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公主她重生後殺瘋了

前世,母親要求我對長公主沈央畢恭畢敬,百般討好。
沈央闖下的禍,我替她消解。
沈央不願意做的事,我來替她做。
沈央看上的所有東西,我要統統讓出去。
一朝和親,母親捨不得沈央,也要讓我替嫁匈奴。
我終於崩潰,瘋了般問她到底爲何,她卻滿臉冷漠:「阿央是你的表姐妹,身份尊貴,你又有何不滿?」
父親對此麻木,我的親弟弟蕭齊,不惜偷偷在我的酒中下了蒙汗藥,勸我爲沈央姐姐着想。
我被強制送上了和親的道路,路上就被識破身份,折磨致死。
那時,我才知道,沈央纔是母親的親生女兒,狸貓換太子,他們纔是一家人。
再次睜眼,我卻又回到了即將替嫁的那日——

-1-
「蕭允,陛下捨不得阿央,你身爲侯府嫡女,自當爲君解憂。」
母親輕聲安慰着一旁哭得不能自已的沈央,轉頭便對我說了這麼一句冷淡至極的話。
「姨母,阿允如今身有婚約,是否不願?」
沈央可憐巴巴地抬眸看了母親一眼,十分委屈地咬了咬脣。
「也罷,我雖與阿允一同長大,但終究……姨母,你就當阿央不孝,去那匈奴,怕是永遠回不來了!」
沈央哭着將頭埋進了母親的懷中。
母親頓時心疼壞了,好聲安慰道:「阿央,蕭允怎麼可能不願意呢?你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容貌相像,那匈奴人野蠻無禮,不仔細看,是瞧不出什麼的。」
話落,母親轉身看我一眼,冷聲道:「蕭允,你還不快點過來跟長公主說,你願意替她嫁去匈奴!」
若是前世的我,聽此,早就開始歇斯底里地哭喊爲什麼了。
我明明已經讓了沈央這麼多年。
百般忍辱。
現在,和親的這種送命事,還要落到我的頭上。
重生一次,我明白了。
我根本不是蕭家的孩子。
多年前,母親狸貓換太子,將自己的孩子送進了宮中,成了沈央。
而先皇后的女兒,成了蕭允,也就是我。
想明白這裏,我不禁悲從心中來。
多麼戲劇殘忍啊。
蕭母見我遲遲不答,美目中不禁浮現一絲怒火。
「蕭允,你表姐如今身陷水深火熱,你如今在朝爲官,身爲君臣,理應爲她付出!」
聽此,沈央哭得更傷心。
「罷了,姨母,阿允妹妹或ŧṻ⁺許不認我這個姐姐。姨母,您以後,就見不到阿央了。」
蕭母連忙道:「阿央,別說這樣的傻話!」
這時,一道急匆匆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阿央姐!」
來人正是小我一歲的弟弟,蕭齊。
他看到沈央哭得傷心,頓時怒火中燒,問也不問就伸手推了我一把。
「蕭允,你又做了什麼惹阿央姐難過!」
我沒想到他會直接動手,於是咚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疼得眼淚飆出,尾椎骨都在發麻。
蕭齊似乎也是沒想到,我會如此輕易被他推倒,他伸出拉我的手,看到沈央通紅的眼睛,又縮了回去。
他臉上閃過一絲心虛,卻依舊道:「誰讓你欺負阿央姐的,活該。」
我的身子原是沒這麼虛弱的,可這幾日我不喫不睡,忙着處理水災難民之事,身子骨就如同薄紙。
哪裏能經得住這麼一摔。

