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會上，我抽中了帶薪度假，地點是一所由古堡改造的酒店。
傳聞，惡龍會擄走住在這裏的公主。
我對這種童話故事嗤之以鼻。
當晚，惡龍張開巨大的翅膀，一爪子把我抓上了天。
看着腳下越來越小的建築，我滿腦子都是問號。
等等，你不是來擄公主的嗎？
可我是個男的啊？
-1-
「我們酒店可不止歷史悠久，還是惡龍經常造訪的地點哦！」
「他們會在午夜來臨，擄走這所城堡裏的公主……」
婆婆佝僂着身子，興沖沖地跟眼前的旅客講着有關龍的故事。
我嗤之以鼻。
這都什麼年代了，竟然還會有人信這種故事？
我頓感無聊，從座位離開，朝房間走去。
酒店不僅大廳走廊的裝飾精緻，連每間客房都保留了充滿年代感的中世紀裝修。
我站在房間裏的露天陽臺遠眺。
這是一所由古堡改造的度假酒店。
原本按照我這種月薪三千的社畜是根本住不起的。
還得多虧我運氣不錯，在年會上抽中了度假的機會。
陽臺上的風景很好，能清楚地看到在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風突然大了起來，我打了個哆嗦，伸手攏了攏外套。
春天的風帶着陣陣涼意，即便如此ŧúₚ我還是捨不得眼前的風景。
本想着再呆十分鐘就回去，結果那陣風越來越大，打着旋的往我所在的位置吹。
我被吹得東倒西歪，睜不開眼。
好不容易走到避風的角落，再睜開眼時，正正好好對上一雙琥珀色的豎瞳。
我大腦宕機，腦子裏迴盪的全都是婆婆在餐廳說的故事。
「他們會在午夜來臨，擄走這所城堡裏的公主……」
巨龍翅膀煽動，鱗片在夜色下渡了層淡淡的銀光。
它懸在陽臺外，似乎在確認什麼。
很快，他伸出爪子，一把抓住了我的身子。
下一秒，我整個人騰空而起，隨着巨龍飛上了半空。
看着腳下越來越小的建築，我滿腦子都是問號。
等等，你不是來拐公主的嗎？
可我是個男的啊？
-2-
一路上，我都在努力抓着龍的爪子，生怕它哪下沒拿穩，把我從萬米高空扔下去。
戰戰兢兢地挺了一個勁，巨龍才逐漸降低了飛行高度。
龍的巢穴到了。
我驚奇地看着眼前的建築，心中不由感嘆。
果然時代變了，現在的龍都住別墅了，還是帶泳池的別墅。
龍落在院裏，鬆開了自己的尾巴。
我也久違地踩上了地面。
但在天上飛了太久，我的腿早就軟了。
沒了龍尾的支撐，我直直往地上跪去。
它反應很快，再次撐起我的身體，直到我緩過來才撤了回去。
院子很大，但龍更大。
舒展的翅膀越過圍牆，伸到了外側。
它抖毛似的扇了兩下，才把翅膀收回來。
隨後，它調整位置，往我身邊挪動幾米，挑了個位置坐下來。
它上身伏下，腦袋離我很近，近到我都能感覺到它那略微潮溼的鼻息。
龍通體全黑，月光下，鱗片泛着銀藍的光澤。
這種距離，我能清楚地看到它鱗片上的暗紋，一圈圈由中心向外盪開，堪比藝術品一樣排布在龍的身上。
見他沒有攻擊的意思，我壯着膽子舉起手。
「那個，你是不是拐錯人了？」
龍偏了偏頭，在我身上嗅了嗅。
「沒有。」
龍說話了，說的還是中文。
由於太近，給我震得一激靈。
我僅僅用了一秒就接受了龍會說話這件事。
「可你不是要拐公主嗎？我是個男的！」
龍又開始打量我，繞着我走了一圈。
「你看上去很嬌小。」
「也很香。」
我：「……」
「我是東方人，確實跟西方人比起來要矮一點……」
「但是男人該有的我都有，好不好！」
龍盯着我。
許久，它張開龍嘴。
「不信。」
我：……
-3-
我要求龍放我回去。
它直接回絕。
「不行，你是我選中的人。」
「而且，龍有龍的規矩，除非滿足條件，否則不可能送你回去。」
我當即詢問龍的條件。
它說：「生下我的孩子，我就送你回去。」
我嘴角一抽。
男人怎麼生？
你乾脆說永遠不打算送我回去得了。
龍開始跟我科普它們持續了千百年的傳統。
「我的祖輩的伴侶都是人類，這個傳統延續至今，我也不例外……」
「你能懂嗎？」
龍把腦袋湊了過來。
我萎靡不振：「完全不能理解。」
「不過你想沒想到一個問題？」
巨龍垂下頭：「什麼？」
「我是個男的，生不出來。」
在它的臉上，我隱隱看出了【凝重】二字。
「既然這樣的話……」
