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的兒子失憶了,一口咬定我是他初戀男友。
住我房子,鑽我被窩,親我的嘴。
我不敢反抗,因爲他是被我撞傻的。
爲了保住工作,我只好撅起屁股當零。
然而在深入探究我身體奧祕的關鍵時刻,他突然恢復記憶了……
-1-
成爲社畜的第 185 天,我犯下了塌天大禍。
總裁讓我去機場接他留學歸來的獨生子,結果我車技不熟,載着公子哥一起撞上了電線杆子。
我啥事沒有,但是太子爺腦殼鼓包,當場昏迷。
嚇得我渾身血都涼了,戰戰兢兢地爬過去給他做人工呼吸。
嘴脣剛貼上,賀楓緩緩睜開眼。
「你是我男朋友?」
我一愣,趕緊退開,連連搖頭。
賀楓眼神放空,有氣無力道:「不是男朋友,幹什麼親我?還在大馬路上,不知羞。」
我臉色一紅,剛要解釋。
就聽他疼得「嘶」了一聲,扶額催促:「先去醫院。」
好消息:太子爺身體強壯得像頭犛牛,並無大礙。
壞消息:腦子撞壞,失憶了。
賀楓什麼事都不記得,唯獨一口咬定我是他男友,還是他初戀。
「如果我們不是戀人,我怎麼會委屈自己坐在你的奔馳裏,我從來不坐這麼便宜的車!」
賀楓振振有詞。
我捏着衣角:「不是我的,這車是公司的。」
賀楓睜大眼睛:「你連奔馳都買不起,我卻願意跟你接吻?天吶,我真是腦子撞壞了,竟會愛上你這種窮鬼!」
我侷促地縮成一團,委屈地嘟囔:「你確實腦子壞掉了。」
賀楓目光一沉,掐住我的下ţṻ³巴,口吻比他爸還霸道:
「看在你是我初戀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帶我回家。」
我搞不懂他的邏輯,又怕他回去跟總裁告狀,只好順着他哄。
「你想回哪個家?」
全公司都知道總裁寵子如命,每年生日送一套房,我不清楚太子爺具體住在哪個窩。
沒想到賀楓眼睛一瞪,更不高興了。
「什麼叫哪個家?當然是我們的家!都談戀愛了,難道不該住在一起?總之我要去有你在的地方。」
我簡直快哭了:「我那裏只有一張牀,我也不是你男朋友。」
賀楓靜靜打量我半晌,勾起脣角。
「騙誰呢?打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會喜歡你。」
他起身整了整衣領,梳理好髮型,自信爆棚道:
「而我,年輕英俊,身體健康,聰明沉穩,你沒理由不愛上我。」
說罷伸手將我拽起來,歪頭一笑。
「我們肯定天生一對。」
-2-
沒見過這麼能胡攪蠻纏的人。
我被賀楓攬住肩膀,綁架似的按進車裏。
他不敢再讓我開車,自己坐在主駕,按照導航,一路風馳電掣地飆回我家。
從看到老破小區脫落的牆皮開始,太子爺就皺緊眉頭,一路不停地吐槽。
等推開生鏽的防盜門,打量一眼狹小的開間,還有扔在椅子上沒來得及洗的髒衣服。
賀楓差點崩潰了。
「從未見過如此糟糕的居住環境。」他喃喃道,「這真是人類能生存的地方嗎?」
我抿緊脣,低頭悶不吭聲。
這已經是我能租到的最划算的房子了。
剛畢業半年,賺的仨瓜倆棗全都寄回了老家。
早死的爸,生病的媽,上學的妹妹,破碎的他。
這就是我的真實人生寫照。
有些人叼着金湯匙出生,這輩子都不會懂。
我嘆口氣:「賀先生,我還是送你離開吧。」
說完毫無回應,我一抬頭,才發現賀楓不知何時端着髒衣服進了衛生間,正在水龍頭下咬牙切齒地搓洗我的內褲。
「真不知我當初是怎麼想的。」賀楓沒好氣地瞟我一眼,眼神三分暴躁三分無奈,還有四分莫名其妙的寵溺。
「這種程度的貧窮考驗都能經受住,看來我對你確實是真愛了。」
賀楓一臉「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無奈,把手裏的內褲擰乾,還貼在鼻下聞了聞。
「洗乾淨了,挺香。」
我臉皮瞬間爆紅,衝進去搶,「我我我……我自己晾!」
賀楓卻把手背到身後,笑眯眯地將自己的臉伸過來。
「衣服不能白洗,獎勵一個親親。」
我頓時僵住。
賀楓等了半天,不耐煩地催促道:「快點呀,我們原來不是這樣的嗎?」
我爲難地看着他,老實道:「還真不是。」
賀楓的腦回路還是錯亂的,難以置信道:「我辛辛苦苦做家務,你連親我一下都不願意?老天爺,哪有這麼欺負人的?」
他氣鼓鼓地把衣服晾好,坐在房間裏唯一的小牀上生悶氣。
抱着胳膊,背對着我,眼角的餘光卻不停往我的方向偷瞄。
我真是沒脾氣,剛要走過去哄哄他。
手機鈴忽然響了,是總裁打來的電話。
-3-
我趕緊接聽,總裁正在國外出差,隔着時差,那邊已經是入睡的時間。
只聽總裁打了個哈欠,迷迷瞪瞪地問:「米凡,賀楓到家沒有?」
我瞅了眼正跟我賭氣的某人,沒敢把撞車的事說出來。
「嗯……到家了。」
到我家了。
總裁心很大:「那就行,你辦事我放心。賀楓就交給你了,公司的事可以先放一放,先照顧好我兒子,回去升職加薪。」
我頓時精神一振。
掛斷電話,賀楓還在偷瞄我。
見我對他不理不睬,做作地扶住額頭,「哎呦」一聲。
我連忙走過去,幫他揉揉腦門的包。
「怎麼樣?是不是想起什麼來了?」
賀楓嘴角一耷:「沒想起來!」
他握住我的手用力一拽,讓我跌坐在他腿上。
「你就這麼急着擺脫我啊?難道我們之前分手了嗎?」
說完自己先搖頭否定:「不可能。」
他近距離望着我的眼睛,耳根紅了紅,小聲道:「我應該捨不得和你分。」
我怔愣半晌,莫名不敢再看他認真的眼神。
但又不得不將事實告訴他。
「賀楓,你是總裁的兒子,我去機場接你是總裁給我安排的任務,我跟你真的沒有其他關係,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問你爸。」
他大約是聽進去了,半天沒吱聲。
手指在通訊錄裏翻了很久,卻始終沒看到總裁的手機號碼。
賀楓自嘲地低笑一聲:「米凡,你是不是嫌棄我腦子撞壞了,才故意編這麼離譜的謊話欺騙我?」
「不是!」
我真是百口莫辯,誰知道總裁天天把寶貝兒子掛嘴邊上,背地裏這父子倆卻玩吵架拉黑那一套呢?
