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

一張照片在網上爆了。
科技新貴，當紅影帝和頂級律師竟是大學室友。
卻沒人注意到那張照片角落裏的後腦勺。
那是我。
不久之後，三人官宣參加一檔友綜。
節目組聯繫了我。
看着不菲的出場費，我答應了。
此時的三人還不知道。
爸爸來了。

-1-
一張多年前的寢室合照衝上了熱搜。
頂級律師牧澤拿着手機自拍，身後是科技新貴裴語生和當紅影帝梁安。
三人是室友的消息很快在網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果然優秀的人只跟優秀的人做朋友。】
【一間寢室竟然能湊夠三張這樣完美的臉。】
【啊啊啊啊啊求你們一起上《朋友來了》。】
卻沒人注意到，照片的角落裏還有一個專心致志打着遊戲的後腦勺。
那是我。
他們帶飯的爸爸，永遠的父親大人。
不久之後，《朋友來了》官宣三人蔘加節目錄制的消息。
節目組卻不知從哪裏得到了我的聯繫方式，邀請我參加節目。
看着不菲的出場費，我答應了。
三個人的友誼總是太過擁擠。
但四個人就好了。
友誼消失了，成了室友，成了做作業的小組。
大家都變得客氣起來。

-2-
我到後臺的時候，節目組正在單獨採訪每個人一些問題。
《朋友來了》是以直播的形式播出，主打一個真實。
播出以來，不僅見證了許多深厚的友誼，也揭露了不少塑料友情。
而此時正在接受採訪的是擁有百億身家的科技新貴裴語生。
【天殺的人販子，我一眼就看出這是我失散多年的老公。】
【見到活的霸道總裁了。】
【晚上能不能就用這個表情踩我。】
主持人接連問了幾個刁難的問題，裴語生從容對答，看得出來他們大學時感情確實很好，畢業之後也一直有聯繫。
「裴先生是三位中年紀最小的，是不是經常受哥哥們的照顧？」
一個ẗű¹普通的問題，一直面無表情的裴語生卻有了幾分委屈的神色，眼眶微紅。
目光也從主持人轉到了鏡頭。
「我不需要照顧，也能照顧別人。」
【我看了老公的所有采訪，沒見過他這麼委屈。】
【外表霸道總裁，內裏竟然呆呆的，這簡直就是仙品。】
【對不起梁安我要爬牆了，沙雕在可愛面前不值一提。】

-3-
接着採訪的是律師牧澤。
「牧先生比梁先生和裴先生都高了一屆，他們作爲弟弟是不是都很聽你的話？」
牧澤沉思了一會兒。
「雖然我是寢室裏年紀最大，但寢室裏做主的人卻另有其人。」
主持人笑了，「剛剛裴先生說喜歡照顧人，難道你們中擔任照顧人角色的反而是年紀最小的裴先生嗎？」
牧澤似乎陷在了往日的回憶裏。
「不是哦，那張照片還有一個人，你們發現了嗎？
「是個喜歡操心的傢伙。
「至少那時候我們是那樣以爲的。」

-4-
到了影帝梁安卻畫風突變。
【我的啞巴美人，求你別張嘴。】
【能不能稍微裝一下，就當是爲了我。】
「梁安大學時跟誰關係最好？」
【哈哈哈哈，節目組知道梁安本性，問題也直接了不少。】
【三個人的友誼還是太擁擠了，我們梁安唯一的選擇會是誰呢？】
【是反差萌的裴語生，還是溫柔的牧澤呢？】
他的粉絲都知道，不演戲時的梁安是個完全不遮掩自己情緒的人。
他樂觀沙雕的性格，也收穫了不少粉絲。
明明是個輕鬆的問題，梁安卻生氣起來。
「沒誰，愛誰誰。」
【難道三人是塑料友情，梁安是被迫參加的？】
【裴語生上節目宣傳公司，牧澤上節目找客戶，梁安的直率性格不想陪他們演了。】
【笑死，去看看裴總和牧律的身價好吧，他們上節目給梁安抬咖還差不多。】