我眼前一亮。
它抬起爪子，在身前攥成拳。
「那我們一定要比其他同族更努力些了！」
我：？
-4-
不管我怎麼勸說解釋，龍就是不願意把我送回去。
我急得跳腳，只能搬出自己最後的底牌。
「你這樣我也跟你生不了啊！」
「我還沒你爪子大。」
龍看上去沒有一點困擾。
「這個你不用擔心。」
龍站起身，在一片細膩柔和的光沙中變成了一個肩寬腿長的男人。
他很高，約莫有一米九多，肩寬窄腰沒有一絲贅肉。
一轉過身，我的臉頓時紅了。
這龍不僅個頭大、身材好，長得還這麼帥。
我輕咳一聲，視線挪到了他的臉上。
明明是一條西方龍，他眉眼間卻帶着幾分東方人的特徵。
而且還說的一嘴流利的中文……
難不成是個混血龍？
龍撩起黑髮，赤着腳朝我走來。
我做着最後的掙扎。
「我真不是男同……」
龍點點頭。
「我也不是。」
「所以我們很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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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答應會和我先培養感情，但暫時不允許我從這裏離開。
眼下，我沒有選擇的權利。
別墅建在半山腰，四周草木茂盛，空氣很清新。
又因爲周圍只有龍一個住戶，這裏相當安靜舒適。
面前還有一片天然湖泊，即便不出門，也能從房間裏看到那片風景。
這裏有喫有喝，龍還給我安排了獨立的臥室。
適合人類居住的環境給我絲絲安慰。
我開始按照龍的順序和他培養感情。
龍說，想要熟悉，要先從交換名字開始。
「許憶。」
龍在嘴裏唸了兩遍。
「我記住了，你也要好好記住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
太長了，我沒記住。
感覺得有二十個字了。
龍的眼睛亮亮的：「你也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字。」
說到這，他的語氣裏帶着點點驕傲。
「這是我母親翻閱中華字典，冥思苦想了很多年才想出來的名字。」
中文名？它們竟然對中華文化感興趣？
聽他這麼說，我也有了點點期待。
「你一定要記住了……」
我點點頭。
龍這種神祕又古老的生物，能取出來的名字一定又好聽又有深意。
「我的名字就叫……」
「李鐵龍！」
我：「……」
「母親說李字在東方可是大姓！而鐵字可以彰顯我們龍族千萬年來如鋼鐵般的身軀和意志，而最後一個龍字，能隱喻我是龍族。」
「如何？很好聽吧？」
李ŧŭ̀ₔ鐵龍仰起頭，龍尾在身後小幅度擺了擺。
「是挺有內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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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鐵龍沒有沒收我的手機。
他說過，我無法傳出任何有關龍之類暴露他消息的信息。
我不信邪。
但事實證明，李鐵龍沒騙我。
所有有關龍的消息，只要按下發送鍵，手機就會像短路了一樣出現一片黑白雪花屏。
等ṱű⁶到屏幕復原，那條消息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管試了多少次，都是一樣的結果。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魔法？
我嘆了口氣。
看來只能找其他的辦法。
晚上，翻來覆去一整晚，想的都是怎麼哄李鐵龍給我放走。
畢竟他看上去智商不是很高的樣子。
或許我再努努力就成了。
我想了一整晚，該怎麼哄李鐵龍，該怎麼說服他送我離開。
結果隔天一早，我的計劃就被打亂了。
李鐵龍去上班了。
還是開車上班。
我眼看着他穿着西服在車上跟我揮手，隨後給自己繫好安全帶開車駛離別墅。
不是，現在都這麼捲了？
連龍都得上班了？
我看着空蕩的庭院久久回神。