賀楓根本不再聽我解釋,起身失落地往門口走,流下幾顆傷心的小淚珠。
「我本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連你也不要我。罷了,我留下也只是拖累,我還是走吧,就讓我自生自滅去吧。」
他穿得單薄,冬天的夜裏根本撐不住。
萬一太子爺走丟,總裁出差回來能把我剁成餡兒包餃子。
我連忙追到門口抱住他的胳膊,妥協道:「快回來,外面冷,別凍病了。」
賀楓頓時把腳收回來了,一臉得逞地睨着我。
「看你急得直冒汗,捨不得我吧?」他伸手颳了下我的鼻子,眼睛笑彎起來,「還說我不是你男朋友?口是心非的小東西。」
我心累了。
算了,就這樣吧。
先哄他幾天,等總裁回來自然會給他治腦子的。
-4-
賀楓在我這兒住下了。
我租的是一樓,採光不好,暖氣不熱,下過雪後屋裏又潮又冷。
房間裏只有一張牀,以前我至少要先抖半小時才能入睡,現在賀楓跟我擠在一起,體溫熱得像火爐,我無意識往他身邊擠,暖呼呼的,沾上枕頭就能睡着。
但賀楓睡眠顯然不太好,早上醒來黑眼圈明顯,看我的眼神也咬牙切齒的。
我忐忑道:「你晚上是不是冷啊?」
「不冷!」
「那是牀太窄,擠得慌嗎?」
可我實在沒錢再買張牀了,房間裏也放不開,如果他實在嫌棄,那我只能打地鋪。
可這地面……
我爲難地咬脣,看着溼冷的地板發愁,冷不丁被賀楓一把扯進懷裏。
他緊緊扣住我的腰,掌心隔着褲子將我某處整個包住,嗓音低啞:
「還裝?昨晚在我身上四處點火的不是你嗎?」
說着用力捏了一下。
我條件反射挺起腰,嚇得一動不敢動。
「對不起,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
賀楓壞笑着將手指往褲子裏探,咬住我的耳垂。
「那我也不小心。」
灼熱的胸膛貼着後背,修長靈巧的手指在身上肆意妄爲,戳得我菊花一緊。
我臉色爆紅,用力推開他,夾着屁股跳起來。
「遲到扣錢,我要去上班了!」
騎着小電車吹在冬日的冷風裏,我臉上的紅暈遲遲不見消退。
沒錯,我本來就是彎的。
完全抵抗不了年輕男人壯碩的懷抱。
但賀楓這種高高在上的公子哥,絕對不在我的擇偶範圍之內。
高攀不起的人,就不該心存妄念。
腦子終於清醒了,我搓了搓凍紅的臉蛋,背起小包跑進公司,在最後一秒打卡成功。
呼,這纔是本社畜該過的狗屁日子。
-5-
總裁一共有八個助理。
有陪着開會出差的,有負責社交公關的,還有專門溜鬚拍馬的。
而我,是默默無聞包攬一切雜活的。
其他助理不想幹的,不能在總裁面前露臉邀功的,基本都扔給我做。
又是加班到深夜,我餓着肚子,揹着電腦,累得小電車都快騎不動了。
一身疲憊地回到家,門剛打開就被人壓在玄關親了一口。
賀楓不高興地嘟囔:「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我喪喪地扁起嘴:「工作太多了。」
賀楓皺起眉:「所有員工都加班?」
「當然不是。」我嘆口氣,「我是新人,經驗少。多做事,也是爲了讓我多學習嘛。」
賀楓嗤了一聲:「說得好聽,欺負人罷了,哪家公司?我去網上匿名投訴它!」
「……」
你家公司。
我沒吱聲,賀楓接過我的電腦包,把我領到餐桌前。
「算了,先喫飯。」
簡陋的小木桌上三菜一湯,都是我在市場搶的打折菜,居然被賀楓做得色香味俱全。
我驚訝道:「你還會做飯?」
賀楓驕傲地抬起下巴:「當然,英區留子,不會做飯早餓死了。」
我笑了笑,忽然意識到什麼。
「你也沒喫,一直在等我?」
賀楓點點頭:「作爲男朋友,這不是應該的麼。」
他給我夾了塊雞翅,輕聲說道:「我會盡快找工作賺錢的,你就ṭū́³不用這麼辛苦了。」
我愣了愣,心底像熱乎的雞湯一樣咕嘟咕嘟冒泡泡。
你不用這麼辛苦。
很多年沒有人對我說過這樣的話了。
眼眶一熱,我連忙低下頭大口吃飯,突然聽見一陣敲門聲。
「誰呀?」
這麼晚誰會找我?我放下碗,疑惑地打開門。
門口站着一位高挑漂亮的年輕女生,昂貴的羊皮大衣,精緻的波浪捲髮,目光傲慢地瞟了我一眼,直直朝室內張望。
「賀楓在這裏對吧?我是他女朋友。」
-6-
彷彿兜頭一棒,心裏剛升起的旖旎美夢被砸個粉碎。
女生我見過兩次,是唐氏集團的千金。
怪不得在晚宴上與總裁那麼熟悉,原來是他兒子的女友。
我回過神,連忙將唐雪請進來。
「賀楓,找你的。」
賀楓正收拾餐桌,扭頭看過來,目光落在女生身上,明顯有些怔忡。
唐雪眼圈一紅,小跑着撲進他懷裏。
