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後我才知道,古人一點也不好糊弄。
所以我很欽佩上一個穿越女,她也是這本書的女主角。
一手創造自己的商業王國,扶持落魄皇子登上皇位。
功成名就後嫁於愛重自己的世子,餘生是肉眼可見的幸福。
可是,這樣轟轟烈烈的女子,在我穿越過來後,沒有聽到過有關她的任何隻言片語。
我想見她一面。
-1-
我經營着一家包子鋪,正位於孟國公府前街,生意十分興隆。
從常見的醬肉包到蝦蟹灌湯包,幾乎沒有食客不喜歡的。
除了一種。
「老闆娘,你們家的臭包子賣出去了嗎?」
一位食客一邊吸着灌湯包,一邊和我閒聊。
他這話一問出口,熟悉我家包子鋪的人都笑了起來。
「那可不是臭包子,沒聽老闆娘說過嘛,聞着臭……喫着香!哈哈哈!」
有人調侃。
「番國的果子,大家喫不慣正常,賣不出去我就自己喫了。」
我笑眯眯地接過話頭,順手拿過一個榴蓮包子小口吃了起來。
開玩笑的幾個食客一臉敬佩地看着我。
繼續打趣。
「我看你這口味奇怪的包子是找不到第二個喫它的人了。」
「有的。」我堅定地回他們。
有的。
「不信!除非你叫這個人出來,當着我們的面把這臭包子喫下去。」
見我不回答,食客們都以爲我在挽尊。
那賣不出去的包子聞起來像五穀輪迴之物,他們不信世界上還有第二ţũ̂⁻個怪胎能接受。
但是他們不知道。
正是因爲有個人愛喫,所以我才每天堅持蒸上一籠榴蓮餡的包子。
榴蓮是我花重金請求海船從海外買來的。
我開包子鋪的初心,就是爲了等到那個愛喫榴蓮包子的人。
只是兩年過去了,我的包子鋪在京中已經小有名氣。
我卻始終沒有等到想見的人。
-2-
不管是京城本地人,還是京外來的異鄉客。
都會光顧我的包子鋪。
所以我也知道大大小小不少的消息。
但是這些消息中,偏偏沒有我想見的人的隻言片語。
我打聽的人叫薛鳳陽。
是我的穿越者老鄉。
也是一本穿書文的女主。
她性格活潑開朗,燦若朝陽,憑藉着討喜的性格吸引了很多人。
其中有將軍皇子,書生侯爺。
薛鳳陽還樂於助人,她在這個陌生時空幫助了很多人。
隨手幫助路邊的乞丐難民這種事,在她波瀾壯闊的人生經歷中不值一提。
她鼓勵失意的將軍重上戰場。
她用富可敵國的家產送落魄皇子登上皇位。
她陪伴被家人拋棄的侯府世子奪回家業。
故事的最後她愛情事業雙豐收。
薛鳳陽嫁給了自己一見鍾情的孟國公府世子孟靳,生下了一個叫歲歲的女兒。
作爲女主,薛鳳陽可謂人țüₚ生美滿,但她仍然有遺憾。
就是穿越後再也沒有喫到過她上輩子心心念唸的榴蓮包子了。
於是穿越後無所事事的我就在女主家附近開了個包子鋪。
每天蒸一籠新鮮的榴蓮包子,期待和穿越者老鄉重逢。
不管穿越前還是穿越後,我都不是一個能量滿滿的人。
離陽光開朗的女主薛鳳陽近一點,是我的安全感。
也是我在陌生時空的錨點。
但是兩年來,老鄉從未光臨過我的包子鋪。
以防錯過,我還將包子鋪的名字改爲榴蓮包子鋪,希望能引起女主的注意。
可是,薛鳳陽從來沒有出現過。
-3-
包子鋪來了幾個孟國公府的下人。
幾人剛發了月錢,叫了好幾籠葷肉包子打牙祭。
包子做好後我親自給他們端過去。
這幾人常來,看見上菜的人是我,熟稔地攀談。
「趙娘子怎麼親自給兄弟幾個上菜,罕見呀?」
「這幾碟小菜是送給幾位小哥的,我和幾位打探點消息。」
見鋪子里人少,我便大方了一回。
幾人對視一眼,打頭的人問:「咱們和趙娘子也算熟人,府上規矩多,如果能說的咱也不瞞你。」
我鬆了口氣,我問的應該也不是見不得人的事兒。
「我這包子鋪在前街也開了兩年了,隔壁鎮國公府和尚書府的幾位主子都在我家鋪子門口停過馬車,但是離得最近的你們府上的公府夫人小姐,我還不曾見過。」
當主子的自然不會自己親自來買包子。
她們把馬車停在鋪子門口,掀開簾子看一看門口的招牌。
然後指揮着丫鬟小廝進來買東西付錢。
我也能順便記住不少貴人的模樣。
孟國公府的老夫人還有隔房的人我見過不少。
但是孟國公孟靳,自己我想見的孟靳夫人薛鳳陽,從沒有停過馬車。
「我家老夫人管的嚴,不許公爺喫外頭的食物,你沒見過我家公爺很正常。」
他們鬆了口氣,然後目光懷疑地上下打量我。
「趙娘子,你別是想進我家公爺的後院吧?」
我訕訕一笑,沒有否認,等着他們繼續開口。
「趙娘子雖然長相不錯,但畢竟年紀大了,還是老老實實找個商戶人家嫁人吧。而且……」
我緊張地摳着手心。
「而且我家公爺對夫人一心一意,趙娘子死心吧。」
我語速有些快,問他:「你家夫人可是姓薛?」
他們正了正臉色,目光警惕。
「趙娘子問這些做什麼?」
不等我找藉口應付,打頭那人把手伸了過來。
「趙娘子想打聽更多消息也不是不行,不過嘛……」
我忍着噁心沒動。
他把手搭在我的手上。
「我前頭娘子剛去,倒是看趙娘子順眼的很,趙娘子嫁給在下怎麼樣?」
「我這樣問,你就不怕我和你家夫人有什麼親戚關係?」
他把手收了回去。
但是昂起下巴肯定道:「你連我家夫人姓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有關係。」
原來不姓薛,孟靳的夫人不是薛鳳陽。
我果斷站起身。
「誒……小娘子別急,我就開個玩笑……」
看送的小菜他們還沒動,我順手端了回去。
幾人臉色難看。
「哼,不知好歹!」
-4-
孟國公府小人嘴嚴,我多試探了幾次也沒打聽到多少有用的消息。
我的心不斷地往下沉。
難道我不是穿書?
