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 beta,剛從精神病院出院。
一對瘋子情侶把我拐走,扮演我的父母,玩起了過家家。
我誤以爲自己是他們 play 的一環,卻被兩人醋意大發地夾在中間,危險地問,
「寶寶,你最喜歡爸爸?還是媽媽?」
-1-
我是一名少年期的男性 beta。生來沉默寡言。
尤其是步入高中後,我那對藝術家的父母,控訴我再沒和他們講過一句話。
我想了想,決定明天和他們道一聲早安。
結果當天晚上,他們就不辭而別,飛去了草原找靈感,留下了沉默的家和無言的我。
一個月後,他們又突然出現,問我爲什麼不和他們說話了?
我剛要開口,他們又興沖沖地跑去了非洲,南極,雪山,雨林……
終於,他們憂心忡忡地帶我去醫院檢查,爲什麼不說話?
我突然很累,說不出話。於是,他們堅決認爲我得了精神病,不惜僞造病例,把我送進了精神病院。
我在精神病院呆了三年,出院那天,是我 18 歲的生日。
然而我沒有想到,接我的不是爸媽,而是一對二十幾歲的情侶。
-2-
眼前一頭黑髮,打着耳釘的高大 alpha,直直地擋住了我的視線。「你是蔣安?」
我有些迷茫地點了點頭。
他一把接過我的行李,「走了,以後我們就是你爸你媽了。」
我沒動,直勾勾地盯着他年輕的臉。好像遇到瘋子了。
旁邊美麗的 omega 終於開口了,他溫柔道,「你好,安安,我是你的媽媽李念秋,這是你爸爸蔣知凌。」
我歪了歪頭,不解地思索,三年不出來,外面是瘋子都成對了嗎?
李念秋卻突然驚訝地一笑,摸了摸我的頭,像看到了一個有趣的寵物,
「好可愛,你的眼睛好黑啊,像小狗一樣。」
我沉默地對抗他的愛撫。
那邊,蔣知凌已經把我的行李放好,一臉不耐煩,「念秋,快把那傻子帶過來!待會我還有事。」
李念秋聞言握住了我的手腕,以一種超乎想象的力量把我拽走了。
我睜大了眼睛,震撼的程度不亞於看到林黛玉倒拔魯智深。
-3-
李念秋和我一起坐在車後排,他把我身上摸了又摸,力道很重,像要透過我的皮肉,觸摸到骨頭。
他有些可憐道,「怎麼這麼瘦?回去媽媽給你好好補補。」
我盯着他那張溫和的臉,懷疑自己發生了精神分裂。
不然爲什麼我身上被摸過的地方都那麼疼呢?我甚至疼出了眼淚。
李念秋卻露出來一個惡作劇得逞般的笑容,「安安的眼睛溼漉漉的,好可憐呀。」
蔣知凌終於制止了他,語氣卻很輕鬆,「念秋,你下手輕點,這是我叔叔的孩子,你別真給他玩死了。」
叔叔的孩子?我捕捉到這一信息,嘶啞地問道,「爸爸……」在哪裏?
然而因爲我的喉嚨長期不使用,後面的聲音直接消失了。
蔣知凌在前面大笑,「哈哈哈,好兒子,回去爸爸給你獎勵。」
李念秋的笑意卻僵硬了下,漂亮的臉上有些陰鬱,「怎麼先叫爸爸呢?媽媽不好嗎?」
他把我拉進了懷中,撫摸着我的頭髮,誘導着,「安安,叫媽媽。」
瘋子。我再次沉默了,閉上了嘴。不管李念秋神經病一樣的發言。
-4-
他們把我帶到了一棟別墅,爲我預留的房間顯然精心佈置過。
只是,那張擺在正中間的牀,格外的大,看起來能睡四個人。
李念秋掐了一把我的臉,笑意盈盈道,「安安第一次來新家,媽媽陪你睡。」
蔣知凌卻突然暴躁了,「不行!別忘了你還是我的訂婚對象。他一個 beta,而你是 omega,怎麼能睡在一起?」
李念秋不理會他,「孩子和媽媽爲什麼不可以在一起睡覺?」
蔣知凌英俊的臉上壓抑着怒火,「李念秋!你還真把這過家家的遊戲當真了?」
「不可以嗎?」
蔣知凌踹了一腳門,眉宇間滿是暴戾。「靠!神經病,要不是家族聯姻,誰他媽會和你這種人玩這種噁心的遊戲。你不過是想滿足你變態的掌控欲。」
「蔣知凌,不要在孩子面前說髒話。」李念秋的臉沉了下來。
蔣知凌嘲諷道,「哈!孩子?你看看他,哪裏還是孩子?他已經成年了,我叔叔只是拜託我們幫忙照顧而已。」
「你還真把自己當親媽了?」
蔣知凌說完這句話,李念秋的臉上沒有了表情,我卻敏銳的感覺到,他真的生氣了。
李念秋笑了,「有什麼不可以?我很喜歡他,不介意當他的母親,也不介意當單親母親。」
「瘋子!」蔣知凌面色難看。
「別忘記履行你作爲父親的義務,我們約定好的,不是嗎?」李念秋又重新掛上了得體的笑容。
「你配合我營造一個完美的家庭,我就答應嫁給你,扶持蔣家。」
蔣知凌嗤笑一聲,站起來俯視着我。「好啊,我們是相親相愛一家人。宇宙不爆炸,我們不分家。你說是不是?好孩子。」
我坐在椅子上喫着餅乾,瞭解着事情的前因後果,就這麼突兀地被捲進了戰火。
有點煩。
我停了停,抬起頭,乖巧地點點頭,「是,爸爸。」
果不其然,李念秋的笑容消失了。
於是我安心地繼續喫起餅乾,無視了又燃起的戰火。
-5-
蔣知凌頂着臉上的抓痕,一臉煩躁地衝我說,「走吧,蔣安,帶你去買衣服。李念秋非要親手下廚,走不開。」
我愣愣地抬頭,幅度很輕地勾起了嘴角。
蔣知凌氣笑了,使勁拍了下我的腦袋,「你以爲我看不到你笑了嗎?以爲你是個多麼乖的,結果蔫壞。」
我捂着頭生氣地瞪着他,他卻得意洋洋地揉了揉我的黑髮,「呦!小傻子還會生氣?」
幼稚。我冷冷地看他一眼。
結果蔣知凌也像拎小雞仔一樣,把我拎到了車上。
到了最近的服裝店,他牽着我的手腕把我拽了下來。
導購員看見他不凡的氣度立馬禮貌地迎了上去。
「先生,請問您想買什麼樣的衣服呢?」
蔣知凌扶着我的肩膀,把我放在他面前。「這個小孩能穿的,全要了。」
「好的,先生,這就替您包起來,稍後我們會送到您的住址。」
我戳了戳蔣知凌,眼神透露着不滿。浪費。
蔣知凌壓根沒看懂我的暗示,輕笑道,「別太感動。」
導購員也立馬捧場,「您愛人對您可真大方。」
我僵硬住了,蔣知凌反而控制不住地大笑,「哈哈,小姐,您說錯了。」
他惡劣地攬住我,俯下身,把腦袋貼在我的臉旁邊,強勢的氣息壓迫着我。「其實,我是他爸爸。」
導購員小姐順從地一笑,但她眼神中的深意很明顯想到了其他的什麼 play。
而蔣知凌還在捏着我的臉,哄道,「寶貝兒子,快說謝謝爸爸。」
白癡。我在心裏罵道。
-6-
等蔣知凌帶我回去時,李念秋已經做好了一大桌子的菜,看見我後溫柔地一笑,「安安,歡迎回家。」
李念秋走過來,從蔣知凌手裏奪過我的手腕,笑得危險,「安安,怎麼和爸爸關係這麼好了?」
「切,無聊。」蔣知凌白他一眼,絲毫不客氣地坐了過去。「這麼多菜?之前可沒見你做過。」
李念秋用筷子啪地打在他的手上,笑道,「這個雞腿你不能喫,這是安安的。」
我從善如流地接了過來,不要白不要。
蔣知凌修長的手指很煩地敲了敲桌子,「雞不是有兩個腿嗎?我喫另一個。」
李念秋輕輕搖頭,「不行,孩子在這裏,父母怎麼能爲自己着想呢?」
李念秋穩穩地夾住另一個腿,放在了我的碗裏,「安安要喫兩個,他太瘦了。」
