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他癡迷甄嬛傳

蔣遇的白月光要回國了。
圈裏人人都在看我笑話,傳我這個趁機上位的蔣太太馬上要被掃地出門。
但我根本不在乎。
因爲就在剛剛,我還聽見了他的心聲。
「今天看哪一集呢,翠嘴果臉,還是熹妃回宮?」
「就這個吧,嫂子腳白,這集好看。」
男人坐在沙發,面無表情地掠過他白月光在演的音樂劇,翻起了劇集。
我放心地躺回了搖椅。
一個愛看甄嬛傳的男人,他能有什麼壞心眼。

-1-
一個月前,我發現自己開始能聽見蔣遇的心聲。
那是個平平無奇的早上,我跟着蔣遇起牀洗漱。
一如既往扮演好「雖然是個美麗廢物,但一心一意愛老公」的豪門妻子形象。
只是我在衣帽間外等了很久,卻遲遲不見男人拿着領帶出來讓我係的身影。
正想進去看看時,一道聲音突兀地響起來——
「是選這條暗紋的,還是印花的?」
空蕩蕩的房間出現男聲不異於平地驚雷。
我嚇得環顧四周。
沒有人。
「暗紋的吧,有點土,但這是老婆送的。」
「不行,還是印花的吧,更土,但是我喜歡。」
男人糾結不已。
我驚疑地望向衣帽間的方向。
這麼遠的距離,蔣遇說話傳過來是不可能這麼大聲的。
可這聲音就像在我耳邊似的。
「決定了,就印花。」
「我都二十九了,人到中年,土一點有什麼關係,老婆會原諒我的。」
男人顯然說服了自己。
我嚥了咽口水,緊緊盯着衣帽間。
下一秒,門口出現了蔣遇頎長的身影。
手裏正拿着一條紫金印花領帶。

-2-
聽見霸總的心聲有時候也不見得是好事。
比如現在,我們面對面喫着早餐。
蔣遇話少,從來都是食不言寢不語。
他一般會在喫飯的時候拿起今天的報紙,一邊看一邊安靜地喫完。
當然,這是以前的事了。
現在的我只覺得耳朵要炸了。
「好累,不想上班。」
「要是能一直呆在家裏就好了。」
「老婆怎麼一直偷看我,難道她終於發現了我的領帶是她買的那條?」
「她今天都沒有給我係領帶,我真的傷心了。」
我瞄了眼蔣遇的領口。
確實是我上次逛街順手買的那款黑金暗紋。
「老婆真可愛。」
「偷看我可愛,喝牛奶也可愛!」
「要是今晚能穿我買的那件睡衣就更更更可愛了!」
「噗——」我被他的話驚到,頓時嗆住「咳咳咳!!!」
上週我確實收到了件睡衣,但卻是和品牌方其他衣服混在一起送來的。
作爲蔣太太,每個季度我都會收到各大秀款。
看到那件貓咪裝的時候我還在納悶,是哪個品牌開始走這種路線。
這種東西也直接往我跟前送。
誰能想到,那件大逆不道的套裝居然是蔣遇夾帶的私貨!
怪不得他這幾晚都很期待我進浴室。
看見我出來又面露失望。
心裏還會委屈地說上一句:「老婆是不喜歡嗎,到底是不喜歡衣服,還是不喜歡我這個人!」
我當時還莫名其妙的。
誰能想到是這個原因。
我狠狠瞪了一眼對面的男人。
蔣遇淡淡看向我:「慢慢喝,彆着急。」
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矜貴端方的模樣。
真能裝。
明明他這一刻的心聲要把我耳朵震ƭù⁼聾了——
「老婆瞪我!!!!」
「她爲什麼瞪我??」
「沒有早安吻,不給我係領帶,現在還瞪我!」
「電視劇果然說的沒錯,色衰而愛弛,我才二十九,她就對我不滿意了。」
「受夠了,老子心疼自己。」

-3-
我和蔣遇是三年前結的婚。
蔣家太子爺和十八線小花瓶的結合,沒有人看好這樁婚事。
更別提蔣遇還有個人盡皆知的白月光。
人人都譏笑我恬不知恥,心機深沉,趁着蔣遇的白月光出國追求事業時爬牀上位。
如今白月光一朝歸來,圈裏都在看我笑話,甚至有人公然賭我什麼時候會被趕走。
許曦首當其衝,是所有人裏頭最愛找我茬的。
我冷眼看着朝我走過來的幾道身影。
「喲,這不是俞小姐嗎?又是自己一個人來啊。」
「你這不廢話嗎,蔣總怎麼可能陪她來拍賣會啊,怕是跟她出現在同一場合都噁心吧?」
「做的爛事人盡皆知,還整天出來礙人眼,臉皮可真厚。」
跟班們你一言我一語。
許曦站在中間,面露嘲意:
「俞夏,你也得意不了多久,我可聽說曉曉姐已經回來了,你馬上就得捲鋪蓋滾蛋。」
話音剛落。
會場門廳一陣喧譁,幾人簇擁走進來。
中間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裝,肩寬腿長,矜貴渾然天成。
我沒想到會在這見到蔣遇。
他以前從不親自來拍賣會的。
他這樣含着金湯匙出生的人,再金貴的東西在他眼裏都不值一提。
我愣神的片刻,門口再度躁動起來。
一個身穿月白長裙的女人走到蔣遇身邊,談話間二人挨的很近。
郎才女貌,遠遠看去很是養眼。
正是蔣遇傳聞中的白月光——林知曉。
「我早跟你說過。」許曦湊近我,滿是惡意「像你這樣上不了檯面的女人,比不上曉曉姐一根頭髮。」
「她一回來,阿遇哥哥能立刻放下手裏的事陪她來拍賣會,你們結婚這幾年,阿遇哥哥跟你一起出席過公開場合嗎?」
我不說話,定定地看着兩人的方向。
說沒有感覺是假的。
昨晚還對我索求無度的人,今天堂而皇之地來陪白月光。
而我們上一次在大衆面前合體出現,已經是三年前的婚禮了。
但我難過的情緒只維持了一秒。
因爲下一刻,我就聽見那個面無表情的男人在心裏偷偷罵人:
「媽的,林知曉怎麼也在?」
「她怎麼能有這麼多話講。」
「要是我也有個翠嘴就好了,真想掌她的果。」