可是這個國家的名字和京城的一切都和書裏的一樣,甚至男主孟靳也是存在的。
我雖然沒有見到過孟靳,但是京中衆人都知道孟靳的名字。
唯一不同的是,他們說孟靳意志堅定能力非凡,從被扔到莊子上的棄子,一路逆襲成孟國公府的當家人。
其中完全沒有薛鳳陽的名字出現過。
他們不知道是薛鳳陽救起快被折磨死的孟靳。
他們記憶裏沒有孟靳迎娶薛鳳陽時的十里紅妝。
薛鳳陽這個人出Ťū́ₜ現過的痕跡被抹去了。
但我知道燦若朝陽的薛鳳陽是真正存在的。
我要找到她!
-5-
宴賓樓是薛鳳陽在京城開的第一家鋪子,也是薛鳳陽商業版圖的起點。
我去見了宴賓樓的掌櫃。
「開包子鋪的趙禾娘子?」
「見過宋掌櫃。」
這個人不是女主親自任命的那個跛腿掌櫃。
薛鳳陽同情弱者,她名下的產業收留了很多無法飽腹的老弱病殘,教他們本領。
這些人都是薛鳳陽的心腹。
眼前這個宋掌櫃穿着富貴,眼裏是高高在上和精明算計。
「一年前我派人去和趙娘子談過購買食譜的生意,當時你沒同意,如今再和老夫談,可不是以前那個價格了?」
宋掌櫃眼裏全是勢在必得。
趙禾的包子鋪經營的比去年更好了。
聽說還得了宮裏貴人的青睞。
如果宴賓樓能獨佔趙禾的經營祕方,必會更上一層樓。
「可以談,但我要見你們老闆。」
宋掌櫃眼裏浮現出不屑。
「趙禾娘子可知道我們宴賓樓的老闆是誰?」
我皺了皺眉,試探道:「難道不是薛鳳陽嗎?」
宋掌櫃撫掌大笑,「你說的是哪位人物?我不曾聽說過!」
「那您的老闆是?」
宋掌櫃身子靠在椅背上,目光嘲弄的看着我。
「我們的老闆只有一個,就是那位!」
他手指頭往上指了指。
皇帝?
我心中不祥的預感不斷加劇。
「我回去考慮考慮。」
宋掌櫃不信自己亮牌後,趙禾還不給自己面子。
他吩咐人:「下次趙娘子再來就不必喊本掌櫃了。
隨便派個人去見她,將價格壓到最低!」
-6-
「娘子等等!」
我失魂落魄地往回走,突然有人在背後叫住我。
是一個臉上有疤的婦人。
看着她眼裏的忐忑,我心裏浮現出希望。
說不定她能給我帶來驚喜,關於薛鳳陽的消息。
找了個沒有人的小巷子。
她開口:「請問娘子和鳳陽小姐是什麼關係?」
我垂下眼,良久後開口:「朋友。」
婦人往後退了一步。
「朋友?」
她冷笑:「鳳陽小姐過去有數不清的朋友,但落難之時,那些所謂的朋友一股腦地散去,現在還記着鳳陽小姐名字的朋友還有嗎?」
「我還記着她,我在找她。」
她反覆審視着我,似乎在確定我是否可信。
最後她扭過頭難過得捂着臉。
「如今我還能相信誰……」
她露出的右手手掌只有四個指頭。
我試探道。
「你是……陸招娣?」
我知道的陸招娣曾經也叫牡丹,是青樓的花魁。
遇到薛鳳陽後被她招攬,爲她打理生意。
她風華無限,唯一的缺陷是小時候因爲父母粗心被老鼠咬掉了一個手指頭。
「我不叫陸招娣。」
「抱歉,牡丹姑娘……」
她露出滿是疤痕的臉,再也沒有了一城花魁的絕色模樣。
「我也不喜歡牡丹這個名字,鳳陽小姐給我起了新名字,我比較喜歡別人叫我陸鳳月。」
她道。
「抱歉……」
她笑了。
「現在我相信你是鳳陽小姐的朋友了!」
-7-
我一路沉默地回到家。
腦子裏全是陸鳳月憤怒和不甘的聲音。
書的結尾是男女主幸福地在一起。
但現實卻是男主的算計多過真情。
薛鳳陽的財富招了別人的眼。
落魄皇子被推上皇位後忘了薛鳳陽傾盡家財相幫的高義。
他開始擔心,薛鳳陽會不會有一天像幫助他一樣去幫助別人。
將他從皇位上趕下去。
他反覆招孟靳進宮,用高位和家族榮耀爲誘。
最終,孟靳選擇了自己和家族。
他抹去薛鳳陽的存在,十里紅妝娶進門的人從薛鳳陽變成了另一個世家女。
從那起,薛鳳陽再沒有從孟國公府傳出過消息。
薛鳳陽的產業被皇權蠶食,心腹被驅趕殺害。
僥倖逃脫的也隱藏身份躲了起來,忘記了將自己從泥潭拉出來的東家和救命恩人。
陸鳳月逃脫後自毀容貌藏匿在宴賓樓附近。
積蓄力量想要救出薛鳳陽。
我還沒有徹底取到陸鳳月的信任。
她並沒有告訴我她們現在的力量有多少,也只肯告訴我這些消息。
不過也足夠了。
我現在要做的,就是想辦法進入孟國公府。
確認一下薛鳳陽的安危。
-8-
「老闆娘,孟國公府的幾個小主子光臨咱家包子鋪了!」
機會來的很及時。
我讓人將幾個金尊玉貴的小主子請入雅間。
跟在小主子身後的丫鬟婆子一臉嫌棄地打量着雅間的環境。
我恭維着她們在另一張桌子上喝茶。