蔣知凌被這一通操作驚呆了,但他也懶得和瘋子計較了,他有些憋屈地看了看我碗裏的雞腿,埋頭喫起了飯。
而我,已經要被李念秋喂死了。
我看着碗裏小山般的食物,很重地放下了筷子,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李念秋擔心地問,「怎麼不喫了?這些不合胃口了嗎?」
蔣知凌嘲諷道,「這你都看不出來?蔣安喫飽了。」
「好吧,安安,那你洗個澡上牀等媽媽吧。媽媽陪你睡。」
我始終不能理解,李念秋是以什麼樣的心態說出來這種話。
有點想逃,也有點想死。我面無表情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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牀很軟,洗完澡躺在上面,很快我的意識就模糊了。
恍惚中,一個帶着馨香的身體環住了我,他把我的腦袋緊緊地摟在懷裏,絲毫不考慮人是需要呼吸的。
我努力地掙扎出來,看見了李念秋溫和的,此刻卻因爲潮紅透露出些妖冶的臉。
李念秋吻了吻我的額頭,語氣溫柔又黏膩,讓我渾身打了個哆嗦。
「寶寶,好可愛啊,媽媽好喜歡你。」
omega 的身體如此柔軟,我覺得自己被包裹在棉花裏面,暈暈乎乎的。
還好我是個 beta,我這麼想,可是,beta 就可以和 omega 睡在一張牀上了嗎?我有點懵了。
李念秋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頭頂,「睡吧寶貝,媽媽保護你。」
而此刻,我終於想清楚了,生澀地開口,「不可以……」beta 和 omega 不可以睡在一起。
李念秋卻半睜着溫柔的眼睛,不容拒絕地摸上我的犬齒。「還真是小狗呢。」
我突然想咬他一口。他的血一定會濺出來,是什麼樣的呢?我有點好奇。
李念秋卻把手指拿了出來,看着上面的溼潤,低低地笑了兩聲,又緊緊地抱住了我。
「睡吧,安安。」他的聲音似乎有某種魔力,令人昏昏欲睡。
然而這安靜的奇怪的氛圍立馬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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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念秋,你是不是人!」蔣知凌充滿怒意的聲音響起。「你居然對蔣安釋放信息素。」
蔣知凌狠狠地往自己手臂上紮了一針抑制劑,避免出現被影響的情況。
李念秋依然抱着我不撒手,聲音慢悠悠的,「有什麼關係呢?安安聞不到的,再說,孩子聞到母親的味道,更容易安然入睡。」
蔣知凌的面色變了又變,最終吐出一句,「你讓我噁心。」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
「不行,我要看着你們,這是我叔叔的孩子,你不能……」他沒把後面說下去。
我有點困惑。
蔣知凌已經頂着李念秋想刀人的目光走到了牀邊,他面色複雜地拍拍我的背,如同就義一般躺在了牀上。
蔣知凌不知道用了什麼牛勁兒,掰開了李念秋抱住我的手,把我擺成了規規矩矩,躺在棺材裏的樣子。
「睡吧,父親陪孩子睡覺也可以,不是嗎?」
他堵住了李念秋想要張開的嘴。
我被兩個身軀夾在中間,終於鬆了口氣。可以睡了?
然而,不一會兒,兩人又偷偷摸摸,實則光明正大地爭執起來。
「放開!」李念秋壓低了聲音。
「呵,我就知道,你的手不會老實。」蔣知凌抓住了李念秋在我身上游走的手,嘲諷道。
「……」
「不許碰他了。」蔣知凌把我按在了懷裏,警惕的樣子,像一隻看守骨頭的大狗。
李念秋狠狠掃他一眼,使勁地拉住我的手臂,想把我拔出來。
我被他們東拉西扯,根本睡不着。我怨恨地睜開了眼睛,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
這場面或許有點瘮人。
他們自知理虧,終於停止了爭奪,一人拽着我的一隻手臂安靜了下來。
「明天的訂婚宴,麻煩您記得正常一點。」蔣知凌冷聲道。
在蔣知凌不知道的時候,李念秋細密的吻落在我的手上,輕笑說,
「當然,我們是完美的家庭,不是嗎?」
「你要帶上蔣安?」蔣知凌敏銳地捕捉到了重點。
「對,我要讓安安給我帶戒指,就以我們最疼愛的弟弟的名義吧。」
蔣知凌冷笑一聲,「我該慶幸嗎?你沒說他是你的孩子,安分點,蔣安爸媽明天也會來。」
「要是他們知道,不會讓蔣安在留在這裏。」
李念秋不在意地笑笑,如同毒蛇般緊緊纏繞住我的手臂,「哦?是嗎?」
那他可能要做一些瘋子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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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在李念秋輕柔的呼喚聲中睜開了眼睛。
他顯然精心裝扮過,一身白色西裝溫潤而優雅,看向我的美麗眼睛因爲晨光的照射顯出微微的琥珀色。
「安安,今天我們要去參加訂婚宴。快起來喫早飯。」
我迷迷糊糊地被李念秋拉着洗漱完,又喫了早飯,然後被帶到了衣帽間。
蔣知凌不耐煩的樣子看起來等了很久。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裝,矜貴而淡漠,和李念秋正好相配。
我被蔣知凌握住手腕,拉過去坐在椅子上,一旁等候良久的髮型師,化妝師一擁而上。
不過一會兒,我就變了副樣子。
「很漂亮呢,安安。」李念秋讚歎道。
「不錯!收拾收拾,還挺好看的,就是像個 omega。」蔣知凌揉了揉我做好的頭髮,遭到了髮型師的陰暗注視。
難得他們倆統一了戰線。我有點想笑,卻突然想起來今天的訂婚宴,我爸媽也會來。
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發現自己的兒子變成了別人的兒子。心情複雜。
-10-
「叔叔嬸嬸好,我是蔣知凌的未婚夫李念秋。」
我看着笑得優雅的 omega,心中生出佩服。
互相討厭的人,居然還可以平靜地說出這種自我介紹。
蔣崎,也就是我爸,和藹地笑着問,「好好,念秋,你身邊這位小朋友是?」
李念秋得體的笑僵了一下,顯然他也沒料到我爸媽會認不出我來。
蔣知凌直接眉頭一皺,「叔叔,這是蔣安,你怎麼連他都認不出來?」
我媽柳妍大喫一驚,「什麼?安安?你怎麼變化這麼大?」
我仔細想了想,把劉海掀了起來,露出了額頭,算變化大嗎?
