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他不長嘴

我嫌夫君木訥無趣,夜夜晚歸。
成婚三年仍不肯讓我碰。
索性提了和離,把人轟出臥房。
「顧大人,既然你不行的話,那便換你弟弟來吧。」
這時,眼前憑空出現了幾行文字:
【男二怎麼可能會不行喲,天天抓着你的泥娃娃邊叫你名字邊獎勵自己,褲子都快磨出火星子了!】
【敢說這種話,女配是真不怕被狠狠炒飯啊!】
【補藥再刺激他了妹寶!提他弟弟不就自己往火坑裏跳嘛!會被拉去密室醬醬釀釀三天下不來牀的。】
【本來喫不到人就心煩,這下好了,直接黑化了嘿嘿嘿。】
【書房密室囚禁 play,紅蠟鐵鏈紅綢,我可以!】
亂七八糟的話看得我眉頭緊皺。
清冷禁慾的世子爺……
真有這般病態的面孔?

-1-
顧夕昭陰沉着臉,站在門外。
臉上就差寫「不近女色」幾個大字了。
他幹得出病態出格的事?
余光中,他長袖下的拳頭握緊。
手裏的絨花簪都捏斷了,花瓣碎屑盡撒在腳下。
啞聲開口:「對不起,回得遲了些,給你帶的……斷了。」
這簪子,我好似前幾日從一位貴女頭上見到過。
那貴女和顧夕昭向來走得近。
這壞男人,這是將別人不要的,取來送我了?
我氣炸了,冷喝一聲:
「顧大人,不必惺惺作態道歉了。
「你日日早出晚歸,今日特意放我鴿子,不就是爲了避開我,怕我纏着你嗎?
「那好,如你所願,和離吧。」
彈幕還在滾動鬧騰:
【寶寶你快撤回啊!不然今晚就要被抓去北極拔草了啊!】
【自己喜歡得要死,卻碰都不敢碰,太慘了我的苦情男二。】
【聽到妹寶白日逛青樓給小倌賞黃金百兩的事,都快委屈死了,犯人都沒審完就匆匆趕回家赴約,結果被通知和離!】
漫天的文字,看得我頭暈眼花。
什麼北極拔草?
北極是何地?
爲何要拉我去拔草?
庭院恰好掀起一陣夜風。
涼得我直髮顫。
但我纔不信那堆文字說的鬼話。
相識五年,成親三年。
沒人比我更瞭解他顧夕昭。

-2-
顧夕昭這人寒心鐵面。
在外是萬人敬仰,連皇帝都要給三分薄面的大理寺少卿。
斷案如神,辦案只認死律不認情面。
同僚背後說他是無心無情之人,不敢對其交淺言深。
顧夕昭辦案這麼多年,知心朋友一個沒有,京城仇人卻結了個遍。
他在府內更是一副無慾無求、從不逾矩的鬼樣子。
避我如蛇蠍,整日不是宿在書房,就是睡在榻上。
臉上堪堪寫了幾個大字,那就是千萬離我遠遠的,連氣都不想和我吸同一塊地方。
我曾和好友打趣。
怕是隻有他衙門裏的死人開口,才能讓他這個泥人漏出半點情緒來。
更何況。
彈幕裏說的書房。
我去送過好幾次茶點,裏面狹小規整,又密不透風。
哪還有容得下半點密室的可能。
他日日早出晚歸,唯恐我纏着他不放。
今日是我生辰,他更是滿不在乎。
顧夕昭喜歡我?
可笑。
如果真喜歡我,那爲何說好的一同賞花燈,卻拖到半夜纔回?
喜歡我?根本無稽之談!
就算天塌下來,王朝覆滅,他顧世子都不可能動情!
「今夜風大,你早些休息。明日我們再談,好嗎?」
顧夕昭俯下身子,把地上的花瓣撿回懷裏,小心翼翼放好。
我佯裝體貼,實則處處冷刀相向:
「不必談了,今日也晚了,和離書明日再寫吧。」
手裏的枕頭被褥一併扔到他腳邊。
「知你今夜忙,要歇在書房,東西都給你收拾好了,不必謝!」
房門用力一關,燭光一滅。
睡覺!
