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凜有實質關係的那一晚,所有人都以爲我會成爲沈太太。
我滿心歡喜地望着沈凜,期待他說娶我。
他卻只留下一句「想做沈太太,你還不夠格。」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這事在圈內很快傳開。
不僅我遭到羣嘲,更是連帶着家族也抬不起頭。
我心灰意冷,轉身去了法國。
三年後我回國,在朋友攢的局上再見到他,只是冷淡地問候「沈先生」。
側身交談時,沒注意到他眼底閃過一抹痛色。
再後來我和別人訂婚。
他聽說後趕來時,雪浸衣衫、狼狽不堪。
眼眶泛紅,嗓音沙啞中帶着小心翼翼的試探:
「你還要再拋下我一次嗎?」
-1-
回國第三天,沈溪攢了個局爲我接風洗塵。
來人不多,全是多年圈內好友。
誰都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沈凜。
當穿着黑色皮質夾克外套,身姿頎長挺拔的男人推門而入時。
衆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畢竟當年圈內人盡皆知,我倆那事鬧得並不愉快。
場上的氣氛凝固幾秒。
沈溪忙笑着打圓場:
「哥,你怎麼也來了,快坐快坐!」
沈凜隨意掃了眼沙發,眼神冷淡至極。
片刻,找了個離我最遠的位置坐下,全程沒有看我一眼。
在場的都是名利場上長大的,各個都慣會察言觀色。
沈凜這態度明擺着對我不喜。
縱使再好奇。
三年前的事,衆人都心照不宣沒再提起。
「檸檸,我哥真不是我喊來的啊,早上他問我我就說漏了嘴,沒想到他也來了。」
沈溪見我臉色不好,湊到我耳邊輕聲道歉。
我沒言語。
輕輕地搖了搖頭。
其實我早有預料,回京城少不了要和他打照面的一天。
只是沒料到再次見面會在這裏。
ţű₇一切都猝不及防,有些尷尬。
也是,當初分開時太急,連分手都沒提。
只彼此默認。
再見面又能體面到哪裏呢。
我垂下頭看了眼茶几上的空酒杯。
頓了頓。
家裏的生意近幾年不好做,許多從前合作的公司紛紛疏遠。
都不敢爲了做點生意而得罪京城隻手遮天的沈家。
我乾脆起身,倒了杯酒徑直走向沈凜。
-2-
我站定,視線直直落在他身上。
男人雙腿交疊,慢條斯理把玩着手裏的玻璃酒杯。
鼻樑高挺,嘴脣輕薄。
渾身散發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我嘴角勾出一抹得體的笑。
「阿凜,我來晚了。」
這聲音不是我的。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
就被門口傳來的女聲打斷。
我聞聲回頭。
來人是秦芷微,我們的高中同學。
一席白色連衣裙,臉上畫着淡淡的妝容,笑容得體。
她越過我,徑直坐在沈凜身旁。
坐在了從前只有我能坐的位置。
朋友們倒吸一口涼氣。
紛紛觀察我的表情。
我臉色依舊平淡溫和。
只是藏在酒杯後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接着她無比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表情親暱。
而沈凜的肢體反應裏,並沒有任何的抗拒。
看向她時,眼中盡是柔和。
反觀我,在他面前站了許久也沒能得到他一個眼神。
心臟像是被尖刀重複劃過,疼痛伴隨着鮮血淋漓。
巨大ţü²的落差感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記憶中秦芷微家境並不好,和沈凜幾乎並沒有交集。
所以他們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呢?
她有意無意間露出手腕上那抹墨綠色,打斷了我的疑問。
卻也明晃晃刺痛我的雙眼。
我一眼認出。
那個翡翠鐲子是沈家夫人的傳家寶,從每個媳婦手上代代相傳。
傳到沈凜這一代,只有他認定的妻子纔有資格佩戴。
是我曾經做夢都想擁有的存在。
那次和他經歷過初次的情事後,我忍住全身撕裂的痛,趁他洗澡偷偷戴上。
滿心歡喜期待他說娶我,卻沒想到他只留下冰涼一句「想做沈太太,你還不夠格。」
毫不憐惜拔下手鐲,頭也不回離開了。
如今旁人就這樣輕而易舉戴上了。
那我費盡心思十多年又算什麼?