-5-
採訪結束後三人坐在一起，看上去十分熟稔。
直播裏懷疑三人友誼的留言也漸漸偃旗息鼓。
主持人卻突然站起來。
「今天，我們還請來了一位神祕的嘉賓。
「他跟三位也是老相識。」
三人卻同時變了臉色，緊緊盯着站在簾子身後的我。
主持人問我。
「請問您跟三位是什麼關係？」
我微微嘆了一口氣，無論什麼關係。
如今三人功成名就，我這個寂寂無名的室友，只要出現就有居心不良的嫌疑。
不過，我還真是缺節目組這筆出場費。
「父子關係。」
【誰的爸爸來了嗎，可聽聲音好年輕啊。】
【難道你們忘了，大學室友之間都是共軛父子關係。】
裴語生竟然直接衝了過來，拉開了簾子。
「阿晨。」
我順嘴一回。
「叫柏哥。」
他還是堅持。
「阿晨。」
我們這般對話已經無數次了，明明剛認識的時候，裴語生這孩子還是很乖地叫我哥，後來就死活不叫了，堅持叫我阿晨。
他當着所有鏡頭的面拉着我的手，「不許走了。」
收了錢了，我怎麼可能會走。
而身後的牧澤也向我點了點頭，擁抱了一下。
唯有梁安冷哼一聲，裝作沒有看見我伸出的手。
【這人誰啊？梁安好像很討厭他。】
【來蹭熱度的吧。】
「三位向觀衆介紹一下我們的神祕嘉賓吧？」
裴語生只顧拉着我怕我跑了。
還是牧澤張了口。
「柏晨曦，我們的室友，也是我很好的朋友。
「那張照片裏第四個人，就是他了。」
我也向觀衆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柏晨曦，是三位男神的室友哦。」
【好好笑，蹭熱度還自稱梁安的爸爸，你看人家理你嗎？】
【梁安要發作就發作吧，兩個室友要熱度拉着你上節目就算了，還有一個路人甲來蹭，真是喫相太難看了。】
主持人接着問。
「衆所周知，柏先生的三位室友如今在事業上都發展得很好，柏先生應該也是功成名就了吧？」
節目組聯繫我之前自然是知道我的底細的，不過，襯托三位的優秀做出節目效果，也是在高昂的出場費之內。
「我是老師。」
【原來只是老師啊。】
「柏先生是教什麼科目呢？」
我猶豫了一會兒，「什麼都教一點。」
主持人打了兩聲哈哈。
「柏先生果然是全才。」
【有點可憐啊，室友們都是富翁，他只是一個老師唉。】
【S 大也是國內頂級名校吧，他怎麼混這麼慘。】
【哈哈哈，什麼老師啊，我剛剛去查了一下，一傢俬立特殊學校的老師，只有幾十個學生，連編制都沒有，學生還都是傻子。】
【哈哈哈哈……】
我餘光看到了觀衆們的留言，怒火沖天。
對着鏡頭說道。
「你們可以罵我，但不可以侮辱我的學生，他們都是很好的孩子，非常善良和可愛。」
三人也看到了留言。
梁安卻叫嚷起來。
「所以，這些年你一直在照顧一羣孩子？
「你的學生們知道，你在離開之後，會將他們所有人拉黑嗎？」
是的，五年前畢業時。
我給他們三個人都發了同樣的消息，然後將他們拉黑。
如今卻恬不知恥地作爲他們的朋友參加節目。
【難怪梁安討厭他，他好虛僞啊。】
【之前拉黑了，現在看室友們都成了大佬，又貼上來。】
【牧律也是不太搭理他吧Ṭṻₓ。】
【只有裴總拉着他的手不讓他走，他就是來釣裴總的吧，隨便漏一點給他就發財了。】

-6-
採訪結束之後，就是嘉賓的自由活動時間。
我們要一起做一頓飯。
牧澤的右手受過傷，做不了飯。
梁安從小就是富二代也不會做飯。
裴語生是沒有自理能力的天才少年，能幫忙拿碗已經很棒了。
所以我挽起袖子，準備繫上圍裙做飯。
卻發現圍裙早已被裴語生繫上。
「阿晨，我學會做飯了。
「我可以照顧你的。」
原來連牀都不會鋪的呆萌少年，如今竟然學會做飯了。
我怕他弄傷自己，想要幫忙。
卻被他強行趕出廚房。
新聞節目裏雷厲風行的裴總，用六年前一樣祈求的狗狗眼看着我，誰能頂得住呢？
牧澤靠了過來。
「相信他吧，他現在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整理房間，開車都是他獨自完成的，連一個保姆和司機都沒有。
「我嘗過他做的飯，簡直是這個。」
他比起了一個大拇指。
梁安又冷哼了一聲。
「你知道當初一句，討厭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人，以後別聯繫了，對他傷害有多大嗎？
「你生生將一個眼中只有計算機程序的孩子，逼成了一個全能保姆，你罪過大了去了知道嗎，柏晨曦。
「還好我不受你 CPU，知道一切的錯都是你。」
我沒想到當初不過隨意找的一個藉口，竟然造成這個後果。
「沒錯，一切都是我的錯。
「你應該討厭我。」
梁安耳朵微紅。
「誰討厭你了，要不是你出現，我都沒想起還有你這麼一個人。」
【怎麼感覺梁安有點傲嬌啊。】
【胡說什麼呢，我們梁安只是討厭這個虛僞的傢伙蹭熱度而已。】