-2-
我坐在地上,無數記憶湧入腦海。
蕭齊自小頑劣,可我對這個弟弟,卻是無微不至的好。
他發燒,我便沒日沒夜守着他,爲他熬藥擦身。
他玩鬧打傷了人,我便挨家挨戶上門道歉,生怕蕭齊的名譽受損,將來沒有好人家的女兒願意嫁與他。
他每每不肯讀書,被父親罰跪,是我摘抄書籍,一點一點琢磨透那些生詞給他。
還記得那年大雪。
蕭齊打傷了鎮南王的小世子,鎮南王氣得要斷了蕭齊的一條腿。
也是我拼命阻攔,在雪地裏跪了三天三夜,又親自照顧小世子病好,才保下蕭齊的那條腿。
我的腿卻因爲未及時治療,落下了腿疾,每到潮溼陰雨天,便會發癢發疼。
走起路來,姿勢有些不雅。
蕭齊對此不屑一顧,怒道:「還真沒見過你這種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阿央姐就不會勸我道歉!」
沈央哪裏會管蕭齊的死活呢?
自然什麼話好聽就講什麼話。
可笑的是——
我爲蕭齊做了這麼多。
他的心裏,卻只有沈央。
蕭母見蕭齊受了委屈,也只會面露責怪地看着我:「沒用,爲何沒有護好蕭齊,你弟弟受傷,就是你這個當姐姐的無能!」
沈央這時就會無辜地看着我,說出的話卻是嘲諷至極:「阿允,想出頭可不是這麼出的呀,你以爲這樣大義滅親,世子會注意到你嗎?可別變成瘸子了哦。」
我的雙腿青紫腫脹。
就連站起來,都刺骨地痛。
我失魂落魄地回了院子,在牀上躺了快兩個月。
蕭母一次也沒來見過我。
陪伴我的,只有蕭母那年心情好,隨手送給我的紙鳶,作爲生辰禮。
他們要我懂事,要我明理,要我謙讓,要我成爲一件只利他的器。
好似所有人都忘了,我也只比蕭齊大一歲。
那年,我才十二歲。
我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十二歲的蕭允不明白,爲何母親不喜歡自己,弟弟也不喜歡自己。
金枝玉葉的公主表姐也最愛嘲諷自己。
現在,十六歲的蕭允明白了——
錯不在自己。
是他們,不配我的付出!
更不配母親二字!
這一世,我也不會再糊塗下去。
所有欺我,害我,騙我的。
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我要讓他們,十倍奉還!

-3-
我自己撐着胳膊,站了起來。
蕭齊依舊氣焰很囂張,他撇了撇嘴:
「喂,蕭允,你從小就練武,到了匈奴肯定不會受氣。阿央姐與你不一樣,她這麼柔弱,到了匈奴肯定會被欺負。
「你替她和親又能怎樣?」
蕭齊這般輕易地說着,慷他人之慨。
我好笑地想,若是那人換成了他自己,是否還會這般輕鬆?
上輩子,他聽說我抵死不肯,不惜給我下蒙汗藥,也要把我送上和親的花轎。
想起他那張醜惡的面容。
我心中頓時噁心得想吐,往日對這個弟弟的疼愛之心,一掃而空。
今生,我怕蕭齊依舊會對我採取這樣的措施。
所以,我深吸一口氣,只能暫且壓下心中的憤懣,故作柔順。
「母親,阿弟,我知曉了,我願意替長公主去和親,我剛剛走神,只是在想水災一事。」
話落,蕭母和蕭齊的臉上都浮現一絲驚喜。
蕭母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你能這麼想最好。」
她拍了拍沈央的手,慈愛道:「阿央,以後就陪在姨母身邊,姨母可捨不得我們小阿央。」
沈央先是挑釁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垂眸害羞一笑:「是。」
蕭齊也鬆了口氣,看着沈央興奮道:「太好了阿央姐姐,你能留下來陪小齊了!」
我慢慢道:「但,我還有一個請求,水災一事尚未處理完,我還需進宮一趟,去跟陛下彙報進度。」
蕭母擰了擰眉:「這件事,就交給別人去,你……」
我打斷她的話:
「水災一事,一直是女兒在處理,若是換了人稟告,我怕陛下對侯府不滿,到時候,或許會牽連阿弟和長公主……」
蕭母最在意的,便是這一雙兒女。
聽此,也不再阻攔。
沈央倒是眼眸一黯,脣邊勾着譏諷的笑,道:「好啊,那本公主與你一起。」

-4-
我撲ẗû³通一聲,跪在地上。
「臣蕭允,拜見陛下。」
沈央進來,撒着嬌靠在嘉梧帝的一旁:「父皇,這便是蕭允,不日將替阿央和親,父皇可要好好嘉獎她。」
嘉梧帝對髮妻留下的女兒一向百依百順,笑着道:「好,好,依你。
「蕭允,朕看了你的摺子,這次水災的事,你處理得不錯,你想要什麼嘉賞。」
我抬眸,目光堅定:
「臣昨日夢到先皇后與臣託夢,陛下可想知道先皇后與臣說了什麼?」
沈央臉色微變:「放肆,蕭允你敢拿我母后來作階梯!」
嘉梧帝握着沈央的手也緊了些:「栩栩……」
我語氣不卑不亢,俯身跪下:
「先皇后告訴臣,狸貓換太子,六月飄飛雪。臣,纔是她的親生女兒,而沈央,是侯府蕭良的女兒。
「臣今日,只想要徹查先皇后之死!還請陛下應許!」
轟!
嘉梧帝聽此,直接臉色鐵青地站了起來。
「蕭允,欺君,可是殺頭之罪。」
沈央更是驚得亂了姿態,指着我罵道:「蕭允,你瘋了嗎?你憑什麼這般污衊本公主!」
我目光平靜,我敢說,自然是因爲,有把握。
我重複道:「還請陛下,徹查先皇后之死!」
這下,嘉梧帝也被我堅定的態度弄得半信半疑。
沈央見此,咬着脣道:「父皇,你不會真的相信蕭允的一面之詞吧……」
嘉梧帝並未應她,而是仔細看了看我的眉眼。
「蕭允,朕不知這是不是你不願去和親使出的緩兵之計。可若是你查不出來,朕,定要將你打入大牢,治你一個大不敬之罪。」
我的頭幾乎貼着地面,姿態放得更低:「給臣十日的時間,臣,定會給陛下一個滿意的答覆。」
良久無聲,到空氣都要凝固。
我卻無半分慌亂。
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終於張了口:
「準了!」

