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去哪兒了

我,一個紈絝公主,有了一個穿越女皇姐。
在她的縱容下,我不用成婚,跑到邊關封地養馬。
而她選擇扛起責任留在朝堂。
從此她打工,我玩樂,我們都有美好的未來。
直到有一天,她失蹤了。
所有人都以爲,她的時代已經落幕了。
直到被稱爲廢物公主的我連夜趕回了京,暴露了我隱藏多年的實力……
她要是沒了,我還怎麼安心當廢物?

-1-
「公主,我們這是謀反。」
在快要進京的時候,我身邊的小將冉牧提醒我。
我說:「我是公主,又不是王爺,沒有無召不能入京這一說。」
他說:「可是咱帶了兵,還是私兵。」
我說:「你放心,這個我已經想到辦法了。」
冉牧問我什麼辦法?
我說:「你等一會兒就知道了。」
我這個關子一直賣到了我們來到京城城門下。
守城將軍滿頭大汗地看着我:「公主您這是……」
我說:「哦,這些都是我的面首。」
冉牧:「……」
守城將軍看着我身後的五千騎兵,沉默了。

-2-
我讓他去稟報。
「就說本宮請旨攜五千面首入京。」
他說:「不行……」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這普天之下只有鎮國長公主能管本宮。若是不行,讓她來說。」
將軍說:「長公主,身體抱恙。您不如卸甲下馬,隨末將進城。」
我說:「抬,也把她抬來。不見鎮國長公主,本宮不下馬。」
將軍滿頭大汗地走了,臨走吩咐關了ṭúₛ城門。
冉牧說:「這話鬼都不信。」
我抬頭看了看城樓。
「準備開戰吧。」
冉牧又說:「您可要想清楚,一旦開戰,可就沒有回頭路了。」
我說沒關係的。
「到時候有你替我背鍋。」
冉牧:「……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跟了您。」

-3-
我沈清寧,貴爲皇朝萬安長公主,國君的二姐。
卻也不是一直尊貴的。
十年前我才十四歲,叛軍攻入京城。
沈清壁就是那時候穿到我長姐身上的,因爲她初來乍到,一眼就被我看出破綻。
叛軍在街頭搶劫、凌辱婦女、無論老幼見人就殺。
沈清壁立刻意識到這是在屠城。
我們逃跑路上曾經路過一座山,每一個山洞裏都塞滿了人。
密得連一根針都插不進去那種。
沈清壁說她以前是「警察」,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但我感覺得到,她和這個時代的女子不一樣,「責任」這種東西,刻在她的骨血裏。
被護送逃出城以後,也是她堅持反攻。
最終命懸一線,才終於平定叛亂。
此後她就留在京城扶持皇弟登基,重建京城。
相比起她的豐功偉績,我這個不學無術的二公主彷彿是個皇家殘次品。
那一年我十六,朝中急着給我議親。
唯獨她說:「急什麼呢?小二才十六,還小呢,只管去玩。」
是她力排衆議,讓我直接前往封地。
在她的縱容下,這些年,我在封地遛馬玩樂。
她給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讓我這八年的每一天都過得很開心。
直到半個月前我收到她的信……
她說她要成親了,駙馬選的是池柱國的大公子。
於是我興致勃勃地收拾東西準備回京喫喜宴。
結果人還在路上,又聽說,婚事取消了,長公主失蹤了。

-4-
眼看城門上瞬間站滿了人,弓射準備。
城門大開,將領領兵而出。
冉牧道:「公主,屬下最後提醒您一句,明哲保身才是正理。」
這句話是我自己經常掛在嘴邊上的。
我也是用這句話忽悠他這神將後裔留在封地幫我放馬。
可是現在……
我想起的是當年剛來的時候,沈清壁的話。
她說:「眼看生靈塗炭,若無力就算了,手上既然有兵,那肯定是要一戰的。」
此刻沈清壁生死不知,我手上有兵,那肯定,也要一戰。
冉牧緊張地看着我,等着我的決斷。
我道:「不管沈清壁是死是活,我要親眼看到。」
冉牧很絕望:「我真是被你騙昏了……」

-5-
我沒有下令攻打城門。
既然不讓我帶「面首」進城,我就掉了頭。
京城城防最近的是京西大營,駐軍兩萬,以車陣、步兵爲主。
而我這次帶來的是都是拼殺型騎兵。
我下令連夜奇襲京西大營。
五千戰兩萬,不過一夜。
天明。
冉牧把在帳中睡覺的我叫了起來。
「公主,京西營破。」

-6-
京西營一夜之間失去戰鬥力。
我坐在原本的京西營主帳營,搓了搓臉,喝了一杯熱茶。
望着被五花大綁跪在帳中的京西主將,笑了。
「天可真冷,江將軍,您說是不是?」
他衝我吹鬍子瞪眼,又看向旁邊的冉牧,很是忌憚。
「二公主,您這是謀反!」
我淡道:「怎麼算謀反?是他們不讓我攜面首進城,我又捨不得他們,只好來您這裏湊合湊合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冉牧:「這是面首?!」
冉牧背過臉:「哪有這種好事……」
我不理他。
我問江將軍:「有我長姐的消息嗎?」
江將軍道:「末將人在城外,不知。」
我微微眯起了眼睛:「看來江將軍忘性大。忘了當初是誰幫你家平冤,救你性命,給你前途的了。」
江將軍臉上露出狼狽的神色。
「二公主,末將是人微言輕啊!」
人總是這樣的。
沒有道德的人怎麼會被道德綁架?
他總是能瞬間編造出萬般苦衷和無奈。
我扭頭瞥了冉牧一眼。
冉牧站了出來:「公主,此人忘恩負義,該殺。」
他就老實了。

-7-
江將軍給我講了一個很扯的故事。
他說這些年長公主漸漸式微。
其實那不是式微,是破落的京城漸漸緩過來了,她就鬆懈了。
瞧瞧,這就是穿越女的天真。
前陣子,她看上了池柱國家的大公子池淵,卻不想太后的侄女嘉淑郡主和池淵早有情義。
兩人在宮中起了爭執,嘉淑郡主把沈清壁推下了水……
「天寒地凍,長公主病倒了,近日,一直在休養,閉門謝客……」
聽到這個狗血的故事我都愣了一下。
這意思是:沈清壁跟人搶男人,還搶不過?
我回過神,盯着江將軍:「你看本宮像傻子嗎?」
江將軍瘋狂搖頭。
我怒極反笑,「你們是以爲她無人撐腰,就可以隨意編排欺辱了?!」
江將軍:「末將不敢,末將真的是這麼聽說的……」
我氣得拍了桌子:「鎮國長公主到底在哪兒?!你們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冉牧一蹦三尺高,連連後退。
「公主,不要衝動!」
我說:「傳令,屠……」
那個「營」字還沒有說出來。
屬下連跑帶跳地進來。
「啓稟長公主,良王到。」
我眯起了眼睛。

