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失憶了

我在海邊撿了個受傷昏迷的男人。
身高腿長、帥氣溫柔。
後來他成了我男朋友。
誰知半年後,他搖身一變,成了商界大佬,還忘記了我是誰。

-1-
柯海失蹤了。
我不眠不休找了他三天。
第四天晚上,朋友劉睿給我發了一張照片,他在一個聚會上看到了柯海。
照片上,柯海在觥籌交錯的宴會上,西裝革履,談笑風生。
身旁還跟着一個女伴。
我在酒店地下停車場堵住了柯海,上前拉住他的手臂,憤怒道:
「我他媽找了你三天,你在這兒悠閒地喝酒聊天,你還是人嗎?」
有兩個黑衣人保鏢突然出現上前架住我的雙臂,把我和柯海隔開了一點距離。
「你是誰?」
柯海冷漠疏遠的眼神朝我看過來,彷彿在看一個無足輕重的人。
我皺着眉打量着他,甩開拉住我的兩人,嗤笑一聲:
「我他媽是你男朋友。」
他一副被冒犯到的表情。
「你認錯人了,我叫傅庭羽。」
傅庭羽?
這名字有些耳熟。
我陷入了一秒鐘的懷疑。
難道柯海還有個雙胞胎哥哥或者弟弟?
但眼前的男人,怎麼看都是我失蹤了三天三夜的男朋友柯海。
眼角的痣、熟悉的聲音,還有身上的氣息Ťü₁。
我不信邪,快速伸手扒拉開他的襯衫領,見他的脖頸上還有一個我留下的沒完全消失的吻痕。
「那你告訴我這是什麼?我咬的。」
傅庭羽理了理衣領,嫌惡看着我:「粗俗無禮。」
我氣得胸口疼,翻出手機裏我們一起看日出的合照遞給他看。
他瞥了一眼,面無表情道:「說Ŧũ̂ₚ吧,誰派你來的?有什麼目的?」
我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你覺得照片上的人不是你?」
「照片可以合成。」
我清了清嗓子說:「我說的是事實。」
他輕蔑道:「事實?得了臆想症儘早去醫院。
「我不是醫生,治不了病。」
傅庭羽的車揚長而去。

-2-
回到家,我查了查傅庭羽的資料。
27 歲,廷羽集團董事長的大兒子,現任廷羽集團總裁,畢業於斯坦福大學。
網絡上有很多他的個人事蹟。
收購了哪家公司、捐了哪棟樓、出席了哪個盛典。
半年前,有消息說他在海上被仇家陷害。
關於他失蹤的消息,我只找到一點蛛絲馬跡,應該被人刻意刪除過。
除了這些,最多的新聞就是他的個人緋聞。
他和富家千金沈千怡有婚約,兩人青梅竹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而沈千怡也的確就是那天在宴會上站在傅庭羽身旁的人。
他和沈千怡是什麼關係?
如果真是男女朋友的話那我不僅做了第三者,而且還掰彎了他的性取向。
徹夜難眠,我在海邊站了一整夜。
風很大。
把我的頭髮吹得凌亂,把我眼淚水都吹出來了。

-3-
第二天早上,我接到了傅庭羽的電話。
他約我在咖啡館見面。
他說他再次失憶了。
我難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你是說你忘記我了?」
「嗯,我的記憶停留在受傷落水之前。
「昨晚我做了一些調查,抱歉,在停車場對你的態度很差。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爲表謝意,柯先生,你有什麼要求我都可以滿足。」
心臟傳來一陣刺痛。
幾天前還耳鬢廝磨的人,現在用這種疏遠冷淡的語氣跟我說話。
我緩緩地說:「可我不僅是你的救命恩人,還是你的男朋友。」
他似乎陷入了爲難。
「抱歉,我對過去半年的記憶一無所知,我現在看你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所以不能對你像以前一樣。」
明明是很客觀的闡述,但我聽着快要喘不過氣來。
淦,那我這半年算什麼?
算我倒黴?
我又問:「柯……傅總,你和沈小姐是什麼關係?」
「朋友,外界傳言的婚約是假的。」
傅庭羽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補充道:「放心,失憶前,我沒和任何人有感情關聯。」
這個消息讓我心中的擔憂減輕了不少。
但更重的石頭壓了下來。
那就是柯海永遠不會回來了。