門外顧夕昭的人影,卻久久不肯散去。

-3-
打小侍奉我的丫鬟小春告訴我。
我這個郡主不普通。
她總說我是一本天書裏的惡毒女配。
存在的任務就是爲了妨礙男女主的相知相遇,相愛相守。
爲此,小春日日喊我出門棒打鴛鴦。
她的話,我將信將疑。
可我這人向來懶惰好色,只愛聽曲喝酒,逛樓看男人。
實在懶得找別人麻煩。
小春見我巋然不動,也就不再執着。
而是哄着我去追鐵面無私的國公世子。
「嫣姐姐,你若不願努力上位頂替女主,那把顧大人追到手總行吧?將來他也許能保咱倆一命呢!」
「巴結顧夕昭?你是嫌你主子我命太長了?」
我敲了她一腦袋。
饒是我沒見過鼎鼎有名的大理寺少卿,也知曉他的臭名。
敢惹他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
我本是不願的,可真見到顧夕昭的時候。
不到一刻,我就淪陷了。
那日春光正好,微風徐徐。
顧夕昭瀟灑飛上樹枝,替我取下了紙鳶。
溫柔遞給我:「仔細收好。」
花瓣落在他肩頭,姿容俊美,清雅絕俗。
這廝長得實在是太過分了!
後來,不必小春催我。
我自己開始主動。
百般討好顧母,送花送畫,得以進府作客,見一見顧夕昭。
我費盡千般心思來見他。
卻只換來他一句:「明姑娘,還請自重。」
「顧世子,這是何意?」我當場狐疑道。
他臉色沉沉地說:「好歡樓人多眼雜,三教九流之輩皆有之,安全起見,你一介女流最好少去,不,最好別去。」
聽罷,我怒了。
這是在教訓我不知廉恥呢?!
自那之後,我便同他槓上了。
處處惹事,找他麻煩和不痛快。
幸得兩家只有一牆之隔。
我今兒往他榻裏送老鼠,擾他好夢。
明兒朝他衣服裏放甜蜜,叫蜜蜂蜇死他!
如此樂此不疲,日子一天天過。
一年後。
還真如小春所料。
明家被誣陷通敵叛國,且證據確鑿。
被皇帝奪了兵權。
突遭滅頂之災,滿門抄斬。
顧夕昭非向皇帝請示,說對我一見鍾情,今生非我不娶。
冒着殺頭的風險,都要納我這個罪臣之女過門。
皇帝原是多有猶豫。
但見我只是個愛消遣玩樂、胸無大志的無能之輩,便點頭應允了這門親事。
只是每日都派御醫來給我送毒服下,好控制我。
能撈回一條命不容易。
不就斷腸草嗎,我兌水喝完就是了。
進顧家三年,顧夕昭對我不冷不熱。
我熱臉貼冷屁股貼累了,也就懶得再裝什麼賢惠妻子。
隨心所欲生活,閒得發慌,就處處惹事和他作對。
過成了一對怨偶。
雖說當初顧夕昭冒險娶我時。
沒有三書六禮,拜堂成親。
也無十里紅妝,八抬大轎。
我在府裏也只是個妾位。
可若非他的堅持,恐怕我早已病死獄中。
這麼說來,他對我也算有救命之恩。
思及此,我又煩悶得睡不着。

-4-
彈幕熬夜熬得歡,吵得我眼睛疼:
【女配寶寶快點去道歉吧!不然明天你就累死在牀上了!】
【樓上的別催啊,比起現在低頭認錯,我更想看明天妹寶哭着求饒哼哼唧唧!】
【洗澡哥是尊嘟愛妹寶嘞,不然妹寶現在去書房捉他,看他在幹什麼就知道了,嘿嘿嘿。】
我懶得理會。
直接一個閉目養神。
亂七八糟的信息太多,我挑着看了些。
什麼被做到死,瞳孔渙散,眼神失焦。
一句比一句難懂。
但總結下來就是,現在不認錯。
那我命在旦夕……
性命攸關的事,最好還是寧可信其有吧。
罷了罷了。
本來和離,也只是想刺激他,水到渠成睡了他的。
事到如今,還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較好。
圈住男人的愛,睡了他什麼的,全是浮雲。
把自己照顧好,喫飽穿暖纔是關鍵。
掀開牀簾,我朝外喊了幾聲。
「小春,小春。」
怎麼叫都沒人應。
這丫頭,八成又去廚房偷喫了。
本來還想讓她陪我一起壯壯膽的。
沒法子。
只能自己披上披風,孤身一人掌燈往書房探去。
書房的門關得不大嚴實。
隱隱約約,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哭。
「我哪裏比不上他了……
「他身段有我好嗎?力氣有我大嗎?