-8-
良王是我的同父異母的弟弟,剛封了王位。
他進帳就看冉牧,不過只看了一眼就把頭轉過去了。
我也看着他。
八年不見,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躲在我和沈清壁身後哭鼻子的小子了。
「長姐呢?」
他嘆氣:「二姐,長姐真的病了。」
我皺了皺眉。
「五弟也長大了,是忘了當年你被忘在宮中,是長姐非要回去救你的了?」
他坐在我身邊:「我怎敢忘?」
他說,當年城破,他被壓傷了腿走不動路,又兼生母身份低微,被懶得揹他的宮人故意落下了。
「長姐帶人回來找我的時候,我正趴在我母妃的屍體邊等死。」
他說起當年之事,倒是情真意切的模樣。
我挑了挑眉:「既然如此,我能不能從你嘴裏聽到一句實話?」
「她,是真病了。」
他又把沈清壁跟人搶男人的故事說了一遍給我聽!
「那池公子丰神俊朗,京中無數閨秀都爲之傾倒,長姐也是女人啊。你爲什麼就是不信呢?」
我要殺人了。
沈清壁是什麼人?
她向來願意成人之美,親口說過最討厭「雌競」。
我又想起她曾經調侃過,要毀掉一個女子的威望,最容易的就是從私德上造她的謠。
冉牧輕咳了一聲提醒我冷靜。
良王又說:「長姐如今病着,二姐,你就跟我回去吧!此事只當揭過,也免去長姐煩憂啊!」
我回過神,看着我這五弟。
京城可真是個好地方。
我這柔弱的弟弟,會騙人了。
我偏過頭看着他:「你去看過長姐嗎?」
他面上波瀾不驚:「那是自然,隔一日便去探望的。」
我盯着他,笑道:「看來長姐確實在府裏。」
他說:「當然。」

-9-
我接受了良王的條件。
只選「一些心愛的面首」隨我進京。
冉牧不贊成:「他騙你的。如今京西營破,京城危懸一線,如果把你騙進城,就是兵不血刃的大功。」
我說我知道。
他說:「那爲什麼不直接攻城?兵貴神速,時間拖得越長對我們越不利啊!」
我說:「那不行,萬一他們以我長姐爲人質呢?」
冉牧惱了:「你姐姐就一點險都不能冒嗎?!」
我盯着他:「對。」
冉牧最終敗下陣來。
他氣得跑到一邊蹲着:「都是騙我的,說什麼從此天高地闊放放馬就好……」
我知道對不起他,蹲在他面前。
當初他流亡,我忽悠他說,我封地天高地闊,可以一起來放馬。
沒想到他真來了,勤勤懇懇放了這麼些年馬。
如今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些兵馬,是我早知我長姐天真,爲她養下的私兵。
爲的就是今日。
我只能承認:「我的確是騙你的。」
冉牧:「……」
Ţŭ⁵「你幫我這一次,我只想救我的姐姐。」
冉牧面上瞬間浮現出惱怒又無可奈何的神色。
「我冉氏子孫不會臨陣負氣出走……只是此間事了,你定要補償我的。」
我說好的。

-10-
我挑選了一百名「面首」隨我進城。
看良王的樣子,他還有些顧慮,覺得我選的人太多了。
但他識相,終究是沒敢再說。
我就這麼大搖大擺地騎馬在京中招搖而過。
路人皆投來詫異的目光,甚至有人對我評頭論足。
我皺了皺眉。
有人說……
「身爲女子,簡直有傷風化。」
我:「……」
明明長姐開辦了女學,京城風氣怎又變成如此了?
看來她確實,很不順利。

-11-
我要去鎮國公主府。
良王說:「長姐被挪到宮裏去養病了,太后親自照顧。」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好像忘了他說的,長姐在府裏。
良王硬着頭皮道:「姐姐,你難道不信我嗎?」
我心想:就算是個坑,爲了沈清壁,我也得往下跳。
於是我扭頭吩咐小將白周:「去將池淵和嘉淑郡主綁來。」
良王驚愕地看着我:「二姐!」
我回過頭:「怎麼,害了長姐的,不是他們?」
這不是,他們告訴我的故事嗎?
良王急得頭上都冒汗:「他們都身份高貴,如此未免失了體面……」
我直接給了他一馬鞭,打得他那張嫩臉皮開肉綻。
「二姐?!」他震驚地看着我。
似乎,有一點不可置信,有一點傷心?
可笑,明明沒有姐弟情義,還要演。
也只有沈清壁會被他這拙劣的演技給騙了。
我輕蔑一笑:「身份高貴?若無長姐,他們,都是亡國奴。」
良王眸中的震驚和傷心漸漸斂去。
他垂下眸,一副可憐樣。
「嘉淑在府中……但池淵出城半月了,二姐怕是要撲空。」
我扭頭吩咐:「那先把嘉淑綁來。」
白周道:「末將領命。」
良王一把推開要給他處理傷口的下人。
「原以爲二姐只是在封地養馬玩樂,沒想到如今竟是一副軍中做派了。」
我側過頭:「哦,那就進宮看看,皇上和太后要治本宮一個什麼罪了。」
他捂着臉,看着我的眼神漸漸變得有些怨毒。
「放心,我陪着二姐進宮。」
因爲進宮必須卸甲下馬,也不能帶隨從。
他大約覺得,我要完了。

-12-
進宮之前,我的「一百名面首」全被攔在皇城下。
我依了規矩下馬卸甲,只帶了兩名女騎金玉和珍珠進宮。
一進太極殿,上座坐着太后這個老妖婆,和臉嫩的年輕王皇后。
良王就帶着臉上的傷口上前一步。
他一臉激動:「啓稟太后、皇嫂,二姐來請安了。」
我是不可能行禮的。
太后大怒:「清寧!你弟弟的臉,是你打的?」
良王忙道:「太后息怒,先前和二姐之間有些誤會才……但二姐已經進宮了,有什麼誤會盡快說開了就好了。」
太后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兒臣不委屈……」
我尋了個凳子坐下:「怎麼,要不我先撤,讓你們再演一會兒?」
太后氣得拍了扶手:「胡鬧!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一把年紀不選駙馬,這次回京竟帶了足足五千個面首!你告訴哀家,這是真的嗎?」
我笑了:「當然是假的啊。那些是兒臣帶的私兵。」
太后冷冷道:「荒謬,你自小不學無術,能整頓出什麼私兵。你不知道醜,哀家卻還得給你遮掩着點。」
我就看着她。
太后想了想,就道,「你手下的那個冉牧,是前朝冉氏後裔,再怎麼英俊,你也不能貪。」
我道:「哦?那太后您說說,我該怎麼處置他?」
「自然是送進京,交給皇帝!至於你,雖然荒唐,但畢竟貴爲長公主。只要你答應哀家,這次擇一個正經的駙馬,這件事就算揭過去了。」
這場面我早料到了。
這是她一貫的以退爲進的話術。
只要不稱謀反,就不是謀反,等於我放棄謀反。
我若以爲她寬宥我,放鬆警惕,我就成了她的甕中鱉。
我回過神,說:「可以。」
她一喜。
我說:「我的婚事要由長姐來辦。」
太后道:「她身體……」
我搖搖頭:「太后莫要跟我說什麼長姐身體不適的事了。」
這時候殿外有人叫嚷起來。
太監驚慌失措地跑進來。
「太,太后!萬安長公主讓人,把嘉淑郡主綁了!」
太后一驚:「沈清寧!」
我無所謂地看着她。
「太后,您再看看,我這好像,是在謀反吧?」
她嘴硬:「胡鬧!」

-13-
沈清壁一心向青天明月,她不知道皇族的親情只在山河動搖,需要同舟共濟時。
而在盛世,瓜分利益的時候,人心,就變成了最骯髒的東西。
爲了利益,手段更是層出不窮。
比如我小時候,就見識過數次太后用這種溫吞的方式煮死了很多人。
此時我看着她,發現她對她這點伎倆還是很有自信,還想用在我身上。
我不禁就在想:沈清壁,你被她騙過多少次?