「你跑到這裏來做什麼?我都快擔心死了!」
賀楓記憶並沒有恢復,兩條胳膊舉起來,躲避着女生的觸碰,有些手足無措。
「請問你是?」
唐雪沒好氣地捶打他。
「你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在幼兒園你就說將來要娶我當老婆,天殺的,你居然把我忘了!」
賀楓抬眼看向我,眼神愈發茫然。
「啊?可我明明喜歡男……」
我趕緊打斷他的胡話,將他手裏的碗筷接過來。
「我去刷,你們好好聊。」
幸好小廚房有道玻璃門,我躲進裏面,不用當小情侶久別重逢時的電燈泡。
冷水沖刷下來,盤碗洗乾淨,那點熨帖人心的煙火氣也如幻覺一般消失了。
透過虛掩的門縫,我瞅見唐雪嫌棄地將屋子數落一番,不肯將高貴的屁股落在陳舊的椅子上,唯恐弄髒了漂亮的衣服。
賀楓便陪她一起站着,微微彎腰,認真聽她講話。
我聽不清兩人具體在說什麼,但不得不承認,像這樣的千金小姐與賀楓站在一起畫風纔是和諧的。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我不想再看,縮回廚房裏,摳着手指出神,感覺自己特別像古代公子小姐幽會時,幫忙守門的僕人。
-7-
不知過了多久,廚房門忽然被拉開了。
賀楓垂眸,看着我快要摳破皮的手指皺了皺眉。
「缺維生素嗎?明天給你炒兩根胡蘿蔔補一補。」
我朝外張望:「唐小姐走了嗎?你怎麼沒跟她一起走?」
賀楓解釋:「唐雪並不是我女朋友,我剛纔問清楚了,沒有訂婚,沒有交往過,只是兒時說過一句玩笑話而已,我們以前只能算是關係比較好的朋友。」
我莫名鬆了口氣,小聲道:「那你也應該一起離開呀,明明你們之間更親近。」
賀楓愣了下,好半天才低聲開口:「可是我不記得她,她說的一切,我只覺得很陌生。」
他用手砸了砸自己的額頭,茫然又焦慮道:「我真的想不起來,你們都在試圖告訴我,我是誰。但我拼命地回想,腦中還是一片空白。」
「我醒來看到的人只有你。」賀楓抬眼看向我,眼神小心翼翼的,「米凡,難道我們真的不是戀人嗎?」
我看着他無措的表情,忽然感到一陣心疼。
但我不能騙他,咬住脣道:「不是。」
賀楓失落地垂下眼,長長的睫毛投下一小片扇子似的陰影。
他抬手按在胸口處,低聲喃喃:「可爲什麼,我感覺好喜歡你。」
靜默無言,冬夜的寒風從老舊的門窗裏無孔不入地鑽進來。
心跳快活得像鼓點似的,我忍不住敞開懷抱,安撫地拍了拍賀楓的後背。
「等你恢復記憶之後,就不會再爲此苦惱了。」
賀楓將下巴擱在我肩膀,悶聲道:「這幾天我一直纏着你,你會不會討厭我?」
我連忙搖搖頭:「不會。」
賀楓試探着摟住我的腰:「那我繼續住在這裏,可以嗎?」
我用力點頭:「當然可以!」
-8-
賀楓仍跟我住在一起,睡同一張牀,鑽同一個被窩。
因爲我家沒有多餘的被子。
夜裏爲了取暖不知不覺抱得更緊,早上醒來我總是滾進他的懷裏。
賀楓手臂火熱,慢吞吞地從我腰間鬆開,抓起衣服遮擋晨起的異樣。
「抱歉。」他變得客氣了許多。
我紅着耳朵爬起來,趿拉着拖鞋跑進衛生間。
冷水拍在臉上,又浪費了一大堆紙巾,我面紅耳赤地將自己收拾好。
喫完早餐,賀楓騎上小電動將我送到公司門口。
「騰楓科技?」他抬起頭,望着高聳入雲的大廈,輕輕念出這幾個字。
我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很熟悉?你想起來啦?」
賀楓搖搖頭,眉頭有幾分煩躁地皺起。
「我不太喜歡這地方,你快去上班吧,別遲到了。」
說完揮揮手,調轉車頭,騎着小電車離開,一秒都沒有停留。
刷卡進門,門崗的保安拉住我,瞪大雙眼。
「米助理,剛纔那是賀總家的公子吧?」
我握緊電腦包的帶子,胡亂點了點頭。
保安的下巴差點掉下來:「咱公司不會要破產了吧?太子爺只能騎電動車了?」
我趕緊打斷他糟糕的想象:「沒有沒有,公司好得很。」
於是保安的話變得更糟糕了。
「那你們倆是好上了?王子爲愛入贅灰小子家?」
我老臉一紅:「哎呀,你快別瞎猜了,就當沒看到我們,行不行?」
保安曖昧地嘿嘿一笑,作勢在嘴上拉了根拉鎖。
結果沒出半日,全公司的茶水間都在散佈我和總裁獨生子的傳說。
「你聽說了嗎?今早小賀公子親自送米助理來上班,在公司大門口卿卿我我,旁若無人。」
「據說兩人難捨難分,賀公子摟着米助理親了好幾口,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我親眼看見,米助理媚眼如絲地撒嬌,勾得小賀總差點原地擦槍走火!」