-7-
我初見他們三人的時候。
剛剛休學一年，被分配到一間陌生的寢室。
寢室裏的三人都是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被原室友驅逐的。
所以，我們寢室四個人。
牧澤是學臨牀醫學的，讀大三。
梁安是學經濟的，讀大二。
裴語生是學計算機的，讀大二，跳過級，當時只有 17 歲。
我是學中文的，也讀大二。
大一時，因爲是寢室裏年紀最小的，我對不能成爲室友們的爸爸這件事耿耿於懷。
所以重來一次，我發誓要成爲諸位的爸爸。
我推開門，卻聞到了濃濃的酒味。
醫學生牧澤宿醉還躺在牀上。
而家在本地的梁安回家了。
只有裴語生正在搗鼓着電腦。
不過他牀上的牀單已經亂成一片了。
頭髮也亂糟糟的，不過雖然他整個人顯得亂糟糟的。
因爲臉長得實在太好，反而顯得有幾分可愛。
今天，我至少要讓他認我當哥。
我敲了敲他的桌子，他抬頭望了我一眼。
我自來熟地敲了一下他的肩膀。
「弟弟，我是新來的柏晨曦。」
他頓了一會兒。
「你好。」
又轉頭搗鼓他的電腦了。
「別管他，他有社交障礙，不喜歡理人的。」
躺在牀上的牧澤剛說完，又閉上眼睛想要接着睡。
「要一起去喫飯嗎？」
牧澤眼睛都沒睜。
「我不去了，你能幫我帶飯嗎？
「我可以叫你爸爸。」
沒想到第一個兒子來得這麼快。
我連忙答應了，在食堂打了三個人的飯。
給牧澤放在桌上，叫醒了他。
他牀都沒下，向我ẗű₈伸出了手。
「爸爸，快遞給我。」
他真懶，可是他叫我爸爸唉。
撫養完第一個兒子，又盯上了連動作都沒變一下的裴語生。
我將盒飯放在了他的桌上。
他轉頭看了看飯，又看了看我。
「給你的。」
他越發迷惑起來，看起來目前的情況比他的電腦程序還要燒腦。
「爲什麼會給我？」
我發現這孩子呆呆的，蠻單純的。
「我們是室友，給你帶飯不是應該的嗎？」
他撓了撓頭。
「可是，室友只會嫌我亂，嫌我不會說話，趕我走。」
遭了瘟了，是誰捨得傷害這麼一個大可愛哦。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我就喜歡給你帶飯。」
喫完飯，我看着他亂糟糟的牀鋪，又順手給他鋪了牀。
他連電腦都沒看了，就全程看着我。
「謝謝你。」
「順手的事，你以後叫我柏哥，你的牀柏哥給你包了。」
這麼一個單純的孩子，讓他加入我們父子之間的遊戲，還真是說不出口。
沒事，以後弟弟是弟弟，兒子是兒子，各論各的。
大可愛用狗狗眼看着我。
「柏哥。」
他叫我一聲哥，我跟打了雞血一樣。
將整間寢室都打掃了一遍。

-8-
第二天我還睡得迷迷糊糊。
有個陌生的聲音卻叫了起來。
「我的天啦，寢室裏來田螺姑娘了嗎？」
我睜開眼睛，滿身名牌穿得跟個花孔雀的傢伙，跟他的牀單一樣風騷。
這就是昨天沒出現的梁安了。
「什麼田螺姑娘，那是我。」
梁安走近，「你就是新來的柏晨曦？
「你是男媽媽？」
「你也可以叫我一聲爸爸，以後帶飯公共課幫點名不在話下。」
梁安冷笑一聲，「就憑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誰喫你帶的那個破飯。」
從昨天昏睡到現在的牧澤又難得開了尊口。
「梁少爺平時都是喫悅安軒送飯的，瞧不上我們平民的飯。」
原來是位少爺，看來讓他當我的兒子還有些難度。
不過，我喜歡挑戰。
我指着垃圾桶，「那少爺去把垃圾倒了吧。」
梁安急了。
「他們憑什麼不倒？」
我笑了。
「我打掃了衛生，也包括他們的份額，不包括你的。
「所以你倒垃圾，垃圾桶的飲料瓶是你剛剛扔的吧？
「除非你……」
梁安提溜着垃圾就下去了。
「你休想。」
看來，室友都沒什麼心眼子，挺好。