-14-
此時嘉淑郡主被拉進來,撲到太后腳邊。
嘉淑郡主哭:「姑姑!淑兒貴爲郡主,卻被此人拖出侯府,被千人看,萬人笑,淑兒活不了了!」
白周衝我行了個虎賁禮,退到我身後。
一時之間只有嘉淑郡主的哭聲繞樑殿內。
她哭着說:「淑兒做錯了什麼?只不過是和池大公子情投意合,就不配活着了嗎……」
我挑了挑眉:「敢碰我皇姐,你自然不配活。」
嘉淑抓住太后的裙襬哭。
她只覺得太后是她的靠山。
卻沒有意識到,太后面色狼狽難看。
年輕的皇后已經嚇傻了。
良王也愣住了。
他們都驚恐地看着我身後的白周。
因爲他一身盔甲,絕無可能是從宮門通報進來的。
他只能是,越過三丈高牆,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這裏。
我也扭頭看,然後做恍然大悟狀:「你們不會以爲,我只得一個冉牧就敢謀反吧?」
太后顫聲道:「你,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笑了笑:「我說了,我是謀反。」
太后看向白周,白周喪心病狂地對這老妖婆一笑。
我故意道:「太后可曾聽過,匹夫之怒,三尺之內,血濺五步……」
她被嚇得跌坐在位置裏。
「姑姑……」
太后一把推開嘉淑郡主。
她道:「清寧,你是不是一定要鬧到骨肉反目,至親流血的地步?」
我只是模仿沈清壁,蹺了個二郎腿,交叉着手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骨肉早已反目。至於流不流血,太后說了算。」
她最終道:「你容哀家……想一想。」
我還沒吭聲。
話沒說完,我身邊的女騎金玉突然走了過去,一把抓住嘉淑郡主的頭髮,把她撕過來。
太后顫了顫,但是沒阻止。
「姑姑,姑姑救我……」
其實我也有些驚訝,但我還是很快反應過來。
我只是盯着太后:「太后,你只管好好考慮。不過您這寶貝侄女,我可先帶回去了。」
金玉下手重,嘉淑的眼睛被撕成了吊梢眼。
她含淚看着太后。
可是太后只說:「你隨她去吧,好好解釋。」
我站起身:「走,出宮。」

-15-
出宮後,我回頭看了一眼遠遠地和我們保持距離的北衙禁軍。
與其說是追擊不如說是防備。
反正他們始終沒有動我們,直到我們走出宮門。
我冷漠地回頭看一眼。
看着宮門在我眼前漸漸關上。

-16-
金玉走過來,低聲道:「主上,長公主還活着。」
我扭頭問她:「你有把握?」
她說:「屬下有。」
其實,現在沈清壁消息未明,我也不想貿然開戰。
我想留在京城調查,但我不能接那個老妖婆遞過來的臺階。
皇族子女學的第一課:絕不能被對方牽着走。
進城之前我就給金玉下過令:「務必把時間拖下來,讓本宮有時間查清楚。」
她果然做到了。
她正在跟我說:「屬下把人帶走時,太后絲毫不慌張。這女子代表了她母家的體面,她不可能不顧……」
這時候旁邊的嘉淑郡主突然開始喊:「爹!爹!救命啊!」
我扭頭一看,太后的兄長忠勇侯一身緋色官服,帶着兩個下屬,正遠遠地站着看向身邊。
我倒是笑了:「金玉,你看他敢過來嗎?」
嘉淑郡主撕心裂肺地喊:「爹!爹!我在這兒啊!」
金玉皺了皺眉,走上前去,當着忠勇侯的面,打了嘉淑十幾個巴掌。
打得這柔弱的京城貴女瞬間軟成了一攤泥。
忠勇侯終究是按捺不住,不顧阻攔衝了過來。

-17-
「公主!你欺人太甚!」
我微微一笑:「本宮怎麼了?」
此時面對我身後的百騎,忠勇侯也不懼,想要給我一點下馬威,好保女兒周全。
「我謝氏是開國勳爵,公主豈能因爲一點兒女私情的事如此作踐我謝家的小姐!」
幾個大臣跟在他身後趕來,也紛紛勸我。
「長公主手下留情,郡主畢竟也是皇親,何至於此啊!」
「是啊,這其中或許也有些誤會……」
我道:「哦,原來謝家的女兒如此珍貴,卻可以在戰亂時亂丟。」
忠勇侯臉色一變。
大臣雲:「公主這是何意?」
我側開身:「給各位介紹一下,我這位屬下,是陳郡殷氏小姐的女兒。」
忠勇侯衝口而出:「胡言亂語……」
話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因爲我並未說,是哪位殷氏小姐。
而「湊巧」他的原配妻子,陳郡殷氏和長女在戰亂中走失。
其實只有少數人知道,是他一腳把正妻踹下馬車,女兒又哭着追出去,可他並沒有等。
爲官者多是人精,哪裏有不明白的?
他們頓時噤聲,一句話都不敢說。
我等了許久,忠勇侯竟也一聲不吭。
我走到他身邊。
「侯爺,你的女兒,本宮可就先帶回去了。」
那一刻我知道他害怕極了。
他們在一點一點摸我的底細。
我自然也要,一點一點透給他們。

-18-
我率領部下到了鎮國長公主府邸。
然後吩咐我的另一個女騎珍珠。
「珍珠,去查。若有可疑者,嚴刑拷打,生死不拘。」
「是。」
珍珠出身我封地的仵作世家,雖爲女子,卻天賦異稟,並且耳濡目染。
她在家中只能背屍、給兄弟打下手。
心有不忿就來我麾下毛遂自薦。
上京之前我思慮用得上她的本事,就叫人教會了她京城的規矩。
我想着,我昨日才兵臨城下,他們計劃誘我進城。
不管沈清壁什麼時候失蹤,公主府總是昨夜乃至今天早上才收拾的。
行事匆忙必有紕漏,珍珠心細,應該能找到蛛絲馬跡。
與此同時,金玉問我拿捏嘉淑郡主是個什麼章程。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本宮從邊關花寨把你救下,又苦心栽培這麼多年,再不遠千里帶你上京。如今你終於走到了你仇人面前,你卻問本宮要章程?」
金玉剎那間一凜:「屬下,明白了。」
我揮了揮手:「給本宮本宮要的東西,討回本該屬於你的公道。」
「是!」

-19-
花了半天時間,把長公主府上下全翻了一遍,打死了兩個管事,十幾個下人。
好笑的是他們臨死之前還喊:「萬安長公主草菅人命!私設公堂!」
聲音大得我在書房都聽見了。
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從來都是一句空話。
直到沈清壁出現。
叛亂後爲了整頓一片混亂的京城,她用法從嚴。
這些人都被她慣壞了,以爲每一個上位者,都有公正寬容之心。
既然如此,還敢背叛她,就要承受這個世界失去她的代價。