終於將注意力放在幾個小公子小小姐身上。
他們之間年紀最大的看起來也才六七歲。
「少爺小姐們想喫些什麼,葷的、素的、鹹的、甜的包子我們都有!」
一羣小孩稀奇地左右打量,我開口後。
他們齊齊將腦袋轉了過來。
我溫和地對他們笑了笑。
「大膽刁民!」
「你個卑賤之人,怎可直視我等!」
茶水潑了我一臉,隨之而來的是額頭的一陣劇痛。
茶杯被狠狠地擲在我額頭上。
臉上一陣溫熱。
不知是茶水還是額頭破後留下的血漬。
他們哈哈大笑,拍着手鼓掌。
「真好玩~」
一個小姑娘從他們中間走了出來。
走到我跟前,「你身子再低些。」
我掃了她一眼,垂下眼睛將腰彎的更低。
她捏着潔白的手帕,在我額頭的傷口上戳了戳。
「真可憐呀……」
丫鬟婆子圍了一圈,警惕我還手。
「哎呀,你把我的手帕弄髒了,怎麼辦呀?」
她一臉嬌憨,將帕子上的血漬給我看。
其他小孩起鬨:「讓她給你洗乾淨!」
「好吧。」
我伸手去接。
她鬆開手,帕子飄落在溼漉漉的地板上。
我屈下膝去撿,又是一股熱水從頭上澆下來。
小姑娘澆乾淨茶壺裏的水,看着我露出嫌惡的眼神。
「就是你,打聽我阿爹的消息?」
我渾身一震,愣愣地抬起頭。
她是……孟靳的孩子。
我記起書中的番外,薛鳳陽和孟靳婚後生下一女,叫歲歲。
取自——願如樑上燕,歲歲常相見。
「歲歲……」
我喃喃出聲。
「你說什麼?」她聲音尖銳。
「沒什麼,小姐聽錯了。」
「哼,我還以爲你叫我們家狗的名字。」
也許是目的達到了,她不再折騰我。
走之前警告道:「我阿爹只喜歡我阿孃,你老老實實賣你的包子,別整天想着麻雀變鳳凰的美事兒!知道了嗎?」
我老實點頭。
她滿意了,吩咐我:「將你們鋪子裏最難喫的包子包起來,我要帶回去餵狗!」
我將今天依舊沒有賣出去的榴蓮包子打包ŧų²起來。
「這是我們鋪子裏的臭包子,狗都不喫。」
小姑娘很感興趣:「哈哈哈,狗不喫,但比狗賤的東西肯定愛喫!」
一羣人浩浩蕩蕩地離開。
「等等……」
小姑娘目露狠厲,「難道你還不想放棄?」
我連忙搖頭,舉起手裏的帕子給她看。
「帕子洗乾淨後如何還給小姐?」
她冷哼一聲,眼珠子一轉,有了新的折騰人的點子。
「洗乾淨,明日你親自來我家還給我!」
成了。
-9-
我站在國公府大門前。
抬頭看着高高掛起的國公牌匾。
心中全是諷刺。
孟國公府以前是侯府,孟靳是侯府世子。
薛鳳陽幫助四皇子登基後,嫁與孟靳。
新皇感念薛鳳陽微末之時的相助,侯府變成了公府。
可以說沒有薛鳳陽,就沒有孟靳和孟國公府如今的風光。
「你是幹嘛的?」
守門府衛臉色不耐地看着我。
「我們公府大門前只停宗親權貴,賤民不得停留!」
哇塞,你們可真高貴。
「看什麼看,趕緊滾!」
我也沒想從公府大門堂而皇之地進去。
轉身走到側邊府上奴僕進出的小門。
拿出手帕給他們看。
「府上小姐讓我親手將手帕還給她,勞煩你通傳一聲。」
坐在側門旁邊的婆子站起來,上下打量了我一遍。
一臉嫌棄。
「肖想我們公爺的那個女人,就是你呀?」
我沉默不語。
她揮手讓一個小廝去院子裏問話,重新坐了下來。
「等着吧,有人去問小姐了。」
「多謝。」
她冷嗤一聲,看向我的目光更加厭惡。
「什麼東西!先前我侄子想納你爲妾是抬舉你,你還敢把主意打到公爺身上!」
原來上次佔我便宜的孟國公府下人竟是這人的侄子。
「你怎麼不說話,心虛了?我們家小姐最討厭你這樣的女人,等會兒有你好受的!」
-10-
我跟着引路的人進了孟國公府。
一路上依舊是奴僕刻薄的數落。
我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孟國公府的佈局。
孟國公府極盡富貴,路過的每個小院子都精緻異常。
所以在看到一個不țṻ⁾合羣的破敗院子時,我開口問丫鬟。
「公府富貴,爲什麼這個院子如此破敗?」
院子的位置是好的,但房檐落塵、牆皮脫落。
所以才顯得格格不入。
丫鬟對着院子輕蔑地冷哼:「當然是因爲裏頭住的人不招人待見!」
說罷警惕地瞪着我。
「你問這麼多做什麼?」
我垂下眼,「沒什麼,好奇。我們快走吧,別讓小姐等急了。」
丫鬟加快了步伐,將我引進一個三進的小院子。
推開門進入,院子裏全是熱鬧的小孩。
「小姐,賣包子的那個女人帶到了。」
丫鬟通報後便退到了一邊。
昨天囂張的那個小丫頭隨意看了我一眼。
「讓她站一邊等着,等本小姐訓完了狗再教訓她!」