-3-
我和蔣遇隔着半個會場。
在拍賣師激昂的報價下,他心裏的叨叨仍清晰地傳進了我的耳朵:
「好無聊。」
「想老婆了,不知道她在幹嘛,也不找我。」
「這些人偷偷議論我,還以爲我聽不到。」
「在說我帥,那行,我忍一下。」
「畢竟我是有點。」
我:……
如果不是突然有了這特異功能。
打死我也想不到,蔣遇的內心活動這麼豐富。
臺上的拍賣師正在介紹名爲《夢》的油畫。
是近年熱門畫家俞清秋在多年前爲她五歲女兒作的肖像畫,而俞清秋本人早已於二十年前逝世。
「四百萬。」
「四百八十萬。」
「五百萬。」
……
隨着叫價逐漸抬高,我的手越攥越緊。
定了定心神,我舉起了牌子:
「八百萬。」
俞清秋目前拍出的所有畫作裏,賣價最高的那副也不過一千三百萬。
不少競價者頓時停了手。
拍賣師望向我:「八百萬一次,八百萬兩次……」
我的心開始咚咚地跳起來。
然而就在拍賣人員落錘的前一刻。
「一千萬。」
身旁的許曦抬起了手。
我不敢置信轉過頭。
她得意洋洋地看着我,一臉挑釁。
「俞夏,想要畫?當着所有人面前跪下求我,我就讓給你。」
「你也知道,我能出起的,不止這一千萬。」
我死死咬着牙。
許曦猜得不錯,我的極限也就只有一千萬出頭。
就我目前的積蓄而言,即便付出所有,都不可能鬥得過她。
而這幅畫,已經是媽媽爲數不多爲我留下的東西了。
臺上的拍賣師開始了最終叫價。
許曦再次湊近我。
「俞夏啊俞夏,就算你媽現在的畫作成名了又怎麼樣。」
「還不是一樣可以被人隨手花錢買到,低賤的人永遠低賤,你和你媽都一樣。」
她拉長了語調,慢悠悠道。
我再也忍不住:「許曦,你跟你爸就是兩條亂吠的狗……」
不等我話說完——
「兩千萬。」
蔣遇冷淡的聲音響起。
我震驚地朝他的方向望去。
身旁的許曦也一時呆住。
「我出兩千萬。」
蔣遇重複道。
他的目光穿過人羣,遙遙落在我身上。
彷彿是專門講給我聽的。

-4-
拍賣會的後半程我都心不在焉。
一直在想蔣遇Ṭű̂ⁱ拍下畫的用意。
在我的認知裏,蔣遇是不喜歡我的。
他娶我,也不過是因着三年前的一夜貪歡。
但最近他的態度卻很是奇怪,就連心聲也……
沉思中的我自顧自地往外走。
許曦又一次跟上我。
「俞夏,你別得意,不過是兩千萬的畫罷了。」
「你可別忘了,剛ŧū₀剛阿遇哥哥可是爲曉曉姐拍了三億的藍鑽。」
「比起這三億,兩千萬不過是隨手買的小玩意兒,誰更重要,這你能分得清吧?」
我皺眉:「什麼?」
「你沒看見嗎,阿遇哥哥帶着曉曉姐往貴賓室去了呢,當然是要送給她的。」
我還真沒注意到這件事。
這次的壓軸拍品確實是顆奧本海默藍鑽。
我聽說不少人是衝它來的,沒想到最後是被蔣遇拍了。
我興致缺缺,許曦卻不依不饒。
「我說有些人啊,識相點就自己離開吧,山雞就算插了毛飛上枝頭,也早晚要掉下來。」
許曦的聲音不小,周圍人都注意到了這邊。
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哎,那不就是蔣總太太。」
「今天蔣總也來了,他們怎麼是分開來的,蔣總還帶着Ṫü⁹別的女人。」
「早聽說他們不合了,果然是這樣。」
我掃了一週,這些人都是上流圈子的。
這些話聽多了,沒由來地覺得厭倦。
一片議論聲中,旁邊貴賓室的門不知什麼時候打開了。
一道頎長的身影站在門口。
「是嗎?聽誰說的?」
男人聲音低沉,漆黑的眸子直直盯着最後出聲的人。
毫不掩飾他的不悅。

-5-
蔣遇的出現像是按下了靜音鍵。
在場的人紛紛噤聲。
他朝我走來,握住我的手:
「怎麼這麼冰,又不好好穿衣服。」
他接過助理遞來的大衣,披在我身上。
「見到我也不過來,今早就不理我,現在還不想理,是還在生我氣?」
蔣遇嗓音柔和下來,輕輕揉着我腰。
話裏還帶着絲委屈,動作間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想起昨晚被折騰得眼冒金星的自己,狠狠瞪向蔣遇。
這人哪壺不開提哪壺!
蔣遇看見我的神情,低低笑出聲。
他沒忘記剛剛的鬧劇,攬着我道:「下次生我氣,也要告訴我你去了哪,好不好?」
「免得自己在外頭被些不相干的人欺負了。」
這話指向性太強。
一旁的許曦再也裝死不了,急急開口:「阿遇哥哥,我……」
「許小姐。」蔣遇面色冷淡地打斷。
「我很好奇令尊是如何教女的。」
許曦的臉頓時白了。
蔣遇卻絲毫沒留情:「蔣氏和許家確實有未完的合作,但我希望你能明白,合作的主動權從來都不掌握在令尊的手裏。」
「我的耐心沒有好到能讓人當面出言侮辱我的妻子。」
「我就這一個太太,平時金貴得很,不是讓她到外頭來受欺負的。」
「回去告訴令尊,他的資金鍊若是有任何意料之外的問題,算到我蔣某頭上。」
他的音量沒有刻意壓低。
在場的人神色各異地看着我。
剛剛議論過我的人臉上滿是後悔。
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溜走,生怕被蔣遇注意到。
許曦嚇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她無措地伸出手:「不是的,阿遇哥哥,我是曦曦啊,你不能……」
蔣遇摟着我躲開她的觸碰。
「許小姐,自重,不是在同一個小區里長大的人就能叫我哥哥的。」
「真要這樣算,我蔣氏豈不是遍地子孫。」
他眸中露出淡淡嘲諷。