不過李鐵龍不在，我是不是就有機會溜走了？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我立馬跑到別墅大門前。
門上了鎖，沒有密碼或指紋打不開。
我只能換條路。
別墅有面圍牆上的藤蔓長得極其旺盛，或許能從這裏翻出去。
敲定計劃後，我立馬換了一套方便行動的衣服。
我站在牆下，前後走了幾圈，確定最爲合適的下腳點後，我直接攀了上去。
藤蔓微晃，被我拽掉了好幾片葉子。
我邊道歉邊使勁，不斷往圍牆頂部爬。
爬到一半，我忽然感覺腳下一動。
我渾身發毛，頭髮都豎了起來。
我小心翼翼地往下看去，沒看到蛇，但發現了更加恐怖的東西。
所有藤蔓都開始活動了起來，它們逐漸向上，纏住了我的腳腕、膝蓋、腰部……
下午五點，李鐵龍到家了。
他聞着味走來，一眼就看見了我。
我全身上下都被纏住，只剩眼睛和鼻子還露在外面，活像個木乃伊。
李鐵龍張了張嘴，震驚地往前走了兩步。
由於無法開口，也做不出任何動作，我只能用眼神示意他救我。
李鐵龍一靠近我，藤蔓的力道就鬆了下來，一圈圈從我身上脫落，只剩下手、腰、腿還纏着。
藤蔓再次移動，把我騰空舉起，送到了李鐵龍面前。
用的還是塌腰背對的方式。
靠，他們竟然是一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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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諂媚一樣在李鐵龍面前擺動，揭發了我的逃跑行爲。
雖然不清楚他們是怎麼溝通的，但看上去並沒有什麼交流障礙。
李鐵龍在跟藤蔓道謝。
「他逃不掉的，不過還是多謝你們。」
「別墅外有不少兇猛的食肉動物和毒蛇，要是跑出去了，估計得被啃得連渣都不剩了。」
我：「……」
被藤蔓捆了一天什麼都沒喫，我早就飢腸轆轆，跟着李鐵龍一起進了廚房。
李鐵龍似乎沒有對白天的事情生氣，拿着從外面買回來的盒飯推給我喫。
「不可以亂跑，外面很危險。」
我埋頭苦喫。
余光中，我撇到了李鐵龍還沒解下的領帶。
既然大家同爲打工人，我或許能以打工人的身份說動他。
打工人最懂打工了。
「李鐵龍。」
李鐵龍抬起頭。
「我真的不能一直呆在這裏，我得回去上班。」
「上班你能懂嗎？不回去的話我會被老闆開除。」
「我家裏上有老下有小，全都靠我一個人，要是我被公司開除了，他們該怎麼辦。」
說着，我假模假樣地擦了擦眼淚。
李鐵龍沉默了，我看見了他眼中的動搖。
半晌，他纔開口：「你是哪個公司的？」
我報了公司名後又開始哭訴。
「我們老闆人特怪，特苛刻，心眼又毒又壞，而且他還……」
我絞盡腦汁，把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話全都說了一遍。
「爲了這份工作，我付出了日日夜夜的努力。」
「如果我不回去，他一定會想盡辦法針對我，然後給我開除的……」
李鐵龍在手機上點了幾下。
「你不會被開除的。」
他的語氣斷定，不像是在開玩笑。
我沒反應過來：「啊？」
幾秒鐘後，手機上收到了一條新的消息提醒。
是公司的人事，以及一張請假批准單。
短短几個字組合成了令我無比震驚的話。
帶薪休假一年。
人事又發了條消息。
「先給你請了一年，要是不夠，等到時候再給你延。」
我緩緩抬頭，看向李鐵龍。
「你……你和老闆什麼關係，該不會是關係戶吧？還是你威脅他了？」
一想到我剛纔的吐槽，我就頭皮發麻。
威脅還好說，要是李鐵龍是關係戶，再把剛剛罵老闆的話偷偷告訴他，我豈不是真的廢了？
「沒有。」李鐵龍搖頭，「我不是關係戶，也沒威脅他。」
我鬆了口氣。
李鐵龍話鋒一轉。
「我就是你老闆。」
-8-
李鐵龍是一條大度的龍，沒有因爲我說他壞話就生氣。
不過他的注意力似乎被帶偏了。
我上班的公司是李鐵龍在國內的一家分公司。
距李鐵龍所說，這樣的公司他還有很多家。
就這樣，晚飯的大部分時光都是在李鐵龍跟我分享他名下有多少資產中度過的。
喫完飯，我疲憊不已，只想回樓上收拾收拾睡覺。