-5-
回到侯府。
率先迎接我的,便是臉色陰沉的蕭母和一臉埋怨的蕭齊。
她抬起手,便想給我一巴掌:「賤人,反了你了!」
我不閃不避,也舉起手,恰好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半分都動不了。
「母親,何必如此動怒?」
我輕飄飄的一句話,瞬間點燃了蕭母的滿腔怒火。
「還不知悔改,你今日,在金鑾殿上說的那番話已經在民間傳遍了,你是要害死阿央嗎?
「她的身份被質疑,會受到多少非議?
「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狠毒的女兒,養你十多年,恩將仇報!」
我眯起眼睛,冷冷笑着:「恩將仇報?
「母親忘了,那些話都是已故的先皇后告訴女兒的,母親與先皇后是好姐妹,那年又一同在皇宮生產,不知這些年母親可曾夢到過先皇后?
「先皇后又可曾與母親說過什麼?她沒告訴母親,我與沈央,抱、錯、了、嗎?」
最後的這幾個字,我可謂是一字一句着重念出聲。
果然。
提到已故的好姐妹,蕭母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瞬間的僵硬。
「還是說母親早就知道這件事,所以這些年一直讓我多加忍讓沈央,也是因爲,我……」
我盯着蕭母的眼睛,每說一個字,便緊逼一步。
「我其實根本就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話音落地,蕭母的臉色有一剎那的蒼白和無力。
她皮囊下的骯髒,好似輕易被看穿。
這讓她,忍不住心慌。
於是蕭母更大聲地反駁我說:
「夠了!蕭允,蕭允你敢這麼跟你的母親說話!這是一個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嗎?」
蕭母氣得渾身發抖。
看啊,她說不過我,又不肯面對。
便要從別處挑出我的錯來。
我冷嗤一聲,重活一次,毫不在意這些繁文縟節。
上一世,我不就被這些孝道壓得直不起身嗎?
那時,哪怕我再生氣,也未曾有忤逆母親的念頭。
蕭齊好像是聽不下去了。
他站到我面前,爲氣得發抖的蕭母順氣,他滿眼厭惡地看着我:「蕭允,阿央姐到底哪裏得罪了你?你要如此害她!
「現在,就連母親的話,你也不聽了。
「你這樣,真讓人覺得噁心。」

-6-
「噁心?
「我只是代先皇后傳達意思,蕭齊,你這話便是在說先皇后噁心?蕭齊,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先皇后不敬!」
我眉目一凜,語氣冰冷犀利,見慣了好脾氣的我的蕭齊怎會抵得住?
他臉色難看起來。
「我從未有過對皇后有不敬的想法,倒是你,蕭允,你像是變了一個人……」
聽此,我只是諷刺地笑笑。
「你還把我們當作一家人嗎?蕭允……」
蕭齊深吸一口氣,像是做出了極大的犧牲:「若是你現在跟陛下認罪,說一切都是你的錯,是你陷害阿央姐,也是你利慾薰心,說不準阿央姐還會放過你。
「否則,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姐姐。」
我笑得更大聲了,笑得肚子疼,快要直不起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蕭齊,你是在跟我說什麼笑話嗎?」
我伸出手,拍了兩下蕭齊的臉:「一家人?『阿央姐』 『蕭允』,蕭齊,你何時喚過我阿姐?」
說完,我語氣忽地一轉,像是黑夜最刺骨的風刃,我盯着蕭齊的眼睛:「你被親人背叛過嗎?你被所有人拋棄過嗎?你被最信任的人傷害過嗎?
「蕭齊,你都沒有。
「明明我纔是與你一起長大的親姐姐,可你卻從未向着我。
「你甚至要與他們一起,試圖改變我,壓迫我。
「蕭齊,你又有什麼資格說我變了?」
蕭齊被我說得啞口無言,他張了張嘴,無力地說了句:「可是,你失去的只是自由,阿央姐她……」
我打斷他的話:「噓,我不想再聽了,怪噁心的。
「你不想認我這個姐姐,也就別認了,剛好,我也不想要你這個弟弟。」
蕭齊聽聞,面色慘淡,嘴脣動了動,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蕭母倒是氣得咬牙:「滾,讓她滾!我倒要看看,沒了侯府,她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我轉身離開,對這個侯府,沒有一絲留戀。