-20-
珍珠給我整理了我要的線索。
首先,沈清壁從半個月前進宮後,就沒回來。
一直傳的就是「在宮中養病」。
府裏的老人陸續被帶走了幾批,但昨晚動了兵戈,餘下內院伺候的人也被帶走。
現在府裏的管家是宮裏的太監和女官假冒的。
然後,關於池淵。
沈清壁確實選了他做駙馬……
如果是按照嘉淑郡主的說法,她和池淵情投意合,爲了池淵皇后也不做,沒想到被沈清壁橫刀奪愛……
金玉說:「屬下把她打得半死,她也這麼說。」
總結一下:還是沈清壁跟人搶男人的故事。
這時候珍珠上前:「主上……」
「說。」
珍珠手裏拿着一幅畫像,此時就徐徐展開給我看。
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出。
我盯着看了一會兒,然後笑了。
「果然有引人擲果盈車之貌。」
畫上正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池淵。
她們都不敢說話了。
我回過神:「你們這般小心做什麼?」
金玉和珍珠面面相覷。
最終珍珠做出了她的推斷。
「長公主掌權多年,根基深厚,怕是中了美男計。」
池淵的父親池柯出身寒門,在叛亂中立了大功,沈清壁一路提攜。
沈清壁出事,他應該第一個慌。
可沈清壁失蹤,他至今一言不發。
除非他早就出賣了沈清壁,投靠了對手。
他這禍水一般的兒子是禍根,該是受他指派。
一時之間,書房中,靜得可怕。
所以沈清壁不是跟別人搶男人,她是被男人騙了?
她們大約都知道我很排斥此事,所以大氣不敢出,等着我發火。
但我……
「她正當青春,看上個把男人又何妨?」
衆:「……」
我瞬間想通了:就算是這樣,也不能栽贓污名給她。
美人局又不是什麼罕見的東西。
古往今來,多少英雄入局,也不過被笑嘆一聲「英雄難過美人關」。
怎麼換成沈清壁,就不行了?
難道一個女子,愛錯了人,很可笑嗎?
沈清壁,當然還是我頂天立地的姐!
「怎麼輸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輸不輸得起。」
誰敢笑她,本宮殺誰!

-21-
我吩咐人掘地三尺要將讓沈清壁背上污名的池淵給我找出來。
並盯緊了包括池府在內的百官。
我一肚子窩囊火。
先是皇帝、江將軍、良王、公主府的下人等等。
現在又多了一個池ƭùₐ家。
沈清壁啊沈清壁,你到底被多少人背叛了?
你落井,到底有多少人下了石?
這麼想着的時候我翻到桌上的案牘。
沈清壁是穿越者,這些年她一直在學習,她通讀書經,並愛看考生的考卷。
本朝建國百年,三年一科考,無數的考卷被送入長公主府。
一方面體察民情,一方面不拘一格降人才。
沒想到十年了,她依然如此。
我頓時就有一種遊移、搖擺之困惑。
沈清壁,忙成這樣,還有時間被男人騙嗎?

-22-
是夜。
我正在書房支額假寐。
突然門被打開。
白周八尺高的身形幾乎將門堵得死死的,極具壓迫感。
他這身影讓我覺得我還在做噩夢。
我剛夢見沈清壁死了……
直到他吐出一口寒氣:「主上?」
我猛地從半夢半醒中驚醒,支起了身子。
「通北營來援,城外開戰。北府禁軍圍了公主府。」
來了。
冉牧被人攻打,我們被人圍困。
這是我意料之中的一波試探。
瞧,太后在我面前極力否認我是在謀反,看似給我臺階,私下卻早已調兵。
如今禁軍圍府,只等城外戰報。
等明日一早城外戰勝,他們就會衝入府中,將我生擒。
若是久戰不下,我便是人質。
而他們的預計裏,可能沒有「戰敗」這個選項。
這些都是他們美好的幻想。
對方已經出手,是時候送上我的回應了。
我站起來:「敢打我,我自然要打回去。」
白周開始蠢蠢欲動,反覆扭着他那把一人高的斬馬刀。
我從桌下抽出我的兩把橫刀。
「準備迎客。」
「是!」

-23-
當我出門,抬頭就見月如煉。
我很快低頭看向眼前的整裝待發的士兵。
「弓弩手。」
「是!」
數十名弓弩手飛身上屋頂,力挽五當弓。
門外大約沒想到我們區區百人竟敢主動出擊,一時亂了陣腳,罵娘聲不絕於耳。
我輕蔑一笑:「開門。」
隨着大門的打開,禁軍統領逃命那般衝了進來。
他對着我狂吠:「萬安長公主!如今禁軍全軍出動,你還不命你的男寵速速撤退……」
他罵得嘴冒白煙,號稱禁軍一萬人,眨眼就能屠沒我的一百面首。
勸我快快投降……
說真的,本宮從來,沒見過,這麼蠢的,主將。
他以爲他的一萬禁軍是他強大的後盾。
卻沒想到他自己是隻碩大的出頭鳥。
我一言不發。
白周耐心告罄,一腳踢開斬馬刀的刀鞘,把一人高的長刀擲了出去。
他臉色突變,急急揮刀來擋。
然而白周力大無窮,斬馬刀鋒利無比,斬斷他佩刀的同時還是將他打飛了出去。
直到狠狠撞上身後的士兵才停了下來。
「將軍!」
禁軍宣告折將。
一時之間院內鴉雀無聲。
我厭棄地看了一眼這羣蠢貨。
看來叛亂之後,無用的世家子弟又塞滿了整個朝堂的縫隙。
只選百人同我進城,自然都是精挑細選。
我的步兵,配破甲刀,專打巷戰。
「給我殺!」
「殺!」

-24-
那一夜京城家家戶戶大門緊閉。
屍體塞滿了街巷。
血水從公主府東大門流淌出去,流着流着,就結成了冰。

-25-
天明。
失去將領的北衙禁軍陷入被屠殺的困境,節節敗退。
而直到這時候,南衙禁軍始終沒動。
那我基本已經可以確定了:池柯,就是沈清壁養的,隱藏最深,最兇的那頭白眼狼。
須知,京中禁軍三萬。
北衙一萬囤於宮內。
南衙兩萬囤於宮南,由柱國指揮,也就是池柯。
如今北衙禁軍遭到屠戮,他卻按兵不動?
看來他所謀,甚大。
「主上!北衙軍已退!」
白周提着斬馬刀回到我身邊。
我抬頭看了看天光:「看來冉牧也勝了。」
再怎麼樣我們也不可能以百屠萬。
北衙軍潰敗,是自己退去的。
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京城外,又兵臨城下了。
這種時候我在城內一個信號他們就會攻城,是以才急調軍令讓他們退去。
這一根弦,已經越繃越緊。
白周有些顧慮:「主上,還有南衙軍。」
我笑笑:「你怕什麼。兵書有云,虛張聲勢是上上戰法。」
區區五千人。
冉牧率軍先打京西營,再戰通北營。
兩股拱衛京師的大軍被擊潰,盛氣凌於整個京城的蒼穹之下。
城內百人與萬人鏖戰一晚未敗。
三次了。
他們認爲自己穩贏的時候,連輸了三次。
太后擅權謀不擅戰法,必定,慌極了。
至於南衙軍,他們更要觀望。
池柯,這個老狐狸。
「沈,沈清寧!」
一個淒厲的女音傳來。