-4-
傅庭羽又問了一次,想要什麼補償。
我沉默着沒說話。
他耐心道:「如果想到了,可以隨時來找我。」
走之前,他的眼神在我手指的戒指上停留良久。
「戒指是爺爺留給我的遺物,可以還給我嗎?」
我已經麻木了。
難過到極致竟然有些想笑。
「可以啊,但傅總……你平白無故弄丟了我一個男朋友,可以還給我嗎?」
他面帶歉意:「抱歉,你就當是一個夢,或者之前那個人已經死了。」
他倒是灑脫,忘記了就忘記了。
拍拍屁股走人,不留一絲餘地。
我又做錯了什麼?要遭遇這種事情。
我快速取下手上的戒指還給對方,就像它在我的手指上多戴一秒就會中毒一樣。
「啪」的一聲,我一巴掌扇在了傅庭羽的臉上。
「混蛋。」
傅庭羽自始至終一句話沒說。
離開咖啡店時,苦中作樂地想:不虧,這世上除了我,大概沒人敢扇傅庭羽的巴ƭũ̂⁷掌了。

-5-
浴缸里加了冰,水溫很低。
我躺在裏面閉上眼睛,舒服地眯了眯眼。
回憶一幕幕湧現。
和柯海的相遇像是一場浪漫的邂逅。
我生活在一個遠離城市喧囂的小島上。
那天在海邊看日出ẗũ̂ₔ,一望無際的海上只有一艘船在航行。
我心想,我和那一葉孤舟差不多。
自從媽媽去世後,再也沒人愛我。
雖然狐朋狗友衆多,但內心是孤獨的。
往回走時,我發現了在淺灘上躺着的男人。
摸了一下,還有氣。
我把他拖回家,給他換下了身上髒污的衣服。
替他處理傷口,請醫生上門爲他治療。
這人身材挺好的,五官優越,睫毛很長。
我正肆無忌憚地打量着他的臉時,他睜開了眼。
他警惕地看着我:「你是誰?」
我被嚇了一跳,沒好氣地說:「你的救命恩人。」
「謝謝。」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
「你是傻子嗎?」
「你纔是傻子。」他不高興地反駁道。
「不是傻子會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扶住額頭:「我頭很疼,不記得以前的事情。」
失憶這事很玄幻,可我直覺又覺得他不是壞人。
況且我也沒什麼可圖謀的。
「那你跟我姓吧。」我大手一揮,替他做了決定。
他皺着眉頭問:「憑什麼?」
「憑我給了你第二次生命。」
那個沙灘平時根本不會有人到那裏。
他很勉強地答應了。
「我叫柯洋,你就叫……柯海吧。」我撐着下巴想了想。
「……行吧。」

-6-
柯海的身上沒有任何能證明他身份的信息。
脖子上戴着一條項鍊,掛着一枚戒指。
我驚訝道:「你結婚了?」
他搖搖頭:「不是,小時候我就掛着這枚戒指。」
「你不是失憶了嗎?!」
「腦海中會有一些片段。」
「好吧。」
柯海腿上有傷,在我的海邊小屋裏休養了一段時間。
我喜歡畫畫,總愛拿他當我的模特。
我們朝夕相處,一起在海邊散步、一起看日落、一起在沙灘上喝着酒等日出、一起出海釣魚、一起玩帆船。
他耐心溫柔,很會聊天,還很會種菜。
屋子前面有一片地,他穿着黑色背心,正在鋤地,汗液順着鎖骨流下。
我從屋子裏端着西瓜汁出來,站在一旁欣賞了幾分鐘他緊實的身材後,才把西瓜汁遞給他。
他指着地,揚眉一笑:「番茄五個月之後就可以喫了。」
我不走心地誇着:「你真棒。
「柯海,島上有好幾個小姐姐都想要你的聯繫方式。」我裝作不經意間開口。
他喝了幾口西瓜汁,繼續鋤地。
「我不感興趣。」
我故意道:「還有小哥哥也在問呢。」
他臉色一變,停下動作沒說話。
我心裏一緊,連忙問:「你覺得男人喜歡男人噁心?」
他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盯着我看了幾秒,說沒有。