沒想到李鐵龍竟然跟在我屁股後面上了樓。
「你幹什麼？不是說好讓我慢慢適應嗎？」
李鐵龍掰着手指頭跟我算。
「我們交換了姓名，一起喫了飯聊了天，已經熟悉了很多，按照步驟，今天我們該一起睡了。」
我根本攔不住他，拖到半夜才不情不願地睡到牀上。
李鐵龍人模人樣，尾巴沒漏翅膀也沒漏，睡得很端正。
即便如此，我還是忍不住轉頭打量他。
看着看着，我腦子裏忍不住冒出了一個問題。
做龍是什麼感覺？
我小聲開口：「你睡了嗎？」
「還沒。」
「我有一個問題。」
「你說吧。」
「身爲龍是什麼感覺？」
短短七個字就把李鐵龍問住了。
他睜開眼，望向天花板，糾結了很久。
「就是身爲龍的感覺……」
「那你呢，身爲人是什麼感覺？」
這個問題也給我難住了。
我左思右想，都想不出準確的答案。
「要不我帶你出去玩一天？體驗一下人類的生活？不過你活了這麼長時間，該玩的也都玩過了吧？」
「只算得上體驗了一部分。」李鐵龍解釋道：「龍喜歡收集珍貴的東西，以前是珠寶、金幣，所Ṱŭ̀ₙ有閃閃發光的東西……」
「隨着時代的變遷，珍貴這個詞也有了新的定義。」
「雖然黃金和珠寶還是很值錢，但這些東西我已經得到了太多。」
我隱隱明白了他的想法。
確實，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公司大樓又何嘗不是另一種珍貴的收藏品。
更何況這還是李鐵龍親手創造的寶物，肯定會更加珍貴。
「所以纔想着開公司？」
李鐵龍點頭。
「我所有融入人類社會的舉動都抱有目的，在得到自己需要的之後，會迅速脫離。」
「至於人類平常會幹什麼，去哪……我不是很清楚。」
我用拳頭往手心一砸。
「懂了，明天就帶你出去體驗一下當人的樂趣。」
李鐵龍幽幽補上一句。
「別想着半路逃跑，你的氣味我已經記住了，不管跑到哪我都會找到你。」
我的笑容瞬間垮了下去。
嘖。
-9-
在李鐵龍的陪同下，我們去了城區最大的商場。
揣着私心，我一整天都帶着李鐵龍在商場裏瘋狂購物。
當然，刷的是他的卡。
李鐵龍看上去對購物這件事沒什麼興趣，倒很喜歡觀察我臉上的表情。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把購物袋遞到他手上。
「老看我幹什麼？買了這麼多東西不開心？」
「這些奢侈品在人類眼裏就跟珠寶黃金一樣。」
李鐵龍興致缺缺，淡淡掃了一眼就撇開視線。
「你很喜歡？家裏的地下室堆了不少，你隨便挑。」
我頓感挫敗。
冥思苦想許久，我終於想到了一個地方。
「明天帶你去玩好玩的。」
隔天，我帶着李鐵龍去了某大型遊樂園。
剛開園不久，就有不少遊客湧入，在遊樂設施外排起長隊。
我指着過山車給李鐵龍看。
「那個是過山車，很刺激，你絕對會喜歡的！」
李鐵龍順着我的視線望去。
「那個飛來飛去的東西？還沒我變成龍高。」
十分鐘後，李鐵龍滿臉興奮，拽着我回到隊伍。
「再來一次！」
「好神奇，那種失重感跟變回龍的時候差不多！」
周圍的人被李鐵龍吸引視線，紛紛看向他所在的位置。
我騰出一隻手捂住他的嘴。
「噓噓噓，別這麼大聲。」
李鐵龍冷靜下來，但眼睛還冒着光。
我拍了拍他裹在衣服下的手臂。
「先把這個收回去，被人看見很難辦的。」
剛纔過山車坐到一半，李鐵龍就因爲激動身上冒出了不少鱗片。
好在我眼疾手快，用外套遮了起來，不然李鐵龍現在估計就得被帶走研究了。
之後，我們又玩了跳樓機、大擺錘、海盜船……
所有刺激的設施都被玩了個遍。
只玩一次還不夠，李鐵龍一個項目得玩個十次打底才願意移步去下一個地點。
一天下來，李鐵龍身上的活龍氣息都多了。
我就不一樣了。
我連胃裏的酸水都快吐沒了，雙腿軟到站不起來。
李鐵龍急的團團轉，一會給我拍背一會給我遞水。
那張臉白得，不知道還以爲不舒服的是他自己。
「你看，做人很有意思吧？」
「沒事，還沒玩夠的話，咱倆繼嘔……」
沒說完，我又吐了出來。
吐完，李鐵龍扶着我去了外面的長椅上坐着。
他伸出手，放在我的胃部輕輕揉動。
陣陣溫暖從他的手心蕩開，我的眉心也跟着舒展。
「做龍真方便啊，舒服多了，謝謝……」
在凳子上坐了好一會，等到那種不適徹底消退，我再次扯着李鐵龍站起。