蔣崎震驚之餘,眼中有些愧疚,「安安,忘了告訴你了,爸媽有點忙,沒時間照顧你,就拜託你哥照顧你了。」
柳妍也說,「對啊,安安,你最近還好嗎?」
李念秋已經冷下了臉。
蔣知凌輕笑一聲,「嬸嬸,你有我的電話的,真想知道的話,之前怎麼不打電話呢?」
柳妍和蔣崎尷尬地對視一眼,目光閃動,「看到安安沒事,我們就放心了,安安精神有問題,知凌你多擔待點。」
「是啊,回頭我們給你轉一筆錢。麻煩你們照顧蔣安了。」蔣崎說。
蔣知凌攬住了我,冷冷道,「不用了,我有錢,叔叔,既然你們不想照顧蔣安,以後蔣安就歸我管了。」
李念秋笑,「而且安安很可愛,我不覺得他精神有問題。」
柳妍卻不願意了,「安安只是暫時拜託你們照顧,他畢竟是我們的孩子。等我和你叔叔環遊世界完,就要把安安接走。我們已經決定在國外定居了。」
蔣知凌簡直要被氣死了,又想吵幾句。我拉了拉了他的袖子,搖了搖頭。
他恨鐵不成鋼地點點我的額頭,竭力剋制住怒火,大步離開了。
李念秋一面跟上,一面憐惜地握住我的手,在我耳邊說,「別怕,媽媽不會讓你被搶走的。」
我有點恍惚,怎麼比起我媽,李念秋更像母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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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裏。
蔣知凌煩躁地走來走去,踹了一腳櫃子。「靠,之前知道他們不着調,沒想到這麼不靠譜,自己的孩子都認不出來。」
李念秋褪去了剛剛禮貌的僞裝,冷靜地問,「你叔叔一家到底是什麼情況?」
「唉,說來話長。」蔣知凌嘆了口氣。
他的遠房叔叔蔣崎從小不務正業,後來娶了柳妍,和一般的聯姻不同,夫妻倆居然感情很好。
柳妍是個藝術家,在她的薰陶下,蔣崎也慢慢愛上藝術。兩人經常滿世界亂跑,尋找靈感。
但他們是丁克,不打算要孩子。卻在父母的強迫下,生下了蔣安。
但他們只管生,不管養,畢竟蔣安的出生本來就不是他們所期待的。
ŧú⁽原本蔣家打算把蔣安接回家族培養,卻發現這孩子不太正常,經常一句話不說。
蔣家是個大家族,一向不缺孩子,更不缺正常優秀的孩子。
於是蔣安一直就在空蕩蕩的別墅裏,和請來的家庭教師以及傭人們相伴。
他說罷,李念秋在長久的沉默之後,微微一笑,「這樣啊,那我把安安搶過來,給他一個新的家,不就理所應當了嗎?」
蔣知凌罕見地沒有反駁他,也笑了,「得!一日爲父,終身爲父,好歹是我們蔣家的人。我也不忍心讓他過得這麼慘不是?」
他們彼此對視了一眼,彷彿達成了某種協議。
而我,旁觀着這一切,舉起了手。
李念秋率先注意到了我,走過來詫異地問,「安安,怎麼啦?」
「……我還在這裏。」你們當着我的面,說要把我搶過來,真的好嗎?
李念秋卻低笑一聲,在我臉上親了一下,「安安真厲害,今天說了好多話。」
……沒救了,我是說,李念秋。
蔣知凌生氣地衝過來,一把拉開了李念秋,用手帕在我臉上擦了又擦,
「靠!你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和變態一樣。」
李念秋回味似地撫上脣,又恢復了那副滴水不漏的樣子,「走吧,訂婚儀式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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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李念秋安排好的人帶到了特定的座位。
臺上兩人光彩奪目,宛如一對璧人。
臺下的人也都豔羨地議論,「蔣家和李家聯姻後,彼此都是要更進一層了。」
「對啊對啊,聽說李家這位 omega,原本不願意呢,也不知道爲什麼就突然同意了。」
「誰知道呢,不過他們倆看起來感情不錯。」
我忍不住笑出聲了,旁邊的保鏢一臉莫名其妙。
突然,一個人壓低聲音說,
「哎,你們知道嗎?李家這位公子,之前收養了一個小孩,也是個 omega。」
我輕輕地看了看說這話的人。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又棄養了。」
「未婚 omega,怎麼能收養孩子?」旁邊一人驚訝道。
「你們小點聲!我也是聽別人說的,誰知道他怎麼想的呢。」
「聽說,剛收養那陣,無微不至的,後來棄養了,那小孩來找他很多次,理都不帶理的。」
「我好像也聽說Ŧù₎過,是叫季流來着,本來也是個小少爺,結果父母破產了,就被收養了。」
我抬眸看了一眼臺上的李念秋,不知道爲什麼,胸口有點悶悶的。
然而這時,蔣知凌卻若有所感地看向了我,他在臺上衝我眨了眨眼睛。
這樣的動作按照禮儀實在不得體。臺上俊美冷酷的 alpha,做出這樣有些幼稚的舉動時,有點傻。
我輕輕揮了揮手,他轉過去的側臉上,是憋不住的笑意。
此時,司儀的聲音響了起來,伴隨着優美的古典樂。
「下面請新人的弟弟上場,爲這對新人交換戒指。」
歡呼聲混着掌聲在會場裏沸騰,旁邊的人催促,「該您上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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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過兩個一模一樣的戒指,陷入了沉默。
該把哪個給李念秋?哪個給蔣知凌?
臺下也有人好奇,「不都是新人自己交換嗎?這是……」
蔣知凌面不改色地說起謊話,「這是我們的弟弟,從小就和我們一起長大。今天這個重要的時刻,我覺得應該由他來見證。」
他笑笑,看向我,「你說是嗎?」他挑眉,無聲的做了個口形,「兒子?」
此刻我已經看出了戒指的細微大小,硬生生地把那個略小一號的戒指套在他的手指上。
蔣知凌疼得嘶了口氣。
活該,我微笑了一下。而李念秋的聲音陰沉沉地傳來。
「安安,該我了。」
Ṫû₃我把另一個戒指套在李念秋的手指上。李念秋卻轉手和我十指相扣,戒指上的寶石閃着奇異的光彩,像是毒蛇的眼睛。
臺下安靜了,畢竟此時我們的動作很令人驚訝。蔣知凌在一旁壓低聲音提醒。
「快放開他,李念秋!」
李念秋彷彿什麼都聽不到了一樣,他的氣息因爲激動而變得有些急促起來。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我,瘋狂和虔誠交織。
「安安……」
我感覺被什麼東西盯上了一樣,慌亂地甩開了他的手。
李念秋低下頭,平復了呼吸,抬起頭對我溫和一笑,往我的手上,悄悄套上了另一枚戒指。
「謝謝。」
瘋子,臺下有這麼多人,他不怕被人看到嗎?
我頭也不回地走下了臺。
臺下衆人終於從怪異中恢復過來,會場裏短暫的靜默如同被蒸發的水汽一般,好像從未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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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洗手間鏡子上的模糊的少年面容,陷入了沉思。
李念秋,到底爲什麼纏上了我?