-11-
還是昨天的那羣小孩。
他們以小姑娘爲首,圍着蹲在地上的另一個小姑娘欺負。
成年人身量比小孩高,所以我能看到人羣中被欺負的小丫頭的腦袋。
她頭髮毛躁枯黃,應該是被人用心打理過的,梳了兩個可愛的小包包在頭上。
但現在小丫頭頭髮一半散了下來,被人抓着揪起。
想要讓害怕的小姑娘抬頭。
「小狗不聽主人的話可是要被懲罰的哦,抬起頭!」
小姑娘被衆星捧月,小夥伴們跟着學狗叫羞辱人。
「汪汪汪,要不你學個狗叫,年年就放過你了!」
欺負人的叫年年的小姑娘點了點頭。
「你像昨天那樣學狗叫,本小姐還買臭包子給你和那個賤女人喫。」
「不然就餓死你們!」
「快叫呀!」
原來這就是他們說的訓狗。
他們昨天說要買包子餵狗,是買來逗弄這個小丫頭的。
「真……真的嗎……」
小丫頭終於弱弱地出聲了。
「哈哈哈!真是聽話的小狗!快叫給本小姐聽!」
「汪……汪汪……」
小丫頭垂着頭,緊緊地攥着裙子。
我看不下去了,正要抬腿卻被身邊的丫鬟攔住。
「急什麼,還沒有輪到你呢!」
-12-
孃親說過,人要有尊嚴的活着。
不要學狗叫,不要爬別人的胯。
歲歲從生下來就沒有得到過尊嚴。
所以尊嚴在她眼裏,沒有孃親的開心重要。
昨天年年妹妹又帶這些人來欺負她。
只要她答應從年年妹妹帶來的僕人胯下鑽過去,她就有飯喫。
歲歲和自己的孃親已經好幾天沒有東西喫了。
她知道人沒有喫的會死。
她不想餓死自己,不想自己的孃親死。
那樣她就沒有辦法和孃親在一起了。
所以她照做了。
年年妹妹說她下賤,僕從笑聲刺耳。
但是歲歲不在乎這些,因爲這些都沒有飢餓讓人難以忍受。
等欺負她的人走後,歲歲帶着這些壞掉的包子回到她和孃親的院子。
「孃親孃親,我們有東西喫了!」
歲歲記得孃親聞到包子臭味後露出的神情,和平時很不一樣。
很複雜,歲歲不懂。
但是孃親當時捧着這些包子又哭又笑,晚上難得地沒有被噩夢驚醒。
她還想讓母親開心。
所以年年妹妹說只要她學狗叫,就在給她包子,她確認沒有騙人後就順從了。
什麼都沒有孃親開心重要。
小狗很可愛,所以學狗叫也沒什麼。
歲歲這樣安慰自己。
-13-
「叫大聲一點!」
「汪汪汪!」
周圍鬨笑一片。
「汪汪汪!」
年年笑得捂着肚子。
她問小夥伴:「你們看她是不是一條好狗?」
「大母狗生的小賤狗哈哈哈!」有人附和,笑聲更大了。
「不許辱罵我孃親!」
剛纔還任人欺負的小丫頭突然從地上爬起來。
弱小的身軀像石頭一樣狠狠的撞向那她孃親的那個男孩。
「死丫頭,你敢撞我?給我打她!」
一羣人衝了上去,其中不乏伺候這些少爺小姐的丫鬟婆子。
大大小小的拳頭落在小丫頭身上。
「你母親不是母狗,怎麼生出來你這個小賤狗!」
「你娘勾引年年妹妹的爹爹,就是賤人!」
「你娘來歷不明,說不定就是從窯子裏跑出來的髒女人,所以阿爹纔不喜歡你這個髒女人剩下的髒小孩!」
小孩子說出的話比大人更殘忍,這些惡言惡語像拳頭一樣,紮在小丫頭身上。
「我孃親沒有勾引你爹!是你阿爹欺負我孃親!」
「我孃親也不是髒女人,她很乾淨!」
「你阿爹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阿爹……」
小姑娘身子瘦弱,反抗的動作越來越小。
但口中依舊維護着自己的孃親。
她從落下的拳頭中抬起頭,固執地盯着罵Ṱū́ₛ她孃親的人。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是大大的鹿眼。
盯人的時候,又從柔弱無辜的鹿眼變成堅定的狼目。
我見到過這雙眼睛!
我找這雙眼睛很久了!
-14-
「住手!」
我不顧丫鬟的阻攔,衝進去將揮舞拳頭的人撥開。
緊緊地護在小丫頭身上。
摟着她瘦弱見骨的小身子,我眼睛熱了,鼻子也酸了。
「歲歲……你是歲歲?」
她渾身發着抖,我像是抱着一隻驚懼的雛鳥。
「你怎麼知道她的名字!」
欺負人的小姑娘先開口確認了歲歲的身份。
「年年小姐,公爺交代過,若是有人認識歲歲小姐母女,要報給公爺那邊一下。」
一個氣質沉穩婆子目光掃過我的臉,恭敬地與這位歲歲小姐請示。
「不許去!」
孟歲還記着自己把這個女人叫上門刁難的原因。
這個低賤的女人看上了自己阿爹。
她怎麼會允許這個女人出現在自己阿爹跟前。
她也同樣不希望自己阿爹把目光分一點給孟年!