「走啊，時間還早，玩一會再回去。」
李鐵龍坐在原地沒動。
他搖搖頭，彎下身，圈着我的腿把我整個人託了起來。
「這裏什麼時候都能來，你需要好好ẗŭ̀⁼休息。」
「行是行，但你能別這麼抱我嗎？」
李鐵龍像抱小孩似的抱我，在人羣中格外顯眼。
被引來的視線越來越多，我臉上紅得發燙，巴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行，你需要休息。」
說不動李鐵龍，我只能在他懷裏掙扎，試圖從他懷裏掙脫。
李鐵龍會錯了意，抬手一攬，換成了公主抱的姿勢。
我人都麻了，又掙脫不掉李鐵龍的鐵臂鋼拳，乾脆把臉埋進他的肩，維護自己僅存的臉面。
李鐵龍很是不解。
「你不喜歡？爲什麼？」
「我的母親很喜歡被父親這麼抱。」
我：「……」
那你也得看看我的性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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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李鐵龍罕見地失眠了。
以往他的作息都相當規律，到點就準時入睡。
今天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他的眼睛依舊亮晶晶的，喋喋不休地念叨着白天的經歷。
可能是太過高興，李鐵龍的尾巴也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在我身邊搖晃擺動。
這還是我第一次離李鐵龍的尾巴這麼近。
鱗片冰涼，我愛不釋手地摸來摸去。
原本還在唸叨的聲音戛然而止。
等我心滿意足收回手，抬頭看向李鐵龍時，他已經滿臉漲紅，連脖頸都被紅色染遍了。
眼睛也瞪得很大，死死盯在我身上。
我嚇了一跳，當即舉手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以後再不會了……」
李鐵龍看了我很久才撇開眼。
再開口時，聲音都有些啞。
「沒事，你想摸就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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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李鐵龍沒跟我一起睡，後半夜就不知道跑到哪兒玩去了。
隔天早晨，他又出現在餐廳，對昨晚的去向隻字不提。
我也沒問。
人都有祕密，更何況龍呢。
等我從遊樂園的刺激中緩過神，李鐵龍興沖沖地要帶我去體驗龍的生活。
人的生活本就三點一線，現在有機會能體驗到龍的生活，我忍不住開始期待起來。
因身份特殊，李鐵龍只能晚上帶我出去。
我們經過城市上方，飛躍條條河流，跋山涉水來到了一座火山內。
火山內部岩漿滾動，還沒靠得太近我就熱得滿頭是汗。
李鐵龍依舊平靜，沒有任何影響的樣子。
好像電視劇是說過，真龍不懼怕火焰。
所以帶我來是想蒸桑拿？
李鐵龍煽動翅膀從地面飛起，隨後一個猛衝，鑽進了岩漿中。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等到我反應過來，已經找不到李鐵龍的蹤跡了。
因爲那股過於炙熱的溫度，我不敢靠近，只能在遠處呼喊他的名字。
「李鐵龍！李鐵龍！」
「謝格什麼……拉布拉多？」
「喂！你起碼先把我送回去吧！」
我年紀輕輕，還不想死在這裏。
流動的岩漿上冒了個泡，李鐵龍鑽了出來，抖了抖身上的岩漿。
「我們龍族從小就喜歡在岩漿裏洗澡，溫度適宜，還能清潔一些藏在鱗片縫隙中的污漬。」
「小時候我經常和爸媽來這……」
看見我還站在遠處，他有些驚奇。
「你怎麼還在上面？」
「很舒服的，快下來呀。」
我退後一步，擺擺手。
「還是算了吧，我也不是那麼愛洗澡……」
意識到人類不能洗岩漿澡，李鐵龍愧疚不已。