-9-
裴語生竟然一個小時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湯。
還不讓我幫忙拿碗筷，我一動手他都快哭了。
梁安和牧澤倒看上去十分習慣。
抬手就是喫。
「很好。」
「很棒。」
【看得出來三人關係真的很好，梁安跟牧律都喫過裴總做的很多頓飯了吧。】
【倒是這個柏晨曦一看就不熟，就是強蹭。】
【何止啊，聽梁安的意思，柏晨曦還罵過裴總，裴總二十來歲就能研發出 T 系列智能機器人，現在很多好危險的工作都被裴總公司的機器人替代了，這樣的少年天才，他嫉妒吧，所以 PUA 說裴總沒有自理能力。】
【柏晨曦太噁心了，要是我有裴總這個成就，我能尾巴翹到天上，我不 PUA 別人就不錯了。】
【難怪他是四人寢室裏混得最差的一個，一天到晚知道嫉妒別人。】
我也跟着嚐了一口，味道真的很好，反正比我的廚藝好多了。
卻發現裴語生一口都沒喫，只是看着我喫。
「真的很好喫，語生你怎麼不喫？」
裴語生杏眼彎成了月牙。
「阿晨，我現在會做飯，會打掃屋子，會做ŧů₄好多事了。」
我沒想到他會將我隨便ṭû₂找的一個藉口當成了真，說討厭照顧他是假的。
他太可愛了，我甚至想過照顧他一輩子。
可是辦不到，我當初只是想讓他忘了我。
「語生現在真厲害，研發了那麼厲害的機器人，又什麼都會做。」
裴語生笑了起來。
「阿晨，我現在有很多錢，也能照顧你，你不要走了。」
【怎麼辦？嗑到了。】
【別什麼都嗑啊，看得出來裴總好像是有點這個意思，可這個柏晨曦是個人渣啊。】
【裴總，你換個人喜歡吧。】
【你身邊都有牧澤和梁安了，雖然這個柏晨曦長得也是可以，可他罵過你，拋棄過你啊，你長點心吧，媽媽不同意。】
【是的，我從老婆粉變成媽媽粉了。】
我嘆了一口氣。
「是我的錯，我不討厭照顧你，那只是我找的藉口。」
梁安卻突然站了起來，努力平復自己的怒氣。
「柏晨曦，你現在竟然告訴我們那是你找的藉口。
「明明是你是先開始的，我們一開始並不需要你。」
說完，他卻哽咽起來。
「你憑什麼？」

-10-
不過是因爲一場大學男生的父子游戲。
我就單方面開始照顧裴語生和牧澤。
幾天之後，我就摸清了寢室裏的狀況。
裴語生是個跳過級的少年天才，是教授的心尖尖，不是在實驗室就是在寢室弄他那臺電腦，基本沒有社交，人卻很單純。
我不過是散發一點善意，他就很乖地跟着我，一起喫飯，跟我選了同樣的公共課。
牧澤好像不用上課一樣，每天晚上出去喝酒，白天就醉死在牀上。
每天的喫喝都是我給他帶的。
而少爺梁安很少在寢室。
直到一天，梁安搬了很多行李回到寢室。
一臉落寞，看着怪可憐的。
「少爺怎麼降臨寒舍了？」
梁安卻懶得嘴我。
「我跟家裏吵架了。」
我搬過椅子靠近他。
「爲什麼？」
他卻指了指自己的臉。
「本少爺這張臉，是不是滿分？」
我翻了個白眼，「有事說事，別噁心人。」
「這樣一張完美的臉，就該出現在大熒幕上。
「我從小的夢想就是成爲一名演員，可家裏人不同意，非要讓我學經濟，以後繼承家裏公司。」
我無語了。
「哇哦，好悽慘的命運，只能繼承億萬家產了。」
梁安怒了。
「你懂什麼是夢想嗎？」
我接着說。
「所以呢？你演過幾部戲？」
梁安捂着頭。
「只要我去演戲，家裏人就會斷了我的卡，我會餓死的。」
「可是你賣兩件奢侈品，就夠大學男生一年的生活費了。」
梁安猶豫了。
「可是食堂的盒飯，是人喫的嗎？」
我笑了。
「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夢想嘛，你連試都不敢試，你只是單純的叛逆期吧。」
梁安被我激得站起來。
「試就試，S 市今天有一場試鏡，本少爺現在就去。」
說着就衝出去了。
晚上就聽說，梁安面試上了男二，倒不是當時他的演技有多出色，而是他的性格跟富二代沙雕男二一模一樣。
不過，家裏也確實斷了他的生活費。
於是，他回學校上課的日子，他也成了我食堂帶飯的一員。
牧澤接過我的飯。
「謝謝爸爸。」
我看着也伸手的梁安，挑了眉毛沒遞給他。
忙着看演技課沒時間去食堂的他，不得不屈服了。
「謝謝爸爸。」
很好，不過一個月，我就成了室友們的爸爸。