-7-
旁邊的民宿老闆對我有點意思,總是說些曖昧的話。
柯海貌似很討厭他。
「他不是啥好人,一點也不潔身自好,隨時往家裏面帶男人!」
我故意逗他:「但他長得很對我胃口。」
他氣得話都不會說了。
「他……他長得有我帥嗎!
「你這是什麼審美!」
我笑而不語。
柯海氣得一下午都沒回來。
我在海邊的沙灘上找到了他。
我舉着相機正在拍即將沒入地平線的太陽。
靈光一閃,我調整了一下相機,跟柯海說:「彆氣了,拍張合照。」
我們之間的距離很近,我能清楚聽到他明顯變重的呼吸聲。
相機的畫面裏,柯海突然親了親我的嘴脣。
相機掉落在地。
「柯洋,我們在一起吧。」柯海吻着我含糊不清地說。
心臟重重一跳,我往後退了一點,直視着他問:「你喜歡我嗎?」
「喜歡。」
我重新回吻住他,嘴角上揚:「行,那就在一起。」
我不知道柯海的過去、真實名字、準確的年齡、是哪裏人。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我無牽無掛,孑然一身,好不容易遇到了喜歡的人,也管不了那麼多。
及時行樂比什麼都重要。
我和他就像兩座聯合在一起的孤島。
在我的海邊小屋,廝混了半年。
沒交往多久,他把脖子上的戒指取下來,拉住我的手想給我戴上。
我收回手,拒絕道:「這我不能要,既然是你小時候就戴着的東西,那肯定對你很珍貴。」
他不管不顧,強硬地替我戴上。
「你對我來說也很珍貴。
「而且,戒指就是用來戴在手上的,雖然我失憶了,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枚戒指是留給我愛的人的。」

-8-
「媽,男朋友沒了。
「我大概還是適合孤獨終老。」
我望着墓碑上我媽的照片,隨意地說着。
一個月前,還帶柯海一起來看她。
那時候我滿面春光,牽着柯海的手跟她分享這個好消息。
哪想到,好景不長。
他現在恢復記憶了,還忘記了我。
這人生真他媽操蛋。
好不容易看見一點光亮,突然就熄滅了。
談戀愛一時爽,談後火葬場。
好不容易勇敢一次,換來的大概是一輩子的內向。

-9-
我失魂落魄地離開墓地。
下臺階時,一個不留意崴了腳。
摔倒前的一秒,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傅庭羽皺着眉頭看着我:「走路的時候發什麼呆?」
看到這張臉我還是會下意識地想靠近,尤其是在難過的時候。
只是看清他眼中疏遠清冷的眼神時,又驟然反應過來。
他現在不是柯海了,是傅庭羽。
「謝謝傅總。」
他的手還放在我的腰上沒挪開。
不僅如此,他還抱住了我。
我睜大眼睛,用了強大的毅力推開他。
「你在做什麼?」
他看着他的雙臂,茫然道:「我不知道,身體好像知道你現在很需要擁抱。」
我想大概是肌肉記憶吧。
哪怕失憶了也能知道潛意識裏需要做的事情。
那天帶他來看媽媽後,我的情緒一直比較低迷。
他就像現在這樣抱住了我。
我擺出一副被冒犯的樣子:「我們不熟。
「傅總管好你自己的手,畢竟這樣很粗俗無禮。」
傅庭羽還在盯着他的雙手,可能還是不敢置信自己會做出這樣的動作。
「抱歉,你的腳還好嗎?需不需要我揹你下去?」
「不用,傅總再見。」
我想,他應該是來看他爺爺的。

-10-
回家的路上,我注意到後面有輛車一直跟着我。
是傅庭羽。
我停在路邊,他也跟着停了下來。
我問:「你跟着我幹什麼?」
他的眼神有些擔憂:「你的狀態不太好,我擔心你的安全。」
我也弄不懂他到底怎麼想的,耐心地說:「傅總,我沒事,不用跟着我。」
他又露出了那種茫然的表情。
「理智告訴我該走,可我本能地擔心你,所以讓我送你到家吧。」
我變得煩躁起來,反問道:
「你不是說看我就像看陌生人嗎?
「我狀態不好都是因爲你,你跟着我,我的心情只會越來越差。」
傅庭羽變得無措起來。
「對不起,我也覺得自己很奇怪。」
意識到自己的態度不好,我又緩了緩心神。
「總之,你的好意我領了,請回吧。」