「抱歉，我除了在公司，我基本不怎麼接觸人類……」
「我請你喫龍族最喜歡的小零食。」
李鐵龍託着我落到一條不知名的河邊，隨後用爪子從河底掏出了數條鱷魚扔到我面前。
他還貼心地爲我扒皮去骨，支起了簡易烤架。
「嚐嚐？口感很不錯的。」
幾米長的鱷魚受到驚嚇，瘋了似地往河裏逃。
李鐵龍一爪子把它攔下來，捏着尾巴扔進嘴裏。
骨骼被嚼碎的聲音傳進耳朵，一下又一下，最後被李鐵龍完完整整地吞入腹中。
我人都麻了，五官亂飛。
「呃……算了吧，我不太喜歡鱷魚，你喫吧，哈哈哈哈……」
李鐵龍又帶着我去見了他的同類。
幾條比我高的幼龍圍着我，好奇地上下打量。
李鐵龍不知道從哪找出來個球扔到我手裏。
「它們都是幼龍，沒什麼戰鬥力的，你別怕，我也會在旁邊看着，不會讓它們傷害你。」
「它們很喜歡那個玩具，你跟他們可以一起玩一會。」
幼龍們看得專注，然而那些視線並沒有看向我手中的球，而是……我。
我嘴角一抽，朝李鐵龍看去。
「你確定它們真正想玩的不是我嗎？」
最後，李鐵龍很是落寞，只能託着我到處看風景。
「抱歉。」李鐵龍的聲音ŧŭ̀ⁱ悶悶的：「我沒考慮那麼多，讓你害怕了。」
「道什麼歉啊，多少人一輩子都沒機會體驗這種經歷，我這輩子也算是值了。」
況且，今晚的經歷還讓我深深明白了一件事。
不是自己的圈子，別亂進。
把亂七八糟的想法趕出腦袋，我專心致志地觀賞起周圍的景色。
大概是爲了讓我看得清楚，李鐵龍飛得很慢。
這種高度下，所有風景盡收眼底。
感受着清新舒適的空氣，我不由得感嘆。
「做龍真好……」
李鐵龍的尾巴擺了擺。
「我知道有一個很漂亮的地方。」
李鐵龍帶着我坐到了樹上。
遠處月色明亮，仔細觀察，還能發現草叢裏休息的野生動物。
「你喜歡的話，我可以每天晚上都帶你出來。」
「不會被人發現嗎？」
「龍族活了這麼多年，當然有一些隱藏自己的小技巧……不過白天就不太行了。」
「那你白天都做什麼？」
「上班，睡覺什麼的。」
我有點心疼。
李鐵龍這麼愛玩一個龍，白天竟然只能悶在家裏。
「以後放假我們都出去玩吧，還能去看看別的遊樂園，每個地方的設施都不太一樣。」
李鐵龍的眼睛亮了。
「好啊。」
「不過你也不用勉強自己，呆在家裏也挺舒服的。」
「能隨便把尾巴和翅膀露出來。」
尾巴繞到我身前晃了晃，還擺了個愛心出來。
「你再摸摸。」
李鐵龍又一次把尾巴尖塞到我手裏。
他似乎很喜歡這樣，自從我第一次抓了他的尾巴之後，他就時常把尾巴伸到我面前要摸。
「摸尾巴，是有什麼含義嗎？」
李鐵龍頓了頓，有些扭捏。
即便在夜裏，我也清楚地看到他那紅透了的臉。
「在龍族，舔舐尾巴代表求愛。」
「但人類的舌頭太嬌弱，會被鱗片劃傷。」
「所以在我們眼裏，人類可以用其他部位觸摸尾巴以示求愛……」
「啊，不過你放心，除了我們認定的伴侶，是不會讓其他生物摸尾巴的！」
我：「……」
-12-
半個月下來，我逐漸習慣了這種生活。
李鐵龍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一下班就鑽進廚房做飯。
我端詳着他的背影。
肩很寬，背部線條明顯。
腰很窄，看上去就十分有力。
我的心臟狂跳，腦袋也開始發脹。
我慌忙轉移注意力。
許憶，冷靜一點，你可是直男！
平復下心情，我再一次提出來那個請求。
「李鐵龍，我想回家。」
李鐵龍愣住了。
「太久不回去，家裏人會擔心的。」
他的尾巴緩緩垂落，了無生氣地搭在地板上。
好一會兒，李鐵龍纔回過身，表情委屈巴巴的。
「你真的很想離開？」
「不能說是很想離開吧？」我摸摸下巴：「但不管怎麼說，我都不能一直被關在這裏。」
李鐵龍的表情糾結極了。
「你說的對。」
「不過……你可以先和我回去一趟，見見我的爸媽嗎？」
他的眼神懇求，整條龍委屈巴巴的。
「你該不會是想讓他們勸我留下吧？」
李鐵龍再次僵住，心虛地挪開視線。
「算了。」我抻了個懶腰：「去就去吧，不過你帶個男的回去真的沒事嗎？」
「沒事的，他們想見你很久了！」
李鐵龍的尾巴搖了起來，隔天帶着我趕了過去。Ṭų₀
一見面，我就明白李鐵龍的取向爲什麼不正常了。
因爲他的母親，也是個男人。
-13-
李鐵龍的父親，金髮藍眼，五官深邃，身高將近兩米，一眼就能看出來是條西方龍。