如果就只和蔣知凌所說的一樣,爲了滿足他的掌控欲,爲什麼要挑選我?比我聽話的可太多了。
我從水珠中擦拭乾淨,終於看見了我的眼睛。
漆黑的,空洞的,大多情況下沒有什麼感情。
我煩躁地抿了抿脣,準備離開。
一道怨毒的聲音響起,「你是誰?」
我停住腳步,看見了一個黑髮黑眸的少年。
少年長得很美,卻並不明麗,硬要說的話,和我一樣帶着些陰鬱的氣質。
我沒說話,畢竟我的人設就是啞巴。
少年卻怒不可遏地衝了上來,一把推在我胸口上。
我的身體狠狠地撞上洗手檯的檯面上,很疼,可我發不出聲音。
我抬手握住他要扇上來的手,直勾勾地盯着他,語氣冰冷,「滾。」
少年抽出手,憤怒地看着我,「你爲什麼出現在先生旁邊?別說你是他弟弟,我從沒見過先生有弟弟。」
我不想和他爭辯,準備離開。
少年卻眼尖地發現了我手上的戒指,他狠狠地抓住我的手,一把扯了下來,「你怎麼會有和先生一樣的戒指?」
我不做聲,看着手指,因爲強硬地取下戒指擦破了皮,此時血珠正從我蒼白的皮膚上沁出來。
少年依舊瘋狂地質問,「賤人!你算是什麼東西,居然敢和先生戴一樣的戒指。」
好累,好吵,好煩。
我低下頭,屏蔽了少年尖銳的聲音。
他卻依依不饒地開始擰我。我終於忍不了了,反手把他壓在在洗手檯上,狠狠地在他臉上砸了兩拳。
少年痛呼一聲,他劇烈地掙紮起來,尖銳的指甲劃破了我的臉。
我正在考慮,要不要把他打暈的時候。
門被推開了。
一聲暴喝震得我耳朵嗡嗡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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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什麼東西,敢碰老子的人!」
蔣知凌就像一條訓練有素的牧羊犬,看到了羊被欺負一樣,怒氣騰騰。
他有力的大手一把將我拉在一邊,不分青紅皁白,一拳把少年打得沒了聲響,鼻血流了下來。
蔣知凌仍不解氣,在癱軟在地上的少年身上狠狠踹了幾腳,心疼地看向我,語氣不能再溫柔。
「安安,你堅持一下,我馬上讓醫生過來。」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感覺和地上的少年相比,自己並沒有什麼大事。
不一會兒,醫生和李念秋都匆匆趕來了。
李念秋看着我臉上的血痕,顫抖着把我擁進懷裏,「寶貝,別怕,媽媽來了……」
旁邊的醫生聽到了什麼祕密一樣,冒了一身冷汗。
我無語地開口,「我沒事。」
李念秋握住我的手,對醫生說,「快點,過來幫他檢查。」
「放心吧,李先生,額,這位……先生,只是擦破了皮而已,抹些藥膏就好了,不會留疤的。」
「只是?」李念秋道的語氣冷得要掉冰渣一樣,「我都不捨得碰他。」
他轉了轉手上的戒指,看到了我受傷的手指,猶如惡鬼一般走向了地上的少年。
蔣知凌提醒他,「剛纔太用力,不小心打暈了。」
李念秋笑,「沒關係,我讓他醒過來。」他目不斜視地朝旁邊的傭人伸出手,聲音平靜。「手套。」
旁邊的傭人惶恐地遞上了他的手套。
李念秋慢條斯理地帶好了手套,蹲了下去,修長的手指狠狠地掐住了少年的脖子。
少年的臉肉眼可見地憋紅了,終於咳嗽着醒來。
「先生……」
李念秋鬆開了手,少年倒在了地上,流着眼淚。
李念秋卻對他這副悽慘的樣子視而不見。
「季流,我以爲我說過很多遍,不要來找我了。」
「可是,您之前明明……」
啪!
李念秋一巴掌扇了上去,這一巴掌一點情面都沒留。
少年的臉立馬腫了起來,他不敢置信地哭了,「您居然打我。」
李念秋又狠狠扇了上去,此起彼伏的清脆掌聲響起,我有點害怕地縮了縮腦袋。
蔣知凌好笑道,「怕什麼?又不扇你,他要是敢打你,爸爸幫你揍他。」
-16-
等到李念秋終於解氣,白色的手套已經沾染了血,季流又哭又笑地躺在地上,面目全非。
李念秋站了起來,身姿清雅修長,他拽下手套扔在地上,說,「把他手裏的戒指取出來。」
季流聞言卻突然悽慘地大喊,「不!那是我的!誰也奪不走。」
傭人使勁地掰着他的手指,可季流哪怕痛得縮在一起,也不鬆手。
李念秋冷哼一聲,皮鞋使勁地踩在了季流的手背上,被血污染的戒指終於掉了出來。
季流絕望般流着眼淚。「不,別拿走……先生,我愛你……」Ṭŭ⁻
「戒指扔了吧。」李念秋嫌棄地看了眼地面,「回去給他訂做個新的,這枚髒了,配不上他。」
「還有,把季流送走,別讓他再出現。」
旁邊的傭人立馬緊張地答應。
季流側過頭看着那枚被拋棄的戒指,兔死狐悲般瘋狂大笑。
「你別得意,你也會有今天!!」
我看着遠處被拖走的季流,明白他最後的話是對我說的。
李念秋已經洗完手走了過來,他冰涼卻柔軟的手憐惜地撫摸上我的臉龐。
我抑制不住地抖了抖,躲開了。
李念秋有些受傷地縮回了手,垂下纖長的睫毛。「安安,你怕我了嗎?」
蔣知凌嘲笑地說,「你說呢?大哥,我以爲你要扇死他。你這種人就該遠離小朋友。」
李念秋這次卻沒有爭辯,摸上戒指的手指攥得發白,靜默地離開了。
-17-
等清理乾淨後,我的臉上已經結痂了。
蔣知凌笑得猖狂,「寶貝兒子,你現在的樣子,像一隻被刮花臉的小黑貓。」
我不滿地抬眸。
他彎起手指,輕輕地蹭了一下我的鼻子,耳釘閃着光,「走吧,小貓,剛好你媽媽不在,今天我請了一天假,帶你去放鬆心情。」
老闆也是需要請假的嗎?我這樣想着,卻牽住了他的手。
蔣知凌愣了愣,笑得開懷,寬厚的手掌包裹住我的手,「要是李念秋在這,不得氣炸?」
他興沖沖地拽着我上了車,好像一隻狗在搖尾巴。
賽車場內。
「來吧!寶貝兒!挑一輛,帶你去兜風。」
我看着五彩繽紛,顏色各異的賽車,指了指唯一一輛黑色的。
蔣知凌吹了個口哨,「行,是你的風格,就這輛吧!」
蔣知凌幫我係好安全帶,把車開到場地上,一腳油門踩到底,車身便如離弦的箭一樣射了出去,
引擎的轟鳴聲被拋之腦後Ťū́ⁱ,黑色的賽車在蜿蜒的公路上疾馳,呼烈的風聲與心跳聲同步,讓人熱血沸騰。
一圈兜完,我暈暈乎乎地下了車,蔣知凌扶住我,問,「開心了嗎?」
「什麼?」我沒聽清。
蔣知凌張揚的笑意湊到我的臉前,他用雙手託着我的臉,大聲道,「開心了嗎?」
我臉上的肉被擠到了一起,嘟嘟囔囔說不出話。
蔣知凌的眼睛卻浮起奇怪的水霧,他的手滑了下去,摸住了我光滑的後頸,聲音乾澀。
「蔣安,我好像到易感期了。」
我懵了,這是什麼突然的展開?