心臟瞬間沉沉跌落谷底。
燈光砸在眼睫毛,投下暗暗的陰影。
我閉了閉眼。
掀起眼皮,沈凜正朝她寵溺地一笑。
旋即看向我,臉色不耐煩。
我握住酒杯的手指輕輕顫了顫。
下一秒,我扯出一抹狼狽的笑,聲線冷淡。
「沈先生」
「祝您和秦小姐百年好合。」
我仰頭飲酒,沒注意到沈凜眼底閃過一抹痛色。
-3-
從衛生間出來後,我想直接離開。
給沈溪發完消息。
我站在鏡子前,抬起頭一眼看到身後不遠處臉色鐵青的沈凜。
他似乎心情很不好。
幾杯酒落肚,他眼尾泛着紅,目光不遮不掩落在我身上。
頂層的包廂常年被沈家包場,外人不得進入。
此時廁所這邊悄無聲息。
我不願和他過多交涉,點了個頭就要離開。
路過時下意識加快了腳步。
只聽見他冷笑一聲,接着手臂被人掐住,我被他輕而易舉地帶進了懷裏。
鼻尖撞上他結實的胸腔,瞬間發酸得沁出眼淚。
「沈先生,請你自重!」
我摸了摸鼻尖,憤憤不平。
蹙眉直視他。
他與三年前並無多大異樣。
臉部線條利落沉穩,抿脣的模樣矜貴淡然。
唯有猩紅的雙眼能看出他此刻的失態。
沈凜似乎聽到什麼好笑的話,冷哼一聲。
接着輕而易舉地將我抱起,圈坐在洗手檯上。
這姿勢太過曖昧,距離不斷靠近。
察覺到危險的來臨,我慌了神,雙腳不停踢動。
「你放開我,沈凜!」
「方纔不是還客客氣氣喊我沈先生,這會兒又喊上沈凜了?」
沈凜單手握住我的腳踝,將我攔腰拉緊。
我還沒來得及動作。
衛生間忽然陷入一片黑暗。
昏暗的走廊光線灑入,勉強能看清。
我閉了閉眼適應。
下一秒,淡淡的菸草味夾雜着酒氣噴灑在臉上。
沈凜雙手撐着檯面,俯身就要湊近。
我立即睜眼,推開他吼道:
「沈凜,你已經有女朋友了。」
「你把我當什麼了?」
他似乎猛然間清醒過來。
表情瞬間被厭惡替代。
「你覺得你是什麼?」
「我看見你就噁心,給我滾回你的法國躲着去,最好永遠不要回來!」
沈凜離開時,把路過的垃圾桶踹爛了。
-4-
若是在三年前,沈凜吼我讓我滾。
我一定滾得馬不停蹄,滾開還要回來踹他一腳。
但現在不行。
我家快要破產了。
這次回來我是不打算回法國的,我也回不了法國。
我就要結婚了。
聽爸媽說起這件事時,我並不意外,甚至出乎意料地平靜。
或許是從小到大父母給我的教導就是,作爲舒家唯一的一個女兒,爲家族興榮聯姻是我的使命。
我對此深信不疑。
至於結婚對象,還沒確定。
爸媽還在物色當中。
我踩着棉拖鞋下樓時,正好聽見他們在商量。
「看來看去還是隻有沈家最合適,可惜啊沈凜這小子……」
我爸長嘆了口氣,半晌沒再說話。
我抿了抿脣。
沈家在京城根基深厚,在各個行業都佔有絕對話語權。
是京城富人攀附的對象。
沈凜又是孫輩唯一的一根獨苗,幾乎京城人人都想把女兒嫁給他。
其實從我記事起,父母給我確定的結婚對象就是沈凜。
爲了能夠嫁給他,我特地買了個筆記本記下關於他的 986 件事。
「沈凜最喜歡的顏色是白色、最喜歡打籃球、有輕微潔癖不喜歡別人動他東西……」
爲了迎合他的喜好,我的衣櫃掛滿了各種款式的白色連衣裙。
別的朋友學芭蕾、學鋼琴,而我還要學打籃球……
好在一切進展順利。
我們談戀愛,甚至到了要談婚論嫁的程度。
雙方父母都很滿意這門婚事。
但初夜那次後他卻突然把我拋下。
接下來的半個月都沒再聯繫我。
一夜之間,我淪爲京城笑柄。
良好的教養讓我沒辦法再留下,這纔去了法國。
思緒回籠,父母的交談聲再次傳入我耳中。
「聽說顧家三年前認回的孩子顧禮臣……」
我沒在意。
只是覺着顧禮臣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想來只是哪場宴會上見過的富家子弟罷了。
也並不稀奇。
-5-
在京城的日子過得飛快。
一眨眼已經過去一週。
我和沈溪在餐廳喫飯時。
卻遇到了父母口中的顧禮臣。
男人身形俊朗挺拔,穿着黑色商務西裝走進另一個包廂。
我的視線不由自主就跟隨着移動。
沈溪捕捉到,連忙開口:
「那是我們高中的學長,你見過他的。」
我收回視線,微微蹙眉。
努力回憶起腦海中似曾相識的容貌。
「就是顧臣啊,之前被人說是顧家的私生子,前兩年才被認回。」
我恍然大悟。
顧禮臣,就是顧臣。
我逐漸將身高腿長走路帶風的男人與那張沉默寡言的臉契合在一起。
聽沈溪說,顧禮臣是在三年前被顧老爺子親自接回的。
那時我剛去法國沒多久。
自然是不清楚。
自那以後,他進入顧氏掌管公司,做事雷厲風行,沒多久就坐上了顧氏掌權人的位子。
起初顧氏董事極力反對,怎料顧老爺子親自出場力排衆議,那些董事也只能閉嘴。
後來顧禮臣果然不負衆望,將顧氏管理更上一層樓,市值翻了一番。
到如今更是可與沈家相媲美。
再沒人敢多說什麼。
加上此人性情冷淡不近女色,遇事殺伐果斷,京城人人敬而遠之。
聽到這兒,我腦中閃過幾個畫面。
說來,我和顧禮臣倒還有段不一般的交情呢。
沈溪坐上司機的車離開時。
我找了個藉口留下。
補完口紅從衛生間出來時。
一道清醇如酒的聲音,低低地飄進我的耳中。
「舒檸,好久不見。」
我聞言側身抬頭。
男人西裝革履,身材挺直而又高大。
餐廳光線充足,悠揚的音樂悅耳動聽。
細散的碎髮垂在硬朗的眉骨,他眼神定定地落在我身上。
-6-
閒聊幾句後,顧禮臣主動提出送我回去。
我沒拒絕,報了市中心公寓的地址。
顧禮臣沒喝酒,也就沒用司機。
回公寓的途中,我忽然收到秦芷微給我發來的消息。