-26-
我回過頭去。
金玉拽着她同父異母的妹妹出來,讓她跪在血水裏。
「主上,她想逃走。」
我都笑了:「出息了。」
「沈清寧!你這個瘋子!就爲了你姐姐,你要鬧到這個地步嗎……」
我俯下身,輕輕問她:「現在可以說了嗎?我長姐在哪兒?」
她眸中閃過不解:「你,你瘋了,你竟真只是爲了她……」
我用鋒利的刀挑起她的臉。
她嚇哭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行吧,我換個問題。
「你當真推她下水了?」
嘉淑郡主直着脖子看着刀,一動不敢動。
她哽咽道:「我,我只是和了她口角兩句……您,您饒了我吧,我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我們都笑了。
金玉笑得最大聲。
我的刀鋒劃過郡主細嫩的臉皮,輕輕破開皮肉,鮮血順着臉頰流淌。
伴隨着她嘶啞難聽的哭聲。
金玉震驚地看着我。
她大約在想,連她都沒敢下這個手。
但她不知道,我最聽不得,這賤婢說自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27-
當初,世族南逃,留下百姓被叛軍屠戮。
待京城平定以後,又陸續回遷。
我還記得,嘉淑郡主那時候才十歲。
那是多麼天真可人的一個姑娘啊。
她說她怕,抱着沈清壁一直哭,說自己曾被幾個叛軍拖出去,差點凌辱了。
她還說看見嫡母被人抓走,她真的很怕。
沈清壁心軟得一塌糊塗,跟她說:「這不是你的錯,沒有人會看不起你。」
並且特旨封她爲郡主。
當時我冷眼瞧ťũ̂ₑ着,只覺得她定被家裏調教過。
她若真的害怕,應該去找她姑姑太后哭,抱着我姐姐哭什麼。
只是京城需要世族,也不能讓他們在南方坐大。
又想一個小小女孩翻不起什麼浪。
誰知最後是她害沈清壁淪爲笑柄。
我用手捏住她的傷臉。
「公,公主!我只是,失手,她滑倒……」
我就看着她。
她終於哭着鬆口,「是太后,太后讓我去討回一個公道的。我只是聽命行事。」
她一直說。
說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說她只是不忿,明明已經和池家議親,可沈清壁突然強召池淵爲駙馬。
我鬆開她的臉。
嚇瘋的嘉淑郡主竟然跑去抱住金玉的腿。
「姐姐,我那時候還小,什麼都不懂,我娘讓我說什麼我說什麼……姐姐,你跟公主求求情,饒了我吧……」
金玉眸中漸漸染上暴戾。
真可笑。
坑害沈清壁,是太后授意。
慫恿父親,害死嫡母,害長姐顛沛流離,是生母的過錯。
明明手裏已經有人命,卻還是她最無辜了。
可惜願聽人狡辯的是沈清壁,她總說「便是死囚也有爲自己申辯的權利」。
不是我。
我把刀扔給金玉:「你自己解決。」
「是。」
「姐姐!我是你親妹妹啊!」
金玉那一刀還是沒有砍下去。
因爲,皇帝來了。

-28-
我帶着人出去迎駕。
我這大弟的模樣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印象中,他登基時和我一樣高。
八年了,誰知道他還是和我一樣高。
御輦抬着,骨瘦如柴,一臉病態。
他說:「二姐。」
我看着他。
半晌還是道:「進來吧。」
太監攙扶他下來,他走路不穩,好幾次差點滑倒。
他走到我身邊的時候說:「你不要聽那些人胡說。長姐是爲了朕,纔出事的。」
我皺眉看着他。
哦,又是一種新鮮的說法。
「進去說。」
「好……」
我讓他先進。
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來了,又退了回來。
「把你的事情辦完。」
「是。」
金玉再不猶豫,一刀斬下了嘉淑郡主的頭顱。
皇帝的腳步猛地一頓。
我笑笑:「心疼?」
嘉淑和他,也算青梅竹馬。
說實話,我一直以爲嘉淑會是皇后。
他盯着地上的絕色頭顱,眸中毫無波瀾。
「這女人嫌朕病弱,曾羞辱於朕。如今,死了倒好。」
原來如此。
嘉淑沒選上皇后,是因爲她看不上皇帝。
謝太后恨不得謝家女子世代爲後,可如今後位上的,卻姓王。
看來我這大弟,已經是一枚棄子了。
今日讓他來收拾這個殘局,確實挺合理。

-29-
進屋之後,我冷眼看着他。
他咳了一陣,才道:「二姐,你爲什麼用這種看騙子的眼神看着我?」
我冷冷道:「你們京城的,都很會騙人。」
他:「……」
「長姐她,到底在哪裏?」
皇帝無奈地道:「朕不知道。」
我漸漸感覺一陣血氣上湧,處在爆發的邊緣。
直到他說:「太后以爲朕命不久矣,朕趁機讓她答應讓朕親自來『平亂』,正是想和二姐共謀尋找長姐。」
他給我說了另一個版本的故事。
他認爲,沈清壁今日的結局,是政變的結果。

-30-
十年前叛亂後,京城百廢待興,黎民疾苦。
沈清壁滿腹心思都在重建京城上。
是以她沒有意識到,隨着南遷的世族迴歸,朝中已經分爲兩派。
一派是以她和皇帝爲首的寒門新貴,世族南逃之後,是他們承擔起了重建京城的重任。
一派是以太后爲首的北歸世族,不甘心就此被邊緣化。
「至於池柯,他久居柱國之位,不會像長姐這樣天真。他手裏有個好兒郎,先跟忠勇侯府議親,又堂而皇讓池淵做駙馬,二姐能明白他的用意嗎?」
這倒是讓我想起了,嘉淑說,她家和池家早已議親。
我冷冷道:「一男許二女,從此長姐和忠勇侯府撕破了臉。」
可惡,ţùₐ還平白讓沈清壁背上奪人夫的污名!
皇帝繼續說。
現在池柯按兵不動,恐怕等的就是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機會。
「他不會甘心長期居於女子之下的。這次若是你和太后兩敗俱傷,他另立新帝,池家將真正一步登天。」
這倒是,南衙禁軍按兵不動,最合理的解釋。
但是……
我看着他:「你說的是實話嗎?」
皇帝聞言苦笑。
他說:「你可以懷疑任何人,卻實在沒必要懷疑我……」
說着,他捲起了自己的袖子。
瘦得青筋糾結,十分可怖。
我喫了一驚。
「去年我突然毒發三次,長姐之所以會惹怒池柯,是因爲她爲了讓我多活幾年,步步妥協,不能帶着他們繼續爭權奪利。」
而這下毒的人,竟是到沈清壁失蹤才查出。
太后!他們親自迎回來的,佛口蛇心,終日禮佛的太后!
她竟是從十年前,剛回京,就給皇帝下毒!
因是慢性毒,所以直到去年才毒發……一毒發,便藥石罔顧。
皇帝苦笑:「我知道,二姐這次進京,一定見識了許多忘恩負義的嘴臉。可是,我本就是依靠長姐活着,二姐總該信我……」
說着說着,他竟落下淚來。
眼淚落下來時,他才發現,伸手去拭,很是驚訝。
我靜靜地看着他。
突然想起他當年和我們一樣被太后拋棄。
太后攜二皇子隨世族拋棄百姓南逃,本意是在南方建立新朝。
沒想到橫空殺出一個沈清壁。
我伸手輕輕搭他形銷骨立的肩,輕輕叫他的乳名:「雀兒。」
他突然一把抱住我。
「二姐!我恨他們!他們的命和榮耀都是長姐給的,他們卻一直害她……若我能,我恨不得把他們都殺光!」

-31-
如果依我這大弟的說法,半個月前左右,他就沒有見過沈清壁。
原以爲她在府中養病,直到我攻入京城,才知道她可能出事。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她被太后軟禁了。
皇帝勸我ṭū́₀與太后議和。
昨晚南衙軍調不動,已經引起那個老妖婆的警覺。
「這樣,她纔會讓我們見長姐。」
我看着他,說:「好。」