-7-
嘉梧帝不會因我隨隨便便的幾句話,就去滴血驗親。
卻會不斷懷疑先皇后之死,是否有問題。
帝王多疑。
這麼多年,髮妻的死,一直是他心裏的一根刺。
可那時嘉梧帝的皇位還未坐穩。
先皇后又只是一介縣丞的女兒。
爲了鞏固朝堂,他只能匆匆另立新後,就算當年的事有些蹊蹺,也只能暫時壓下。
多年後,有人又重新替他說出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何樂而不爲呢?
他給了我十日的時間去調查。
可一連九日,我一直在租的客棧中,閉門不出。
直到第十日,我被嘉梧帝派人接到了宮中。
……
許是有沈央的授意。
晚上送來的飯菜是白菜豆腐一個饅頭。
那宮女趾高氣揚地扔在桌子上,語氣頗爲陰陽:「蕭大人,喫吧。」
我懶得與她計較,一言不發,安安靜靜喫完了一菜一饅頭,外喝了一杯白水。
這些,在我被送往和親的路上,都是喫不到的珍饈。
因爲我是假貨。
匈奴人自知被欺騙,又怎會對一個假貨恭敬?
我每天的飯食,就是潲水野菜,不死即可。
那宮女見我無動於衷。
不禁感覺自討沒趣。
次日,天一亮,我就被帶到金鑾殿問話。
嘉梧帝還沒下早朝。
蕭母蕭齊卻早早到來了。
沈央一掃那日的崩潰陰鬱之色,高高在上地望着我。
「蕭允,你都查出了什麼?
「今日就要跟父皇上報,你不會什麼都沒查到吧?」
她頗有些得意洋洋。
「若是如此,本公主定要治你大不敬之罪!」
我的臉上罕見地露出幾絲焦急之色,卻又強撐鎮定。
「回公主的話,確實,什麼都沒查到,今日陛下問起,蕭允會如實上報。」
蕭母脣邊扯着冷冷的笑:「子虛烏有的謊言,你還想查到什麼?蕭允,因爲你,和親事宜耽擱,朝中已經是怨聲一片。我勸你跟阿央低頭道歉,陛下仁慈,看在我侯府的面子上,或許會饒你一命。
「否則,我也保不了你。」
蕭齊張了張口,也道:「蕭……」
像是想起什麼,他又扭捏地改口道:「阿姐,你就認錯吧,知錯能改,這不是你小時候教我的嗎?」
我被他的稱呼噁心得一顫,看也沒看蕭齊一眼。
老天,這是對我的懲罰嗎?
蕭母拉過蕭齊,眼眸怒視,道:「蕭齊,你叫她什麼?阿央纔是你的姐姐,蕭允什麼時候把你當成過弟弟,你忘記她那日說不認你了嗎?」
「可是……」
蕭齊還想說什麼,他又看了眼沈央,終究,什麼也沒說。
沈央就在一旁,眸中閃過興味,她看盡了好戲,就像小時候那樣。
每次我受到不公的對待時,她不制止,也不拒絕,不是壞人,卻佔盡了好處。
那時候,我就會因爲蕭母的偏心和弟弟的冷待而失落。
可這次,我心中平靜,毫不在乎。
許是在我臉上沒看到失意,沈央脣邊的笑意淡了些。
她湊到我身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音量說:「你以爲你能翻出來什麼風浪嗎?蕭允,本公主的地位是不會被動搖的。」
我抿脣淺淺一笑。
在結果出來前,任何話,都是空話。