-11-
對啊，明明是我先開始照顧他們的，我憑什麼說討厭他們？
梁安很生氣，可情緒起伏最大的卻是裴語生。
他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臉色甚至嘴脣都變得蒼白起來。
就那麼看着我，似乎有一萬句要說，卻只說了一句。
「阿晨，爲什麼？」
【啊啊啊啊啊，重金求殺手，殺了柏晨曦。】
【裴總的世界都崩塌了吧，以爲是關係很好甚至還暗戀的哥哥，卻在畢業時被告知對方討厭自己，以爲是自己的原因，所以努力改掉自己的缺點，卻在重逢時被告知只是對方隨意找的理由，可拉黑和討厭卻是真的。】
【之前的一切都是無用功哎，要怎麼做，你才能不討厭我呢？】
【有錢就行了唄，現在裴總功成名就，柏晨曦還不是貼了上來。】
「因爲他是一個惡劣的人渣，不是你的錯。」
梁安這麼說，卻還是跟裴語生一樣望着我，他們或許在等我給他們一個理由，一個勉強能說服自己的理由。
「你說得對。」
【他還渣得坦坦蕩蕩的，承認自己是人渣。】
【裴總快死心吧，實在不行你喫喫窩邊草吧。】
【剛來，這不是友綜嗎？】
【是是是，是友綜，是開播以來撮合了十五對情侶的友綜啊。】
我沒想到我的離開，會讓我好不容易養的自信又嬌貴的大可愛變成如今的模樣，還喫了那麼多莫名的苦。
我的確是有一個理由的，但現在說，也是沒必要了。
他會對我很失望嗎？
「阿晨，你若是真的討厭我，或只是一場惡作劇，怎麼會跟我朝夕相處，又照顧我整整三年呢？
「既然那個理由是假的，那我會找出真正的理由。」
【算了，他超愛。】
【這個世界能不能少點戀愛腦，我的肺快要氣炸了。】
我們喫完了氣氛十分壓抑的一餐。
晚上睡覺時，節目組卻只准備了兩個房間。
所以，也就是有一個人要跟我睡一間房。
「阿晨，我要跟你睡一間。」
裴語生倒是挺直接，另外兩人也樂得清淨。
【裴總還挺直球的哈。】
【梁安和牧律根本不想沾柏晨曦一點好吧。】
所幸節目組還是有點人性，房間裏有兩張牀。
我擋住了攝像頭，早就洗完澡乖乖躺好的裴語生髮現我走向另一張牀時，眼睛又耷拉下來。
大學時的他真的又乖又好騙，跟我的小尾巴一樣。
不過成年以後這孩子，就有了自己的小心機了。
老是不小心打溼自己的牀，跟我擠一張。
後來我也發現他是裝的，不過他抱着還怪暖和的，S 市是一個沒有暖氣的城市，在冬日裏有一個大可愛給我暖牀，還是挺好的。
每當這時候，梁安就會跳起來。
「早晚有一天被你們男同嚇死。
「但凡出去開間房啊。」
要說那時候裴語生若是真對我有點那個意思，我肯定就從了。
可我沒看出來，要讓我主動啊，真有一種帶壞孩子的罪惡感。
所以，我們之間就是單純的室友關係。
等我睡醒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躺在了裴語生ẗū⁾的懷裏。
好嘛，這傢伙把枕頭都搬過來了。
還睡眼矇矓，裝作毫不知情的模樣。
「阿晨，我有一點夢遊，你不介意吧？」
一間房住了三年，也沒見這小子夢遊一次，他三年前要是會這一招，說不定梁安和牧澤都隨過份子了。
「有一點點介意哦。」
他的眼淚在眼睛裏蓄了起來。
「自從五年前阿晨不要我了，我就有了夢遊的毛病，還老是做噩夢。」
五年的時間，改變了許多，連臉色都不會看的小孩，竟然會演戲了。
不過，我向來是拿他沒轍的。
「是我的錯。」
裴語生得寸進尺。
「阿晨既然錯了，那爲了補償我，今晚阿晨還要跟我睡在一張牀。」
他確實長大了，以前站起來的時候，會悄悄躲進廁所。
現在大大方方的，跟我講條件。
也不管管自己的小兄弟。