-32-
我隨皇帝回宮。
出門的時候才發現地上的屍體已經被清理乾淨了。
白周衝我聳聳肩:「南衙軍來收拾的。」
皇帝臉色蒼白。
「二姐……」
我說:「慌什麼!」
我把他一把拎上御輦,騎馬跟在他身後。
這一路上,竟果然遇見身披鎧甲的南衙軍在掃血冰渣。
我們不過百人,就這麼從他們中間走了過去。
其間我大弟咳了好幾次。
嘖,病秧子。

-33-
再見太后,竟似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她也沒再阻止我帶兵器進城。
皇帝顫顫巍巍地請安:「太后……」
我毫不留情地譏笑她:「蠢貨。」
皇帝震驚地看着我:說好的議和呢?
「連南衙軍都調不動,還敢弒君謀反。」
太后氣得拍了桌子:「是沈清壁養虎爲患!」
「太后!」
我乾脆坐了下來,看她發瘋。
後來她可能稍稍冷靜了一點點。
她又說……
「不能讓那奸人篡了江山,否則,你就是千古罪人。」
我又笑了。
「是你囚了我長姐,打破平衡,你是半點不說啊。」
她還想數落我:「你也是皇族兒女!你對天下百姓,有責任啊……」
我抬頭看着她:「你這套對長姐有用,對我沒用。」
太后竟然還有臉生氣。
她甚至氣得直哆嗦。
「你,你魯莽上京,把京城和百姓置於危地,你怎麼,這麼不識大體……」
多新鮮。
難道我等就該引頸就戮,任她踐踏,不然就是不識大體,甚至禍國殃民。
我偏過頭:「太后,你說,等我們死後,史書上會如何寫我長姐?」
其實有舊例可循的。
那麼多人恨她,踩她,妒她。
她會被說成是弄權、不安於室、與人爭夫……
打退叛軍的功勞,大約會算在將領頭上。
重建京城的功勞,會算在池柯的頭上。
只有貶低她、抹黑她,這些人,才能在史書上,抬起頭來做人。
誰會記得,她一意孤行,救援京城。
誰又會記得,從黎明到深夜,她親自把那麼多人從屍堆裏背出來,其中,就有我。
太后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說這些?你簡直……」
我的耐心宣告用盡。
「我再說一次!交出沈清壁!不然我先殺了你,大家一起死!」
她終於害怕了,不敢再給我分析什麼利弊。
只是看着我半晌,喃喃道:「你,你瘋了……」
我抬起頭:「對。」

-34-
最終皇帝出來打圓場。
他勸太后先交出沈清壁。
皇帝甚至勸她:「只要有長姐在,她定能讓二姐冷靜下來。」
太后竟然被這句話說動了。
畢竟,都知道沈清壁是好人。
她最終道:「確實,清壁纔不會像她這般頑劣不堪,不識大體!」
我似笑非笑地把橫刀收入刀鞘。

-35-
太后領了兩個太監,讓人攙扶着皇帝,讓我走在最後面。
走入太極殿的書房,按下暗門,一條地道出現在我們面前。
地下室污濁的氣息傳來。
我的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直到,一襲清瘦的背影出現在我面前。
我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她回過頭來,詫異地看着我:「寧寧,你怎麼進京了?」
我忍住心中的驚濤駭浪,定定地看着她。
「還不是因爲,你不中用。」
沈清壁咳嗽了兩聲,我的心頓時一揪一揪的,立刻上前扶住她。
「你當真病了?!」
沈清壁無奈地道:「無事,其他都見好了,只有這咳疾久久不愈。」
我頓時用殺人的目光看向太后。
太后冷冷道:「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如今怎麼應對眼前的大難,纔是最要緊的。」
沈清壁驚愕地看着我:「寧寧,你爲何一身戎裝?」
她用冰冷的手在我耳後輕輕擦拭,低頭看了看指尖的血跡,皺眉。
太后竟是立刻告狀。
「清壁,你這妹妹了不得了,竟從封地帶了兵馬進京,把京城攪得一團糟……」
說時遲那時快,旁邊的皇帝眸中突然閃過寒光。
他從袖中拔出匕首,直接捅入了這老妖婆的腹部。
「你!」
「雀兒!」

-36-
太后身體倒是不錯,她發力,猛地把皇帝推到一邊。
兩個太監也撲了過來。
我當機立斷,立刻提刀上前殺了兩個太監。
太后伸手捂住腹部,朝沈清壁道:「救,救哀家……」
皇帝身體孱弱,被撞到一邊就起不來了,沈清壁連忙扶住他。
他笑得癲狂:「太后!黃泉路上,你先走吧!」
「雀兒!」沈清壁又氣又急。
他抓住沈清壁,哭道:「長姐,她毀了我!殺了她!快殺了她!」
沈清壁被囚禁半月,完全搞不清楚是什麼情況,還在試圖叫皇帝冷靜點。
他懇求地看着我:「二姐!」
我一揮刀。
老妖婆倒在了血泊裏。

-37-
等我們相攜出了地下室。
白周來告訴我:「南衙軍圍宮了。」
我扭頭就打了皇帝一巴掌:「瘋子!」
他躲在沈清壁懷裏:「我有什麼辦法,反正要死,也要仇人先死在我前面!」
我氣得還要打,被沈清壁攔住。
「罷了!這時候還內訌什麼!」
我只是冷笑,並調侃她。
「沈清壁,你瞧見了,我們沈家,沒一個好種。」
他沒否認。
一個久病的皇帝,最是閒暇,有閒暇派耳目四處打聽。
比如他知道我在封地練兵。
再比如,他也知道,沈清壁失蹤是池柯利用太后做局。
甚至在我兵臨城下時,他也查出來,是池柯故意透露消息給我,誘我進京。
我現在才覺得我收到的那條消息不對勁……
我是十五天前收到的消息,其實那時候沈清壁剛剛出事。
他要把消息送來,甚至是在出事之前。
而我進城之後總聽人說,「半月之前」,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那奸人,非常清楚我會發瘋。
至於他的計劃。
十年前那場兵亂讓池家位極人臣。
現在他迫切地需要再來一場兵亂。
然後他扶持宗室,可以以「平叛」的名義出兵。
這件事,放在史書上,大概會這麼寫。
【永安長公主起兵造反,戮帝后於宮中,池柱國擁良王起兵平叛。】
我這大弟弟,事後才查到,乾脆先手刃了仇人纔不虧。
他竟還有臉跟我互罵。
「二姐若是早日與我互通,又豈會淪落到如今這個被動的局面!」
我冷道:「你消息倒是靈通,卻都是事後諸葛,有什麼鬼用!」
「說到底,你就是不信我!」
「你又豈信我?!」
沈清壁頭大:「好了!好了!」
我們一起回過頭看着她。
皇帝摟着她的胳膊:「不管,就算要死,有長姐陪着,我也不怕了……」
我氣得去扯他:「滾!你滾!」
「長姐救我,她要掄死我了……」
沈清壁氣得尖叫:「啊——」
她說:「我一個正常人,混在你們這羣瘋子中間,也是挺無助的!」