……
我真服了。
謠言越傳越離譜,走到哪都能對上同事們揶揄的眼神,我恨不能貼着牆根逃走。
「挺有手腕呀,居然把賀公子拿下了。」
同是助理,王芸將一沓文件扔在我桌子上,抱起雙臂,口氣嘲諷。
她就是助理部最會溜鬚拍馬的那一個,特別擅長給總裁打小報告,以此邀功。
我抿抿脣:「王姐,都是誤會,我跟賀楓不熟。」
王芸冷嗤一聲:「你最好是,不該有的小心思收一收,不是什麼人的主意都能打。」
「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檔次。」她覷我一眼,轉身踩着高跟鞋離開,「把資料整理成 ppt 發給我,儘快,賀總等着用呢。」
我悶悶應了一聲。
其他助理要麼資歷老,要麼關係戶。
只有我啥也不是,喫了悶虧只能往肚裏咽。
正埋頭苦幹,辦公室裏又是一陣喧譁,王芸捂住嘴,眼睛驚喜得亮起來。
「人事部收到了賀楓的簡歷,太子爺要來公司入職了!」
-9-
說話間,賀楓溜達過來,隔着辦公室的玻璃窗朝我揮了揮手。
王芸的工位Ţùₘ離我很近,誤以爲是在跟她打招呼,喜笑顏開地迎上去。
「賀公子,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嗎?」
賀楓看都沒看她,徑直朝我走過來。
「快下班了,要不要一起回家?」
我看了眼才做一半的 ppt,爲難道:「你先回吧,我得加班。」
賀楓嘖了一聲:「昨天你跟進的項目不是這個吧,又是誰推給你的?」
王芸臉色一變,被賀楓精準捕獲。
「誰的工作誰做。」賀楓眉頭蹙起,「貴公司這麼多助理,連分工明確都做不到,看來是人員結構太冗餘了,改天我會向有關負責人反饋一下這個問題。」
王芸臉都嚇白了,忙不迭把我沒完成的工作接過去。
「米凡你早點下班吧,剩下的我來,多謝幫忙。」
坐上電動車的後座,我還跟做夢似的。
「你不是說不喜歡騰楓科技嗎?」
賀楓迎風「嗯」了一聲:「但是你在這裏上班,我想離你近一點。」
我張了張口,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沉默着回到小區,賀楓將電車停在樓下,買了塊烤紅薯塞給我暖手。
「米凡,你不要有心理壓力。」
他垂眸,沒有看我,「我想對你好,想和你親近,這是我的本能反應,與我是誰無關,也不需要你回報,你可不可以不要拒絕?
「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
寒風將他的耳朵凍得通紅,濃黑的睫毛被霧氣打溼,微微發抖,像一隻忐忑不安的蝴蝶。
我心底柔軟成一片,紅了臉,碰碰他的胳膊:「不冷嗎?回家呀。」
賀楓抬眸,眼睛亮晶晶的,嘴脣翹起的弧度很好看。
他緊緊牽住我的手,像得了糖果的小孩兒。
「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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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楓還沒忘記替我伸張正義。
晚上化身御史臺,連夜寫郵件痛斥公司的加班文化,控訴辦公室壓榨新人,風氣不正,發到老總的郵箱。
並且當晚便收到了總裁兩千字的誠意回信。
賀楓非常滿意,表示:「這老闆不錯,聽得進諫言,知錯能改。」
之後愈發賣力地觀察公司內部的不正之風,接連上奏,得到總裁的大力表揚,輔助人事部進行一系列改革。
此後王芸再也沒敢把雜活推給過我,恨得牙癢。
「行啊你,還真靠上大樹了,我倒要看看你能風光幾天!」
我心虛汗顏。
接到總裁的電話時,汗流浹背地躲進廁所隔間。
「小米啊,聽說你最近和賀楓關係不錯?」
我抹着汗道:「沒有沒有,流言而已。」
總裁頓了頓:「我就這麼一個兒子,我真怕他誤入歧途。」
我心臟猛地揪了起來,彷彿被敲了一記悶錘。
「對不起,賀總。」
總裁的嘆息自大洋彼岸緩緩傳來:「回國前賀楓非要當賽車手,我倆大吵一架,他說什麼都不肯低頭,沒想到撞了次腦袋,居然願意接手公司了。
「小米,你立了大功啊!」
總裁的聲音逐漸激動起來:「以後你就是賀楓的私人助理了,工作上多督促,生活裏讓着他點,他要什麼你就給什麼,回去我給你包個大紅包!」
?