-8-
嘉梧帝下了早朝。
見到我第一句話,便是:「蕭允,今日十日之期已到,你調查先皇后薨逝之事如何了?」
我拱手行禮,朝他跪下,一字一句認真道:「回陛下,臣,什麼都沒有查到。」
話音剛落,空氣裏便安靜得針落可聞。
嘉梧帝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彷彿暴雨前的天空,烏雲密佈,令人望而生畏。
率先發出聲音的,是沈央的笑聲:「撲哧,蕭允,你是瘋了不成?什麼都未查到,還敢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是狸貓換太子中的太子!
「父皇,依兒臣看,蕭允以下犯上,藉着母后的名義逃避和親,對母后實乃大不敬,按律,當誅。」
蕭母拉着蕭齊,盈盈一拜:「陛下,臣婦雖是蕭允的生身母親,可也是這鳳鸞國的子民。王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蕭允有錯,自當罰之。」
瞧瞧,把大義滅親這四個字,都快要刻在腦門上了。
嘉梧帝沉着語氣,問道:「蕭允,你可有什麼話要說?」
我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一旁的公公很有眼色地遞了上去。
「回陛下,臣確實什麼都沒查到。
「先皇后的籍貫在姑蘇,所以臣想要從先皇后的家人入手,臣的人手去了一趟先皇后的姑蘇老家,卻發現先皇后家中的哥哥和嫂子皆死於一場大火之中,一夜之間,白家無活口。
「所以,臣什麼也沒查到。
「臣也去查了先皇后孕期所食所飲,發現照顧先皇后飲食起居的丫鬟和太醫也皆在這十日中被放出宮,臣追查下去,發現三名丫鬟失足落水而亡,兩名太醫橫死家中。
「所以,臣什麼都未查到。」
我看到,我每說一句話,嘉梧帝的臉色就越黑,幾乎黑到能滴出墨來。
「最後,臣在先皇后的寢宮之中查探,發現當今皇后娘娘曾派人以紫微星衝鳴爲由,將先皇后的寢宮包圍得徹底,任何人不得入內。
「綜上,臣,自然是什麼也沒查到。」
說到最後,蕭母已經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陛下,皇后娘娘此舉也是爲了鳳鸞國,絕無他意啊。」
誰人不知,當今的皇后娘娘,正是蕭母的親妹妹。
砰!
嘉梧帝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瞬間,滿屋子人跪了一地。
「陛下息怒。」
嘉梧帝如鷹般鋒利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
「好一個什麼都未查到,所有人皆被滅口,當朕是傻子嗎?
「這件事,給朕查!不僅要查,還要查個水落石出!
「在這件事未解決之前,你們,所有人都給朕在宮內,老老實實地待着。
「三日後,朕要一個結果。」
沈央猛地抬起頭來:「父皇……」
她還想說什麼。
可是蕭母已經拉住了她,蕭母搖了搖頭。
「阿央,此時陛下動怒,不可。」
沈央攥緊了掌心,朝我看來,目光中的狠毒之色一瞬而過。
我坦然地對上她的視線。
彎脣,輕輕一笑。

