, 我這不是有心無力嗎?」
  她看着我笑得意味深長:
  「朕覺得你也到年紀了,你的皇夫人選我都已經幫你備好了。」
  說罷,扔給我一本冊子, 京城所有未婚貴公子的信息都列在上面:
  「喏,喜歡哪個儘管選。」
  「我纔不要!」
  「別客氣,都要也可以的。」
  「去死!都給你好了!」
  「你再說看你爹揍你不?」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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