畫風反轉太快,我沒反應過來。
「賀總,您不怪我?」
總裁大笑:「怪你什麼?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腦子壞了不要緊,願意繼承公司纔是最重要的!
「米凡,以後我兒子就交給你了,你辦事我放心,下月漲工資,年底獎金翻倍!」
反省的話全咽回去了,我熱血上頭,信誓旦旦地揮了揮拳。
「賀總,一切包在我身上!」
-11-
慚愧。
其實是我的一切都包在賀楓身上。
他每天騎小電動載我上下班,回家後還做飯收拾家務。
不出倆月,我被他養得白胖了一圈。
晚上鑽進被窩裏,賀楓捏捏我腰上的軟肉。
「不錯,終於不硌手了。」
我被他摸得發癢,按住四處作亂的手,抿了抿脣。
「賀楓,你有什麼想要的嗎?」
總裁交代過,他兒子想要什麼就讓我給什麼。
作爲員工,應該聽從領導的指揮。
主要是總裁給的太多了。
賀楓並不知道我和他爸私底下的金錢交易。
他在黑暗中將我翻過面來,靜靜望着我的眼睛,眼底逐漸升起火焰。
「什麼都能給?」
我點點頭。
賀楓從枕頭上靠過來,親暱地蹭了蹭我的鼻尖。
「那我想要一個名分,可以嗎?」
清爽的沐浴露香氣從他的皮膚上透出來,明明是和我同樣的味道,我忽然面紅耳熱。
「沒有其他的嗎?」
賀楓湊過來咬我的脣:「沒有,只想要你。」
或ƭü₅許從一開始的相遇就過於曖昧不清。
我和他之間根本沒有正常的邊界,如果不做戀人,那我們還能做什麼呢?
「可以。」
我抱住賀楓的脖頸,青澀地回應他,很小聲地喊道:「老公。」
賀楓的眸光一瞬間晦暗不清,吻我的力氣重了幾分,彷彿要把我一口吃掉。
我用力地擁抱他,恨不能每一寸肌膚都牢牢貼在他身上,用灼熱的體溫驅散心底的恐慌與不安。
如果不曾得到,我不會害怕失去。
但我與賀楓,就像兩條短暫匯合的相交線,註定走向分離的死局。
在夢碎之前,抱緊我。
-12-
眨眼到了小年。
那天我和賀楓一起包了餃子,下鍋之前,賀楓接了個電話,回來後眉頭緊鎖。
「有個自稱我爸的人,叫我回家喫飯。」
我渾身一僵:「你,你要走了嗎?」
賀楓沒說話,將剛買的油和套收進牀頭櫃裏,悶悶不樂道:「嗯。」
我眼眶一熱:「不能不去嗎?」
他掏出手機導航:「得去,那地方聽起來是個豪宅,不去喫一頓太虧了。」
我摳着手指,訥訥道:「那,你還會回來嗎?」
賀楓從衣櫃裏找出圍巾和帽子,往我頭上戴。
「回啊,你還想在那住一宿?」
我呆呆地眨了眨眼:「我也去?」
賀楓好笑道:「你不是我男朋友嗎?當然要跟我一起回家。」
「再說了,我的記憶還沒恢復。」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萬一我認不出來我親爸,那也太尷尬了,你得去給我壯膽。」
一小時後。
總裁親自來豪宅的大門口迎接,遠遠看見一輛小電動緩緩駛入別墅區。
賀楓從電車上下來,摘下頭盔,表情嚴肅地喊了聲爸。
然後從車筐裏拎出一兜包好的餃子,朝他遞過去。
「小年快樂。空手來怪不好的,禮輕情意重,您別嫌棄。」
總裁接過餃子,驚疑不定地看看兒子,又看看我。
趁賀楓去停車的間隙,將我拉到一邊,低聲道:「米凡,我兒這腦子壞得這麼厲害啊?」
我心虛得手心冒汗,訕笑兩聲:「智力還是正常的,不影響工作和生活。」
總裁唏噓嘆氣,拍了拍我的肩膀,摸出個紅包塞進我兜裏。
「辛苦你了。」
我越發慚愧,推拒道:「不必了賀總……」
賀楓正好走過來,連忙按住我的手。
「爸給你你就拿着,兒媳婦頭一回登門,表示下心意應該的。」
總裁眼睛瞪得像銅鈴,大驚道:「什麼?」
賀楓摟住我肩膀,大方道:「這我對象。」
總裁趔趄着後退一步:「小米,你不是說都是謠言?你就是這麼照顧我兒子的?」
我愧疚地低下頭,半張臉藏進圍巾裏。
「對不起,賀總。」
賀楓不高興道:「爸,你別嚇唬他。」
他看起來對自己家非常熟悉,牽着我的手走到門口,用虹膜開鎖,大搖大擺進了客廳。
「飯好了嗎?我快餓死了。」
「喫喫喫,一天天就知道喫。」總裁耷拉着臉走進來,又生氣又無奈,「早就好了,都是你愛喫的。」
我坐在餐桌邊,戰戰兢兢,賀楓沒臉沒皮的,時不時給我夾菜。
「多喫點。」他小聲跟我咬耳朵,「這頓飯頂咱倆一個月的工資,喫一口賺一口。」
我:「……你想起你爸了嗎?」
「沒有。」賀楓嗷嗚啃了一大口龍蝦,悄悄瞥了總裁一眼,「但感覺這老頭兒挺親切的,我總想親近他,想必之前我們父子關係很融洽。」
他表現得十分自然,喊爸喊得很順口,還與總裁認真探討了一番公司的發展與佈局。
但總裁的表情卻越來越奇怪。
飯後讓保姆收拾走餐盤,對賀楓道:「幾年沒回過家了,你去樓上給你媽上柱香。」
-13-
客廳只剩我和總裁。
我侷促不安地搓着褲腿,以爲總裁下一秒就要甩張一百萬的卡讓我滾蛋。