-12-
第二天的行程，是參觀牧澤的律所。
牧澤的律所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聽說只打八位數以上的官司。
我對牧澤的初印象，就是一個一直躺在牀上的醉鬼。
來了寢室幾個月，我儼然已經成爲所有人尊敬的爸爸。
是時候進行一些ṭü⁵家庭活動了。
於是，我提議一起去爬山。
裴語生我去哪兒他去哪兒，自然同意。
梁安也拍完戲了，正無聊也同意了。
牧澤睡到下午時就清醒了，我知道他聽見了，卻裝作沒聽見。
第二天，牧澤清醒時，發現自己沒有躺在牀上，而是在車上。
可我低估他了，他沒有一絲慌張，接着睡了。
可他也低估我了，他以爲自己不起來，我們就會一直把他放在車裏。
當我指揮裴語生和梁安拿出擔架，並拍下照片，準備發朋友圈。
爬山，說是四個人就是四個人，一個都不能少。
他終於明白了我的決心。
「服了，爸爸。」
無論過程怎麼樣，梁安是如何爬到一半就哭爹喊娘不爬了，牧澤腿軟了是如何被裴語生和我輪流背了半程。
到了黃昏，我們四人站在山頂看日落的那一刻。
每個人都安靜下來。
我不禁發出一聲感嘆。
「活着，真好。」
牧澤卻說。
「活着有什麼意思？
「我讀了兩年的臨牀醫學，結果卻再也拿不起手術刀了。」
牧澤曾是 S 大的傳奇學長，績點滿分，年級第一。
可大二時因爲一次見義勇爲，他傷了右手，再也拿不起他熱愛的手術刀了。
失去了夢想的他，從此醉生夢死。
沒有人有資格對他說，有什麼大不Ťų₂了的？
可是。
「至少現在的夕陽是很美的，不是嗎？」
牧澤看着紅霞。
「的確。」
這還是我們相處幾個月以來，第一次交流超過三句話。
「我小時候想當作家，後來又想當老師。
「但是，現在我只想着畢業，找個工作當社畜。
「牧澤，你除了想當醫生以外，還想過做什麼？」
牧澤看着夕陽靜靜地思考，直到天變得昏暗。
梁安和裴語生已經找個地方鋪墊子開始喫便當。
他才終於開了口。
「我還想過，做一個律師。」
我微嘆。
「爲什麼不試試呢？」
不知過了多久，牧澤才又說。
「爲什麼不試試呢？」
下山之後，我們又找了個燒烤攤擼串，除了我，三人都喝得爛醉如泥。
那是我記憶中牧澤最後一次喝酒。
之後他轉了專業，兩年多就修完了法學所有的課程，並考取了律師資格證。
畢業之前，他已經在一家很有名的律所實習。
直到現在，他擁有了自己的律所，成了有名的大律師。
還因爲長得好，成了許多人的老公。