婆子爲難地退下,但對守門的人比了個隱晦的手勢。
她是孟國公府的下人,自然清楚自己的主子是誰。
知道該遵守誰的命令。
「我問你話呢,你沒聽到嗎?」
孟歲拿過一支馬鞭,在空氣中揮了揮。
緊接着便要落在院子中央緊緊摟在一起的兩人身上。
我用身子將歲歲牢牢護住。
伸手接住第二鞭。
「小姐,我是在戶部登記了身份的良民,即使你爲公侯小姐,也不能無視朝廷律法,對無辜平民動手!」
-15-
「好一個良民!好一個人人平等!」
一道男聲從院外響起,院門被人大力推開。
「阿爹!您怎麼來啦?」
孟年乳燕歸林一樣投入男人的懷抱。
而我懷裏的小身子卻受刺激般地縮了縮。
我將歲歲摟的更緊。
我從他話中的「人人平等」確定了他的身份。
這本穿書文的男主孟靳,如今孟國公府的掌權人。
也是薛鳳陽最後選擇嫁給的男人。
「年年又調皮了?阿爹不是說過,不要和低賤的東西玩,你忘了嗎?」
孟年親近地抱着孟靳的大腿,同時不忘得意地給我們一個輕蔑的眼神。
「阿爹你不知道,這個賣包子的女人肖想你呢!」
孟靳投來探究的目光,我冷冷回視。
「還有孟歲這個壞丫頭,她又來偷我的東西呢!」
孟年告狀,希望阿爹能和自己一起譴責這兩個人。
「阿爹會處理的,你娘從城外給你寄了禮物回來,你可要去看看?」
我冷眼看着孟靳哄着他和另一個女人的孩子,聲音溫柔。
但是他從踏進來這個院子開始,目光從來沒有落在過歲歲身上。
一眼也沒有。
願如樑上燕,歲歲常相見……
真是可笑。
-16-
「這位姑娘看向在下的目光爲何如此複雜,可是認識在下?」
將院子裏的無關人等清理乾淨後,孟靳終於開口。
「不認識。」
他確實不是我認識的書中的男主。
書中描寫的孟靳深情溫柔,對妻子深情,對子女負責寵愛。
但是以我對薛鳳陽目前境遇地猜測,自己我親眼看到的歲歲的遭遇。
孟靳一負賢妻,二負子女。
現在滿眼算計警惕,如惡豺。
與書中模樣天差地別。
「那我怎麼從姑娘的眼裏看到了對在下的失望,以及……厭惡?」
孟靳開始好奇我的身份,今日過後,他會把我查個底朝天。
我索性不忍耐道:「公爺任由後來者的女兒欺辱前人之女,是個人知道了都不會對公爺抱有好感。」
「是嗎?」孟靳走近,「我還以爲姑娘和我的故人來自同一個地方呢……」
「故人?」我直視他的眼睛,「是被公爺辜負了的故人嗎?」
「區區平民,就敢對公卿叫板,你與她確實有相似之處。」
「若我沒有記錯ƭŭ̀ₚ的話,公爺曾經也不過是一個被家族放逐的區區棄子,如今腳踩榮光,公爺可是忘本了?」
如果說欺負人的孟年對歲歲母女有十分惡意。
那麼孟靳對薛鳳陽母女的惡意則是十倍!百倍!
而我話裏的惡意,在孟靳面前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果真膽大,若是以前,你確實能引起我的注意,但是現在,我只想要你的命!」孟靳不允許還有人記得薛鳳陽。
「那公爺今天怕是不能如意了!」
我扶着歲歲站起來,讓她抱着我的腿躲在我身後。
看着孟靳隱忍不發的臉色,我說出我今天敢孤身上門的依仗。
「太后宣我明日進宮,若是見不到人,到時追究到公爺身上可就麻煩了。」
-17-
孟靳目光沉沉地盯着我。
「若我非要你今日踏不出府門呢?」
「那就……」
一道稚嫩的嗓音突然打斷我:「讓她走!」
我身子一顫,眼前恍然。
是歲歲,她站到了我跟前,用弱小的身子護着我。
我彎下腰,緊緊地將她抱進懷裏。
「他不敢殺我,歲歲放心。」
小丫頭的眼睛漂亮極了,像極了她母親。
我抬眼看向臉色難看的孟靳。
「我一個賣包子的確實沒什麼分量,但是你若是動了我,便是打了太后娘娘的臉。」
面子這種東西,皇室最在意了。
不然也不會再奪走薛鳳陽的一切後,下令抹去她在京中的痕跡。
百姓健忘,自然不會去計較一個與他們無關的人的消失。
孟靳也要臉。
所以他不愛聽自己的所有來自於一個女人。
他李代桃僵,潛移默化地讓所有人認爲,他的妻子一直都是後來悄悄迎進門的世家女。
「希望姑娘從這裏出去後,能夠忘記在府上的所見所聞。」
他轉身離開前,意味深長地補了一句:
「這樣做,對你對我……對她,都好。」
-18-
我將歲歲送回那個破敗的院子。
院子外如今被府兵牢牢圍住,防的是誰顯而易見。
我進不去,只好和歲歲在這裏分開。
我悄聲與她承諾,會再上門來見她的。
並拜託她代我和她母親問聲好。
「你就問她……榴蓮包子好不好喫。」
「嗯!歲歲會的,年年妹妹的阿爹很壞,姨姨也要保護好自己!」
真是貼心的寶貝。
我戀戀不捨地與歲歲告別。
從小門離開時依舊被守門婆子奚落嘲諷了一頓。
「聽說見到侯爺了?還不是被趕出來了,懶蛤蟆想喫天鵝肉!狗屎非往貴人嘴邊送,噁心人的髒貨!」
我無心與她爭辯。
我轉身回望這座氣勢迫人的高大府邸,攥緊了拳頭。
獵人折斷了飛鳥的翅膀,但永遠關不住自由的靈魂!