並沒有。
總裁喝了口茶,幽幽道:「當年賀楓的母親病逝時,我忙着出差沒能趕回來,賀楓從那時候就恨我,連帶着對我耗費全部精力創辦的公司也很厭惡。
「我託舉他去最頂級的藤校,培養他當下一代接班人,結果他爲了反抗,硬要去做賽車手。
「我把他臭罵一頓,兔崽子居然拉黑了我,幾年都不肯再喊我『Ṱû₋爸爸』。」
我聽得愣住:「啊……這……」
總裁瞅我一眼:「我用了二十年沒能說服他的事,賀楓爲了你,倒是心甘情願跑去幹了,他到底看上你啥?」
我低下頭,羞愧難當:「我不知道,我確實配不上他。」
總裁擺擺手:「你快別謙虛了,配不上他都這麼上頭,要是配得上,賀楓還不得爲你篡位啊?」
「一物降一物,什麼鍋配什麼蓋。」總裁長長嘆口氣,感慨萬分道,「我想通了,他開心就好,你們好好過吧。」
正好賀楓下樓,往廚房張望一眼。
「聊完了嗎?爸,讓保姆幫我把剩下的龍蝦打包帶走,你一個人哪喫得完那麼多。」
「都給你,你把家也搬走。」總裁無語道,「還回去幹什麼,咱家不夠你倆住嗎?」
賀楓含糊道:「家裏沒那東西。」
「什麼?」總裁看他又去推電動車,扔過一串跑車的鑰匙去,「把你那輛寶貝賽車開走吧。」
賀楓又扔了回去,「不了,怕招賊,我也不喜歡賽車。」
小電車晃晃悠悠回了家。
賀楓問道:「我爸爲難你了嗎?」
「沒有。」
我把總裁的話原封不動告訴他。
賀楓怔了怔:「我失憶之前真是一身反骨,還挺混蛋的。」
唏噓片刻,他換上睡衣,催促我一起去洗澡。
「今天上香的時候,我跟我媽也說了。」
「嗯?」
賀楓咬咬我的耳朵:「她也沒反對咱倆在一起,等春節放了年假,我也去見見你的家長唄。」
我臉紅了紅,其實打電話時我說漏嘴過。
我媽身體不好懶得管,我妹嗑生嗑死的。
她們都同意了。
在衛生間氤氳的水汽下,我注視着賀楓殷切認真的眼神,沒忍住仰起臉吻了上去。
忽然覺得幸福竟與我觸手可及。
-14-
賀楓的喘息越來越重,胡亂給我擦了擦,就用浴巾裹着抱去了牀上。
他從牀頭櫃裏翻出新買的瓶瓶罐罐,嘿嘿一笑:「這次我批發了一整箱,夠咱倆使半年的。」
我老臉一紅:「你說的就是這東西?」
「嗯,我家沒有。」賀楓向我坦白,「我以前沒談過,這方面還是應屆生。」
我腦中突然警鈴大作。
完了,應屆生毫無經驗,下手沒輕沒重的。
一做起來就發狠了,忘情了,沒命了,一身牛勁就是幹。
我哭得嗓子都啞了,怎麼求饒都沒用,被賀楓翻來覆去撞成一塊熟透的打糕。
「不要了……讓我歇會兒吧……」
我掙扎着從賀楓身下往外爬,兩條腿抖得不成樣子。
他把我從牀尾頂到了牀頭,一骨碌就從牀邊掉了下去。
「小心。」
賀楓急忙撲過來撈我,額角不慎撞在牀頭櫃上,「咚」的一聲悶響。
我嚇壞了,趕緊爬過來檢查他的傷。
「沒事吧?」
賀楓捂着額頭坐起來,好半天才緩過神,睜眼看向我,目光忽然變得冷漠又陌生。
「你是誰?」
我臉色剎那蒼白,眼睛錯愕地睜大,一直懸而未決的鍘刀終於落在我頭頂。
「你……不認得我了?」
「我不應該在機場嗎?」
賀楓環視四周,視線落在我倆光裸的身體,和垃圾桶裏好幾只用過的計生用品時,表情凝固了。
他沉默了很久,太陽穴青筋直蹦,強作鎮定穿好衣服。
「抱歉。」他還掛着滿頭的汗,手忙腳亂地繫上腰帶,「我會補償你的。」
眼看他要離我而去,我下意識喊了一聲:「賀楓!」
賀楓停住,緊握着門把手,角度很小地偏過頭。
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大約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
挽留的話嚥了回去,我輕聲道:「把汗擦乾,別感冒了。」
他垂下眼,點了點頭,生鏽的防盜門重重關上。
我失神地坐在冰涼的地板上,窗外北風呼嘯,颳得我胸腔空蕩,四面透風。
許久,我慢慢爬起來,鑽進被我倆弄亂的被窩裏,蜷縮成一團,汲取賀楓留下的最後一點體溫。
我必須睡個好覺。
明天醒來依舊要上班,社畜沒有放縱的資格。
-15-
賀楓恢復了原來的記憶,卻又遺忘了我。
他很奇怪自己爲何會出現在最討厭的公司裏,但並沒有罷工,很負責地繼續推進手頭的工作。
只是看見我這個私人助理時經常很尷尬。
他已經從同事口中聽說了我們之前的關係,對自己居然跟男人談起戀愛,並做出了一系列重度戀愛腦行爲的事,深感匪夷所思。
我感受到了賀楓的閃躲與彆扭,他不好意思趕我走,但我不願看他爲難,主動申請調回總裁的助理部。
總裁私下找我談話:「小米啊,你倆真鬧掰了?」
我強壓下心底的澀意,點點頭。
「唉。」總裁嘆口氣,「這個兔崽子,撞個頭鬧出這麼多幺蛾子來,這不是戲弄人嗎?」