「舒檸,我知道當初你和阿凜戀愛談得轟轟烈烈,但現在我纔是他的未婚妻。」
「你離開的這三年,是我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幫他度過低谷期。」
「三年前他睡了你就把你丟了,你於他而言不過是過期變質的垃圾。」
「現在你回國了,我希望你有點骨氣,不要再犯賤打擾我們的生活。」
我望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霓虹燈景,低頭笑了。
當初京城誰人不知,我舒檸是沈凜捧在心尖上的人兒。
冒犯我的人不論有意無意,再次出現時身上總帶着大大小小的傷。
每次宴會上,我總是最耀眼、最衆星捧月般的存在。
可現在,今非昔比了。
沈凜身邊的女人另有其人。
舒家大小姐不過是沈少不要的破鞋。
舒家沒了沈家的庇護,沒多久就要倒臺了。
到時舒檸高傲的頭也不得不低下。
說不定還會淪落成京城公子哥的胯下玩物。
這些圈內人嘴裏的話,我或多或少都聽了些。
雖憤恨。
卻也無從反駁。
留學那三年,我的日子並不好過。
與生俱來的傲骨早已被磨平得所剩無幾。
把秦芷微拉黑前,她最後發來一張照片。
佈滿吻痕的肩頸旁,躺着累到昏睡過去的沈凜。
他嘴脣周邊暈染開一片紅,明顯剛經歷過一場激情。
心臟漏了一拍。
我握住手機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顫了顫。
將手機截圖保存。
良久,車子停了下來。
顧禮臣側過臉看我,「舒檸,到了。」
我沒回頭。
恍然間,車窗上那張五官優越的臉與那晚醉酒同我告白Ťū́₎的臉緩緩重合。
沉寂的心又一次滾燙起來。
然後,我脫口而出。
「學長」
「那晚的話還作數嗎?」
-7-
房間門關上那一刻。
密密麻麻的吻就落了下來。
顧禮臣捧着我的臉,將我抵在門後。
人前矜持自處的禁慾瞬間蕩然無存,只剩愛意瀰漫的急不可耐。
他脫掉我的大衣和圍巾。
氤氳繾綣的眼睛含着水光,從我的眼睛到嘴脣緩緩下移。
下一秒他俯身下來,微涼的薄脣含住嬌嫩的脣瓣。
舌尖輕巧滑入,脣齒交纏。
腦海裏當即炸出異樣微妙的煙花。
腿也軟得有些站不住。
顧禮臣攬着我的腰,這才堪堪站穩。
接着他將我攔腰抱起。
接觸到柔軟的牀榻時,恐懼感才後知後覺出現。
「我怕疼……顧禮臣你輕點。」
當初初次的情事過程並不美好。
我有些害怕。
指甲陷進肉裏時,顧禮臣的手貼合住我的掌心。
「檸檸,放輕鬆。」
低磁的聲線帶着說不出的魅惑,很快緩解我全身的繃緊。
他沒有急着進來。
骨節分明的手輕輕劃過我的腰際。
電流般的觸感讓我不由得顫抖一下。
腿心間不知不覺溼潤了一片。
我的臉又羞又燙。
他忽然低頭,隨着深入的力道,溫柔的吻再次落下。
緊接着,曖昧氣息肆無忌憚地充斥着房間,讓人缺氧。
我很快累得虛脫,任由他不知疲倦地索取。
不過除了累,似乎並不疼。
與沈凜帶着怒氣發泄時的感覺截然不同。
「顧禮臣,外界不是傳聞你不近女色嗎?」
「檸檸現在知道傳聞真假了嗎?」
顧禮臣低聲輕笑出聲。
我嬌嗔瞪了他一眼。
晦暗不明的光線落在他俊美絕倫的側臉上。
我看見他含情脈脈的瞳仁裏,映出的那個自己。
如同一朵嬌羞的、花苞開放的花蕊。
玻璃窗上,花蕊搖搖欲墜卻又如沐春雨。
春雨與花蕊緊緊貼合。
再一次晃動到模糊。
直到良久,一切方纔平息。
-8-
我是被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的。
接通後,沈凜冰冷的聲音響起。
「舒檸,你想做沈太太也不是不行。」
「老地方,你把我伺候高興了,我就讓你當沈太太。」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腦袋還處於宕機狀態。
許是不在意了,便也不着急。
聽見這話時,竟全然沒有激動、欣喜。
只是緩緩瞥了眼旁邊的牀。
空蕩蕩的。
我有些失落。
摸了把,還留有餘溫,應是下樓買早餐去了。
牀頭櫃上放着溫熱的水。
溫水下肚時,胃裏泛起暖意。
我清醒了些。
意識到沈凜許是無聊,拿我消遣呢。
剛想掛斷電話。
那邊傳來一道嬌滴滴的女聲。
「阿凜,你在和誰打電話呀?」
「幫我拿一下浴巾。」
是秦芷微。
想起昨晚那些莫名其妙的信息。
我不由得心中湧起一股無名的怒氣。
我舒檸雖不及從前風光,卻也沒有落魄到任人擺佈。
一個叫我滾開,一個喊我滾來。
被兩人來回愚弄。
這是我平生第一次對沈凜發火。
「沈凜!我不稀罕做你的沈太太,誰稀罕你找誰去,不要再來找我!」
「另外,我嫌你髒,就連聽見你的聲音我都覺得犯惡心!」
說完這些話時。
我只覺心中鬱結多年的氣都散開了。
換好一件粉白色中式長裙,恰到好處的妝容更顯容貌昳麗。
只是脖頸間淡粉色痕跡屬實讓人臉紅,好在京城已入深冬,披上圍巾並不顯眼。
顧禮臣回來時,給我帶了最愛的糖油餅。
我拿起咬了一口。
抬頭看見他鼻尖紅通通的,髮梢還帶着幾片雪花。
原來昨夜京城悄悄下了場初雪。
我拉開窗簾,窗外果真銀裝素裹,漫天雪花紛紛飛舞。
-9-
沈凜望着被掛斷的電話,久久沒能回過神來。
片刻後,他忽然笑了一聲。
似乎是真的覺得好笑。
也似乎是氣得狠了。
耳畔不斷響起舒檸電話裏說嫌他髒,說不稀罕做他的沈太太的話語。
這話他還沒對她說過,她倒是先污衊上他了。
這些年除了她,他連個女人的手都沒摸過。
哪裏髒了?