我簡潔地說,「打電話。」
蔣知凌卻沒有動作。
我戳了戳他,這個動作卻好像喚醒了一個暴怒的野獸,蔣知凌一把扛起我,把我塞進了車裏。
還沒來得及反應,alpha 強壯的身體就壓了下來。
-18-
蔣知凌的呼吸急促着,眼睛裏醞釀着狂風暴雨。
他不太清醒地盯着我,舔了舔脣,「我好不好?我今天還帶你放鬆……」
他轉變地很突兀,「讓我咬一口吧。」
我抗拒地推開他舔上來的臉,我是 beta,不可以標記。
蔣知凌彷彿看穿了我,「反正你是 beta,咬一口沒什麼吧?」
「安安……」尖銳的牙齒刺破了我的皮膚。
我疼得戰慄了一下,身體卻軟了下來。
舌頭還在舔舐着傷口,果不其然,我聽見蔣知凌壓抑着的ţű̂ₗ低語,「安安,讓我再咬一口。」
我迅速滑過蔣知凌的口袋,掏出了手機,撥打了李念秋的電話。
李念秋的聲音冷冷響起,「你打電話幹什麼?和我炫耀安安有多喜歡你嗎?」
alpha 粗重的喘息聲在車內格外明顯,電話裏肯定也聽得到。
李念秋頓了一下,「蔣知凌!你在幹什麼?」
蔣知凌的目光變得虎視眈眈,他發現了我的手機,一把奪了過來。
見狀,我也不管什麼了,立馬喊了出來,「媽媽!」
「安安!你怎麼……」李念秋焦急的聲音戛然而止。
蔣知凌掛斷了電話,高大的身軀又貼了過來。
他這次吻上了我的脣,另一隻手不安分起來。
我被悶得頭暈,只能祈禱李念秋快點來了。
-19-
不知道該不該慶幸,蔣知凌還保留一絲人性。
他翻來覆去地親了又親,咬了又咬,但沒有做到最後一步。
終於,在我快要崩潰的時候,一道身影出現在車窗外。
車門沒鎖,李念秋動作殘暴地把抑制劑紮在了蔣知凌脖子上。
這劑藥或許混着其他什麼東西,蔣知凌很快暈了過去,沉重的身體壓在我身上。
好一大會兒,李念秋和我才合力從蔣知凌身下出來。
李念秋把我帶到他的車內,仔細地替我清理起咬痕。
他的頭髮微微溼潤,出了些汗,看起來很急才趕到。
我低垂着眼睛,沒有說話。
李念秋輕柔的動作一點也不痛,我甚至有點睏倦。
李念秋讓我躺在他的懷中,笑着說,「安安,你今天叫我媽媽了,我好高興,你能再叫一次嗎?」
我假裝睡着了。
李念秋看着我顫動的睫毛,輕輕地笑了,從一旁拿過抑制劑噴霧,在車內噴了一遍。
「抱歉,安安,你身上的信息素會讓我苦惱的。」
確實,alpha 的信息素有可能誘導 omega 進入不好的狀態。我感覺到身下有些硌得慌。
李念秋緩緩道,「我安排過人了,等會兒有人來接他回去,我們回家吧。安安,去洗個澡。」
-20-
我洗完澡,發現李念秋正坐在牀上等着我。
我害怕地抓緊了身上的浴衣,其實比起蔣知凌,我覺得李念秋更可怕,哪怕他是個 omega。
我躺在了牀上,身體有點僵硬。
李念秋笑了一聲,躺在我旁邊,猶如一條毒蛇纏繞在了我的身上,細密的吻彷彿要結成蛛網,把我牢牢包裹住。
在恐懼的驅使下,我開口了,「別碰我。」
他的吻停住了一瞬,卻更加激烈地落下來。
我開始推他,手卻被他緊緊地握住,放在臉邊親吻,李念秋似乎已經失了理智,美麗的臉龐
勾魂攝魄。
我很慢地眨了下眼睛,他又難耐地吻上我的睫毛。「安安,寶貝,安安……」
李念秋像要將我揉進骨血一般,力道大得出奇。
我對這一切感到厭倦,聲音喪失了情緒。
「求你,別碰我。」
李念秋胸口急促地起伏了幾下,他咬住了薄脣,發白的顏色滲出血珠。
「安安,你不要不理我。」
「爲什麼?因爲季流對不對?」
「那我殺了他,好嗎?不要這麼對我,我會死的。」
李念秋苦苦哀求着,眼神卑微。
世人不會料到他會有如此狼狽的模樣。
我注視着眼前這個曾經高貴美麗的 omega,問出了最困擾我的問題。
「你爲什麼愛我?」
李念秋閉了閉眼睛,壓抑住心中翻湧的情緒。
「你真的要聽嗎?」
我認真地點頭。
-21-
李家是綿延了幾個世紀的世家大族,規矩也如年歲一般層層堆疊,甚至埋葬了活人的骸骨。
李念秋從小在繁縟禮教,爾虞我詐里長大。
他早早地失去了童真,變得惡毒,瘋狂,狡詐。
但他有一個不爲人知的愛好,他想養一個孩子。
他想和這個無瑕的靈魂相依爲命,糾纏入骨。
沒有欺騙,沒有利益,沒有傷害,那些骯髒的都留給別人。
對他的孩子,他只有乾淨的愛。
可這是多麼幼稚的幻想,大家族裏哪有童話?
李念秋把這個祕密守口如瓶,從不告知於人。
他悄悄地自己縫了一個娃娃,針腳彆扭,布料東拼西湊。
他一次次在月光下落針,扎破了很多次手指。
終於,在傭人不必時時刻刻看守的夜裏,李念秋用滿是針孔的手指捧起了一個布娃娃。
布娃娃有着黑色的發,黑色的紐釦眼睛。只可惜,上面沾染了點點乾涸的血跡。
那是李念秋的血,可李念秋更愛它了。
娃娃不會說話,但它卻是李念秋唯一感到安心的存在。
這個粗糙的布娃娃陪他度過了很久,終於被新來的傭人發現了。
新傭人不知道李念秋從不讓人整理牀鋪,翻出了枕頭下的布娃娃。
教習他禮儀的教師勃然大怒,李家高貴的 omega,居然和如此骯髒的東西同牀共枕。
李念秋的母親親自執刑,把自己軟弱的兒子用鞭子抽到遍體鱗傷,在他的面前焚燬了布娃娃。
灼熱的火舌吞噬了娃娃,李念秋在血與淚之間,只送別了它那雙沉默的黑色眼睛。
李念秋的性格更加扭曲,他睚眥必報,他陰狠偏執,他讓所有人害怕。
於是他成爲了李家完美的 omega。
權力的味道令人着迷,腐爛的玫瑰開始沁出毒素。
他忘不了那種無能爲力的感覺,他想要掌控一切。
李念秋開始被家族安排與蔣家聯姻,他欣然接受。
畢竟,一切都是利益的交換,一切都爲了爬得更高。
宴席繚亂,紙醉金迷,過量的酒精讓他有些頭疼。
那次,他在宴會中間躲出去透風,卻看到了一個男孩。
男孩生得精緻,黑髮黑眼,一身英倫風衣更襯得他像童話裏的小王子。
男孩隔着走廊與他對視,黑眸裏沒有情緒。
李念秋突然想起了他那個化爲灰燼的布娃娃。
他難以控制地向前走了兩步,大腦有些暈眩。
男孩卻轉身離開了,彷彿從未出現過。
事後,李念秋以自己的重要東西丟失爲緣由翻遍了監控,卻沒有發現那個男孩。
一切彷彿是他的幻覺。
但李念秋被塵封多年的念頭打開後再無法關閉。
終於,在他的青年期,他迫切地想要一個孩子。
可聯姻還不到時候,他也放不下身段與他人苟合。
李念秋決定收養一個孩子,他翻了很久照片,選定了一個少年。
季流,身世清白,落魄世家之後。
李念秋滿足了少年所有物質上的慾望,並對他無微不至。
季流很快傾慕於這個完美的形象。
李念秋卻厭煩了這種虛假遊戲,季流哭着問他。
「先生?爲什麼,您不是說以後會是我的家人嗎?」
李念秋向來習慣對無關緊要之人背棄諾言,他卸下了溫柔的假面,神色漠然。
「因爲你不是我心目中的孩子。」
空有一副軀殼,卻沒有純淨的靈魂。他無法接受孩子生命裏的斑斕不是全由他來見證。
李念秋支付了季流一大筆錢,並告訴他不要再來找自己。
就這樣,李念秋以爲永遠也遇不到心目中的孩子時,他的聯姻對象打開了手機。
蔣知凌滑開了照片,煩躁道,「哪門子的遠方親戚,怎麼讓我照顧小孩?」
李念秋隨意地瞥了一眼,再也不能移開視線。