李鐵龍的另一個父親，黑髮，棕瞳，長相是典型的東方人五官，說話還一股子東北味。
「艾瑪，可算來了！」
「我叫李予安，你也可以叫我小安。」
「瞧瞧這大小夥子，真俊！是不是啊，大黃。」
李父淡淡應了一聲。
「早就想見見你了，這次的事我也聽說了，放心，你想走誰也不會攔你。」
李鐵龍嘴角拉聳，往前走了兩步，想把我從李予安懷裏搶回來。
李予安反應迅速，帶着我一個側身躲過。
「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喜歡一個人最重要的不就是尊重對方嗎？」
「成天把人關在房間裏，那是渣龍纔會做出來的事！對不對啊，大黃？」
李父一抖，默默伸出尾巴把李鐵龍圈走了。
「你別生氣，龍就是那樣，總喜歡把珍貴的東西藏起來。」
「放心，鐵龍會送你回去的。」
熟悉的東方面孔加上李予安與生俱來的親和力讓我很快放鬆下來。
「謝謝……」
他們願意送我回去原本該是件高興的事纔對，可我的心情卻逐漸低落。
「看上去，你也不是那麼討厭鐵龍嘛。」
李予安聳聳肩。
「不過沒關係，等你回家可以好好考慮一下和鐵龍的關係，人嘛，總需要點獨處的空間思考問題。」
我猶猶豫豫，想問的話卡在嗓子裏，就是說不出來。
李予安是個聰明的，一眼就看了出來。
「我猜你想問，我和大黃是怎麼生下鐵龍的。」
我飛速點頭。
「哼哼。」李予安笑着往我耳朵邊上湊了湊。
「龍這種生物挺厲害的，不僅沒有生殖隔離，還會讓身體產生一些變化。」
所以說，給李鐵龍揣崽並不是他自己的白日空想？
我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我想問一下……您的年齡。」
李予安看上去太年輕了，頂多大學畢業的樣子。
很難想象他還有李鐵龍那麼大的兒子。
「實不相瞞，我已經快兩百歲了，不過我確實是人類。」
「至於怎麼辦到的……」李予安頓了頓，「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鐵龍會親口告訴你的。」
「走吧，喫完飯讓鐵龍送你回去。」
凌晨，李鐵龍馱着我回了家。
巨大的龍身小心翼翼地扒在窗外，確認我站穩後，才煽動翅膀移開距離。
李鐵龍戀戀不捨，一直在窗外打轉。
那雙漂亮的眼睛溼潤，不敢看我，直到天色微亮，李鐵龍才扔下一句【有事聯繫我】就消失在了眼前。
我撐在窗戶上，久久不能回神。
「你忘了告訴我你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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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恢復如常，我卻總想着李鐵龍。
睡醒想，喫飯想，出門想。
不止我想，我的分身也țű⁼在想。
我被困擾得不行，只能約兄弟出來喝酒解憂。
「你說你一直想着一個……人，是喜歡他嗎？」
「那必然的啊！」兄弟一把攬住我的肩。
「終於打算結束單身生活了？」
「哪的人啊？好不好看？什麼時候帶出來給哥幾個見見？」
我回想起李鐵龍的臉。
「長得特別好看……」
兄弟在我背後拍了一下：「行啊你。」
「身材也很好，比我高了大概半個頭，身上的肌肉也很結實……」
兄弟的表情慢慢凝滯。
因爲沒有李鐵龍的聯繫方式，又找不到他那棟過於隱蔽的房子，我只能回到和李鐵龍初遇的酒店。
看着五位數的賬單，我咬咬牙付了款。
但之後的幾天, 別說龍了，我連鳥都沒看見幾只。
我失魂落魄地在酒店裏遊蕩，企圖找到一些有關龍的消息。
拐角處，有人叫住了我。
「哎呦喂, 你怎麼在這兒？」
是上次講故事的婆婆, 她佝僂着腰, 小跑上前。
「你知不知道現在的狀況很危險啊？」
我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您、您知道龍嗎？剛纔說的很危險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的可不止這些。」她撤開距離，打量起我來。