-11-
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喜歡畫畫。
我沒想到,傅庭羽會來我的畫室。
明明前一秒還出現在財經新聞裏。
他站在走廊裏,揹着手,專注地看掛在牆壁上的畫。
那是我畫的他。
在他還是柯海時,強烈要求我掛在畫室裏。
最近沒來,我忘記取下來了。
他聽到腳步聲,回過頭看我,評價道:「你畫得很好。」
我問:「傅總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傅庭羽的眼神在臉上停留兩秒,突然伸手在我的眼睛下方輕輕颳了一下。
「沾到顏料了。」
心跳還是沒出息地變快了。
我想起之前不小心把顏料抹到臉上後,柯海替我擦掉,還藉機捏了捏我的臉,最後湊過來吻我。
我深吸一口氣,看着傅庭羽說:「傅庭羽,你每在我面前出現一次,都是對我的折磨。」
他的臉色變了變,看了看手指上的顏料:「抱歉,我馬上離開。」

-12-
那天過後,我一直沒去畫室。
柯勇找上門時,我剛游完泳。
「洋洋,晚上有個飯局,投資人點名要見你,你跟爸一起去。」
「爲什麼要見我?」
「他喜歡你的畫。」
我媽六年前去世後,柯勇又沒過多久便迎娶了一個女人上門。
從那以後,我和他就斷絕了關係。
「不去。」我冷着臉說。
「公司最近遭遇了危機,虧損嚴重,再不想辦法就要被收購了。」
我無動於衷道:「那是你自己沒本事。」
柯勇忍着怒意說:「柯洋,公司創辦之初也有你媽媽的心血,你不能見死不救吧?」
我眉心一動,答應了下來。

-13-
包廂裏,那個柯勇口中喜歡我的畫的投資人竟然是嚴青山。
圈子裏風評很差的富二代草包,玩得花玩得亂。
曾經在共同好友的聚會上,手剛攬上我的腰就被我躲開了。
「洋洋,快敬嚴總一杯。」柯勇催促着我。
我裝沒聽到。
嚴青山沒有任何掩飾的油膩眼神讓我渾身不舒服。
飯桌上,他沒有問我任何關於畫的事情。
柯勇的卑躬屈膝更讓我看清了今天這個飯局的真正目的。
我藉故上廁所,離開了。
只是沒走幾步,就感覺到了身上的異樣。
我被下藥了……
我進包間只喝了茶水。
嚴青山這個畜生,竟然在茶水裏下了藥。
我剛拿出手機想打求救電話,就被柯勇從身後抽走了手機。
「洋洋,你去哪?嚴總還在等你。」
我扶着牆壁,抱着最後一絲期望問:「你知不知道嚴青山在酒裏下藥了?」
柯勇吞吞吐吐地不說話,我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
「柯勇,你真噁心。」
「只是和他睡一覺而已,你本來就喜歡男人,睡一覺會怎樣?睡了我們公司就能起死回生,這不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嗎?」柯勇循循善誘地說。
「嗯,睡一覺而已,那你去跟他睡啊。」
我強忍着身體的燥熱和難受,跌跌撞撞想下樓尋求幫助。
只是嚴青山從外面跟了上來,強硬地攬住了我的腰。
「柯少爺喝醉了,我送你回酒店。」
我反手一個拳頭打在嚴青山的鼻樑骨上。
他捂着鼻子,笑了起來,瘋狂道:「等會兒在牀上看你還有沒有這個能耐。」
我回頭看了一眼空曠的走廊,柯勇早已不見人影。
嘖。
有什麼好失望的?
柯勇從來都不是一個好爸爸。

-14-
嚴青山強硬地把我帶去了套房。
不過他以爲下了藥就能奈我何了?
我就算跟他拼命也不可能跟他這樣卑鄙無恥的人上牀。
房間裏,我找準機會,用玻璃水杯砸在他的腦袋上。
趁他晃神的瞬間,逃離了酒店。
但沒有手機,又很狼狽。
正準備找服務員幫忙時,看到了從電梯裏出來的傅庭羽。
他穿着白襯衫,手腕上搭着西裝服。
身後罵罵咧咧的嚴青山捂着腦袋追了出來。
「柯少爺,要往哪跑呀?」
傅庭羽的視線在我和他之間來回轉了轉,突然丟下西裝外套,一個拳頭朝嚴青山砸了過去。

-15-
「傅總,我沒得罪你吧?」嚴青山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叫聲慘烈。
傅庭羽打了個電話,很快就有兩個黑衣人把嚴青山拖走了。
他把我護在懷裏帶去了他的套房。
身上像是有千萬個蟲子在爬。
傅庭ƭū́ₚ羽拉着我細細察看了一番,像是在看我有沒有受傷。
他咬牙切齒地問:「他對你下藥了?」
神智已經變得不清醒,我看着傅庭羽近在眼前的臉,伸手摸了摸。
「柯海,我好想你。」我抱住了他。
他沒推開我。
我像久旱逢甘露的旅人一樣,貪婪地從傅庭羽身上索取我急需的東西。
被傅庭羽抱起來的時候,我愣了兩秒。
反正都是最後一次了,爽了再說。
我遵循着本能,仰起頭吻上了他的嘴脣。
他也像從前一樣揉着我的後腦勺,把我抱得更緊。
……
凌晨五點時,我的身體終於恢復了正常。
我貪戀短暫的美好,鑽入傅庭羽的懷抱沉睡了。