「都沒我會伺候人……要不是我……」
等等?!這聲音……
是顧夕昭在哭?
那個木頭人,竟也會哭得跟小孩一樣嗎?
【好聽愛聽!洗澡哥多哭幾聲,多喘幾句,聲音大一點!讓我這個 VIP 聽着睡覺行不行嗚嗚嗚。】
【他哪是在哭啊!明明在暗爽!】
暗爽?這是何意?
我探頭探腦,悄聲把門縫開得更大些。
瞧得更仔細了。
顧夕昭手裏確實抓着一個泥娃娃。
是去年乞巧節,我在燈會上買的那個。
我說怎麼突然不見了呢?
原來是被他撿走了?
不一會兒,顧夕昭臉色潮紅,眼角泛淚花。
嘴裏唸唸有詞:
「嫣兒……嫣兒……嗯……你再多等我幾日。
「不要弟弟,只要我……行不行。」
不對,他不寫卷宗。
他這是……在做什麼啊?
【哇靠,褲兜都要磨出火星子了,真夠能忍的啊!】
【女配寶寶你就是塊任人揉捏的小蛋糕~別偷聽偷看了,快進去和他一起呀!】
【洗澡哥右手辛苦了一年,也是時候獎勵自己了。】
【今天他還買了一堆新的紅綢緞和蠟燭呢,女配現在進去,囚禁 play 剛剛好!】
囚禁?我嗎?!
哐當——
嚇得我燈籠碎了一地。
「誰?!」書房的人怒喝一聲。
我暗道:糟了!

-5-
燭火落地,門很快被人打開。
我一個趔趄,被燈籠手柄絆倒。
這時,顧夕昭面容冷峻,眼尾通紅。
明明剛入春,寒氣還未退散,他怎麼額頭滿是汗珠?
「夜深露重,你來這裏做什麼?就那麼迫不及待想要和離書?
「明嫣,除非我死,否則你休想離開顧家。」
他壓着嗓子,清冷沙啞,語氣算不得好。
我也沒真的想走啊。
他的錢,我還沒花夠呢。
偷看被發現,我有些侷促,心虛扯謊:
「你兇什麼兇!白日來你這破書房,落了一隻玉梳,我來找找不行嗎?」
「我沒兇你……」
他這會兒裝什麼委屈巴巴?
做作!
顧夕昭俯身欲扶起我:「地上涼,我幫你找。」
我揮手掀開:「不用你幫忙!」
他若找不到,豈不是暴露了我的真實目的?
「你就這麼討厭我?」
顧夕昭右手虛在半空,另一隻手背在身後,像是怕我看見掌中之物。
【嘿嘿,那可是××證據,肯定不能讓人發現呀!】
【想不到這樣癡情的男二,後面會突然鍾情公主。】
【公主有女主光環很強的,所有男配都會愛上她,不奇怪。】
難怪顧夕昭對我不冷不熱。
原是心頭早就有了喜歡的人。
我站起身,雙手拍拍裙襬,沒好氣地說:
「你做了多少令人作嘔討厭的事,心裏沒數嗎?」
顧夕昭微怔,抿脣不語。
【誰來救救他,差點被老婆發現就算了。還被說噁心作嘔,我們洗澡哥要碎了啊!】
【好哥哥別忍了!直接拉進去吊起來,又舔又啃,九淺一深!】
【樓上的,這不是無人區。】
想起那個密室。
我眼珠微轉,想繞過顧夕昭進書房一探,卻被他擋住:「書房重地,不可隨意亂進。」
「平日都能隨便進,爲何現在不可?你金屋藏嬌了?」
我就知道,他不可能苦憋三年!