「有些事我沒辦法告訴你太多, 不過你現在最好儘快趕過去。」
問題就在於我找不到……
「您有辦法找到他嗎？我可以給你錢！」
婆婆甩開我的手，面露難色。
許久，她嘆了口氣。
「算了，看在你我有緣，就幫你這一把。」
「你先這樣, 然後那樣……」
在我離開後，婆婆佝僂的身子緩緩站直, 面上的皺紋漸漸消退。
乾枯毛躁的頭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煥發光澤。
不過半分鐘，那名看上去年近百歲的老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身材高挑, 金髮藍眼的女性。
「哎呦, 幸好我們老龍族繁衍能力強, 不然我這一家不得絕後了？」
她苦惱一會，又很快展顏笑起。
「不過真好磕啊？」
「要不再生兩個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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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大概是被人騙了。
李鐵龍現在的狀況是不太好, 但那人說的危險應該不是他危險，而是我危險。
房間昏暗, 牀上亂七八糟堆疊着我曾穿過的衣物, 如搭建了一個巢穴一般堆在四周。
李鐵龍正蜷在那堆衣物的中心。
淡淡怪異的氣味瀰漫在空中。
我輕手輕腳地想從房間逃出去。
還沒等摸到門邊, 李鐵龍的視線便準確地鎖定在了我的身上。
那雙金瞳豎起, 如同鎖定了獵物一般，僅僅跟隨。
我的手哆嗦不停, 好不容易按下扶手, 下一秒, 黑暗便從身後包裹而上。
漆黑的翅膀張開, 從兩側將我圍困。
他埋下頭, 細細嗅着我身上的味道。
隨後, 他伸出手扶上門框。
隨着【咔噠】一聲，好不容易打開的門縫應聲閉合。
我也跟着陷入一片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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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我從早到晚被李鐵龍用尾巴纏着。
只要有一點想逃的意思, 就被他圈着身子扯回去。
李鐵龍興奮, 鱗片都冒出來不少, 摸上去滑溜溜的。
我狠狠踹了他一腳：「你這種情況還要持續多久啊……」
「龍的交尾期要很久的。」李鐵龍哼哼唧唧地說：「而且你不會死的。」
「那你起碼得告訴我還有多久吧？已經五天了啊！」
李鐵龍想了想。
「快了不久, 還有大概……十天左右？」
我兩眼一黑。
番外：
我很好奇李鐵龍爲什麼會看上我。
他結結巴巴。
「你很健康, 腦子發育得也相當正常！牙口很好, 毛髮很有光澤……」
在我的視線威脅下, 李鐵龍越說越亂。
「呃，你工作認真, 態度積極, 而且專注的時候很帥……」
結合這些片段的信息, 我得出了結論。
「咱倆還不認識的時候，你就暗戀我了。」
「公司裏？」
李鐵龍尾巴飛速擺動，在牆上砸出好幾個坑。
「哎呦, 你早說啊。」我抱住他蹭了蹭。
早說你喜歡我，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摸魚了。
「那現在說還晚嗎？」
李鐵龍圈住我，小表情可愛極了。
「不晚不晚。」我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什麼時候都不晚。」
龍的伴侶可以和龍共享壽命。
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和對方慢慢表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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