我抿緊脣,低聲道:「沒關係的,賀總。我和他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不該有交集。」
可是,每當我回到昏暗潮溼的老房子裏,餓着肚子煮一碗泡麪,半夜抱着冰涼的被子輾轉難眠時。
我總是忍不住想起那個繫着圍裙忙碌的年輕男人。
想念他火熱的身軀,想念他的袒護與偏愛,想念他說過不止一次的「我喜歡你」。
如果不曾遇見溫暖,我就不會畏懼嚴寒。
我朝原來賀楓睡覺的方向側躺着,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
「賀楓,我討厭你。」
-16-
新年的第一場商業酒會,賀楓和總裁一起出席。
去我家找過賀楓的唐氏千金也在場,親暱地與賀楓交談,挽住他的手臂穿梭在人羣中,與商界名流寒暄。
恢復記憶的賀楓看向唐雪的眼神溫柔了許多,時不時露出笑容,風度翩翩,像一個沉穩的紳士。
和我在一起時,他從來不是這樣的。
每天精打細算地安排一日三餐,掐着點去超市裏蹲守商品打折,在菜市場和阿姨砍價砍得火熱。
是我拉低了賀楓的檔次。
這短短的幾個月,怕不是太子爺一生的污點。
我憂傷嘆氣,和司機一起在車旁等,無聊地蹲在地上撥弄綠化帶裏的雪。
猛一抬頭,我對上賀楓遠遠望過來的眼睛。
他眼神閃了閃,立刻移開視線,在酒店門口與其他賓客禮貌告別。
最後和唐雪輕輕擁抱,似乎已經約好了下次約會的時間。
我低下頭,揉了揉痠麻的腿。
大約是我看錯了,賀楓的眼裏,不可能再看得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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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久,同事都看出了賀楓對我的疏遠。
王芸陰陽怪氣地在辦公室裏嘲諷我:「呦,這麼快就分手啦?」
另一人附和道:「膩了唄,小賀總是什麼身份,隨便耍耍就算了,人家跟唐小姐纔是門當戶對。」
當初賀楓爲了替我出氣,在他爸郵箱裏彈劾過王芸多次。
王芸早就憋着勁要整治我。
她特意在遇到難纏的合作伙伴時請假,讓我陪總裁出席酒局。
對方的老闆是個好酒之人,一場合作談完,我擋酒擋得嘴脣煞白,去洗手間吐了兩次,差點暈在裏面。
「哎呀,我沒事,你先把小米送回去。」
我隱約聽見總裁說話,緊接着有人進來,扶起我洗了把臉。
「還能走嗎?」
好熟悉的聲音,我難受得厲害,下意識想朝他撒嬌。
「不能,老公抱我。」
對方身體一僵,按住我在他胸口亂拱的頭,猶豫半晌,打橫將我抱了起來。
我環住他的脖子,汲取着他身上火熱的體溫,一時不知今夕何夕。
到家之後,我反倒醉得更厲害了。
死死拉着對方不肯撒手,「別走,賀楓,別走。」
實在太想念,只是聞見相似的氣味,我的眼淚便已決堤。
臉頰貼着他的衣袖亂蹭,把他熨帖的襯衫面料弄得滿是皺褶。
來人沉默良久,嘆息一聲,陪我躺在旁邊。
像往常一樣,從身後抱住,將我安穩地包裹在他的懷抱之中。
「睡吧,我在。」
第二天醒來,身上被人擦洗乾淨,換好衣褲。
但對方已經走了,一絲痕跡沒有留下。
我無法判斷昨晚究竟是賀楓的縱容。
還是我太想他,憑空臆造出了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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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開始,我總感覺暗處裏出現了一雙凝視我的眼睛。
在茶水間衝咖啡時,在小區門口買烤紅薯時。
甚至睡前拉窗簾時,我在路燈下的灌木叢邊,恍惚看見一道挺拔沉默的身影。
橘紅的火星在他指間明明滅滅,他低着頭,不知在沉思什麼。
不動,也不出聲,幾乎和黑夜融爲一體。
等香菸吸完,捻滅扔進垃圾桶中。
我用力地揉了揉眼,再看時,人影已經消失不見。
灌木叢裏只有早開的迎春冒出兩朵嫩黃的小花,彷彿剛纔的一幕只是我的錯覺。
完了,我得相思病了。
看啥都像賀楓。
賀楓又不是變態,哪有閒工夫跟蹤我?
再這樣下去,我怕我會從失戀進化成失心瘋。
是時候開啓新生活了!
多認識幾個同類,轉移一下注意力也好。
鼓起勇氣,我踏進了 gay 吧。
嚯,大開眼界。
「小哥哥,跳舞嗎?」
「你的嘴巴看起來很好親。」
「一個人玩多沒意思,要不要跟我回家?」
不到一小時的時間,居然被請了十幾杯酒。
我頭暈眼花地被拉進舞池裏,在人羣中擠來擠去,不知道被誰摸了好幾把屁股。
不是,其他男桐都這麼豪邁嗎?