-6-
回家的路上,我和蔣遇久久無言。
即便知道他只是爲了在人前給我面子,才說的那些話。
我卻還是無法抑制本以爲已經死寂的心。
一片沉,一道跳脫的聲音忽然響起。
「真爽,早就想罵死那個綠茶了。」
「一天到晚哥哥哥的,哥不是你哥,哥是你爹。」
「今晚回去就讓許家破產!」
「都給我破!哥創爛,創飛他們!」
「哥真帥呀,老婆今天不得被我迷死。」
「嘿嘿。」
我:……
不是,蔣遇這內心戲怎麼畫風這麼離譜啊。
「咦,老婆怎麼又偷偷瞪我。」
蔣遇心裏發出疑惑——
「老婆最近真的好奇怪,老是不理我,也不親親了。」
「不行,我要做點什麼。」
「回頭我就搜一下,中年男人如何重獲老婆寵愛。」
我忍無可忍。
正想說點什麼讓這個中年男人住嘴。
他卻已經出聲。
「俞夏。」
男人望向我,面上清冷依舊。
只是眸中熾熱未退。
「你是我的太太,是蔣家最尊貴的女主人。」
「只要有人敢欺負到你頭上,什麼都不要顧及,回擊就是了。」
「明白嗎?」
我一愣,喃喃道:「嗯……其實我原本也打算罵回去的。」
「不夠。」
蔣遇似是想到什麼,眸子帶了點笑意。
「蔣太太是對蔣家的財富有什麼錯誤認知嗎?」
「想要的東西就大膽拍下來,不過是區區一千萬,她許家也不過是靠着和蔣家的合作發家的,敢用錢羞辱我的人,成倍拍她臉上就行了。」
他嗓音沉穩,像是在認真教我如何回擊。
「你不是有我給你的卡麼?下次不要再猶豫。」
「我將你娶回家,當然是要爲你兜底的。」
「還是說,蔣太太不信任我,非要跟我分得一清二楚?」
聽到這,我不敢對上他的目光。
默默低下了頭:「那倒也不是……」
「那是爲什麼?」
蔣遇好整以暇看着我,彷彿一定要得到答案。
「因爲……」
我硬着頭皮。
「你給我的是信用卡。」
男人臉色一僵。
「提現要手續費來着……」我垂頭弱弱道。
蔣遇:……

-7-
那天以後,許家果真在爲資金四處求人。
蔣遇那天的話在上流圈子傳了個遍。
許曦再也沒有出現過,她昔日那些小姐妹對她避之不及,甚至見到我也紛紛繞道走。
我樂得清靜。
過了不久,蔣遇向我轉了一大筆錢。
我數了數,夠買十顆藍鑽。
收到短信的時候,我樂得嘴都笑歪了。
男人,你果真迷人。
只是偶爾,我還是會介懷那顆被蔣遇拍下的奧本海默。

-8-
林知曉回國這事傳得沸沸揚揚。
她演藝世家出身,是家喻戶曉的童星。
如今參加完國內外音樂劇巡演,名氣越發的高。
我敷着面膜翻看微博。
蔣遇上次爲我出頭的事並沒有傳到外界。
網友的評論依舊五花八門:
「嗚嗚女鵝絕美,又優秀又好看。」
「我寶貝就是太優秀了,一心搞事業,才被某些人鑽了空子。」
「就是啊,臭魚爛蝦,也就是曉曉忙,不然哪輪得到她上位。」
「有些人啊,以前演曉曉婢女,現在也只配撿她剩下的喫。」
……
不用問,這個某些人,說的就是我俞某人。
自從結婚以後,我這個十八線的不知名小演員也喜提了自己的粉絲名——臭魚爛蝦。
網友都說很是貼合我的名字,俞夏。
鑑於我本身就沒有名氣,根本沒有人爲我發聲。
我鬱悶地關掉手機,卻沒太多心思理會這些惡評,因爲我和蔣遇馬上要參加一檔夫妻綜藝,名叫《夫妻那些小事》。
說是夫妻,但除了我和蔣遇,其他幾對夫妻嘉賓要麼已經離婚,要麼在離婚的邊緣。
每一對的不合傳聞都滿天飛。
經紀人晚姐找上我的時候我就覺得壞事,這明顯衝我來的。
可當我一口回絕後,晚姐卻顯得很是詫異:
「你不參加?可是蔣總已經接了呀。」
我當時就愣住。
「這次節目的投資方之一,是蔣氏旗下的樂娛傳媒,蔣總可能也是出於這個原因才同意的吧,你別多想。」
我緩緩轉頭看向蔣遇。
男人坐在客廳,全神貫注地看他的甄嬛傳。
他這次放的是華妃自盡。
電視上的年世蘭一頭撞牆,哭喊:「皇上,皇上!你害得世蘭好苦啊。」
蔣遇面上不動,心中暗歎:
「哇,她這個頭,好響。」
「像個冬瓜。」
「看着就疼。」
我:……
電視上的背景音樂很是蒼涼。
我的心也是涼的。
男人,你也害得我好苦。

-9-
這檔夫妻綜藝是全程直播。
地點在一座小島上。
我和蔣遇到的時候,其他三對嘉賓已經齊了。
第一對嘉賓是鄭旭齊和明顏。
圈內曾經的金童玉女,兩人戀愛長跑八年結婚,卻在短短兩年內以離婚慘淡收場。
第二對是歌手組合,古晟和關黎。
他們的組合多年來長紅不衰,但二人早已是貌合神離。
還有一對嘉賓離婚二十年有餘,都是演員前輩,這些年因着孩子還維持着不錯的關係。
我略略一掃,人都麻了。
八個座位只剩下了中間兩個挨在一起的位,顯然是給我和蔣遇留的。
而其他人——兩位老前輩分別坐在左手第一位和右手第一位,鄭旭齊和明顏也分別坐在第二位。
古晟和關黎畢竟還沒離婚,比較收斂,中間就隔了我和蔣遇。
我眼皮都在瘋狂亂跳。
沒有一對夫妻願意坐在一起,都這樣了還要參加。
這份片酬大家是非要不可嗎?
一會開播會有多少人來罵我,我都不敢想。
我正煩着——
「哇哦。」
蔣遇心底傳來讚歎的聲音:
「有意思。」
他表面並無異樣,眼裏卻帶了些奇異的光。
「果然沒來錯,這麼大個修羅場,我好喜歡。」
「不知道這幾天能不能看他們打起來。」
「肯定比甄嬛傳還好看。」
我:……
怪!不!得!
我說這狗男人怎麼突然那麼積極來綜藝。
爲了喫瓜?!
這就是他的目的嗎?!
什麼投資方,什麼爲大局考慮。
統統都是放屁,他純粹就是想看熱鬧。
這人上輩子就是村口大爺吧。
我臉都開始扭曲了。
感受到我的視線,蔣遇也緩緩轉頭看向我。
對上我目光的那刻,他一頓。
眼裏微不可見地露出一點迷茫。
「老婆的臉好綠。」
「怎麼更綠了,又黑了,紫了。」
「哇。」
「五顏六色的。」