-9-
蕭母的母家是相府,蕭母的夫家,是侯府。
蕭母的親姐妹,是當今皇后。
相府的勢力盤根錯節,早就紮根朝廷,紮根在京城的每一個角落。
而我,除了有皇帝的口諭,和一些這兩年當官的經驗和人手,什麼也沒有。
我的手,也夠不着那麼遠。
我早就預料到了自己此查,什麼也查不出來。
所以,這十日不是皇帝給我的時間。
而是,放任兇手去毀掉所有證據的時間。
可以說,我在跟兇手打心理戰。
很明顯,我成功了。
從此刻起,動用皇帝的手,纔是真正的,查案。
蕭母與蕭齊等人都被幽禁在宮中。
動靜很快便驚動了宮外的丞相和宮內的皇后。
可他們想要斬草除根,已經把事情做絕了,無力迴天。
「讓開!
「本公主是父皇最寵愛的女兒,是當今嫡公主,你們誰敢攔我?」
沈央回去,越想越不對勁,索性來質問我。
進來後,她遣散了所有宮人。
此刻,只有我和她二人。
沈央冷冷一笑,篤定道:「蕭允,你是故意的。
「你佯裝自己什麼都沒查到,實際上,你是故意讓本公主出醜。
我無辜地眨了眨眼:「我聽不懂公主在說什麼。」
「你少裝,不就是想替代我的位置嗎?我告訴你,不可能。」
沈央咬字ťųⁱ頗重。
看得出來,她真的很在意這個公主的頭銜。
「你別得意,所有的證據都毀了,不管父皇怎麼查,都不會查到結果的,三日後,我依舊是鳳鸞國最尊貴的公主,而你,這個欺上瞞下的賤人,將被我千刀萬剮。」
沈央的聲音透着恨意。
因爲是我,令她被那些最看不起的賤民討論了。
沈央最討厭的,便是別人與她一樣。
所以當看到我被人說與她容貌相似、功課一樣優秀時,她便開始明裏暗裏與我比較。
沈央自以爲氣勢佔足了上風。
殊不知——
她越是這樣跳腳,我就越是高興。
我淡淡笑着:「是嗎?若真是如此,你又怎會來找我?」
「你!」
沈央一噎,抬起手便想打我。
我攔住她的手腕,冷冷一笑:「你如今這麼急,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你早就知道,自己是樓明月的女兒。」
樓明月,便是蕭母的本名。
人站在篝火旁,怎麼會感覺不到熱呢?
蕭母再無私,也不可能對姐妹的女兒好過自己的孩子。
聞言,沈央臉上不禁閃過一絲蒼白。
很快,她便否定道:「你在胡說什麼,本公主怎麼可能是區區侯府夫人的女兒!蕭允,放開我!」
砰!
我用力將沈央甩在了地上,然後朝站在門後的女人譏諷道:「你可聽見了,你的女兒,根本看不起你。」
沈央身子一僵,也顧不上身上的疼,快速扭頭,朝門後看去。
蕭母站在那裏,不知聽了多久。
但她還是義無反顧地撲向了沈央,將她扶了起來:「不錯,阿央,阿央的確不是我的女兒。阿央是鳳鸞國的公主,又怎會是侯府的小姐?」
嘖嘖。
真是母女情深。
沈央連忙打圓場:「姨母,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被這個賤人迷惑了。」
「我自然知曉。」
「放心吧阿央,那些她污衊你的東西,都不會出現的。」
聽了這話,沈央的面上纔有了幾分放心。
「姨母,你與我母后是好姐妹,又怎麼可能會害她呢,蕭允真是瘋了,是蕭允瘋了,對不對?」
「是。」
「阿央,我們走吧,三日後,我看這丫頭還怎麼折騰。」
「好。」
沈央最後看了我一眼,才轉身離開。

-10-
就連守衛的丫頭,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我偶爾也能聽到她們在議論我。
「要我說,這蕭夫人確實看起來不像蕭大人的母親,哪有對別人孩子這麼偏心的?」
「是呢,衆人都拘在此處是不錯,可蕭夫人只顧着北院的蕭公子和公主殿下,從未來看過蕭大人一次。」
「我聽說啊,那日公主摔倒了,蕭夫人急得跟着什麼似的,但聽到蕭大人即將被砍頭,卻眼睛都不眨一下。」
「怪不得蕭大人認爲蕭夫人不是自己的母親,是我我也會這般覺得。」
聽完這些議論,曾經的一些記憶不禁浮上心頭。
幼時,我才四五歲的年紀。
迷上了放風箏。
我小時候長得不高,與蕭齊和沈央比,我是最矮的那個。
可我偏偏喜歡最大的風箏,也執意要放最大的風箏。
下人慣愛踩高捧低,看到我不受母親喜歡,也就不對我盡心伺候。
我放風箏的時候,沒有人在我身邊。
風箏的線經常把我絆倒,我一個人扯着風箏,艱難地讓它騰空ṭù₂。
而沈央便輕鬆許多。
有蕭母的照顧,有蕭齊的呵護,還有一羣下人圍着。
有次沈央的風箏撞倒了我好不容易放起來的風箏。
我與她跑着撿起風箏時,沈央被石子絆倒,便抓了我一把,讓我也倒在了地上。
導致我的額前磕了一個小小的窟窿,流血不止。
我還未生氣,沈央便哭着找蕭母抱怨。
「姨母,蕭允欺負我,蕭允欺負我。」
蕭母十分厭惡地看我一眼:「蕭允,我平日裏都是怎麼跟你說的,讓着公主,你看看你,哪有一點貴族的樣子,小家子氣。」
蕭齊也有樣學樣,叉着腰數落:「讓你欺負阿央姐,活該你摔倒了。」
她抱着沈央離去,未曾多看我一眼。
可我也只是個孩子。
我張着嘴哇哇大哭,血流進嘴裏,卻沒有人來安慰我。
從那時起,我便明白,母親不喜歡我,弟弟也更喜歡沈央公主。
爲了讓母親喜歡我。
我只能去討好沈央,附和沈央。
現在想想。
一味地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還真是傻。
我自嘲地笑了笑。
臨睡前,我還不忘摸了摸額前的小疤痕,這麼多年,我一直堅持用祛疤膏。
已經很淡了。
若是不仔細看,瞧不出來。
再有一段時間,就會徹底消失。