-16-
第二天睜眼時,傅庭羽已經西裝革履地坐在沙發上,臉色晦暗不明,一副我佔了他便宜的模樣。
我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各種痕跡,沒好氣地說:「傅總,我被下了藥,難道你也被下藥了?」
他被噎了一下。
我看他如臨大敵的樣子,懟道:
「別擺出一副被人糟蹋的表情,你失憶的時候,我倆天天這麼幹。
「你腦袋雖然失憶了,身體倒是很誠實。」
他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看起來很想發火,又無從下口,莫名有些好笑。
他反駁道:「我沒有那樣想。」
我氣勢一下變弱了:「那你擺出一副臭表情。」
傅庭羽說:「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會讓嚴青山付出代價。
「我找人調查了一下,勇嘉是你們家的公司。
「昨晚的宴會上,你的父親也在……如果你需要的話,收購之後我可以讓你當實際控制人。」
我怔愣片刻,突然爲剛纔的一通輸出感到後悔。
其實我只是心虛,選擇先發制人。
我清了清嗓子說:「謝謝,傅總。
「就當作你說的補償吧,以後我們互不相欠。」
傅庭羽的臉色一變,喃喃道:「就互不相欠了嗎?」

-17-
過了幾天,劉睿告訴我,嚴家最近丟了一個大ṱŭ̀⁻項目,嚴青山身上揹着命案,在打官司。
最近整個嚴家都雞犬不寧。
我放下手中的畫筆,心想,傅庭羽的辦事效率挺快的。
柯勇的公司找不到資金注入,只能不得已被廷羽集團收購。
柯勇找上門,在我的意料之中。
他面容憔悴,痛心疾首地看着我:「柯洋,你他媽就是個沒心沒肺的東西。」
「那你呢?你是親兒子被下藥被強迫的幫兇。」我嗤笑一聲。
他心虛地說:「那你不是逃出來了?嚴青山沒把你怎麼樣啊。」
跟他這種人爭辯沒有任何好處,我指着門口讓他滾。
「洋洋,爸錯了。」他擺出一副認錯的模樣,「都是我不好,以後我一定好好彌補你。」
我無動於衷:「不用,滾。」
下一秒,他就露出了真正的嘴臉。
「那天晚上你是不是爬上了傅庭羽的牀?你求求他讓他不要把我趕出公司好不好?」
「你現在要求的不是他,是我。」我慢悠悠地開口。
「什麼?」
「現在我纔是勇嘉公司真正的老闆。」我嘴角露出一抹淺笑。
「而且公司馬上就要改名了,改成思嘉,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柯勇惱羞成怒,指着我罵:「狼心狗肺的畜生,你以爲你高貴?爬上了別人的牀,轉過來坑你老子!」
這些話對我構成不了一絲一毫的傷害。
我呼叫保安進來,把發瘋的柯勇拖出去了。
之後,他再怎麼央求我,我都不聞不問。
他負債累累,身上背了好幾個官司,聽說後面娶的這個女人準備和他離婚了。
但這都和我沒關係。
這是他的報應。
要不是他的冷暴力,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傷透了媽媽的心,媽媽也不會鬱鬱寡歡,選擇自殺結束她的生命。

-18-
我大學學的金融管理,畫畫只是業餘愛好。
現在公司處於低谷,我不想媽媽當初的心血被浪費,於是決定先回公司上班。
我找了職業經理人,我只在談業務談合作時會出面。
這天,在一個投資人邀請的飯局上遇到了傅庭羽。
飯桌上,有兩個倚老賣老的人不僅拿話嗆我,還總灌我酒。
「柯總年輕有爲,和你父親當年有得一拼。」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要把你父親趕出公司?」
「看不慣我們這些老頭唄,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
我顧忌着他們是投資人的朋友,一時沒有接話。
對面的傅庭羽忽然放下筷子,掀起眼皮瞥了一眼正在說話的兩個老頭。
「王總和李總要是喫飽了沒事做可以先滾。」
那兩位老總頓時安靜無聲,也沒再刁難我。
散席過後,我在門口等司機開車過來。
身後傳來傅庭羽的聲音:「思嘉背靠廷羽,你不用怕得罪他們。」
我轉過身,打趣道:「沒想到傅總這麼好心。」
說話間,我肩膀上搭了雙手。
「洋洋,在這兒幹嘛呢?」
是劉睿。
寒暄過後,他上了來接我的車。
「我今晚去你家睡吧,好久沒上島了。」
車上,劉睿幸災樂禍地說:「你剛看到傅庭羽看我的眼神了嗎?像是要把我喫了一樣。」
我倒沒太注意。