-10-
節目正式開播。
一瞬間,大量觀衆湧進了直播平臺。
彈幕飛速滾動。
「我來了我來了,內娛首部離婚綜藝哈哈哈,策劃這節目的人真是天才。」
「開屏爆笑,這個位置坐得。夫妻綜藝,但沒有一對夫妻是挨着的。」
「節目組是真敢邀,嘉賓是真敢來啊。」
「什麼修羅場啊哈哈哈,這個錢咱們是非掙不可嗎?」
……
我有預想過這個節目效果可能會不錯,但我還是低估了國人愛看熱鬧的程度。
開播不過十分鐘,在線人數逼近一億。
服務器一度崩潰。
「我終於擠上了,破奇異果 app,修復了這麼久。」
「爲什麼都說是離婚綜藝,這裏不還有一對真夫妻嗎?中間挨着那兩。」
「你說蔣總和俞夏?得了吧,誰不知道他倆這婚全靠俞夏一個人巴着,人蔣總心裏還有人呢。」
「之前不是有爆料說林知曉也會來嗎,她人呢,我就是衝他們仨這修羅場來的。」
看到這裏,我微微一愣。
林知曉也會來?
剛冒出這個疑問,導演就開始宣佈規則。
每對夫婦每天都要抽取一張任務卡。
通過完成任務獲得當天的食材。
一天結束後回到小屋,大家一起烹飪晚飯。沒有完成任務的嘉賓夫婦要接受懲罰。
除此之外,節目今天還會有一位神祕飛行嘉賓。
聽到這,聯想到剛纔的彈幕,我的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導演話音剛落,一道纖細高挑的身影從小屋內走出。
正是林知曉。
我兩眼一黑。

-11-
林知曉的到來讓節目熱度又上升了一波。
「666 節目組是會搞氣氛的。」
「哈哈哈哈哈這麼會請人,你們節目不要命啦。」
「林知曉和蔣遇是爲對方來的吧,青梅竹馬果然難忘。」
「來的好,我閨女就是要多露面,讓某些心機婊看看自己算什麼。」
「我說你們真的夠了,人家都已經結婚三年了,還整天指手畫腳的。」
……
我沒再看下去。
這幾年對我的惡評多如牛毛,來來去去也就是這些。
那邊蔣遇已經去抽籤了。
鄭旭齊和明顏是第一個拿到的,抽到的是出海打魚。
明顏在看到任務的那刻就已經開始嘲諷:
「呵呵,海王配海,今晚大Ţū⁵家都有口福了,這魚要多少有多少,真好。」
鄭旭齊神情晦暗,掀起脣角接話:
「誰說不是,海的女兒回家,蝦兵蟹將見了指定庫庫往上冒。」
兩人火藥味十足。
彈幕早刷瘋了。
「我就說這節目有看頭,海王海後終極 battle。」
「我好愛這一組啊哈哈哈,糾纏十年心裏還是有對方。」
……
接下來,繼兩位老前輩抽到進菜園幹活,歌手組合抽到餵豬之後。
蔣遇也拿着卡片回來了。
我有點期待地看向他。
這大少爺運氣一向好,想必能拿到個比較輕鬆的活。
於是我滿懷信心地打開卡片,然後笑容僵在了臉上。
紙上面寫着四個大字——街頭賣藝。
是輕鬆不錯,但問題是我和蔣遇,一個五音不全,一個四肢不協調。
讓我們在街頭唱跳,不如讓我們當場上吊。
我掛着僵硬的笑容看向蔣遇。
蔣遇也看向我,露出一個有點勉強的笑。
「這兩口子怎麼這個表情啊,不用幹活不用餵豬,賣藝不是最簡單的嗎?」
「演員下海,歌手餵豬,霸總賣唱,我怎麼還有點期待啊。」
網友紛紛評論。

-12-
我和蔣遇拿着導演組給的設備,找了一條比較熱鬧的街。
林知曉也跟過來了。
她笑容明豔,雙手背在身後,很是俏皮可愛。
「我今天跟你們組,可以嗎?」
「阿遇,你不會拒絕我吧。」
蔣遇垂眸看她一眼,微微皺眉,卻沒有否認。
轉頭去佈置場地。
自從她來了以後,蔣遇的態度就有些奇怪。
平時那麼愛在心裏的叨叨的人,今天居然一點聲音也沒有。
彈幕又開始冒粉泡泡——
「蔣總果然不會拒絕曉曉,我又磕到了。」
「兩個人都在努力靠近呢。」
林知曉衝我眨眨眼:
「夏夏是吧,早就聽說過你好多次了,我是林知曉,很高興認識你。」
我點點頭:
「你好。」
林知曉的笑容更大了。
節目組有規定,飛行嘉賓在這個環節不能向我們提供任何幫助。
於是她在一旁看着我們。
我拉着蔣遇,正兒八經開始表演。
爲了製造效果,節目組只給了我們一把二胡。
蔣遇會的都是西洋樂。
他沉默地看了很久,轉頭看我。
接收到他眼神,我硬着頭皮拿過二胡。
「你會唱什麼?」我問。
蔣遇深深看我一眼,沉痛地報出四個字。
「鳳凰于飛。」
很好,不愧是甄學男人,唯一會的歌是甄嬛傳主題曲。
我衝他比了個拇指,憐憫地看了看在場的所有人。
周圍的圍觀羣衆越來越多。
一旁林知曉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
在悠悠的二胡ṱű̂¹聲下,蔣遇一本正經地開口:
「舊夢依稀,往事迷離,春花秋月裏……」
導演組愣住。
「如霧裏看花,水中望月……」
圍在一邊的觀衆笑容僵了。
「君來有聲,君去無語,翻雲覆雨裏……」
彈幕也出現了一瞬間的凝固。
所有人齊齊沉默,但蔣遇很是沉浸。
「梧桐細雨,瑟瑟其葉,隨風搖記憶……」
一曲唱完,四周寂靜無聲。
方纔還熱熱鬧鬧的大街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空了。
一個五十歲的阿姨走過,憐惜地往我們面前扔下一張五塊。
「乖乖,這小夥子,長這麼帥,唱歌怎麼這麼嚇人哦……」
我:……
蔣遇:……
導演組:……
彈幕笑瘋了:
「我本來呲着個大牙嘎嘎樂,蔣總一開口,我媽哭着問我爲何不再開朗。」
「霸總會唱鳳凰于飛好笑程度 100%,唱歌跑調好笑程度 1000%,大街人跑空了好笑程度 10000%,大媽扔五塊好笑程度 100000000%」
「誰懂我這狗屎一樣的笑點。」
「你們都不關注重點嗎,這兩一個會用二胡拉鳳凰于飛,一個會唱這歌,所以這夫妻倆平時在家都在幹嘛啊??」
林知曉笑得牙不見眼。
我和蔣遇也沉默地看着碗裏的五塊,心情沉重。
按這麼下去,我們明天的活動經費連出門都難。
我望向蔣遇。
他面無表情地凝視着錢,心聲透露着悔恨:
「怎麼沒人告訴我,喫瓜要承受這麼大代價。」