照片上,黑眸疏離的少年靜靜地注視着他。
他的心臟一下又一下沉重地跳動。
李念秋開口,「把他接回來,我要當他的媽媽。」
蔣知凌震驚,「這是我堂弟,蔣安。」
李念秋摸了摸骨節分明的手指。
他和蔣知凌勢必因爲家族利益成爲一體,而他的孩子也必須與他緊緊相連。
李念秋勾了下嘴角,「那更好了,我們三人組成一個完美的家庭,我就讓出利益。」
果不其然,蔣知凌爽快地同意了,「成交。」
看,這就是大家族,利益第一,錢權至上。
蔣知凌也是如此。
李念秋嘲諷地想。
不過,沒關係,他會用盡一切手段,讓這個因利益搭建起來的家牢不可摧。
終於,在蔣安踏出病院那一刻。
李念秋微笑地說出了遲到了很多年的話。
「你好,安安,我是你的媽媽。」
李念秋講盡了一切。
關於他那無緣由的愛。
我本以爲他這種人不會將心聲完全吐露。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牽住了他的手。
李念秋身上是淡淡的玫瑰味道,我更加靠近了一些。
他把我貼近懷裏,帶着笑意低聲道,「安安,你聞到了嗎?玫瑰花香,我信息素的味道。」
「安安,不要怕,你就是我認定的人,我不會丟下你,你也不要丟下媽媽,好嗎?」
李念秋輕啄了一下我的側臉
黑夜裏,我靜靜把手蓋上他袒露的真心。
-22-
李念秋一大早不知去了哪裏,我睜開眼,便發現身邊沒有了熟悉的氣息。
椅子上坐了一個有些頹廢的男人,他用手撐着下巴,昏昏Ṫü⁷欲睡。
「蔣知凌。」我喊他。
蔣知凌一下子驚醒,看向我的眼睛佈滿了紅血絲。
「蔣安,李念秋和我聊了一些事情。」
他頓了一下,「我也覺得應該坦白。」
「昨天我是故意的,對不起。」
我愣了一下。
蔣知凌勾了下嘴角,「但我不後悔,我們的關係出現了不平衡,這是適當的手段。」
「我和李念秋是利益共同體,而你是加固的鎖鏈。」
蔣知凌睏倦的樣子有些鬆散,眼神卻透露着勢在必得的鋒利。
「安安,我需要你也愛我。」
我依舊沉默。
蔣知凌無奈地笑了一下,
「沒有永恆的共同利益,家族之間不存在絕對的信任,我和李念秋也需要提防對方。」
「但你的出現,讓這一切不一樣了,你成爲了這段聯姻的雙重保險。」
「並且,遠比訂婚戒指來的可靠。」
「我會和李念秋一樣愛你,以確保我們都不能放棄你,放棄這種絕佳的合作關係。」
「安安,我希望你愛我,不要讓我們的關係失衡。」
蔣知凌雙手合十,黑曜石耳釘在晨光下熠熠生輝。
他不再是平常吊兒郎當的模樣,銳利的眉眼極富侵略氣息,彰顯着 alpha 睥睨一切的氣場。
這纔是蔣家百裏挑一的繼承人。
出乎意料,蔣知凌選擇把他的野心與真心一併奉上。
我問出了一個問題。
「你,爲什麼?」
你又是爲什麼愛我,畢竟蔣知凌一開始並不喜歡這個過家家的遊戲。
蔣知凌挑眉,「我俗了點,生理性喜歡引發的心理喜歡。」
我沉默了,懶得去問他什麼時候。
畢竟蔣知凌現在看起來很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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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表示同意加入。
蔣知凌頓時恢復了往常的樣子,衝我眨了眨眼睛,懶散地癱在椅子上。
過了一會兒,他鬱悶地問,「你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我看着他不說話。
蔣知凌無奈地嘆了口氣,「拿你沒辦法,你不想說話的時候,誰也沒辦法。」
他眼神溫柔地捏了捏我的鼻子,「你說,你一個 beta 怎麼長得這麼可愛。」
我想走。
李念秋幽幽地冒了出來,拿着水果刀,「蔣知凌,放開你的手。」
蔣知凌嚇了一跳,「你幹什麼?拿着刀幹嗎?」
李念秋沒理他,遞上一盤切好的果盤,溫柔道,「安安,喫點水果吧。」
蔣知凌極不客氣地用叉子叉了上去。
李念秋語氣不善,「這是我切的,你不能喫。」
蔣知凌還要戰鬥,「拜託,這是我家,喫個水果怎麼了?」
眼看他們又要吵起來,我開口,「媽媽餵我。」
明明是撒嬌的話,我的聲音卻沒有起伏。
李念秋反而開心地用叉子叉起水果,喂起我來,只留下蔣知凌不高興地盯着我們。
我嚼着滿嘴的蘋果,艱難地嚥下去。
這個家,沒了我遲早得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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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蔣知凌非要搶着餵我的時候,門鈴響了。
蔣崎在傭人的接引下走了過來。他看起來滄桑了不少,眼眶通紅地想要抱住我,被蔣知凌推開了。
「叔叔,幹什麼呢!你們不是去環遊世界了嗎?怎麼回來了?」
蔣崎聲音哽咽,「安安,你媽媽她得癌症了,你去陪陪她吧。」
我嚼東西的動作頓住了。
李念秋安慰似的拍拍我,「蔣叔,柳嬸是安安的生母,我們也不會不讓安安去。」
他話音一轉,「只是,你們說了,安安精神有問題,一直待在那裏沒人照顧他。這樣吧,我們陪安安去看一眼,然後安安再回這裏,行吧?」
蔣崎突然發怒,「你說的什麼話?蔣安本來就是我的兒子,現在我要把他帶回去,天經地義。」
李念秋面色陰沉。蔣知凌氣笑了,「叔,叫你一聲叔,是我尊重你,可你別太過分。」
「蔣安這麼多年來,你有沒有盡過一點父母的責任?他只不過不愛說話,你就把他送進精神病院。有你這樣的父親嗎?」
蔣崎氣得渾身發抖,看向我,「蔣安!你要不要和我回去,你媽媽可是隻有一個月的時間了,她很想你。」
我陷入了沉默。
良久,李念秋妥協似的開口,「你帶安安去吧,今天晚上送回來。否則我會讓你們後悔的。」
蔣知凌還要說些什麼,李念秋輕聲道,「安安想去看她,我們等他回來就好了。」
我再次驚訝內心的想法被看穿了,卻看到了李念秋黯然的神色。
我主動地握住了他的手,想打消他心裏的不安,「我會回來。」
李念秋驚訝地一笑,揉揉我的頭,「好,我們等你。」
-24-
病房裏的女人好像一下子就衰老了。
她做了化療,掉光了頭髮,於是那個活力四射,優雅美麗的藝術家的影子半點也沒有了。
我看着那張記憶裏陌生的臉,突然就不敢說話。
柳妍反而久違地對我笑了,「安安,快過來,來媽媽這裏。」
我杵在原地,被蔣崎推搡着走近了。
柳妍的手溫柔地撫摸上我的臉頰,「安安,你瘦了。」
好可笑,明明他們把我養胖了。
我垂下了腦袋。
柳妍頭一次沒有因爲我不說話而生氣,她說,「安安,媽媽到了現在,才發現我做錯了,我不該忽視你的。其實媽媽一直都愛你。」
「安安,你能叫一次媽媽嗎?」
我終於抬起頭。
其實,柳妍不是一開始就這麼對我的。
小時候,他們有時回到家,柳妍會給我帶一些紀念品,雖然小孩子並不喜歡這些。