沈凜轉念一想,舒檸那話莫非是誤會他喫醋了?
女人只有在乎他纔會喫醋。
想到這,沈凜心情瞬間明朗開來。
從休息室走進包廂時,嘴角都不自覺地上揚。
剛踏進包廂,朋友的話讓他如遭雷劈。
「你們快看,舒檸談男朋友了。」
「和誰談啊?這麼突然?」
「看不出來啊,只露出了半個背影,不過看起來比沈哥還高半個頭呢。」
沈凜大步流星地走近,臉色低沉到極致。
現場一片寂靜。
他奪過手機。
看清後渾身都在緩緩顫抖。
照片上,舒檸面對鏡頭笑得一臉燦爛,身後不遠處坐着低頭處理公務的男人。
看起來溫馨而又甜蜜。
接着他眼尖地發現她脖頸處泛着不易察覺的淡紅色。
他下意識緊握住拳。
關節處發出咯吱的聲響,能看出他憤怒的心情。
視如珍寶的東西被別人染指。
心臟如同被凌遲般,傳來悶悶的疼痛感。
那一行「謹以初雪共白頭。」更是狠狠刺痛了他的雙眼。
她曾許願每一年京城下初雪時,身邊都有他陪着。
但如今她卻要和別人共白頭。
他撂下手機轉身離開,臉色是霜雪一樣的冷凝。
秦芷微站在門口,目睹了全程。
她聲音清晰透亮:
「沈凜,你現在要去找她是嗎?難道你還愛她嗎?Ṭū́⁴」
「三年前的事情,你不介意了嗎?」
這話傳一次不差入沈凜的耳中。
他當即如同被施了法術,定定站在原地。
是啊。
真的不介意嗎?
三年前,他飛往洛杉磯分公司視察。
提前幫舒檸辦好了護照。
可臨行前夜,她卻藉口太累推辭不去。
他沒強迫。
急着回京見舒檸。
原定一週的行程,只花四天便完成了。
提前回來後卻得知她去了鄰市。
徹夜未歸。
同行的,還有她的學長顧禮臣。
若是旁人,他還能理解。
可偏偏是她當衆維護了幾次的顧禮臣。
他裝作若無其事,希望她能說實話,但她卻選擇了撒謊。
堅稱自己那幾天哪也沒去,在家乖乖待着。
沒多久,高中同學秦芷微拿着幾張拍攝清晰的照片找到他。
他攥着照片,手上青筋凸起。
乖乖在家待着的舒檸依偎在男人肩上。
神情是無比放鬆。
看不出絲毫疲憊。
就像是即將分離,抓緊時間感受對方溫存而相互依偎。
再後來,他發泄似的狠狠地要了她。
潔白的牀單上卻並未落紅。
那刻他堅信,舒檸愛的不是他,而是他背後的權勢。
若是他失去背後的權勢,那舒檸定會毫不猶豫棄他而去。
奔向顧禮臣。
他介意她心裏還藏有別的男人。
他介意她愛的不是他。
他介意她爲了將初夜給顧禮臣,不惜撒謊偷逃。
沈凜最終還是沒有去找舒檸。
-10-
京城的冬日很冷。
天地萬物皆裹藏在鵝毛大雪間。
別墅內暖氣開得很足,帶着與世隔絕的溫暖。
顧禮臣神情恭謹地坐在沙發時。
身旁是價值連城的聘禮。
爸媽看着顧氏百分之十的股份,陷入了沉思。
直至牆上指針旋轉一週,才回過神來。
面面相覷後,又難以置信地抬頭看了看顧禮臣。
得到的是男人恭順肯定的笑容。
「伯父伯母,顧某是來求娶檸檸的。」
「若是禮數上有不對的地方,還請見諒。」
「沒沒沒……沒有,很好很好!」
爸媽很滿意,連連點頭。
婚事很快定了下來,就在下個月初九。
-11-
京城雖大,但圈子狹小。
這事很快傳了出去。
自然也傳入了沈凜耳朵裏。
沈凜倚靠在球桌邊。
依舊是那樣閒適散漫的姿態。
彷彿壓根不在意這個消息。
直至指尖夾着的煙燃盡,菸灰落在手背有些燙。
他纔不疾不徐開口:
「什麼時候的事?」
沈凜面上沒什麼情緒。
沙啞的嗓音卻有一瞬間的顫抖。
雖然只有一瞬。
朋友卻再清楚不過。
沈凜平日裏混不吝的性子,只要一遇到舒檸的事情,就立馬緊張起來。
「就在這兩天。」
「聽說舒家已經在籌備婚事……」
「哼。」
沈凜忽然冷冷笑出聲。
他垂下眼眸,漫不經心地道:
「除了我,她舒檸還能嫁給誰?」
「顧家掌權人……顧禮臣。」
朋友顫顫巍巍地說出她的結婚對象。
下一秒。
沈凜猛然上前一步,一把攥住朋友的衣襟:「什麼?你再給我說一遍,舒檸要和誰結婚?」
朋友嚇得臉都白了,「顧氏掌權人顧禮臣啊。」
周遭消音般萬籟俱寂。
沈凜猛地鬆開手將人推開。
雙腿像卸了力般,沒站穩往後踉蹌幾步。
心臟像被千萬根針刺穿,痛得他呼吸困難。
沈凜從對面的顯示屏上看到自己猩紅的雙眼。
目眥欲裂一般,還有那張近乎猙獰的臉。
他拿起手邊的菸灰缸狠狠砸向巨大顯示屏,驟然發出震耳碎裂聲,屏幕碎片瞬間四處橫飛。
熱鬧的桌球室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落在他身上。
神情訝異又驚恐。
沈凜怒氣衝衝大吼一聲:
「看什麼看,眼睛都不想要了?」
大步流星地離開時。
身後的燈光下,是秦芷微陰狠沒有半點表情的臉。
-12-
沈凜站在我公寓門口時。
已是深夜。
公寓樓層不高,他來時頭髮上頂着的雪花還沒來得及化。
滿頭白雪,恍如一夜白頭。
開門時,我先是一怔。
來人衣領半開,領帶歪歪扭扭,嘴角帶着未刮的胡茬。
站在原地微喘着氣。
略顯狼狽。
我忽然想起電梯壞了,他應是爬樓梯上來的。
我抿了抿脣。
想起沈凜平日裏一絲不苟、有潔癖的模樣。
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猜想。
但很快被我否定。
不過下一瞬,他的話證實了我的猜想。
沈凜走上前,將我圈住揉進懷裏。
「舒檸,我不許你和顧禮臣結婚。」
「你是我沈凜的人,我不同意,外人別想染指分毫。」
哪怕看着落魄,說出的話依舊高傲得不可一世。
這就是沈凜。
是京城沈家大少爺。
偏執、霸道、蠻不講理。
可他似乎忘了。
我舒檸不是物品,而是個有自我意識的人。
能決定愛誰不愛誰的只有我自己。
眼淚奪眶而出的瞬間。
我用力推開他。
高高揚起的巴掌重重落在他臉上。
他怔愣住了。
臉上是清晰的巴掌印。
我卻仍覺不夠解氣。
異國的記憶裏是數不清的思念、委屈的眼淚、被人嘲笑的惡意。
而這些。
他通通都清楚。
只不過性子高傲不願低頭,所以放任流言蜚語逼我先低頭。
積攢了三年的委屈盡數爆發。
我幾乎是嘶吼出來的:
「沈凜你憑什麼管我?你是以什麼身份什麼立場來命令我的?」
「三年前不願意和我結婚給我名分讓我受盡白眼的是你,現在半夜跑來阻止我和別人結婚的也是你。」
「你到底想要讓我怎麼樣?」
「沈凜,你聽好了,我要和誰結婚是我的自由,和你無關。」
見我落淚,他瞬間手足無措。
喉嚨口像是堵了什麼東西,難受而刺痛。
他停頓了許久,纔開口ṭųₖ,眼底閃過一絲期待。
「如果我說我愛你,我現在願意娶你呢?」
「你願不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在我和顧禮臣之間選擇我。」
我沒回答。
徑直走進房間,拿出抽屜裏那枚價值不菲的粉色鑽戒。
收到它時,是在我成人禮那天。
我身穿高貴的公主裙,頭戴華麗的王冠。
沈凜在我額頭落下虔誠的吻:
「檸檸,等你到了法定結婚年齡,我再親手爲你戴上婚戒。」
……
這些年這枚鑽戒一直放在我這裏保管。
但現在。
它該物歸原主了。
遞過去時。
沈凜的手一直在抖。
他清楚。
他得到了我的答案。
是拒絕。
半晌,他抬頭看我。
自嘲地笑了笑,聲音帶着沙啞苦澀:
「果然,你又要再次拋下我了嗎?」
-13-
沈凜離開時,背影帶着淡淡的落寞。
我抬頭,看着他緩緩消失在黑暗當中。
心裏充滿了不解。
當年的事,誰人不知,是他沈凜負的我。
爲何他卻好似更委屈的那個。
而這其中,到底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昏昏沉沉睡醒後。
手機上出現了幾條高中好友給我發來的消息。
聽說我最近回國。
約我出去泡溫泉敘舊。
地址就選在南區的蕭山山莊。
最近公司的事情繁雜,我本想拒絕。
但她卻說當年的事她隱約知道些什麼。
心裏猛地咯噔一下。
呼之欲出的真相如同香甜美味的蛋糕,極其吸引着我。
加上距離並不遠。
我應了下來。
下車前,我特地給顧禮臣發送定位,要他結束時來接我。
「好,結束給我打電話。」
攏了攏身上的毛衣,我推開門快步走進溫泉室。
一眼望去,氤氳繚繞的熱氣後。
好友早已換好泳衣坐在岸邊。
見我來,她連忙起身。
「檸檸,好久不見啊,你快來。」
簡單寒暄一番後,我換上抹胸短裙。
接觸到溫熱的湯泉時。
只覺輕柔的絲綢拂過肌膚,整個人都鬆弛開來。
片刻後,我開門見山,詢問當年的事。
她佯裝生氣:
「哎呀檸檸,你彆着急嘛。」
「我們都多久沒見了,你一見面就談這些,一點都不在乎我。」
說這話時,她眼底閃過一絲不自然。
我只當她是多年來的性子,還是愛開玩笑撒嬌。
無奈同她繼續閒聊了幾句。
這時,她遞來一杯剛泡好的茶。
不疑有他,我接過茶盞小口抿了起來。
茶葉由山間露水滋養,散發出一陣清香。
我放下空盞,抬起頭。
好友的視線正直直落在我茶盞上。
與我對視上,她眼神閃躲。
我察覺出不對勁。
環顧四周,竟在門簾後的地板上瞥見一道人影。
我呼吸一滯,握緊水下的拳頭。
那人是誰?