-19-
「傅總,你來我家幹什麼?」
第二天早上,我打開門,就到了傅庭羽站在門前,手裏還拿着一個垃圾袋。
傅庭羽看了一眼我身後,不太自然地問:「你朋友還在嗎?」
劉睿只是替我打抱不平,在傅庭羽面前演演戲。
昨晚上島後,就去酒吧喝酒了。Ŧũ̂ₑ
我回道:「這好像不關你事吧?」
傅庭羽也沒繼續問,而是看了一眼手裏的袋子,鄙夷地說:「旁邊那位民宿老闆素質很差,往番茄地裏丟垃圾。」
看來民宿老闆真的很討厭。
無論是柯海還是傅庭羽,都不喜歡他。
我讓傅庭羽把袋子丟進垃圾桶裏。
他自顧自地說:「我最近總夢到你,夢到我們在海邊散步,夢到你在沙灘上畫畫。」
他看着菜地若有所思道:「我記得我好像在這裏澆水。」
這些都是真的,但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既然想不起來就沒必要想。」
算起來我還賺了。
他替我收拾了嚴青山那個人渣,又把公司給我。
人不能既要又要。
現在這樣挺好的。
但傅庭羽像着了魔一樣,我時常在海邊小屋附近的沙灘上看見他。
他很不講究地坐在沙灘上,憂鬱地望着海面,看到我後,問我:
「柯洋,能再給我講一些以前的事情嗎?」
我眉頭緊鎖:「你現在又是鬧哪一齣?」
「我最近腦子很亂,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你,我好像忘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我突然變得煩躁起來。
好不容易做到面對他,不再飽受煎熬。
他卻一直跟我提從前。
我冷漠道:「我沒空陪你找回憶。」
我轉身準備離開,身後的傅庭羽拉住我的手臂。
「柯洋,我好像喜歡你。」
我回過身,定定望着他:「我喜歡失憶時候的你。
「但那並不是真實的你,所以我不喜歡你。」
他頹然地放下了手臂。

-20-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着。
傅庭羽來我這兒刷存在感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我想着,時間久了他會知難而退。
但他被嚴青山打了,傷到了腦袋,恢復了記憶。
巷子裏,我只來得及看到嚴青山猙獰和充滿仇恨的臉,還有朝我落下的棍子。
「柯洋,我變成現在這樣都是你害的!」
他朝我揮起的那根棍棒,被突然出現的傅庭羽擋住了。
好死不死,打在了傅庭羽的後腦勺上。
傅庭羽像沒事人一樣,看着我問:「柯洋,你沒事吧?」
不是,這句話應該我問他吧。
但下一秒他就暈倒了。
後面跟來的保鏢制服了嚴青山。
我送傅庭羽去了醫院。
病房裏,傅庭羽躺在牀上還昏迷着。
拍了 CT,醫生說沒什麼大事。
沒過多久,傅庭羽的家人來了。
走在前面的女士我見過一面,是沈千怡。
跟在她身後的,是一位氣質高貴的阿姨。
我站起身朝她們問好。
阿姨問了傅庭羽的情況,得知沒Ŧù⁷什麼大事後,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
她好奇地打量着我:「你是柯洋吧?」
我點了點頭。
她感激地說:「我是庭羽的媽媽,多謝你救了庭羽,是你給了他第二次生命。
「我很想當面感謝你,但庭羽說他還沒恢復記憶,讓我先不要去打擾你。」
我擺擺手說:「「阿姨不用放在心上,舉手之勞而已。」
沈千怡主動和我搭話:「我在地下停車場見過你。」
「你好,沈小姐。」
她湊近了一點,眨眨眼睛說:「傅庭羽忘記你,一定不要輕易原諒他。」
我:「……」
一番寒酸過後,傅庭羽醒了。