但每次他們回家,我就很期待。
直到後來,柳妍不再滿足於我收到禮物後只點點頭。
柳妍會拿着小木雕逗我,「安安,喊媽媽。」
我看着面前陌生的女人,有點害羞。
柳妍擔憂地問蔣崎,「怎麼回事?這孩子怎麼不說話?」
我焦急地抓住她的手。她卻已經有了些不耐煩。「多大了,還不會說話。太無聊了吧,老公,我們明天去哪裏玩?」
我愣愣地落在後面,開口喊她,「媽媽。」
然而聲帶卻發不出聲音。
我越來越沉默,柳妍覺得我越來越無趣,她咬定我精神有問題,是個不正常的孩子。
「安安,你能喊一次媽媽嗎?」面前的女人流出來眼淚,看起來多麼遺憾。
我又感覺自己的喉嚨彷彿被扼住了,就像十八年來一直以來的那樣。
只是柳妍這次無法不耐煩地離開了,她躺在病牀上,被疾病束上了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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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終還是沒有說話,我已經無法在他們面前說話了。
柳妍卻瘋狂地笑起來,「蔣安,你怎麼會是我的孩子?」
她不滿地審視我起來,「養不熟的東西,我給了你生命,你卻連喊我一聲都不肯?好啊,不喊我,你就能脫離我嗎?」
蔣崎鎖上了門,我驚詫地看了他一眼。
柳妍說,「好安安,媽媽去國外養病,你也要和我一起。雖然我不喜歡你,可你是我的,你這輩子都逃不走。」
她怨毒地笑出了眼淚,「我不過是對你有點愧疚,你居然拿着雞毛當令箭?真以爲自己多麼重要了?好啊,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蔣安,你不該抗拒我。」
我看了看手上的戒指,心裏卻突然鬆了口氣。從沒愛過,我反而更好受了一些。
柳妍按響了鈴聲,一羣保鏢衝了出來,給我注射了一針藥劑。
我很快眼皮沉重,暈了過去。
-26-
再次睜開眼時,我發現自己被綁在椅子上,四周看起來像是廢棄的工廠。
蔣崎着急地打着電話,「航班怎麼會被取消?蔣知凌?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們要走。」
「什麼?他們快來了?」
蔣崎匆忙地掛斷了電話,對柳妍說,
「妍妍,別管他了,我們爲什麼非要帶着他?你的身體不能太累,聽話,我們兩個人走吧。」
柳妍執拗地搖頭,「我恨他,不,我不知道……」
「他,爲什麼,爲什麼不肯?」
蔣崎看着精神錯亂的柳妍手足無措。
我的手被綁在一起,但我能感覺到,所幸那枚戒指還在我手上。
蔣知凌和李念秋在裏面裝了定位裝置。我應該不會被莫名其妙地帶走了。
我沉思的時候,柳妍出現了,語氣冰冷「安安,他們要來了,真不知道爲什麼,兩個陌生人這麼討人厭,我和我兒子的事情什麼時候容得他們插手?」
蔣崎還在旁邊勸她,「妍妍,別管他了,我們走吧,這是犯罪。」
「閉嘴!」柳妍吼道,片刻又柔弱地哭起來,「老公,你不願意陪我嗎?」
蔣崎糾結地沒說話。
柳妍大笑幾聲,突然掏出一把槍,衝着蔣崎的膝蓋發出一槍。
頓時,蔣崎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柳妍不理會他的哀嚎,反而快意地問說,「老公,我要死了,你卻想去國外度假,還說是要帶我去看病。」
「你以爲我會信你嗎?老公,既然你這麼愛我,就陪我一起死吧,你先去下面探探路,我和安安回來就去陪你。」
蔣崎驚恐地大罵,露出來本色,「柳妍!你這個瘋子,瘋子!」
我對眼前的反轉震驚不已,就算我真有精神病,那一定是遺傳的。
-27-
柳妍殺死了蔣崎,她痛苦地坐在地上,抱着蔣崎,給我講起來他們一起旅行的日子,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爲什麼啊?他明明說愛我,我得了絕症,他卻不願意陪我。」
「安安,媽媽只剩下你了,你卻也想離開我。我不允許,我不允許……」
我聽着她瘋癲的發言,心亂如麻。
柳妍有槍的消息,他們一定不知道,萬一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
我嘗試着開口,「你殺了我吧,我不會和你走。」
如果我死了,沒有了人質,他們動起手一定沒有顧忌了。
柳妍卻詭異地一笑,「我知道,我知道,蔣安。你怕我傷害那兩個人對不對?」
她撿起來槍,「正好還有一顆子彈,我殺誰好呢?殺哪一個你最傷心呢?」
「不急,你慢慢想。」柳妍看着我流出的眼淚暢快地笑了。
終於,我聽到了外面鳴起的警笛聲,以及蔣知凌和李念秋焦急的呼喚聲。
我瘋了一般大喊,「不要!別過來!她有槍!」
外面的人停住了要進來的腳步。
柳妍喊道,「蔣知凌和李念秋,你們兩個進來,如果有別人,我就殺了他。」
冰冷的槍口抵住了我的腦袋。
-28-
我哭得睫毛黏在了一起,視線模糊。
廢棄的房間裏,久久沒有了聲音。
挺好的,他們不該進來,我知道愛是真的,但他們的性命也由不得自己。
爲了家族,他們會犧牲一切,我也被如此教導。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兩道身影緩緩地走了過來。
恍惚間,我彷彿回到了他們接我出院那天,把我從冰冷的監獄裏帶出來那天。
蔣知凌看到了地上死去的蔣崎,聲音平靜,「柳嬸,你別做傻事。」
「少廢話,安安,快看,他們真的來了,你來選一個,讓誰死,讓誰活?」
柳妍掐起我的臉,語氣狠毒,「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你的眼睛真的讓人害怕,別逼我挖了它。」
我看着蔣知凌和李念秋,酸澀開口,「別管我了,走吧。」
「我知道,你們有責任。」所以不能夠任性。
「不,我早就受夠了爲家族賣命。」李念秋平靜而溫柔地說。
「選我去死吧,安安,蔣知凌會照顧好你。我不想讓你糾結。」
「說什麼屁話!李念秋,你躲一邊去,好歹我纔是一家之主。」
蔣知凌拉住了往前走的李念秋,自嘲一笑,
「我愛的還不夠深,可這是我第一次愛人,何妨一瘋?」
「算了,選我死。我心心念唸的大團圓,這下飛跑了。」蔣知凌呼出來一口氣。
「去他的利益關係,老子真心代入了。」
「我的遺言說完了,可以讓我上路了。」
柳妍怨毒地大喊一聲,「都給我閉嘴!你們以爲這是什麼表白的時刻嗎?好,蔣安不選,我來選。」
她惡意地指了指李念秋,「就你吧,過來!擺出一副溫柔的樣子給誰看,我纔是他媽媽。」