-38-
和皇帝一臉安逸地等死不同。
沈清壁和我都不想放棄。
她詢問我了城內外我們手上可戰的兵馬。
「你說那個冉牧,連破京西、通北營?」
我說:「是。」
沈清壁說:「得想辦法放他進城。」
我看着她。
沈清壁面色晦暗不定,陷入沉吟。
我說:「怎麼放?我們無兵可用。」
沈清壁道:「我們還有百姓。」
因爲皇帝的病,她被分了注意力。
其實,京中矛盾已久。
本來十年前叛亂後,爲了儘快重建京城,她把土地重新進行了規劃分配。
只是隨着世族北歸,京中開始了爭地風波。
百姓失去土地,流離失所的很多。
我有點不信:「沈清壁,你已經被背叛成篩子了,威信還在嗎?」
她站了起來。
「寧寧,你總問我,我那個時代是什麼樣子。」
我抬起頭。
之前她跟我說平等,我不信的。
她說:「不公在哪裏都存在。但我們反抗,並且歌頌反抗。」

-39-
商定好計策。
我把柔弱的皇后等一系列宮人,全都塞進了老妖婆那個地下密室裏。
然後把沈清壁藏在高大的白周的披風裏,讓白周護送她殺出重圍。
沈清壁連忙把披風扒拉開:「領兵的是誰?」
白周笑道:「自然是我家主上。」
沈清壁震驚地道:「你會帶兵?!」
我抽出雙刀,有點嫌棄她,又有點無可奈何。
其實我壓根不信她能鼓動百姓。
哪次城亂,不是家家戶戶大門緊閉,等着戰亂過去的?
在正規軍面前,出門不是赴死嗎?
不過死就死吧,我也不怕。
「你這些年學得辛苦,我也有一點長進的。」
說完我直接踏鐙上馬。

-40-
現在我手中兵力還是那不足一百人。
再加上忠於皇帝的一些北衙禁軍,三四百人左右。
我身後還跟着被人帶着的皇帝。
此刻正面開宮門迎敵。
門外呼聲如雷。
池柯一身官服,身邊是忠勇侯和良王。
他驚道:「皇上……快放了皇上!」
我勾了勾脣角。
這廝想要青史留名,爲家族掙來百世榮耀,他不敢貿然弒君。
皇帝:「池柱國!咳咳咳……」
我惱怒地回頭看他一眼:有沒有一點用?!
皇帝擺擺手示意他咳完再說。
這時候良王先動了。
他大聲道:「皇兄!你別怕,我們這就來救你!」
有了他當出頭馬,南衙三軍瞬間應聲而動。
不過我這大弟也不是一點用沒有,他在,對方不敢公然調出弓弩手。
我身背帥旗:「出擊!」
皇帝被嚇得花容失色:「二姐!二姐!」
「你若是害怕就閉上眼睛!」

-41-
一般外敵入侵,真打到京城,都是打巷戰。
因此,京中南、北衙軍,都是以步兵居多。
我帶的這種衝刺型騎兵,通常活躍在邊關,適合打閃電戰。
但對主將的要求極高。
因爲他們只會隨着主將背上的軍旗行動,而且主將必須帶頭衝刺。
他們以爲我手下最出色的大將都在城外。
見到我領軍而來,身後還裹挾着皇帝,池柯他們的表情像見到了鬼。
但戰機轉瞬即逝。
我軍快如閃電,眨眼就把大軍撕開一道口子。
白周作爲重點防備對象,這才策馬而來,手持斬馬刀一路劈砍,巨大披風裏沈清壁若隱若現。
與我擦身而過時,我與她四目相對。
她一臉驚恐和擔憂。
而我對她微微一笑。
逃吧。
是這個時代對不起你。
「二姐!二姐!!!」
我弟弟像雞一樣的慘叫聲讓我回過神。
當下我回過神,一刀劈死一個妄想趁亂弒君的小人。
「殺!」

-42-
騎兵靈活,是最大的優勢。
我儘量拖時間,拖着南衙軍在城中奔走。
酣戰至晌午,還是被圍住了。
我的好大弟竟然到這個時候還沒昏過去。
這個時候,他甚至擋在我面前。
「爾等!爾等竟敢謀反!」
池柯這老狐狸沒吭聲。
只有良王,他等太久了,已經按捺不住了。
他看着我們,露出了癲狂的笑容。
「萬安長公主造反,挾持先帝,先帝崩于軍亂。」
我死死地盯着他:「早知道進城就該殺了你。」
良王領軍步步緊逼。
「可惜你沒有。二姐,我只是,比你心狠一點點。」
皇帝伸出瘦弱的胳膊擋着我,步步後退。
我說:「啐,你這個皇帝一點用都沒有。」
他竟然哭了。
我:「……」
他說:「二姐,朕這一生就是個笑話。這一次,你一定讓朕先死。朕要這些人親手弒君,夜不能寐,遺臭萬年!」
說着看看良王身後的軍隊。
「除非你把這些人都殺光,否則他們都是目睹你們弒君的證人!」
……這話倒是,有一點用。
弒君的罪名太大了。
南衙軍不由得都躊躇了起來。
甚至連池柯這個老狐狸都有些遲疑,扭頭看向良王。
良王罵道:「別聽他的!先帝是死於永安長公主兵亂!」
說完他就想自己抽刀過來殺了皇帝。
蠢貨!
池柯連忙攔住他:「良王小心!」
我手握橫刀,冷笑。
他若敢來,我會一刀斬下他的頭。
池柯道:「永安長公主,事已至此,何苦還要負隅頑抗?」
我說:「總不能叫本宮,和皇帝,都引頸就戮吧。」
他又勸:「就算爲了京城百姓……」
「百姓在此!」
我猛地抬起頭。
冉牧笑笑,「公主,屬下救駕來遲。」

-43-
我與冉牧並肩馳騁多年,一個眼神就已經知道彼此的意思。
隨着他帶兵衝入,我立刻舉刀迎戰,和他裏外夾擊。
良王面容扭曲:「你們逃不了!」
我心想試試看好了。
廝殺間我好像聽到了沈清壁的聲音,不知道從半空中哪裏傳來。
她的聲音竟然大得出奇。
「……昔日奮勇殺敵,保衛京都的,是你們!
「開墾荒田,重建家園的,是你們!
「如今他們歸來,侵佔功勞、田地,還妄想來日史書上記載的,是他們的姓名!
「戰亂時棄城逃走之輩,如今要竊奪江山!
「諸位!我鎮國長公主沈清壁在此,有誰願隨我一戰!
「……」
過了一會兒,城中突然沸騰了起來。
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他們在喊……
「是長公主!」
「長公主歸來了!」
冉牧蒙了。
他:「你這姐姐,能讓百姓衝開城門,還能喊動全城百姓迎戰。」
我也愣了。
因爲我是真的沒想到,原以爲世人皆叛了她,還在想她這一生鞠躬盡瘁,到底值不值得。
ţú⁶
卻原來,百姓從未負她。
後來想起,那是因爲,在十年前叛亂時,京城百姓聽過這個聲音。
那時候她喊的是……
「我等肆不做刀下魚肉,與其引頸就戮,不如與賊人同歸於盡!
「我沈清壁在此!諸位請隨我死戰!」
她,曾經帶煉獄中的百姓重見光明。

-44-
那天有一個小插曲。
就是我實在按捺不住,在混戰中飛身上屋頂,四處找了找。
然後就看見沈清壁彎腰撅着屁股在京城中最大的一個露天戲臺上……
除了戲臺本身的擴音,她還有一個巨大的,奇形怪狀的長角樣事物。
入口朝下,所以她得彎腰臉對着去喊。
角身卻朝上,白周幫她扛着。
她就是用這個姿勢喊出……
「……鎮國長公主沈清壁在此!」