-21-
他伸手拉着我的衣袖:「柯洋,你沒事吧?」
我轉過身看着他。
很奇妙,從他的動作和神情中,我看到了柯海的影子。
傅庭羽媽媽和沈千怡悄無聲息離開了病房。
我輕聲問:「你恢復記憶了?」
他點了點頭,歉疚地看着我:「對不起,之前是我不好,把你忘記了。」
我無所謂地擺擺手:「都過去了。
「今天謝謝你替我擋那一下。」
他不依不饒地說:「沒過去。
「柯洋,我重新追你好不好?
「你說你喜歡柯海,不喜歡傅庭羽,那我就變成柯海。」
心跳驀地停了一秒。
我落荒而逃了。
從那以後,我和傅庭羽的關係就陷入了一種尷尬的境地。
最開始得知他忘記的時候,我心中的確有氣。
但過了幾個月,已經坦然接受了。
他還幫了我那麼多。
況且他也不想失憶。
但要讓我立刻和他恢復從前的關係,我也做不到。
這幾天我整個人都很混亂。

-22-
傅庭羽追人來勢洶洶。
每天往我的畫室送一束花,一杯咖啡。
每天都給我發很多消息。
【早安,想念你在海邊小屋做的甜點了。
【下雨了,出門記得帶傘。
【嚴青山會在監獄裏待一輩子,他以後再也不能威脅你了。
【剛恢復記憶時,我忙着報復害我的人。在地下停車場以爲你是和他們一夥的,對你態度很差,真的對不起。
【我真想扇過去的自己一巴掌,怎麼能那樣冷漠地對你說話。
【晚上我可以和你一起喫飯嗎?】
我沒答覆他。
下班前,他打來電話,說有關於思嘉公司未來發展方向的事想跟我商談。
私房菜館裏。
我和傅庭羽相對而坐。
他給我夾菜,十句話裏,只有兩句在談公事。
傅庭羽問我:「媽媽說喜歡你的畫,想來你的畫室看看,可以嗎?」
「當然可以,隨時歡迎阿姨來。」
傅庭羽放下筷子,鄭重其事道:「柯洋,我不求你能馬上和我重歸於好,但你不要推開我,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面對用這樣低三下四的語氣跟我說話的傅庭羽,我實在是難以招架。
我想或許可以多相處,在他身上找回柯海的影子,也更深入地瞭解傅庭羽。
我最終點了點頭:「好。」

-23-
喫完飯,外面飄起了雨,我們各自開車離開。
我剛開出十分鐘,就接到了傅庭羽的電話。
「柯洋,你能回來接下我嗎?」
「怎麼了?」我靠邊停下了車。
「車突然壞了,打不到車。」
我折返回去接到了傅庭羽。
他的白襯衫被淋溼了,露出了裏面若隱若現的肌肉。
我輕咳一聲:「你怎麼不去裏面躲雨?」
他解開了襯衫最上面的兩個紐扣。
「怕你看不到我。」
我移開眼,全神貫注地開車。
「我們小區今晚停電,晚上我可以去你家住嗎?」
大概怕我拒絕,他補充道:
「我睡之前的客臥就好。」
那客臥他就睡了兩個月,後面跟我一起睡的主臥。
而且哪怕全城都停電了,他住的小區也不會停電。
我沒拆穿他,開車直往我的海邊小屋。
到家之後,他熟練地從櫃子裏找出他的拖鞋。
這一刻,我恍惚覺得柯海真的回來了。
我望着他被打溼的襯衫,開口道:「你先去洗澡吧。」

-24-
我也進主臥洗了澡,剛把頭髮吹乾,門就被傅庭羽敲響。
他身上穿着柯海的睡衣,看着我說:「我不小心把被子打溼了,晚上可以和你擠一下嗎?」
這得是有多不小心,纔會把被子打溼。
我不上他的當,不爲所動:「我房間裏還有多餘的,我給你拿。」
他拉住我的手臂:「我還有點發燒,和你睡一個房間,有什麼事的話你能第一時間發現。」
我伸手探了一下他額頭的溫度。
微燙。
算了,我往旁邊挪了一點,讓他進來。
傅庭羽喫了藥後,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我是被熱醒的,傅庭羽緊緊把我抱在懷裏。
我往後退了退,伸手摸了一下傅庭羽的額頭。
沒發燒了。
第二天起牀時,傅庭羽已不見蹤影。
本以爲他走了,直到我聽見門外傳來動靜。
我推開門看了一眼,他穿着黑背心,在番茄地裏拔草。
以前不覺得,現在知道他的身份後,怎麼看怎麼滑稽。
我悠閒地站在門口,一邊喝着咖啡,一邊看着他。
他仰起頭看到我,揚了揚嘴角:「早。」
「你病好了?」我問。
「好了。」說話中氣十足,不像生過病的樣子。