-13-
第三天的行程，則是參觀裴語生的公司。
他的公司有各種各樣的機器人。
那時候，他在寢室裏待的時間越來越長，開始在寢室裏也搗鼓機器人。
我還記得，他拍了我一張照片。
之後，那個立在他桌上的小機器人就能認出我了。
「你好，柏晨曦。」
他公司裏的這些機器人排成一排，眼睛裏的紅光卻亮了起來。
裴語生似乎想起了什麼，想要將我拉走。
可是已經晚了。
所有的機器人異口同聲道。
「你好，柏晨曦。」
【這就是工科生的表白吧，我哭了。】
【柏晨曦你沒有心。】
【你不要你給我啊，你傷他做什麼？】
我想起之前去一家公司拉資金。
幾十層的高樓，我跟窗外那個正在擦着玻璃的機器人對上了眼。
那個機器人卻突然說話了。
「你好，柏晨曦。」
我以爲是那家公司，將訪客的個人信息輸入了系統，機器人會對每個訪客問好。
卻沒想到，原來我是特別的那一個。
我跟裴語生說了這件事。
「我知道。」
他拿出手機，調出一張照片。
照片裏是那時候被機器人有點嚇到的我。
裴語生卻慌張起來。
「阿晨，你放心我沒有調查過你。
「這是意外。
「我知道的，那時候你討厭我。
「我學着照顧自己，等你不生氣的那一天。」
我真是個懦弱的傢伙。
【我哭了，我真的哭了。】
【啊啊啊啊，想殺了柏晨曦，又怕裴總殉情。】
【柏晨曦你答應裴總吧，我不罵你了，罵了你裴總還得哄。】
我面無表情，眼淚卻如雨滴般滑落。
或許，五年前，我真的錯了。
我不該把他一直留在孤獨裏。
裴語生忙着擦我的眼淚。
「阿晨別哭，你一直生氣也是可以的。
「我以後可以離你遠一點。」
我拉住了他的手。
「語生現在廚藝那麼好，我能不能以後每天都喫你做的飯。」
他愣在那裏難以置信。
【該死的，快答應啊，他在表白。】
【啊啊啊啊啊急死我了！！！】
我看他沒反應過來。
「我喜歡你。」
他過了很久才找回怎麼說話。
「阿晨不要騙我。」
我笑了，「不騙你。」
「以後阿晨討厭我哪一點，我都可以改。
「不要再離開了，好嗎？」
我摸了摸他的頭，真的怪可愛的。
「哪裏我都喜歡，每一處我合我的心意。」
【恭喜《朋友來了》撮合第十六對情侶，隔壁戀綜學着點。】
【柏晨曦，我們裴語生的媽媽粉，會一直盯着你，一直盯着你。】

-14-
梁安還是黑着臉。
「被你們男同嚇死。
「裴語生，柏晨曦招招手，你又貼上去了。
「以後別聯繫了，看到柏晨曦就煩。」
裴語生將我護在身後。
「隨便你。」
【這一期真精彩，什麼戲份都有，戀綜，撕綜，就是沒有友綜。】
牧澤嘆了一口氣。
「晨曦，我沒怪過你，五年前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你不該瞞着我們。」
還是瞞不住，不過。
「你怎麼會知道？」
牧澤氣笑了。
「我好歹還是當過兩年的醫學生，能不知道你在喫什麼藥？得了什麼病？
「你當年休學一年是因爲急性白血病吧？
「做了骨髓移植手術。」
我回憶起當年。
「對，我因爲得了急性白血病休學了一年。
「得了重病之後，我什麼都看開了。
「唯一的目標就是好好活着。
「我本以爲，會跟你們做一輩子的朋友。
「但臨近畢業時，我的白血病卻又復發了，匹配的骨髓很難找，而且二次移植只有 30% 的成功率。
「我是全寢室公認的爸爸哎，怎麼能讓你們看到我那麼狼狽的一面。
「況且……」
牧澤接着說。
「況且，你早就發現裴語生喜歡你，他是個死心眼。
「若是發現你死了，還不一定鬧出什麼呢？」
【裴總這麼愛，會殉情的吧。】
【我錯了，柏晨曦，你竟然是個好人。】
我握住裴語生髮抖的手，輕輕安撫。
「沒事了，你看我現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嗎？」
梁安號啕大哭。
「爸爸，你生了病怎麼不告訴兒子，你把我騙得好苦啊！！
「我錯了，我不該罵你。」
【原來他真是全寢室的爸爸。】
【這種父子游戲好幼稚啊！！】
【我哭死了，怎麼這麼多反轉。】
【柏晨曦你要長命百歲啊。】
牧澤接着說。
「我知道你復發了，也知道你的病只有很小的可能痊癒，你想瞞着我們，就瞞着唄。
「我知道你在哪家醫院做的手術，也知道你有了治癒的希望，直到兩年後，醫生才確定你痊癒了。
「也知道你痊癒後，選擇在一家特殊學校當老師。
「跟你發的最後一條消息正相反，經歷過生死大關的你，不愛財也不愛名，卻在一羣孩子中間找到自己的價值。
「可你爲什麼不來找我們呢？」
我訕訕。
「我哪裏還有這個臉呢？」
梁安：「你爲什麼不來，你接着 CPU 我們不行嗎？
「就算是不告訴我們真相，你前兩天隨便找個藉口，我都原諒你了，結果你連糊弄都不想糊弄我們一下。
「更別說裴語生了，你勾勾手他命都給你。
「你這個可惡的傢伙！！」
【我發現了一個祕密，那張爆火的照片，是牧澤的自拍，只有他能流出。】
【所以，這一切都是牧澤策劃的吧，與友人重逢，順便給裴語生和柏晨曦牽紅線。】
【說不定柏晨曦的聯繫方式也是牧澤給節目組的。】
【節目組把那條給屏蔽了哎，那就是真相。】