-13-
「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我沉痛開口。
蔣遇迷茫地看着我。
我鄭重地拿起碗,像看着什麼寶貝。
「古人早就告訴過我們,你可以一無所有,但一定要有個碗。」
「給姐一個碗,姐還你一片天。」
蔣遇:「?」
片刻後,蔣遇被我裝進麻袋裏,聽話地閉上眼。
我三百六十度甩頭,把今天的妝造全部搞亂。
然後披頭散髮跪在地上,身上淌滿髒泥。
面前立了個牌子。
「兒子做了頭部締結組織切除術,用光家裏所有積蓄,走投無路。懇請貴人相助,讓我兒子喫頓飽飯。」
我流着淚,拿着碗顫顫巍巍向路人伸出手。
彈幕——
「這兩口子我真的瘋了哈哈哈,怎麼這麼能整活啊。」
「我快笑死了,我真的很好奇他們在家到底會幹什麼。」
「你還別說,俞夏這演技還挺好的,她以前的劇也超好看,就是可惜現在不演戲了。」
「打魚那組打着打着就親上了,這組唱着唱着直接要飯,這個節目太有節目了。」
「蔣總好聽俞夏的話啊,叫他幹什麼就幹什麼,他真的不喜歡俞夏嗎?我怎麼感覺兩個人挺默契的。」
……
我哭得真情實感,來往的路人面露憐憫。
有人開始放下一塊兩塊的硬幣。
我磕頭磕得邦邦響:「謝謝好心人!謝謝!謝謝!」
一雙眼熟的腳停在我跟前。
我淚眼朦朧抬頭,竟是剛纔那個大媽。
她顯然沒認出我,正摸着自己的兜。
「哎?我零錢呢?不會沒有了吧,早知道剛剛就不給那個小夥子了,唱歌怪難聽的,都怪我這看臉的毛病……」
我眼淚一頓。
麻袋裏的蔣遇:……
觀衆更是笑噴:
「蔣總:阿姨你!」
「媽的怎麼會這麼好笑啊,大媽殺了個回馬槍,又給蔣總補了一箭。」
「你們看林知曉,她快在後面笑瘋了,她好像很愛看蔣遇喫癟,兩個人真的是我們想的那種關係嗎。」
大媽遺憾地看了看我們。
我心一橫。
哆哆嗦嗦地舉起牌子,假裝不經意露出上面的收款二維碼。
「那個……我們現在與時俱進……」
我厚着臉皮,心想回頭讓助理趕緊找大媽還錢,先借點錢當經費。
大媽愣了愣。
抬手扶扶老花鏡,眯起眼睛看二維碼。
她心善,但是一點都不傻。
「呸!」她變了臉色,「死騙子!這二維碼是新打印出來的,上面的墨都沒幹!」
我:……
大媽氣沖沖走了,還順腳踹翻了我的碗。
彈幕瘋狂被「哈哈哈哈」刷屏。
「大媽撤回了五塊錢,並踹翻了你的碗。」
「女人,妄想靠一個碗東山再起?」
「笑死我了,蔣總這輩子都沒爲五塊錢這麼努力過。」
我沉默地盯着那個滾到幾米外的碗,硬幣散得到處都是。
想了想,我走過去一個個撿了起來。
一塊兩塊也是錢。
我也不能爲了尊嚴就不要錢了。
「咦?」我的助理洋洋突然在攝像機旁邊發出聲。
她舉着手機,震驚衝我示意。
「夏夏姐,有人給你轉錢了。」
「我去,好多錢!」

-14-
我和蔣遇的任務被緊急叫停。
由於直播露出了二維碼,不少網友紛紛轉錢。
導演見轉的人越來越多,趕緊宣佈我們任務完成。
現在的情況就是我們經費多得嚇人。
接下來的幾天哪怕不做任務,也能舒舒服服喫頓好的。
至於轉錢的網友,蔣遇已經讓祕書去聯繫他們,從財務打款回去。
……
回到小屋。
鄭旭齊和明顏不知怎麼,魚沒打到多少,但眼神卻開始有些黏糊。
歌手組合和老前輩雖然被送了點農產品,可遠遠不夠我們這些人喫的。
最終我們決定用經費叫人上門燒烤,還能現場烤全羊,喝喝小酒,別提多愜意。
「蔣總大氣!」明顏歡呼。
「又能喫頓好的了。」關黎笑道。
蔣遇摟住我的腰,脣角微揚。
「不是我,是我老婆一個人的功勞。」
明顏眼睛亮亮的:「這麼厲害!夏夏你做什麼了,我可聽說我們現在經費有六位數,我頭一次見藝人能在節目裏賺這麼多經費。」
我:……
當街要飯?
我一本正經回她:「就是一些,行爲藝術。」
知道真相的林知曉在旁邊噗嗤笑出聲。
蔣遇眼裏滿是笑意。
「老婆怎麼這麼可愛。」
「又可愛又厲害。」
「老婆門!」
聽着他的心聲,我耳朵一燙。
「夏夏確實厲害,阿遇娶了個好太太。」林知曉在旁笑意盈盈道。
我腰間的手忽然一緊。
方纔還在心裏嘰嘰喳喳的蔣遇忽然沉默了,臉色也陰沉下來。
網友也注意到了這一幕:
「林知曉這話說完,蔣總的臉色怎麼不太好看。」
「不會是那種狗血文學,氣她不在意自己,看見這都不生氣的劇情吧。」
「兩個人果然有舊情!」