想對我做什麼?
騙我來又有什麼目的?
心裏隱隱有些害怕。
我逼迫自己保持鎮靜。
話語一轉,我扯出笑容,語氣保持淡定:
「你前段時間不是生了個寶寶嗎?我看到一件特別智能的嬰兒車。」
「你看看喜不喜歡,喜歡的話我買來送給寶寶當見面禮。」
「我們之前可都說好的,你的寶寶得認我做乾媽。」
邊說着,我邊爬上岸。
腳下卻忽然開始發軟。
指甲死死掐進掌心,才勉強站穩。
我極力隱藏,想要掩飾心中的恐慌。
拿到手機,我迅速撥通顧禮臣的電話。
手機只響了一秒,便被人搶走,扔進池子裏。
我努力想要睜大眼睛看清楚是誰。
可視線一直都模糊不清。
很快,手機沒了聲響……
我的心也跟着沉入谷底。
絕望感吞噬了我。
我終於支持不住,滑落在地上。
就在這時,耳邊響起一道熟悉的女聲。
「說了讓你不要犯賤你不聽,還敢來招惹沈凜。」
「沈太太的位置只有一個,必須是我的!」
「秦芷微?」
我感覺到有人把我扛起。
動作粗暴。
似乎是個肥頭大耳的男人。
緊接着一陣天旋地轉,我被重重摔在牀上。
門「哐當」一聲合上了。
-14-
秦芷微站在牀前,視線高高在上落在昏睡過去的舒檸臉上。
露出的表情猙獰惡毒。
手裏緊緊握着攝像機時不時抖動,可以看出她此刻的興奮。
她很好奇。
身邊永遠衆星捧月的公主,被踩進泥裏後還會不會依舊高傲抬起頭呢?
回憶起這些年,秦芷微眼眶中泛起激動的淚光。
從偏遠山區到京城沈家,這ťų₉條路她跌跌撞撞走了六年。
同一天的生日。
舒檸可以在人羣簇擁下穿着昂貴公主裙,享受無數的祝賀和誇獎,貴到她不敢奢想的禮物隨意堆放在角落。
而她卻只能躲在無人在意的暗處,像只陰暗的老鼠,窺探她的幸福。
這不公平。
那時她就暗暗決心,她要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爬上去。
奪走舒檸身邊的朋友,奪走舒檸最引以爲傲的沈凜。
那時,她也會成爲別人眼中羨慕的公主。
許是老天爺看她前面十八年過得太苦。
平生第一次實現了她的願望。
舒檸被沈凜拋棄,成了京城圈內的笑話。
她出國後,自己則趁機接近沈凜,默默陪伴三年後,終於成爲他公開的女朋友。
她戴上了沈太太獨有的翡翠鐲子,成了圈內人人尊敬的大嫂。
但她知道,這一切並非偶然。
而是人爲的必然。
三年前舒檸去鄰市山莊的消息是她放給顧禮臣的,長期的觀察她早已看出兩人間關係不簡單。
只是礙於沈凜,兩人都選擇埋藏在心底。
她本以爲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定會把持不住,卻沒成想兩人只是談了一夜心。
眼看這樣難得的機會,她怎麼捨得放棄。
在不同角度下拍了幾張錯位曖昧照後,她盡數匿名發給了沈凜。
可她低估了他的手段。
他在隔天便找到了自己。
滿臉冷漠逼她刪掉所有照片。
那刻無盡的潰敗將她圍剿,她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但她沒有放棄,偷偷在舒檸喝的水裏下了藥。
導致兩人初夜時並未落紅。
也就是這樣一個小舉動,成了兩人離心的導火索。
而今她即將如願成爲衆人豔羨的沈太太,可舒檸卻突然歸國打亂了她所有計劃。
她怎能不痛恨?