-15-
之後，我們恢復到了五年前熟稔的狀態。
來到梁安工作的劇組。
他似乎想起了我們之間的父子之情。
「爸爸，兒子要喝水。」
好久沒當爸爸了，正準備給他遞上。
裴語生卻先行一步，把水喂到梁安的嘴邊。
臉色難看，「喝吧。」
梁安跳了起來。
「我不喝男同喂的水。」
裴語生：「那你怎麼要晨曦餵你？」
「柏晨曦那是爸爸，爸爸就是爸爸，不能變成老婆的，你知道嗎？」
裴語生：「我一直叫的是哥。」
梁安恍然大悟。
「該死的，爲什麼裴語生一直叫的是哥，這不差了輩了嗎？」
懷疑的眼神打量了我們倆一會兒。
「你們倆，到底什麼時候勾搭上的？」

-16-
節目的最後一天，按照流程來到了我工作的地方。
孩子們看到我出現，都非常激動。
「柏老師。」
「柏老師，我好想你的。」
看到身後的三位大佬，還有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卻有點害怕。
梁安站了出來。
「小孩們，認識我嗎？我是大明星哦。」
這羣孩子卻絲毫不給他面子。
「不認識你，你走。」
「嗚嗚嗚，柏老師，我害怕, 嗚嗚嗚嗚嗚。」
「是壞人！！！」
我安慰他們道。
「他們不是壞人哦, 他們是老師的好朋友。」
孩子們這纔不害怕了。
他們在外面是大明星, 大律師, 大老闆。
可在這羣孩子心中, 卻不如我這個照顧他們的老師。
他們獲得了我的朋友的身份, 才被這裏接納。
三人陪這羣孩子玩了一會兒。
裴語生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機器人玩具。
這個機器人在孩子們面前跳了一個舞，深受歡迎。
所有孩子都激動不已。
而之後裴語生送給每一個孩子一個玩具機器人, 獲得了所有孩子的喜愛。
孩子們抱着他的腿不放手。
梁安也不甘示弱，拿出道具給孩子們表演了一個魔術。
獲得滿堂彩。
牧澤卻拿這些孩子沒有辦法，偷偷躲懶。
還是被幾個孩子纏住, 手足無措。
就這樣, 《朋友來了》拍攝結束了。
【剛開始以爲是友綜，後來以爲是撕綜，再後來又以爲是戀綜，最後, 原來還是友綜啊。】
【他們四個人的友情太美好了, 希望這期永遠不要結束。】
【等剪輯版出來，我要刷十遍，太感動了。】

-17-
拍攝結束，裴語生帶着我到了他的家。
打開門, 鞋櫃上站着的正是當初那個小機器人。
它識別到我的臉。
「柏晨曦，歡迎回家。」
我抬頭問裴語生。
「你這句語音是什麼時……」
還沒說完, 卻感受到了嘴巴上的一片柔軟。
還以爲是很乖的小孩，此時卻橫衝直撞, 霸道得很。
過了很久, 他似乎才找回理智。
「對不起, 阿晨, 我忍不住了。」
我反問。
「爲什麼要忍？」
他的眸色變得昏暗, 我們度過了慌亂生疏又刺激的一夜。
我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
「喂。」
裴語生沒發現他接的是我的手機。
可對面說話之後, 他突然慌張起來。
「阿姨，您好。
「我是裴語生。」
然後很乖地嗯嗯嗯了很久。
電話掛斷之後。
「阿姨讓你帶着我回家一趟。」
我摸着他通紅的耳朵。
「這麼害怕啊？」
他委屈, 「怕叔叔阿姨不同意。」
我撲哧一聲，「我爸媽現在對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好好活着，有個人照顧我就行。你這麼厲害, 又會做飯, 又會家務，還這麼有錢, 他們喜歡你還來不及呢？」
他緊繃的神經才放鬆了幾分。
「我爸媽早就知道阿晨了, 我回家會一直說你的事, 他們說這麼喜歡就嫁給他做老婆咯。
「我才發現, 對你不是弟弟對哥哥的感情, 我想佔有你。
「我說喜歡你，他們說我能找到對象就是家裏燒了高香了, 準備好嫁妝趕緊嫁過去。
「後來你不理我, 他們說我那破性子, 誰受得了。」
見他這麼委屈，我又心疼了。
「是我的錯，你的性子最合我的心意了。」
裴語生, 「那阿晨錯了，要補償我。」
真會得寸進尺，我腰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