-15-
燒烤店的人很快到了。
他們在小花園擺好了烤架,開始做燒烤的準備。
幾個男嘉賓也開始往外搬椅子。
我抬着箱啤酒,哼哧哼哧搬着。
一個人影站到了我跟前。
林知曉溫柔地朝我笑:「夏夏,重不重,我幫你搬。」
不等我反應,她就伸手接過了我手裏的酒。
這箱都是玻璃瓶的,我拿得有點喫力,但林知曉輕輕鬆鬆就抬起來了。
我看得有點愣。
她看着纖細,勁兒還挺大。
「……謝謝」
「不用,有什麼要幫忙的都跟我說。」林知曉眸子彎彎,很是好看。
我抿抿脣,好像有幾分理解爲什麼大家都說她是蔣遇的白月光。
這樣善良又溫柔的女孩子,確實能夠被視作月光般的存在。
「在做什麼?」
蔣遇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我們旁邊,皺眉看着這一幕。
「我……」
「我在幫夏夏搬酒,她瘦成這樣,一個人怎麼搬得動。」林知曉接過話頭。
「放下。」蔣遇出聲。
「啊?」
「我說放下。」蔣遇擰着眉,不悅地道,「這些事需要你幹嗎?」
我定定地看着蔣遇。
第一次見他這樣爲人着急的樣子。
「我去……」
「這三個人終於修羅場起來了,今天下午那麼和諧,我還以爲他們要一直裝下去呢。」
「我怎麼有點心疼俞夏了。」
彈幕不停刷道。
「放就放咯,我不幫就是了,幹嘛這麼兇啊,阿遇——」林知曉放下酒。
她俏皮地朝我擠擠眼,往別的地方去了。
我總覺得她後來的笑有點怪。
事實上,從今天看見她開始我就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蔣遇凝視着她的背影,臉色依然冷峻。
「你以後,離她遠點。」

-16-
蔣遇離開許久,我仍站在原地不動。
腦海裏始終盤繞着他最後那句話。
「離她遠點。」
我是做了什麼,纔會讓蔣遇認爲我會對林知曉造成傷害呢。
我苦笑。
心一陣陣地發疼,向四肢百骸蔓延。
指尖傳來的刺痛讓我有一瞬間無法呼吸。
「俞夏的背影看上去好可憐,自己丈夫袒護白月光,這是什麼虐文女主設定。」
「前面的是不是腦殘啊,爲這個心機女說話,誰都知道當初是她趁着林知曉出國,趁虛而入的好嗎?」
「就是啊,敢這麼做就要有承受代價的準備。」
「你們有沒有腦子啊,一窩蜂黑俞夏,你們是蹲人家牀底下看她勾引蔣遇了嗎,不知道從哪看到的消息就開始跟風罵。」
「俞夏之前挺低調的,一直也沒作妖,你們真的過了。再說了,蔣遇自己決定的和她結婚,他不願意還能有人按着他的頭結嗎?只罵女的,男的美美隱身是吧?」
彈幕吵得不可開交,我卻沒心情再看。
我和蔣遇的開始,確實是我一廂情願。
事到如今,也算我自作自受。

-17-
蔣遇第一次見到我的那天。
我正坐在羣演堆裏,灰頭土臉地喫着盒飯。
他是來找林知曉的。
那部劇是她的成名劇之一,《明宮詞》。
她飾演儀態萬千的公主,我演的是一個流離失所的流民。
劇裏我是喚醒公主憐愛蒼生的乞兒,畢生作用不過是引得她側目一剎。
劇外我坐在汗臭沖天的人堆裏,看着她被簇擁而過,助理圍在她的身邊撐傘遞水。
只有一個人路過我,看見了我。
是蔣遇。
他蹲在我跟前,禮貌又冷淡地問:「你好,請問你知道林知曉在哪裏嗎?」
我愣愣地看着他,抬手指了一個方向。
他頷首向我道謝,朝着我指的地方走去。
我看見他給林知曉遞了什麼東西,惹得她不悅皺眉。
下午的戲他沒走,靜靜地坐在導演的身邊。
導演正在怒斥助理:
「我都說了多少遍了,她當我說話放屁嗎!愛拍拍不拍滾!我不缺這一個演員!別拿什麼後臺壓我,我不喫這套!」
他罵的是這劇本的女三號。
也是《明宮詞》裏最大的女反派,杜懷夕。
這角色本是公主婢女,後靠着出賣公主,獲得反派質子的青睞,險些成爲皇后。
女三號是帶資進組,本就不滿爲林知曉作配,被導演訓過幾次演技後,天天在組裏耍大牌。
幾百個人等一人。
導演怒火中燒:「撤,給我把她撤下來!我就不信我缺這一個投資!」
助理爲難地勸:「您現在就算換,咱們一時半會去哪找人呀……」
沉默了許久的蔣遇終於在這時開口:
「李導,你覺得她怎麼樣——」
男人遙遙一指。
我怔然抬頭。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我的身上。
其實那ẗú⁹部劇,也是我的成名劇。