蔣知凌慌張地拽住了李念秋,卻被他堅定地拂開了。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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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念秋溫柔地注視着我,一步一步走了過來,他什麼話都沒說,我知道他是怕自己現在說太多的話,讓我傷得更加刻骨銘心。
我總是輕易地被他看懂,又何嘗看不懂他呢?我怕他始亂終棄,可他對我的感情從不需要假裝。
我竭力壓下去心中的痛苦和恐慌,我想看清他的臉,我不想躲。
腳步聲越來越近,我胸口疼得劇烈起伏,耳朵裏響起轟鳴聲。
只有李念秋那雙柔和的眼晴,讓我從痛苦裏獲得一絲安慰。
終於,柳妍舉起了手,槍口直指李念秋的胸口。
「不要!媽媽!」
我爆發出聲嘶力竭的喊聲,餘音迴盪在房間裏,喉嚨裏像在滴血。
柳妍顫抖了一下,按下了扳機。
一朵血花在潔白的襯衫上炸開,李念秋的身體沉悶地倒在了地上。我的眼前終於模糊了。
門口迅速湧出警察,制服了柳妍。
救護車的鳴笛中,我幾乎無意識地被蔣知凌解開繩子,抱在了懷裏。
-30-
等我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了病牀上。
蔣知凌在一旁碎碎念,「怎麼還不醒?不是說,因爲情緒起伏太大,暈過去了嗎?這都快一天了,還不醒?」
我費力地睜開眼睛,嘶啞着聲音問,「李念秋呢?」
蔣知凌看見我醒來,驚喜了一瞬,面色複雜地沉默了。
我的眼淚又落了下來,他立馬解釋,「他沒事,也不能說沒事吧,反正沒有生命危險,手術很順利,子彈偏了,沒有打到心臟。」
我失而復得地喜極而泣,卻又想揍蔣知凌。
「那你什麼表情?」
蔣知凌酸酸地說,「看看,你這麼擔心他,他這下可是刷了一大波好感了。」
我擦去眼淚,「你,我也擔心。」
「行吧,乖兒子,好在你不是沒良心,有了媽也不能忘了爸啊。」蔣知凌又開始沒個正形了。
「我也願意爲你挨子彈,真的。」
蔣知凌衝我調皮地眨了眨眼,我劫後餘生地笑了起來。
-31-
李念秋身上纏着繃帶,虛弱的臉上脣色蒼白,他好笑地看了我一眼,「好了,安安,別哭啦,我這不是沒事嗎?」
我固執地抓住他的手,不肯放開。
蔣知凌酸道,「瞧瞧,咱們蔣安多深情吶!這手都拽了一上午了,不怕出汗嗎?」
李念秋淡淡掃他一眼,「蔣知凌,你真的幼稚。」
蔣知凌聞言無所謂地笑笑,
「今天不和你吵,你是大英雄。我還特意吩咐廚房給你煲了山藥排骨湯,怎麼樣?夠義氣吧。」
李念秋冷哼一聲,「你明明知道,我不喫山藥。」
蔣知凌奪過了我的另一隻手,理直氣壯,
「給你煲湯,因爲我們是兄弟,放山藥,是因爲我們是情敵。」
李念秋握住我的手,放到嘴邊輕吻了一下,「你如果要一直把我看作情敵,你可能會被氣死。」
蔣知凌笑罵了一句,「行!誰讓咱們蔣安不能是單親家庭呢。」
他這樣說完,卻威脅似地親了親我,「安安,你說,你最愛爸爸,還是媽媽?」
李念秋無語地看了他一眼,溫柔中透露着不容置疑,「安安,你是不是最愛媽媽?」
我看着精神狀態堪憂的兩人,一瞬間想起來柳妍那個死亡問題。
我渾身抖了抖,自動屏蔽了兩人的爭執。任他們互相攻擊,絕不肯多說一句話。
-31-
看着窗邊投射進來的冬日晨光,我恍惚地抬起手摸了下手上的戒指。距離那次綁架已經半年過去了,柳妍自殺在了監獄裏。
只是,她最後手抖的那一下,到底是因爲什麼?
突然,一隻大手不悅地握住了我的手腕,放回了胸口,他的手指也戴着戒指。「李念秋,你別再搶了,有完沒完。」
已經收拾好,準備叫我喫飯的李念秋,「……」
「神經病。」
「安安,快起牀了,喫早飯。」李念秋一如既往地在我額頭上印下一個早安吻。
我極力阻止,才拒絕了他幫我穿衣服的提議。
李念秋有些遺憾,「好吧,安安,你快點過來。」
他委屈地握住我的手指,第三枚一模一樣的戒指有點硌手,「安安,明天我易感期,你不要忘記。」
我點點頭,從善如流地吻了吻他,答應單獨和他在一起睡覺。
李念秋才滿意地離開了。
這,就是我們之間的規則。蔣知凌想出來的,李念秋表示同意,我無所謂。
我穿好了衣服,把蔣知凌扯醒了。
等我們坐在餐桌上時,李念秋便開始每日的雙標時刻。
「蔣知凌,你喫快點,你上班要遲到了。」
「安安,慢點喫,會噎到的。」
於是最後, 蔣知凌在「爲什麼你不上班?」的抱怨聲中匆匆離開了家。
而李念秋假裝平靜的聲音難掩得意,
「安安, 家裏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啊?」
而我, 對這一切表示習以爲常。
我輕鬆地跑過去, 撲在了李念秋懷裏,「陪我看電影。」
李念秋悶悶地笑起來,「好,我們偷偷看,不告訴他。」
我有些無奈, 這兩個人真是的。
我眨了眨眼睛, 「可以, 那你要乖乖聽我的話。」
李念秋配合我,有些難辦地問, 「唔,那我要怎麼聽你的話?」
我抱住了他,和他一起看向門口。
蔣知凌罵罵咧咧地推開門,滿頭雪花,鼻子凍得通紅,「今天放假了,李念秋你還讓我去上班?」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蔣知凌此時發揮出了他敏銳的直覺, 「蔣安,不會是你出的點子吧?」
我眼神閃躲, 四處逃竄, 喊李念秋,「救命!」
蔣知凌冷笑一聲,氣勢洶洶地把我撲倒在沙發上。一隻冰涼的手貼在我臉上,一隻手撓我癢癢肉,「小兔崽子, 還敢不敢了?」
我被癢出來眼淚, 哼哼道,「李念秋,救我!」
李念秋眼帶笑意地將我撈出來, 「好了, 別欺負他了,蔣知凌過來打下手,今天包餃子。」
聽到這話, 蔣知凌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曾經我對大團圓結局深惡痛絕……」
李念秋打斷了他,「你也可以不喫。」
蔣知凌猛地跳了下來,「這不還有後半句嗎?」
「什麼?」我問。
「最平凡的最珍貴啊!」蔣知凌感嘆地說道。
李念秋不屑地瞥他一眼,「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是個哲學家?」
蔣知凌輕易地破防了, 「你別看不起我,雖然我不學無術,但好歹也接受了九年義務教育。」
我無奈地聽着兩人爭吵,趴在了窗戶旁邊。
雪花紛紛飄落, 世界是一片迷茫的白。我久違地聯想起精神病院的狹小房間。
那時候,我對時間沒有概念,以爲任由空白肆意生長,就再也感受不到孤獨。
我伸出手撫摸上隱隱約約的少年的影子。
遲滯的時間開始流動, 過去的暗影被沖刷帶走。
我看着起霧的窗戶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轉身走回了,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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