怪不得人家能有男朋友,我沒有。
更 emo 了。
我垂頭喪氣地想要離開,結果腳底發飄,一頭撞在旁邊人的胸肌上。
「小哥哥,這麼喜歡我啊?」
那人嬉笑着把我摟住,低頭朝我的眼睛吻下來,「你真好看。」
不知爲何,我明明喜歡男人,卻忽然對同性的親吻厭惡反感。
「別碰。」
我用力扭着脖子,不讓他碰到我,手腳並用Ţŭ₎地掙扎,「放我走!」
我這點力道和撓癢癢沒什麼區別,那人卻忽然「嘶」了一聲,鬆開了手。
我被帶進另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裏,熟悉的氣息湧入鼻腔,將我鋪天蓋地地包圍。
我抬起頭,怔忡道:「賀楓?」
他沒有理我,惡狠狠地瞪着對面的男人警告:「這是我的人,少打他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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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未見過賀楓這麼生氣的樣子,酒都嚇醒了一半。
被架着胳膊塞進車裏,我蔫頭耷耳地摳着手指,不敢看他滿面寒霜的臉。
「長本事了,敢去 gay 吧。」賀楓斥道。
我小聲嘟囔:「我本來就是 gay 呀。」
賀楓猛地扭過頭來,臉色漆黑:「那你想幹什麼?來找新男友,還是一夜情?」
我又慫又委屈:「你管我呢。」
賀楓氣得喘氣聲都急促了:「我們談過!說分手了嗎,你就找新的?」
「嗯?」我眼底閃過希冀,小心翼翼地試探,「你想起我了?」
賀楓不自在地別開眼,低咳一聲:「沒有。但是——」
他抿了抿脣,不好意思道:「我每次看到你,心跳總是很快,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你身上,想靠近,想關注。
「在我的記憶裏,我明明跟你不認識,甚至沒見過幾次面,可我的心一遍遍地告訴我: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
「我發帖問了好多網友,這種症狀確診爲一見鍾情。」
我聽得目瞪口呆,另一半酒也醒了。
「最近在我家附近神出鬼沒的人,真的是你?」
「對,是我。」
賀楓輕輕碰了碰我的手背,見我不牴觸,又放肆地將我整隻手包進掌心。
「我忍不住想見你,看到你和別的男人抱在一起時,我的大腦就像被導彈轟炸過一樣,理智全部轟飛了。
「米凡,你不要和別人談戀愛好不好?」
我低下頭,脣角忍不住往上翹。
「那我和誰談呢?」
賀楓輕輕抬起我的下巴, 眸色深深。
「和我。」
我的嘴角徹底控制不住了,一臉傻笑。
「小哥哥, 你的嘴巴看起來很好親。」
我挺直腰桿朝他貼上去,吻着柔軟的脣瓣輕輕地蹭。
「跟我回家好不好Ṭùₘ?」
賀楓的眼神瞬間晦暗,大手扣住Ṭũ₍我的後腦勺。
剛要加深這個吻, 車身突然劇烈一震,我倆的腦門撞在一起, 又是「砰」的一聲悶響。
後方停車的是位新手司機,一臉慌亂地跑過來。
「抱歉,撞到車尾了, 你們沒事吧?」
我擺擺手, 捂着痛處揉了揉, 趕緊去查看賀楓的情況。
他額頭有點紅, 眼神呆呆的,彷彿宕機了一般。
半晌抬起眼,表情一言難盡, 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你……我……我們……」
我耳中嗡的一聲,臉上的血色剎那煺盡。
「賀楓, 你不會又把我忘了吧?」
我嘴脣發抖, 再開口帶了哭腔:「求求你,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沒有,沒有!」賀楓欺身向前,將我緊緊按進懷裏, 安撫地揉着我的頭髮。
「我全都想起來了,再也不會忘記了。
「米凡,無論我記得還是不記得, 都會一次又一次地愛上你。
「你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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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而復得,虛驚一場,因爲短時間內的大起大落心跳快得不像話。
我趴在賀楓的肩頭哽咽,感受着與他一樣的澎湃起伏, 好久才心緒平復下來。
賀楓耐心地哄着我, 溫聲開口:「你那會兒管叫我什麼?」
我抹了抹眼淚,抽泣道:「小、小哥哥。」
賀楓沉默了。
我後知後覺有點不好意思,太油膩了, 不該跟 gay 吧裏那羣人學的。
「對不起,以後不叫了。」
沒想到賀楓委屈地控訴:「我好不容易要到的名分,撞次腦袋又沒了, 失憶真耽誤事。」
我一愣:「什麼?」
賀楓幽怨道:「叫什麼哥哥,叫老公!」
那個沒臉沒皮的賀楓又回來了, 撅起嘴朝我湊近:「不哭了, 老公親親。」
車窗被人敲了兩下,方纔的司機尷尬地抬着胳膊。
「不好意思哈,需要幫你們聯繫保險公司嗎?」
賀楓大手一揮:「不必, 我還有急事, 改天再修。」
我疑惑道:「什麼急事啊?」
賀楓一臉嚴肅:「牀頭櫃裏我買的整整兩抽屜寶貝,再不用就過期了,浪費可恥!」
「……」
華美的跑車奔馳在夜風裏, 拐進老舊的衚衕。
寒冷的房間再次填滿火熱的溫度,我又被賀楓翻來覆去撞成一塊熟透的打糕。
掀開汗溼的眼皮,正好望見窗外嫩黃的迎春花已經密密麻麻開滿枝丫。
春日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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