-18-
在試過戲以後,李導爽快地用了我。
旁邊羣演神色各異。
有相熟的少女湊過來拱我的肩:「哎,你怎麼和蔣少認識?我剛剛就看到他和你講話。」
我抬頭看向那個矜貴清冷的身影。
這一年的蔣遇還是少年模樣,不過十九歲,卻已經隱隱氣勢逼人。
光是坐在那,就讓人覺得自慚形穢。
我抿了抿脣,低聲道:
「不認識。」
但怎麼可能呢。
那不是我第一次見到蔣遇了。
……
我十二歲那年,曾經去過一次蔣宅。
我懵懂地被媽媽牽着,踏進了西山別墅。
我第一次見這樣好看的地方。
每一家的房子都隔了好遠,走得我腿都酸了。
我抬頭問媽媽:「我們還要走多遠。」
那個病弱的女人強撐着露出一個蒼白的笑。
「很快的,囡囡,你很快就能見到爸爸了。」
我知道,她是帶我來託孤的。
她馬上就要死了。
她跑了好多家醫院,每個穿着白衣服的人都衝她搖頭,又憐憫地看向我。
她回到家總會數數自己的錢,然後看着我流淚。
那時候的她窮困潦倒,創作的作品從未遇見伯樂。
她的眼淚好多,一直流一直,流進了我的心裏。
她走投無路了。
所以她帶着我來找那個男人,期望能將幼小的女兒託付給一個能撫養她長大的人。
即便那個薄情的男人曾用甜言蜜語哄騙她,攀上高官的女兒後又拋棄她。
但她自始自終沒能見到那個男人一面。
男人的妻子找人攔住她,將她趕出了別墅。
那個雍容的貴婦站在高高的臺階上,面露嫌惡:
「帶着你的孽種走,以後也別來了,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麼地方。」
「你別這麼看着我,是他自己不願意見你。今天是蔣家的聚會,他現在的項目馬上要談成了,他怕你攪黃了他的事。」
「我這裏有一萬塊,算是我可憐你,你拿了就走。」
女人旁邊站着個面容精緻的小女孩,身穿漂亮的公主裙。
我知道她是爸爸後來的女兒,許曦。
被趕走的路上,我看了看身上破舊的衣服,覺得這條路真的好長啊,那條公主裙也真好看。
媽媽還是一直在哭。
或許她也覺得這條路太長了吧。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車忽地停在我們身邊。
黑色衣服的男人禮貌地朝我們開口:
「您好女士,我們家少爺讓我來送你們出去。」
少爺?
我想起了剛剛舉辦宴會的那家人。
離開的時候,院子裏正坐着一個安靜的小少年。
……
其實在片場見到蔣遇的第一眼,我就認出他來了。
他替我攔下投資方的報復。
替我擋住潛規則的房卡。
他給我機會,給了我尊嚴。
就像十二歲時一樣。
他說「俞夏,抬起頭。」
他又說,「俞夏,挺直脊背做人。」
因此三年前,在許曦的父親許岸山給他下藥時,我義無反顧地走進了那間房。
走進去前的我在想什麼,我早已經不記得了。
但對上他猩紅眸子的那一刻。
我想起有次在片場,許曦發現我也是許岸山的女兒。
她拋卻一切形象,將水從頭到腳潑了我一身。
惡狠狠衝我發火:
「俞夏,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和你那個低賤的媽一樣,永遠上不了檯面。」
所有人靜默無聲,冷眼看着這一切。
零下五度的天,我渾身顫抖。
在周遭漠視的看客裏,蔣遇孤身朝我走過來,將衣服披在我身上。
我擔心他被人議論,忙想婉拒,可搭在我肩膀上的大手紋絲不動。
那時他眸色深黑,定定地看着我:「俞夏,讓我幫你,好嗎。」
於是在那個漆黑的小房間裏。
我握着他滾燙得不正常的手,用盡這一生最大的勇氣。
我問:「蔣遇,我幫你,好嗎?

-15-
種種回憶洶湧襲來。
我苦澀地笑了笑。
或許我的月光,也有他要追逐的月光吧。
我默默地走到小花園的另一側,安靜地坐在鞦韆上。
回去以後,蔣遇應該就會和我提離婚了吧。
我落寞地想着,旁邊卻突然坐了個人——又是林知曉。
我呆呆地看着她,總感覺她出現的頻率好高,而且每次都給我一種怪異的感覺。
林知曉又衝我露出那種熟悉的笑意。
她望着花園熱鬧的方向:「怎麼樣,他這個人,很無聊吧。」
她在說蔣遇。
「也沒有……」我垂着頭,輕聲道。
「他從小就這副樣子,冷着個死魚臉,像別人欠他錢一樣。還不會講話,不會哄女孩子開心,但是確實有幾個臭錢……」
網友見了這一幕,又開始激動起來:
「來了來了!我蹲了一天,終於等到這一刻,前女友示威經典話術。」
「典中典:哎呀他這個人是這樣的啦,我最瞭解他啦。」
「俞夏的氣勢看起來就好弱,感覺她剛剛都被傷透了。」
……
我無意識地攥緊了手,彈幕說得都不錯。
比起林知曉和蔣遇的二十多年交情,我確實不算什麼。
旁邊女孩還在繼續:「我跟你說啊,他有時候脾氣還很臭,直接叫我滾。」
我愣住,遲疑道:「……會嗎?」
「對啊,你說說他這個人,是不是渾身都是缺點。」
「你這樣說的話,算……是吧。」
「就是啊!」林知曉眼睛都亮了,似是找到了認同感。
她往我這邊挪了挪,湊得很近。
「你看,他這麼多缺點,你還喜歡他做什麼?」
「如果你也覺得他不怎麼樣的話。」她離我越來越近:「你覺得,看看我怎麼樣?我也很有錢的。」
我:???????
網友:??????
我的表情凝固在臉上。
彈幕也死一般沉寂。
「林!知!曉!」
身後傳來男人的怒吼。