顧夕昭扯了扯嘴角,眼裏情緒看不真切。
「你不是說令你作嘔嗎……方纔看卷宗不慎摔了幾幅畫和硯臺,滿地碎片墨汁,別污了你的眼。」
他說得言之鑿鑿,整個人把門堵住。
我只能就此作罷,隨口一問:
「那你身後藏了什麼?是不是私藏了我的玉梳,準備送給哪個紅顏知己?」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忽而冷笑:
「我沒藏,更沒什麼紅顏知己。明嫣,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你一樣,沒心沒肺,心尖上到處都是人。
「顧某的心,自始至終只住了一個人,可惜她看不見。」
懂了。
他的心尖人就是公主吧。
【服了,他倆聊天根本不在一個頻道!】
【寶寶,我恨你是塊木頭。】
【洗澡哥:你的心就是塊榴蓮皮!每個尖尖上都站了人ẗū⁺!】
三句話,沒一句看得懂的。
我也冷呵一聲:
「信你?我不如信街頭的小黃狗會算術。玉梳我不要了,你愛送誰送誰。但我還丟了一個泥人,那是我最喜歡的一個,你必須還我!」
他皺緊眉頭:「什麼泥人?」
「扎着馬尾辮,穿紅色勁裝的泥人。」
「沒,沒看見。」
顧夕昭偏過身體,眼神躲閃。
我掰過他的腦袋,踮起腳與其對視。
一字一頓:「當、真、沒、有?」
他慌亂扯開我的手,連連後退,耳根泛紅。
「真的。別靠我太近……」
還敢嫌棄我?
【不會吧,碰一下就起立了?】
【還好衣袍夠寬夠長擋嚴實了哈哈哈。】
【他肯定不會還啊,要是還了,半夜還怎麼睹物思人,偷偷被窩抹淚自我疏解。】
這彈幕慣會胡說八道。
顧夕昭他爹孃死的時候,他都沒哭。
怎麼在他們口中,顧夕昭就成愛哭包了?
僵持片刻無果。
男人從懷裏拿出修好的絨花簪,抖着手遞給我。
「珍寶閣定做的,先賠給你。」
品質上佳,斷裂的花瓣,已然修補好,痕跡全消。
不錯,也能賣個好價錢。
我沒再推辭,一把接過。
「和離書你不寫,那就算了。反正天天花你的錢看別的男人,也挺爽的。好過看你這張臭臉,連小昀都比你乖多了,我找他玩去。」
他臉色越來越難看:「昀弟被派去雲州爲官三年,現已動身啓程,你找不到他的。」
他趕人速度夠快啊?
「行,那我明日去找蘭溪公子玩。」
「不許,你敢去,我就殺了他。」
「要殺隨便你,但你憑什麼管我?」
我哼了一聲,掉頭就走。
身後的人卻突然攬住我。
紊亂的氣息噴在我後頸,撩得耳朵癢。
我愕然:「你……幹什麼?」
他似是賭氣開口:「明家都沒人了,除了我,現在還有誰能來管你?」
我心下一沉。
是啊,他說的是事實。
如今明家就剩我一個,沒人能來管我了。
可他有必要刻意挖苦諷刺我嗎?