若是她安安分分離沈凜遠遠的,她或許還能放過她,可她偏要和自己作對,甚至惹得沈凜深夜拋下自己。
那一瞬,她才動了殺心。
如果說沈凜還願意接受舒檸,是因爲沒有親眼看見她墜入污泥。
那這次她就親手將舒檸推進深淵。
讓沈凜不得不厭棄她。
-15-
顧禮臣在接到舒檸的電話時。
正在開一個很重要的會議。
幾乎是第六感直覺,他很快意識到不對勁。
無視特助的話,喊停了會議。
他邊快步走進地下車庫,邊回撥電話。
無人接聽的忙音更加證實了他的猜想。
一路上,太陽穴突突地跳。
市中心到山莊平日裏要半小時的車程,他一路狂飆五分鐘就到了。
路上不知闖了多少個紅燈。
趕到時,心差點從喉嚨裏跳出來。
酒店裏,滿地狼藉。
看到人兒,他立馬紅了眼圈。
舒檸躺在牀上,昏迷不醒。
發頂還滴着水。
玻璃杯碎渣深深陷進掌心裏,觸目驚心。
臉頰紅腫,嘴角帶血。
顯然是反抗時遭到的虐待。
門被踹開時,肥頭大耳的男人還沒來得及解開褲腰帶。
「臥槽,誰啊?打斷老子的好事?」
他不爽地回過頭。
顧禮臣兩步衝上前,揪住他的後衣領,每一拳都下了死手。
他堅持每週健身,有矯健的胸肌和腹肌。
加上絕對身高的優勢。
男人被拎着腦袋重重撞牆,牆體與頭骨發出碰撞聲。
砰……砰……砰……
每一聲都撞在嚇呆在原地的秦芷微心上。
手裏的攝影機還在繼續錄像。
忽然間,她發覺周遭氣壓降低。
頓時涼意爬上四肢。
她緩緩回頭。
沈凜怒氣陰沉的臉出現在眼前。
冷汗浸透了後背。
她知道。
她完了。
一切都要完了。
秦芷微在被沈凜帶進沈家地下室,行私刑時才真正認清眼前的男人。
他兇狠、暴戾、手下無情。
拿燒紅的鐵烙燙她時,眼睛都不眨一下。
聞到皮膚焦灼的味道,他眼裏沒有半點心疼,盡是嫌棄。
她才恍然大悟,他根本不愛她。
她從始至終沒有走進過他的心裏面。
甚至從沒有和他站在同一水平線上。
看到沈凜爲了舒檸發狂,她才明白自己的不自量力。
這三年不過是個笑話。
最終,她是抱着戲謔的態度把所有事情全盤托出的。
她想。
她的出生本就是荒唐的錯誤。
用她的命換他們錯過的三年,不虧。
-16-
知道真相的沈凜,如遭雷擊。
手裏的鐵烙沒拿穩砸在地上。
他急促地呼吸着,胸口劇烈起伏,心臟彷彿要破體而出。
臉上的表情震驚、錯愕。
整個人像被雷擊中般無法動彈。
周遭很安靜。
是死一樣的安靜。
空氣中還散發出難聞的味道。
他喉嚨口發酸,噁心得想吐。
沈凜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的地下室。
只是腳下每走一步,都如同刀割般撕心裂肺的疼。
他一路穿過臺階,走到別墅外面的院子裏。
大雪如鵝毛漫天飛舞,遮天蔽日。
寒意刺骨般侵襲整個京城。
他眼神空洞,呆呆地望着遠處。
傭人喊了他幾聲,他都彷彿沒有聽到一樣。
不知過去了多久。
直到雪落滿了全身。
方纔雙膝一軟,頹然跪在雪中。
原來。
這三年是他誤會了舒檸。
他原本可以幸運得擁有她,是他親手把她推開,推進顧禮臣的懷裏。
是他心思齷齪,把舒檸想髒了,害得他們硬生生錯過。
是他該死……
遠處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到。
他不敢想,往後餘生該怎麼度過沒有舒檸的日子。
是他咎由自取,所以老天爺要狠狠懲罰他。
代價是永遠失去舒檸。
-17-
我醒來時,發現自己是在醫院。
顧禮臣就守在我身邊。
見我睜眼,他佈滿血絲的眼睛立馬就亮了,「檸檸,你醒了。」
我點了點頭。
剛想開口說話,嗓子口就像燒冒煙似的灼痛。
他連忙起身,拿起溫白開遞到我嘴邊。
我就着飲了口。
喉嚨口疼痛感才稍稍減弱。
我抬眼望向他。
求證實情的目光灼熱。
他眼眶瞬間通紅,連連輕聲安慰:「沒有發生,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鬆了口氣。
靠在枕頭上,安下心來聽他講了那一堆事情。
聽完全程,țŭₚ我表情淡淡地看不出情緒。
只是藏在被子裏的手時不時揪住牀單。
顧禮臣沒忍住,好奇問我:
「你後悔嗎?」
「後悔什麼?」
「和沈凜因爲誤會而錯過。」
我頓了頓,垂下眼簾。
仔細思考了一番。
顧禮臣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
沒放過我任何一個微表情。
幾秒後,我抬起眼,視線定定地落在對面牆上的鐘表。
表上時針正好跳過十二。
我搖搖頭。
「你瞧,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我們要繼續向前走了。」
那晚,京城的雪窸窸窣窣地下了整夜。
我與顧禮臣相擁而眠。
第二日陽光出來時,格外溫暖。
春風拂面,萬物復甦。
是春天來了。
(正文完)
番外 1(沈凜視角)
顧禮臣和舒檸結婚前一週。
舒家給我也發了一份請帖。
但我沒去。
那天我一大早拎着箱酒,回了我和舒檸中學時期的母校。
學生放寒假,學校裏一個人也沒有。
空蕩蕩的。
我走進曾經的教室,憑藉記憶找到了當時的座位。
熟悉的回憶撲面而來。
眼前的舒檸扎着高馬尾,身穿百褶裙,嘴裏塞滿餅乾,氣鼓鼓地瞪我一眼。
我很快服軟道歉。
「檸檸,你別生氣了,我以後再也不笑話你了。」
「我保證,你原諒我吧,檸檸,我什麼都答應你。」
「笑一個嘛,別不理我了。」
「嗯……那你要請我喫飯,還要幫我拎一個月的書包。」
舒檸腦筋一轉,仔細想了想。
接着往嘴裏繼續塞了塊餅乾。
「大小姐,你是要累死老奴嗎?」
我笑得一臉痞氣。
轉身輕鬆提起天藍色書包,走出教室。
耳邊是舒檸嘰嘰喳喳的說話聲,熱鬧極了。
再睜眼,我看着眼前靜悄悄的教室,莫名煩躁。
悶頭灌了幾口白酒。
喉嚨口瞬間火辣辣地疼。
我被嗆出眼淚。
清醒過來後,我忽然意識到什麼。
心臟突然空了一大塊,空落落的。
舒檸不要我了。
今天她要嫁給別人了。
隨之而來的是心臟被揪住泛起的疼意。
舒檸明明很心軟的,之前只要我向她道歉,她過不了多久都會原諒我的。
可如今……我們再不復從前了。
其實我有一個抽屜。
裏面放了三百多張從京城飛往巴黎的機票。
卻無一例外在去機場的路上作廢。
現在回想起來,只覺後悔。
若是當初不那麼嘴硬就好了。
若是當初先低下頭就好了。
若是不那麼貪心就好了。
可世上沒有後悔藥……
錯過就是錯過,再遺憾也沒有用。
我這一生,想得到什麼都很容易。
可如今我也有了這輩子怎麼都得不到的東西了。
不知不覺,已經天黑了。
我腦海裏下意識想到舒檸和顧禮臣親熱的場景。
頭開始劇烈疼痛。
我不甘心。
呵護在手心愛了十多年的人就這麼撲進別人的懷裏。
但又能怎麼樣呢?