-25-
第二天,傅庭羽的媽媽到了我的畫室。
奇怪的是,我在窗邊看到她乘坐的車恰好是昨天傅庭羽開去私房館那輛車。
阿姨健談和藹,我帶着她逛了一圈畫室後,把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
「你說庭羽那輛車啊?沒壞呀,中午我在那裏喫飯, 順帶就讓司機開過來了。」
又被傅庭羽套路了。
但他剛上了飛機, 要出差一週, 暫時沒法找他算賬。
傅媽媽臨走前,拉着我的手說:「過幾天,我邀請你來我家做客,家裏廚師做飯可好喫了。
「就連嘴刁的庭羽也挑不出毛病。」
我點點頭,笑着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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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庭羽出差這周,和我聯繫很少。
偶爾打視頻電話,竟然從他的臉上看到了滄桑, 還曬黑了。
看來大老闆還是不好當。
讓我大爲震驚的是, 傅庭羽出差回來時,腿又瘸了。
「你又被仇家報復了?」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查看他的腳。
他無奈一笑:「哪有那麼多仇家。」
我皺着眉,心疼地問:「那怎麼弄的?」
他語氣不太自然:「下樓時不小心崴到了。」
我狐疑地看着他, 他的兩個保鏢忙出來作證,紛紛點頭表示傅庭羽說的是對的。
我:「……」
十天後, 我知道了傅庭羽爲什麼瘸腿。
山上摔的。
他跑了好幾個省份,進山找寶石。
在那片當初我撿到他的淺灘上,傅庭羽打開了戒指盒, 取出裏面精緻閃耀的戒指。
「柯洋,我進了九座山, 在每一座山上找到了一顆合適的寶石, 最終請專業團隊做成了這枚戒指。
「之前讓你把戒指還回來, 是我的錯。
「現在你願意再給我一個機會, 收下這枚飽含了對你的歉疚和愛意的戒指嗎?」
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我伸出雙手, 讓傅庭羽替我把這枚戒指戴上了。
我心疼他的腿,他無所謂道:「爲了你,跋山涉水翻山越嶺算不了什麼。
「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願意。」
怎麼會有人臉不紅心不跳面無表情地說出這麼肉麻的話!
我被他逗笑,仰起頭吻了吻他的嘴脣。
這樣心無芥蒂全身心託付的吻持續了很久。
第二天醒來時,腰很酸,低頭看了一眼,身上全是吻痕。
而罪魁禍首不在房間,在健身房。
我很納悶, 同樣都是凌晨四點才睡覺, 傅庭羽怎麼就那麼有精力!

-27-
傅媽媽常讓我回家喫飯。
是的,傅庭羽的家現在也是我的家了。
傅庭羽的爸爸喜歡釣魚, 有時候會拉着我一起。
他愛和我講傅庭羽小時候的趣事。
我聽得津津有味。
有一次家宴, 沈千怡也在。
她神祕兮兮地問我:「戒指喜歡嗎?簡直就是爲你量身定做的。」
「很喜歡。」
她俏皮地眨眨眼睛:「傅庭羽畫的初稿,我們團隊製作的。
「一山一石, 一生一世, 祝你和傅庭羽白頭到老。」
我很驚訝, 又很真誠地跟她說了謝謝。
後來和她成爲了很好的朋友。

-28-
傅庭羽有了寫日記的習慣。
我湊過去想看,他躲開不給我看。
我嘲笑道:「你一個霸道總裁寫日記,跟你氣質不是很搭。」
他放下日記本, 湊過來親我:「你別想激我。」
後來, 我和傅庭羽去國外領了證。
在街頭散步時, 遇到了一對老夫妻。
爺爺患了阿爾茲海默症,忘記了奶奶。
奶奶不厭其煩地告訴爺爺他們的故事。
我看得動容,問傅庭羽:「要是有一天, 你認不出我了怎麼辦?」
「不會。」傅庭羽很篤定地說。
回國後,他給我看了他的日記本。
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記錄的都是關於我的事。
日記本的第一頁是:
【傅庭羽一輩子也不會再忘記柯洋。】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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