-11-
三日一晃而過。
正如蕭母所說,嘉梧帝什麼也沒查到。
可就是什麼都沒查到,才蹊蹺。
苦於沒有證據,嘉梧帝的臉色,一直是青紫無比。
沈央哭紅了眼睛:「父皇,這場鬧劇,也該結束了吧,兒臣的身份究竟還要被質疑多久?就因爲蕭允的一個夢,要讓兒臣受這樣大的委屈。
「若是母后泉下有知,該有多傷心。」
見自小疼愛的女兒哭成這樣,說不動容,也是假的。
可髮妻的死,絕非如此輕易。
嘉梧帝抬起的手又落下,到底是有了嫌隙。
蕭母適時說道:「陛下,還請以皇室的威嚴爲重。」
嘉梧帝看了我一眼,我始終目光淡淡、平靜如水的模樣。
「既如此……」
「陛下,金鑾殿外蕭大人的部下,帶有一殘疾女子,聲稱,是先皇后身邊的貼身丫頭春喜,說要見陛下,有話要說。」
一旁的公公稟告道。
蕭母和沈央的臉色皆是一變。
蕭母:「陛下,此人怕是蕭允用來迷惑……」
沈央:「父皇,母后身邊的宮女分明都已經死光了,春喜又是何人?你不能聽信蕭允的一面之詞啊。」
與此同時,我終於出聲,拱了拱手道:「是非如何,自由陛下定奪。」
嘉梧帝滿意地點了點頭,眼眸亮起:「傳!」
進來的那人說是殘疾,還是有點簡略。
春喜面聖,雖被換上了新的衣衫,可被打斷的雙腿,折斷的雙手,以及滿Ṭű̂₎臉的可怖疤痕,誰能認出她,是春喜?
唯有一雙眼眸,透着恨意和滄桑。
「你是春喜?」
嘉梧帝問道。
春喜,是先皇后從宮外帶回來的,也是她唯一的孃家丫頭。
當時,探子來報的消息,是春喜十六年前便身死在運河之中。
公公尖着嗓子:「陛下問話,爲何不答?」
春喜搖了搖頭,啊呀啊嗚地發出幾個聲調。
衆人才發現,春喜早就被毀了嗓子。
蕭母強撐鎮定,可眼底的一抹慌亂之色還是暴露了她的不安:
「你有何證據,證明你就是春喜?」
春喜不能說話,可從進來,便一直流淚,朝着嘉梧帝咚咚咚地磕頭。她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布料陳舊,看得出,是十多年前的款式。
我提醒道:「公公,還不呈給陛下?」
蕭母與沈央,此刻視線都死盯着這塊帕子。
終於,那塊帕子被送到了嘉梧帝的身邊。
若是不仔細看,你不會想到,嘉梧帝的手指都在發顫。
這短暫的幾十秒內。
在場的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
直到嘉梧帝ƭṻ³的一聲怒吼,打破了寂靜。
「放肆!
「樓明月,你竟敢謀害先皇后,你們樓家,真是好大的膽子!
「這帕子上的字跡,就是先皇后親手所寫,你樓明月竟敢偷偷在她的保胎藥裏下夢蘇草!」
所有太醫都知曉,夢蘇草是孕婦的大忌,經常使婦人一屍兩命。
撲通!——
屋內人跪了一地。
蕭母雖面青膽戰,卻依舊咬死不肯承認:「陛下,不可聽這賤婢的片面之詞,春喜明明在十六年前就已經掉入運河中死了,又怎會出現在這裏?」
沈央更是哭到崩潰:「父皇,兒臣從小在您身邊長大,您怎麼可能認不出兒臣。」
我慢悠悠道:「姑蘇人擅水性,春喜會水,從運河中逃出,不算難事。
「春喜從運河中逃出後,便一直躲藏在宮中,想不到吧,她沒有逃走,而是在宮中,過着苟且偷生的生活,過了十六年。
「爲的,就是替先皇后報仇。」
「可這些證據,都是死物!」
蕭母喊道,一雙眼眸赤紅,像是要凸出來。
嘉梧帝閉了閉眼,再睜開,已經是一片寒涼:「備水,朕倒要看看,朕的女兒,到底是誰。」
「是。」
話落,蕭母已經癱坐在地上。
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知曉,完了,一切都完了。