-19-
我坐在蔣遇和林知曉的中間,從來沒有覺得這個世界這麼荒誕過。
誰他媽能想到。
林知曉。
喜!歡!女!人!
蔣遇黑着臉,緊緊攬着我的腰。
他的目光冷得好像下一秒就能把林知曉刀了。
林知曉也面色不善。
我覷了眼蔣遇,又瞄了眼林知曉。
「那個……其實……」我弱弱地開口。
「不是讓你離她遠點嗎?」蔣遇咬牙切齒。
「那我也不知道你是這個意思啊……」
林知曉不爽:「你吼她幹嘛?!還是人家老公呢,跟着你真受罪。」
「又顯着你了?」蔣遇炸毛,「一整天湊她面前獻殷勤,用得着你嗎?我是死的?這是我老婆!」
「那你一天到晚拽得二五八萬似的?也沒見你對人家多好!你不愛就放手,讓別人來。」
「誰特麼跟你說我不愛!」蔣遇徹底維持不住。
他側頭看向我,眸色加深,握在我腰上的手炙熱。
他說:「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放手。」
網友被這一天刺激得腎上腺素狂飆:
「這輩子都不放手,媽耶,他超愛的。」
「喲喲喲喲喲,這~是~我~老~婆~」
「笑死了,蔣總被刺激得暴露屬性,直接問號三連。」
「太他媽有意思了這節目哈哈哈哈,反轉好密集。」
……
我趕緊安撫兩人:「好了好了,誤會誤會。」
林知曉癟嘴:「夏夏你看他,都要打我了,還誤會呢。」
「誤會?誤會她搶老婆搶我頭上?」蔣遇氣得眼尾都紅了。
我:……
「你一開始也沒跟我說呀……」我小聲逼逼,「網友都傳知曉是你白月光來着……」
「什麼?」林知曉兩眼震驚。
蔣遇一臉迷茫:「什麼月光?月什麼光?」
我咽咽口水:「白月光。」
「這誰造的謠啊?」
林知曉大怒:「肯定是季越那小子搞出來的!就他愛造這種謠,肯定是我出國前那次聚會。」
「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我出國前,幾個發小尋思聚聚吧,我那時候比較虛榮,整天買車帶美女兜風。」
林知曉表情忽然有些羞澀起來:「我家裏見我無法無天,強制斷供了,一個月就給我那麼點錢,月初就能花完,那時候咱們都是幾個二世祖,或多或少都被家裏制裁了,就蔣遇最有錢。」
她越說越小聲:「所以我就……我就找他借點錢唄。」
我不解:「那這跟白月光有什麼關係。」
「這就是問題!」林知曉忿忿不平,「你老公嘲諷我,說我這種月光族,借給我十年還不上一塊錢!太侮辱人了。」
「我們那會子比較年輕氣盛,愛搞圈子那套,這話被隔壁跟我們不對付的人聽了去,估計就是爲了噁心我們,造出來這謠。」
林知曉委屈得要命:「太惡毒了,真是太惡毒了,居然說我喜歡男人!」
「怪不得我以前的妹妹都不找我了,幾乎全把我刪了,有的刪之前還罵我是騙子。」
「嗚嗚,我真的好勾八難過,有人能爲我發聲嗎?」
我:……
就這?
真相居然比我想象的還要離譜。
我早該知道的。
蔣遇不太正常。
他身邊的朋友能正常到哪裏去。
觀衆被震撼得滿屏省略號:
「我真是服了,就這就這?白月光這個梗傳了這麼久,俞夏一直被罵。」
「我早就說了不要瞎傳謠了吧,謠言就是這麼傳出來的,還全網信了,這是最離譜的。」
「媽的,俞夏好可憐,被黑了這麼久,那些人說話多難聽啊。」
「蔣總哪裏看不上俞夏了,小黑子睜大眼睛看看他的手!!他都快把人家勒斷氣了。」
「我快笑死了,蔣總超愛,我耳膜裏還在迴響那句搶我老婆!!!」
…….

-20-
誤會終於解開。
我也趁着節目,問出了我先前一直耿耿於懷的事情。
「那顆藍鑽呢?」
我扁扁嘴。
「嗯?」蔣遇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扣扣手指,有點不好意思:
「就是那顆,奧本海默……」
「許曦之前氣我,說你拍給知曉了。」
我想想都覺得委屈,壓抑在心裏許久的情緒終於有了出口。
我哇一聲大哭:
「我最喜歡這種閃閃的東西了,他們都跟我說你不喜歡我, 我還以爲, 我還以爲……」
蔣遇見我這反應, 又好笑又心疼:
「好了好了,不哭啊, 是你的,別ṱùₗ人搶不走。」
「我就你這一個老婆,我還能給誰啊,本來想等你下個月生日送的。」
他抱着我, 給我擦眼淚:「說哭就哭,以前怎麼不知道,我們蔣太太那麼愛哭。」
我淚眼汪汪:「我以前又不知道你喜歡我, 我不敢哭……你什麼也不說, 對我那麼冷淡。」
蔣遇聽後,神色有點不太自然。
但他今晚在幾億觀衆面前已經底褲都不剩了, 最終還是說出了真相。
幾年前,我因着《明宮詞》小火了一波, 藉着劇播的熱度, 跟劇組上了個綜藝。
在節目裏我曾經公開表示過自己的理想型。
那時我說的是, 喜歡清冷禁慾,寡言的, 那種我追逐不上的高嶺之花。
蔣遇聽了之後, 一直在朝那個方向努力。
他表情有些彆扭。
我聽了又好氣又好笑。
「蔣遇, 你是豬嗎?」
蔣遇露出些許委屈:「我在很認真照你說的做的, 清冷寡言我還行, 禁慾就有點……」
「強人所難。」他抿抿脣。
我和彈幕一起笑瘋了。
「蔣遇。」我摸摸他的臉,很是認真,「我那時候, 完全是照着我想象中的你來描述的。」
「我沒有理想型, 我只有一個理想的人。」
話音未落。
蔣遇就吻了過來。
「我也是。」他道。
「俞夏,我愛你。」
「比你想象中的, 還要愛你。」
……
似是爲了回應網友。
蔣遇當晚登上了從來不用的微博。
蔣遇 v:「這!是!我!老!婆 !」
配圖是我們交握的手。
我的手上, 那顆三億的奧本海默亮得驚人。

-21-
在後面的節目裏,蔣遇寸步不離我。
網友送稱號「二十九歲中年純愛粘人精·鈕祜祿·蔣」
自從第一集的觀衆在短短的一天內被震撼無數次之後。
第二集的直播在線人數直接突破兩億。
畢竟除了我們, 鄭旭齊和明顏也在這個節目裏再次複合了。
兩人最後官宣的文案是「就這樣互相折磨吧, 我心甘情願。」
回到家以後, 我還是能聽見蔣遇的心聲。
但我有時覺得這個功能已經可有可無了。
因爲蔣遇越來越放飛自我。
「老婆, 親親, 親親我才能去上班。」
男人從身後抱着我,腦袋一直在我肩上摩蹭。
「你夠了啊。」
我笑着推開他「親幾次了。」
「不夠,親不夠我會想你想到暈厥。」
我:……
「好土。」
蔣遇一臉受傷:「我土你就不愛我了?你明明昨晚還說……」
我趕緊捏住他的嘴,防止他說出什麼污言穢語:
「愛愛愛。」
「那你說。」
「說什麼。」
「你說, 老公請上班。」
我:?
「不然我不去了, 讓蔣氏倒閉。」
我:……?
誰家好總裁每天上班前這個德行啊。
我忍了又忍。
還是沒忍住:「蔣總, 你的錢從清朝開始每個人發一萬都發不完吧。」
最後我強行把他趕走了。
蔣遇一出門,又恢復了他那副冷淡禁慾的嘴臉。
但全國人民都知道他現在是什麼德行。
笑死,根本藏不住。
我笑着搖搖頭, 想起他離開前心裏冒出的那句。
「信男願三天不看甄嬛傳,換老婆今晚穿那套睡衣。」
這是還惦記着他那套貓咪裝呢。
我沒好氣地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隨即面紅耳赤地上樓,在一堆禮盒裏翻找起來。
【完】
作者署名:2mpers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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