-19-
我與宮裏太后的結緣來自於一場巧合。
我去寺廟上香,遇到身穿布衣坐在樹下祈福的太后。
恰逢中午,我便將自己預備做午飯的包子分給她一起享用。
等宮人急匆匆地找來我才知道她的身份。
這位太后在書中着墨不多,她是先帝的皇后,也是新帝的嫡母。
書中與新帝關係一般,甚至可以說一聲淡漠。
長居各家寺廟,最後的結局是離開了禁錮她大半生的皇宮,在宮外與青燈古佛爲伴。
眼下她還住在宮裏,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宣我進宮。
說是想喫熱乎剛出爐的包子,實則是讓我給她朗誦經文。
她說我聲音好聽。
當然好聽,穿越前我可是科班畢業的播音主持專業學生。
感謝那場相遇。
不僅給了我在京城做生意的護身符,這次更是從孟靳手下救了我一命。
所以這次進宮前,我好好地保養了一番嗓子。
決定給給太后來一場酣暢淋漓的佛經有聲體驗。
太后一如既往的和善。
甚至在看到我額頭的傷口後,擔心我被別人欺負,特賜了我一塊令牌護身。
「除了皇帝,你拿着這塊令牌,別人都要顧及幾分,在外頭照顧好自己。」
離去前又給我帶上了五斤極品枇杷膏。
「哀家喜歡聽你讀佛經,有什麼困難就進宮找哀家。」
好人啊。
怪不得與陰險小人行徑的新帝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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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不能唸叨。
前腳出了太后的宮殿,後腳就和新帝在宮道上狹路相逢。
青年皇帝明色龍袍加身,頭戴珍珠雙龍掐金絲帽。
端的是人模狗樣。
皇帝停下腳步,看向已經避讓到牆根的我。
「你的眼睛很好看。」
我心中一個咯噔。
可千萬別看上我……
「很像一個故人。」
很好,人設早就崩了,還在這兒扮演深情男二,噁心誰呢。
「民女參見陛下。」
「你是皇額娘看重的那個賣包子的女人?」
「回陛下,正是民女。」
他走近幾步,「你抬起頭。」
又垂着眼睛半抬下頜。
皇帝嘆了一口氣,抬腳走了。
「走吧。」
皇帝的顏控屬性救了我。
我看向皇帝的背影,就是這樣一個人,過河拆橋,背恩負義……
走在皇帝身後半步的年輕太監忽然回頭,與我四目相對。
我連忙收起眼裏的各種情緒,低下頭匆匆離宮。
那個年輕太監注意到了我。
果不其然,當天晚上我就收到了一封密信。
上面只有一行字:「你與陸姑娘,速速離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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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聯繫了陸鳳月。
將我在孟國公府的見聞以及宮裏公公的提醒一一告知她。
陸鳳月神情複雜。
她說:「是小通子,以前姑娘和狗皇帝關係好的時候,小通子最愛往姑娘身邊湊。」
我道:「他提醒我們離京,說明皇帝最近會有動作,可能還是和她有關,我們需要儘快救她出來。」
陸鳳月咬牙,眼裏全是恨意。
「狗皇帝愛慕姑娘,如今大權在握,定是又對姑娘起了壞心思!」
如果薛鳳陽被轉移進皇宮之中,我們帶她離開的機會便會更加渺茫。
「我會想辦法再進一次孟國公府,陸小姐抓緊時間聯絡勢力,時機一到我們便救薛姑娘和歲歲離開!」
陸鳳月目光復雜,「我可以相信你嗎?」
我抓緊她的雙手,與她四目相對。
「你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不是嗎?」
陸鳳月下定決心,緊緊地盯着我。
「好!我就再信姑娘的朋友一次!」
「如果趙禾你敢欺騙我,我陸鳳月死之前也一定會將你也帶下地獄!」
我笑的燦爛。
「應該不會有這個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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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使了點手段,引起了孟靳母親田老夫人的注意。
「趙娘子好福氣,前幾天見到了我們家公爺和小姐,如今又有幸去見老夫人,倒是手段不差。」
依舊是守門的那個婆子。
也許是因爲我和府上的聯繫越來越深,這次倒是收斂了一些。
「老夫人性情溫和,你可別想着通過討好老夫人達成你見不得人的目的!」
「不勞您費心。」我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田老夫人確實像這個婆子說的性情溫和。
但按照書裏的情況來說。
田老夫人脾氣好到有些懦弱沒主見了。
她雖然是孟靳的母親,但因爲小時候與兒子分開了很長時間,因此對兒子不是很親近。
最親近的是她的侄女。
也是書裏愛慕孟靳而不得的女二田薇。
我想辦法讓田薇知道了我肖想孟靳,並且已經成功見過孟津一面的事。
果不其然,田薇知道此事後要借田老婦人的手教訓我。
傳消息的人說田老夫人要見我。
但到了地方後,我被人晾在院子外頭。
這是來自田薇的第一個下馬威。
我在大太陽底下站了兩個時辰才被人通傳可以進去。
田老夫人面容慈祥和藹,但立在她身側的女子面容卻不是個好惹的。
她挑剔地看着我,低下頭對田老夫人道:「姑母你看,能見你一面,這女人高興着呢!」
田老夫人寵溺道:「別作怪爲難人家了,也是個不容易的女子。」
田薇眼神陰翳:「可是她不該肖想表哥。」
田老夫人嘆了口氣。
轉向我道:「趙娘子莫怪,我這侄女刁蠻了些,但沒有什麼壞心腸,你以後只要遠着些孟靳,她就不會再爲難你了。」
我道:「爲難我倒沒有什麼,只是我今日要進宮的,卻被老夫人的人壓着耽誤了一個多時辰,宮裏怪罪下來,那纔是真正的爲難。」
田老夫人喫驚,輕錘了田薇一下:「這可如何是好!」
田薇冷笑:「你在威脅我們?」
我取出一個令牌,在她們眼前晃了晃。
「田老夫人是見過太后娘娘的,應該不會認不得這塊令牌吧?」
田老夫人自然認的,嘆了口氣。
薇兒仗着自己的寵愛爲難過不少愛慕孟靳的女子,沒成想這次踢到了鐵板。
「趙娘子有什麼要求就提吧,我們自然是不敢得罪太后娘娘的。」
「姑母!」田薇急切地跺腳,「要是她想賴上表哥,您也要答應她嗎!」
「你先別急,聽完趙娘子要說什麼。」
田薇恨恨地盯着我,眼裏全是警告。
我開口:「請老夫人讓我見薛鳳陽一面。」
「你說什麼!」
田老夫人震驚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她已經好久沒有人提到這個名字了。
她回絕道:「不可能,靳兒會同意的。」
我收起令牌,「那之後入宮我也會如實告訴娘娘,這位姑娘是如何阻攔我進宮的。」
說罷就欲轉身。
「等等!」
田老夫人最終還是妥協了。
她聽兒子說過府上的情況,皇帝正想找機會下罪。
她不能冒這個風險。
「我讓你見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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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人領着從一個上了鎖的小門洞進入的院子。
沒有驚動前面守着院子的府兵。
「我可以自己進去嗎?」
帶路丫鬟拒絕。
我塞了一包銀子給她:「守衛森嚴,我又無法將人帶走,只是說幾句話罷了。」
丫鬟猶豫,我又塞給她一張小面額銀票,她終於點頭。
「那你快點,我在門洞這裏等你!」
一進的院子,能住人的只有正屋。
我壓下不斷往上湧的百般思緒,推開那扇門。
房間內不算昏暗,收拾的很乾淨。
但是東西很少,顯得空曠破敗。
「你來了。」
我順着聲音看過去。
一個身穿藍色布衣的女子坐在桌子邊喝茶。
雖然面容消瘦,但隱約可見往昔的風華。
「薛鳳陽……」
她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嗓子裏像堵了東西,臉上熱熱的,抬手一摸竟發現自己落淚了。
薛鳳陽詫異地挑了挑眉。
她很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穿越者老鄉。
只是見個老鄉,這麼激動的嗎?