是我沒有珍惜和舒檸在一起美好的時光。
如今到頭來, 只落得個永失所愛的下場。
毫無疑問。
今後舒檸會和顧禮臣有可愛的寶寶,會一家人幸福美滿。
過着我心底最期待的生活。
甜蜜、溫馨、有愛人相伴。
閒時窩在沙發看看電影,與孩子們聊聊兒時的趣事。
不過這一切都只會出現在夢裏了。
而我,將會孑然一身孤獨終老。
番外 2(顧禮臣視角)
我沒想到,竟然真的能在鄰市碰見舒檸。
收到那條短信時。
我正在便利店兼職。
彼時我和舒檸已經一年未見。
饒是這樣,看到有關於舒檸的事情時,我那顆沉寂的心還是火熱跳動起來。
那個仰起巴掌大小臉, 氣呼呼擋在我身前警告校外混混的小姑娘。
像一束光深深地吸引着我。
不, 她就是光源本身。
熱烈、美好、善良、堅韌。
照亮了我原本混亂昏暗的生活。
於是, 我拿着僅有的幾百塊錢買了車票。
我有擔憂。
或許她壓根不在那裏。
或許她早已經把我忘記了。
但無數個日夜的思念如潮水噴湧,一發不可收拾。
我想,哪怕只遠遠地看她一眼也是滿足的。
直到見到舒檸的那一刻, 所有擔憂都被激動地衝散了。
是舒檸先認出的我。
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
「學長,好久不見啊!」
舒檸穿着奶黃色蓬蓬裙,熱情地朝我小跑過來。
臉上洋溢的笑容,明媚了我整個世界。
不知不覺間嘴角也跟着上揚。
那天是我十多年來最開心的一天。
我們沒有外人打擾, 在風景區遊山玩水宛如熱戀中的小情侶。
路過的遊客發自內心誇讚:「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於是,我的心裏放起了煙花。
在舒檸沒看見的時候,我眼角彎成了月牙。
當天晚上, 舒檸突然提出想喝酒。
我看出她有心事,沒掃興, 安靜地陪在她身邊。
幾杯果酒落肚,她臉頰很快爬上紅暈。
良久,她才表情落寞,開口道:
「學長, 其實我是和爸媽吵架了偷跑來的。」
「我討厭他們逼着我討好沈凜,討厭他們張口閉口都是讓沈凜高興, 更討厭他們時時把要我嫁進沈家掛在嘴邊……」
「但我知道,作爲舒家獨女我必須這樣做,他們也沒有辦法。」
我這才知道。
原來小公主也有煩惱,她也會難過。
原來她並不那麼喜歡沈凜,只是迫於無奈。
我眉心微蹙, 落在舒檸身上的眼睛滿是心疼。
「今晚過後,我又得重新回到京城做回那個乖乖女舒檸,可能不久後就會和沈凜訂婚……」
聽到這,我薄脣微抿, 身體隱忍得顫抖。
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拳。
我恨自己無權無勢, 給不了舒家想要的東西。
恨自己不能解救舒檸於水深火熱之中。
「檸檸……你等我……」
我閉了閉眼, 輕聲開口。
等我來娶你。
看向舒檸的眼裏, 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舒檸是真的喝醉了。
她的頭突然間靠在我肩膀上。
大腦一片空白。
半晌,直至右臂發麻才輕手輕腳抱她躺下。
蓋好被子後獨自退出房間。
在民宿外徹夜未眠。
天亮後, 我打通了Ṱů₈沈爺爺的電話, 說出那個長久以來羞於面對的身份。
……
結婚那晚, 我抱着舒檸說了許多肉麻的情話。
在她害羞時步步緊逼,輕咬住她的耳朵,輕薄的嘴脣吻過她身體的每一寸滾燙。
耳鬢廝磨間, 將她拆入腹中。
我很慶幸。
那束光最終選擇了我。
年少時的許諾終於在多年後如願以償。
看着懷裏香甜熟睡的人兒。
我低頭,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
今後,也請多多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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