-12-
沈央卻依舊不肯認命,她趴在地上,瘋叫哭鬧着:「我不ŧüₜ要,我不要滴血,我是鳳鸞國的公主,何人敢對我動手?!
「父皇,您當真就這般狠心?父皇,我是您的女兒啊!」
可不管她怎麼哭。
帝王的心,終究不會軟。
「驗!」
一錘定音。
兩顆血珠分離。
沈央,不是嘉梧帝的女兒。
而另一個碗裏,我和嘉梧帝的血珠相接相溶。
看到這個結果。
沈央頓時不叫了,也不喊了。
大概是哀莫大於心死。
她一直默默地流淚,反覆地問:「爲什麼,爲什麼……」
她咚的一聲癱在地上,只有蕭母將她拉起來。
「阿央,阿央……」
可沈央卻立刻將她推離身邊,斥聲道:「你別叫我!
「我的母后是白栩栩,我是嫡公主,你有什麼資格這般叫我?!」
蕭母拼命搖頭,也哭着道:「阿央,我纔是你的母親,我護了你這麼多年,你不可以這樣對我。」
「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爲何當年做了,就不做乾淨些!爲什麼?爲什麼?!」
她像是瘋魔了般,不斷地重複這句話。
嘉梧帝壓ťų⁸着怒火,問道:「樓明月,栩栩待你如親姐妹,你爲何要害她?」
樓明月自嘲地笑了,恨意從眼眶中溢出:「爲什麼?你說呢,陛下?我不甘心,憑什麼白栩栩一個縣丞的女兒可以做皇后,而我,卻只能被你許配給蕭良一個區區侯爺!
「你知不知道他愛上了一個妓女,要娶一個妓女做平妻!我不肯,他便要削髮爲僧,逼我與一個妓女共事一夫!
「我樓明月也是相府的小姐,憑什麼受此屈辱?憑什麼?!
「你不肯納我爲妃,我自然也不會讓你好過,我得不到的,一個鄉野丫頭,怎麼配得到!」
嘉梧帝也沒想到,原來一切的源頭,是因爲自己。
他沒心思再看這場鬧劇。
「拉下去。」
帝王冷淡地出聲:「沈央, 頂替公主, 賜死。樓明月, 謀害先皇后,賜死。蕭齊、蕭良知情不報, 流放邊疆。」
短短的幾十個字,就已經定下了幾人的命運。
我不喜不悲,只有大仇得報的釋然。
我又摸了摸額前的那道疤,淡了,又淡了。
遠方,初升的日光正好,透過窗,灑在金鑾殿內, 一層又一層,興許,會使人有些暖意。

-13-
接下來的幾個月。
嘉梧帝一直在忙着清掃相府的勢力。
由頂替公主這個導火索, 牽連出無數黨爭。
我不肯見蕭母一面,也不肯見沈央一面。
舊的人, 就應停在我的記憶裏。
而我, 要一直往前走。
……
嘉梧帝, 我這個名義上的父親, 問我有沒有什麼想要的補償。
我站在高樓上, 望着樓下步履匆匆的百姓。
人來人往, 行人匆匆。
所有人都在爲鳳鸞國的強大付出。
女主亦不該被當成貨物般,隨意地拿去填補暫時的缺空。
「父皇,兒臣唯願, 鳳鸞國的女子,永不和親。」
我說出了我的心願。
鳳鸞國兵強馬壯, 可不是養着做擺設的。
女子可以入朝爲官, 是我的母后提出的。
如今,永不犧牲女子, 就由我來提出吧。
嘉梧帝愣了愣,良久, 才淡淡地應聲:「好,朕依你。不過,你究竟是如何知曉皇后是你的生身母親。」
我朝遠處望了望, 笑道:「不是說了嗎?做夢,做夢夢見的,想來, 我母后還是心疼我的。」
上輩子做靈魂時看到的一切。
都如願在今生實現。
前世種種。
怎麼不算南柯一夢呢?

-14-
後來,蕭齊終於體會到了以慷他人之慨的滋味。
因爲匈奴在半路上攔截了流放的隊伍。
男女不論。
皆可充作軍妓。
此消息傳來時。
我正在爲鳳鸞國的百姓們傳遞女子生育時的要點。
只是略微點了點頭, 算是知曉。
夢蘇草雖未被徹底銷燬。
但每一個受孕的女子,都應有識得它的能力。
我只希望, 世間再也沒有女子, 被一棵小小的草藥,害得家破人亡。
微風吹拂,帷帽下, 我額前的秀髮被吹起一角。
我的貼身侍女驚喜道:「公主,那枚小小的疤痕不見了。」
我一愣,伸手摸了摸那處。
果然, 光滑平整,好似從未受傷。
我也笑了笑:「嗯,傷好了。」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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