「我是薛鳳陽,過來坐吧,沒什麼好茶,我自己晾的蒲公英。」
我聽話的走過去坐在她對面。
盯着茶杯裏逐漸上升的水位線,問她:「你過得好嗎?」
說完我就後悔了。
過得好不好,這不很明顯嗎?
「抱歉……」
薛鳳陽笑出聲。
「真可愛,很像以前的我。」
我手忙腳亂地找話題:「那個……榴蓮包子好喫嗎?我專門爲你做的!」
薛鳳陽這下更好奇了,這是一個很瞭解自己的人。
不過她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習慣。
只是點頭回:「很好喫,就是歲歲那個傻丫頭沒繼承我的口味,非說那包子壞了。」
她哈哈笑出聲,嘲笑自己的女兒。
「孃親!」
一個小腦袋從簾子後頭冒出來。
羞羞怯怯地望着我:「姨姨……」
薛鳳陽招手把小姑娘叫過來。
對我道:「謝謝你的榴蓮包子,也謝謝你上次保護了歲歲,只是如今我什麼都沒有了,無法感謝你。」
我搖頭:「不用謝,而且……我會救你出去的!」
薛鳳陽愣了一下。
而後正了臉色:「我不知道過去我與你有什麼淵源,你能來見我,我很高興。
「但是你不要摻和我的事,會很危險。
「我也正要勸你,以後不要再來見我了,最好離開京城,找個安穩的地方,踏踏實實的過完這一輩子。」
我固執地看着她:「我要救你。」
「你……」
薛鳳陽眨了眨眼。
「罷了,你能見到我,也是有本事的,希望你能護住自己。
「但是我說的話希望你能聽進去,這裏不像我們的世界,律法服務的是皇權富貴人,你離他們遠些。
「也……別做好心人。」
我沉默地聽着,離開的時候塞給了歲歲一大半點心,留下一把鋒利的匕首。
孟靳讓人收走了薛鳳陽的一切,包括屋子裏可能傷害到人的鋒利之物。
他殘忍地拔去兇獸的牙齒,讓它無法傷人,也無法自傷。
薛鳳陽拿起匕首,餘光掃到我臉上的緊張之意,她笑了笑。
「放心,有歲歲在呢,我不會做傷害自己的事。」
「那……我走了,你等着,我會救你和歲歲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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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陸鳳月轉述了薛鳳陽的情況。
她又哭又笑。
「鳳陽姐姐安全就好,我們要儘快行動……」
我們對視一眼,陸鳳月將自己聯絡到的勢力說給我聽。
「雖然我們只有幾百人,但他們都有武功底子在身,只要不驚動朝廷的官兵,定能衝進府中帶出鳳陽姐姐和歲歲!」
眼下差的是一個好的時機。
爲了不驚動更多人我們肯定是晚上行動。
但成功救出人後如何帶出城纔是重中之重。
城門守衛力量不弱,夜間平民百姓是不允許出城的。
太后給我的是進宮的令牌,憑藉令牌夜間出城門只會引起城門守衛的警惕。
我和陸鳳月決定在七天之內行動。
於是這幾天我們兩個晝夜不停地佈局。
最後決定到時候裏應外合,先派一隊人吸引走部分城門守衛,然後強攻出城。
出城後立刻分散開,然後再在邊塞重聚。
只是事情往往不會像我們預料的那樣發展。
一個雨夜,歲歲敲響了包子鋪的後門。
我和陸鳳月都在,連忙將歲歲抱進房間。
歲歲不肯換衣裳。
哭喊:「姨姨快去救孃親,他們要殺死歲歲孃親!」
我和陸風月對視一眼,下定決心。
我率先開口道:「陸小姐你派人帶歲歲藏到城門附近,我們帶人去孟國公府救人。」
歲歲不肯走,我蹲下身子認真和她說:「歲歲相信姨姨,我會帶你孃親出來,安全和你會合的。」
歲歲流着淚,「歲歲知道了,歲歲一起會拖累姨姨救孃親,我相信姨姨……」
等歲歲被人帶走後,陸鳳月也集齊了人馬。
「走!搶人去!」
-25-
我們一行人皆黑衣蒙面,在府衛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抹了他們的脖子。
將屍體拖到一邊,我帶着人直直奔往關押薛鳳陽的院子。
遠遠便看到院子裏燈火通明。
雨幕下窗戶上的人影模糊可見。
有雨聲打掩護,院子裏的府衛在沒有反應過來前就被利落地幹掉。
這一行還算順利。
陸鳳月一腳踹開房門。
房間內沒有太多人。
孟靳坐在桌邊,身後站着兩個府衛,桌上的托盤中有一杯酒。
內室傳出女子爭執的聲音。
「你們是誰!」
孟靳站起身往後退,但因爲力量懸殊很快就被制服,壓在桌上。
我和陸鳳月衝進內室。
見到田薇正和一個丫鬟將白綾套在薛鳳陽脖子上,狠狠往後勒。
我用刀劈斷白綾,田薇的臉上也被刀刃劃傷。
「啊!」
陸鳳月攙起薛鳳陽,「姐姐……」
薛鳳陽捂着脖子咳嗽兩聲,看清楚房間內的形勢後,仰頭笑了起來。
「孟靳,看來今天要死的人是你了哈哈哈。」
她掙開陸鳳月的攙扶,從地上撿起一把匕首,帶着笑向孟靳走去。
孟靳目眥盡裂。
「我沒有做錯,如果你不死,明天你就會被皇帝壓在身下羞辱!