-45-
池柯之流,都是沽名釣譽之輩。
自以爲老謀深算,卻在萬民的呼聲中被駭破了膽。
被我和冉牧裏外夾擊,很快就潰不成軍。
池柯、忠勇侯被生擒。
良王不死心,還想弒君,被人斬殺。
我那有出息的大弟,還去補了一刀。
史書向來由勝利者書寫。
我帶兵回京,本也沒想落個好下場。
沒想到搖身一變,成了【永安長公主接密令,進京勤王】。

-46-
兵收馬歇。
我在府中養了兩日傷。
金玉來到我面前:「主上。」
我問她:「忠勇侯和池柯斬了?」
她點點頭,突然給我跪拜叩首:「多謝,主上大恩。」
我說:「你又何必謝本宮。」
她卻道:「若是沒有這場戰亂,屬下的母親會永遠冤死不得姓名……」
陳郡殷氏小姐,被寵妾滅妻的丈夫拋棄,孃家也爲了遮醜不提此事,甚至還繼續和謝家做姻親。
「那是你娘生了個好女兒。」
金玉道:「屬下想,去長公主的學堂做武夫子。」
我笑了笑:「好。」
不過我想起來:「當年離京時,還有許多女學,那些女學呢?」
「早先不辦了的。」
金玉知道我心中一直困惑着,所以早就去打聽了。
其實不僅是女學,還有針對寒門學子的免費學堂也都零落了。
以女學爲例。
他們拗不過沈清壁,表面同意開設女學,甚至已有女子參加科考。
可科考出來的女子,他們卻孤立、批判、針對。
第一個女狀元已經自盡身亡了。
如此一來,那些父母也不願意送家中的女子去讀書。
再就是那些免費的,針對寒門甚至農戶的學堂,他們表面也是支持的。
暗地裏卻使勁,選拔一批批酒肉之徒去做夫子。
那些本是寒門、農戶的好兒郎,不進學堂還好,一進學堂,出來十有八九都成了敗家子。
久而久之,那些父母也不願意送兒郎去了。
「不過鎮國長公主有意重開學堂。」
我笑了。
沈清壁就是這個脾氣。
屢敗屢戰,越挫越勇。

-47-
等我背上的傷口能穿上衣服了,我就進宮去請安。
一進宮先見我大弟一臉癡迷地撫摸着玉璽。
我:「……幾日不見,陛下好像喫胖了一點,可是回春了?」
皇帝扭過頭,道:「已經毒入肺腑,再苟延殘喘幾年吧。不過長姐說,歲月不在長短,只要心安,就萬安。」
說完又一臉癡迷地撫摸他的玉璽。
我有點生氣:「萬安是我的封號!」
皇帝道:「可是長姐祝朕。」
我想了想:「算了,不跟你一個病癆子計較。」
說完我想去找我阿姐。
皇帝突然道:「二姐,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回封地去嗎?」
我說:「此番兵亂,拱衛京師的軍隊被衝得七零八落。我自然要爲長姐重建城防再走。」
我心想:我和他不一樣,他只會給姐姐添麻煩, 而我會心疼姐姐。
「那那個冉牧,二姐做何安排?」
「他啊……」
其實把他留下來鎮守京師最合適。
只是說來慚愧, 我這些年費心蒐羅來諸多人才, 就他是最不服的。
這次他發現他被我誘騙, 估計要生大氣。
說起來我好像幾天沒見他了。
我繃着臉道:「他可能已經跑了。」
皇帝笑道:「二姐, 他沒跑。剛纔他進宮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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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
我匆匆趕到的時候……
就見沈清壁一臉尷尬地站在那。
然後冉牧手裏提着一個嚇得癱軟在地的人。
我定睛一看:這不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池淵嗎?!
冉牧消失這幾天,捉他去了?!
沈清壁看到我,就像看到救星。
「寧寧!你來得正好!」
我稀裏糊塗地跑過去:「怎麼了?」
冉牧道:「屬下把長公主的駙馬捉回來了!」
沈清壁別開臉:「這不是本宮的駙馬。」
「做個面首也行,您瞧, 這顏色極好……」
沈清壁忍無可忍:「本宮說了!他是罪臣之子!」
池淵被嚇得梨花帶雨,十分可憐:「長公主,臣是無辜的……」
沈清壁面色鐵青鐵青。
冉牧大聲道:「長公主若是不喜歡這個,屬下再去給您捉幾個讓您挑選!」
沈清壁的臉色更青了。
我一頭霧水:「你什麼毛病!我長姐的事什麼時候輪得到你管!」
冉牧道:「可是……」
我踹了他一腳:「滾!」
他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 突然對我破口大罵:「騙子。」
我:「……」
然後才走了。
丟下一個池淵瑟瑟發抖。
下一秒沈清壁就說:「快把他押入大牢!」
池淵慘叫,但沒有用。
沈清壁把他視爲畢生恥辱,恨不得他馬上原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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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壁讓我坐在她身邊, 跟我解釋。
「池柯私下和忠勇侯府暗通款曲之事,我是真的不知, 不然豈願意陷入這種紛爭……」
此事我已經知曉了。
池淵的存在,不過是池家給太后製造的機會。
至於她房中那幅畫像, 是選駙馬的時候人家送來的。
「是池柯求過來的,說是他家這兒郎傾慕我已久……」
她有點尷尬。
也許她也曾有一點慕色,卻也是人之常情。
我說這有什麼的。
「沒有嘉淑賤人那一推, 他總會再尋別的機會。你事忙,忽略了這些。」
沈清壁嘆氣。
她突然道:「寧寧, 你騙人傢什麼了?冉將軍對你怨氣爲何這樣大?」
我:「……」
「冉將軍是何等英雄兒郎,你該對人家赤誠以待纔是。」
「……哦。」
行吧, 既然我阿姐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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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了半天,纔在明月高懸時,找到冉牧在屋頂上喝酒。
見了我,他還生氣。
我尷尬地道:「你說你去捉那玩兒幹啥,給我長姐添堵……」
冉牧兇狠地回過頭看着我。
我:「……行,不提我長姐了。」
他說:「沈清寧,其實我一早就知道你騙我。哪一個紈絝公主, 天天纏着我學兵法, 學衝鋒。」
冉牧是前朝戰神冉氏家族的遺脈,身負冉氏兵法。
這些年被我拉着演練了個遍。
但他的祖輩血ṭù₌戰一生卻被皇朝背叛, 差點滅門,曾發誓冉氏子孫永不入朝。
我說:「這次是我對不起你, 害你差點和我一起死在京城。」
他無奈:「父輩早已經告誡過我,你們皇族,沒有心。沒想到冉氏子孫,還是栽在你們皇族手裏。」
我尷尬道:「以後再不騙你了。」
他又埋怨我:「我養得最好的駒子都被你帶進京戰死了好幾匹。」
「這個,我也心疼得緊。」
他扭頭看着我:「重新養過?」
我道:「好啊。這樣, 你的冉氏兵法這麼好, 也不該埋沒,不如傳授於諸將。等京城安定,我們就回封地去牧馬。」
他咬牙切齒地看着我。
我說必得幫長姐重建城防。
他繼續咬牙切齒。
我就這麼看着他。
但他很快又道:「好。」
「什麼?」
「陪你重建京城城防,然後你帶我回去牧馬。」
我大力拍他的肩:「你放心, 這個馬是必須放的。我再跟長姐討一塊封地,以後漫山遍野,都是咱的馬!」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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