「薛鳳陽你是我孟靳的女人,我不允許別的男人碰你一根毫毛!」
薛鳳陽一把將匕首插在孟靳頸側,然後攥緊匕首用力往前一劃。
鮮血噴在薛鳳陽臉上身上。
她面無表情:「那你去殺了皇帝呀?沒用的男人!」
我聽到外頭雨聲變小,催促道:「該走了!」
田薇已經被嚇得失聲,陸鳳月捏着她的嘴,把桌子上的那杯酒給她灌了下去。
田薇瘋狂摳嗓子。
「看來是毒酒了,活該!」
房間其他人也都被抹了脖子。
趁着府上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
我們一行人踏着漸小的雨聲出了孟國公府, 直奔城門。
孟靳捂着脖子倒在地上, 眼睛死死盯着離開的那道背影。
溫熱的眼淚從逐漸冰涼的臉上滑落。
孟靳哭了。
「薛……薛……」
-26-
城門近在眼前, 陸鳳月正要吹響哨聲下令城外人行動時, 城門突然打開了。
一輛馬車由一隊人護着從城外進來。
時機正好, 陸鳳月放下哨子, 趁着城門大開,下令:「衝!」
「何人出城!」
城門守衛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護在政ẗűₗ進城的馬車周圍。
我看了馬車上的標誌,竟是孟國公府的人?
馬車的簾子從裏頭掀開, 是一張年輕的婦人面孔。
她的目光落在和陸鳳月共乘一匹馬的薛鳳陽身上。
吩咐守衛:「不許阻攔, 放她們出城!」
「可是……」
「我會和父親解釋。」
「是……」
錯身時, 那女子平靜的目光落在薛鳳陽脖子上的紅痕之上, 眉頭皺了皺。
薛鳳陽開口:「多謝。」
我看到她嘴脣動了動, 說了兩個字。
但因爲雨聲突然變大沒有聽清楚。
看嘴型,她說的應該是:「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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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京城後,最開始還有阻攔。
但是後來因爲不知道從哪突然冒出來一股叛軍,皇帝已經無暇顧及我們了。
一個月後我們在邊塞安頓了下來。
半年後皇帝被殺的消息傳到了邊塞。
一同傳來的還有一個奇怪的傳聞。
據說叛軍首領在攻破皇城之前,竟然要求皇帝交出一個姓薛的女人。
聲稱此女子是他的恩人。
在得知恩人已經不在京城,但曾被丈夫下堂囚禁欺辱之後,憤而攻城。
城破之後,還把孟國公的屍體從棺材裏倒出來,讓人鞭笞了三天三夜,等屍體不成人樣後扔到了城外餵狗。
皇帝也被他一刀砍死。
我和陸鳳月聽完後, 齊齊看向薛鳳陽。
「這是哪路好漢?看來曾是受過你的恩。」
薛鳳陽一頭霧水,「我剛穿越過來的時候是個爛好心,幫助過的人太多了, 我也不知他是誰……」
雖然不知道這人是誰, 但是這個消息依舊讓薛鳳陽高興了好久。
「好人還是有好報的!你說是不是呀小禾禾?」
薛鳳陽揶揄地看着我。
於是我紅着臉把我和她的曾經說了過來。
「你確實是個爛好心,穿越後是這樣,穿越前也是。
「準確的來說,我應該是你的高中學妹……不過當時你是學校的風雲人物,我是被人欺負的小透明。
「我在孤兒院長大, 但是成績不錯,班上有人看不慣我, 經常偷偷欺負我。
「有一次放學, 她們又一次堵了我, 要我下跪……是你站了出來。」
薛鳳陽湊近看我, 「你這麼說,我倒是覺得你有些眼熟……
「沒想到我的隨手一幫,你竟然記了這麼久。抱歉呀,我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你……
「爲了表達歉意和感謝, 我決定和你結拜爲親姐妹!
「哎呀,我果然有魅力,讓一個小姑娘跨越時空來救我的命~
「好感動,要不要個姐姐抱一抱呀?」
人在無措的時候話果然會變多。
我笑着投入她的懷抱。
然後眼淚不爭氣地落下。
我永遠記得放學那天, 在我就要屈辱地跪下時, 薛鳳陽逆光而來。
她說,「放她走。」
所以在孟國公府時,當這三個字再次從歲歲的嘴裏說出來後。
我彷彿被命運錘了一下。
你曾是我的救贖, 而我也要重新托起墜落地太陽。
讓太陽一直普照我這隻小禾苗。
「嗯,我跨越時空,爲你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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