「顧夕昭,我從沒求過讓你管我。」我努力壓下哭意,「那日你不插手,我早一頭撞死在柱上,隨我爹孃去了,也不必待在這顧府,遭你羞辱。」
我不知道他爲何要冒險救一個逆黨餘孽。
但我知道,絕對不是因爲什麼狗屁的一見鍾情。
成親兩年我始終真誠相待,就差把真心掏給他看了。
卻也只換來了他的忽冷忽熱,漠不關心。
後來想了想,也許是我曾經百般捉弄過他,他氣不過,所以拿命報復我。
「我不是那個意思……算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喫醋就說喫醋,說話那麼難聽幹啥啊,就非得嘴賤扎人一刀,追妻火葬場也活該。】
【這破嘴真讓人難受,好想給他衆籌一張有用的嘴巴。】
【我隨 200。】
【我隨 2 塊。】
【女配寶寶別管他這個擰巴鬼那麼多!直接親他一口,包管他哭得像狗!】
親他,他就變狗了?
我不信,下次再試吧。
咱也哭累了,現在親,嘴巴也全是鹹的。
回房含淚睡下,已是子時。
夢裏全是爹爹和兄長喊冤叫屈的嘶鳴聲。
還有斥責聲,他們罵我怎能一人苟活,留他們死不瞑目。
眼角溼了一整夜,我睡得很不好。
朦朦朧朧間,還聽到有聲音在耳邊呢喃。
……

-6-
翌日醒來。
身旁空蕩蕩,沒有餘熱。
顧夕昭也從不上牀和我睡覺。
睡前的那句「別哭」,許是我幻聽了吧。
匆匆用完早膳,我又去了一趟書房。
仔細摸索,還是沒找到所謂的密室。
悻悻回屋。
我同小春說了彈幕一事。
她聽完,愕然一驚,雞腿都不啃了。
「終於恢復彈幕了啊,但這次怎麼只有嫣姐姐你能看見?
「有了彈幕就說明作者開始更新了!不過,沒想到禁慾世子爺還是個天降紫微星的設定?」
她嘰裏呱啦一堆,我聽得雲裏霧裏。
小春從小就跟着我,人單純可愛,性子直率。
又猶如一個神算師,每過段時間,就能算出我身邊的災禍,一一避免。
就連抄家那天,也是她帶我從密道逃出,才遇到後來救人的顧夕昭。ƭû¹
原來一切都是彈幕的功勞。
我回憶了下昨日的彈幕內容,磕磕巴巴一一複述給她。
小春撇嘴:「世子爺如此勇猛的嗎?怎麼我看的時候,原文那麼清水啊。」
據小春所說,天書裏的女主是公主雲煙。
她自小深宮長大,因母妃不受寵,備受欺負。
對男主護衛日久生情。
男主爲她一生一世一雙人,護她一世周全。
丞相男二鍾情於她,爲她守身如玉。
女配卻因爲爭寵陷害女主,得罪了權勢滔天的丞相,死得慘烈。
沒錯,丞相是顧夕昭。
而我就是那個悽慘的女配。
當時,我只當小春講話本,很多聽完就忘了。
如今她這麼一解釋。
我又想起了過往和顧夕昭作對的日日夜夜。
後悔。
現在就是十分後悔。
我問小春,我何時死的,怎麼死的,有沒有避免的方法。
她卻說她也不知道,這故事她只看了一半,沒看完整。
聞言,我撫額苦笑。
小春:「嫣姐姐,我早前都跟你說了,別惹他別惹他,你非不聽吧。」
我:「……」
小春:「不過不要緊!我們可以按照彈幕來一步步改劇情,這樣就能避免你和我的死亡了!」
小春給的第一個意見是……
讓我停止作死,不要再惹顧夕昭生氣。
我頻頻點頭答應。
第二步,要把顧夕昭當小孩兒哄。
哄成戀愛腦,被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那種。
我撓腦袋疑慮:「可前些日子,我又是鬧和離,又是把其他男人帶回家的。顧夕昭好像被我氣得不輕,這能行嗎?」
小春垂頭喪氣:「你真的罪孽深重啊!」
只能走一步ƭũ̂₃看一步了。
顧夕昭確實氣得不輕,這幾日都沒回府。
我送糕點去三法司門口求見,也喫了閉門羹。
哄他,實在是沒機會。
幾日後。
顧夕昭沒等來,但等來了彈幕劇情。
【明天女主出宮宣陽坊遇險,和男主走散後就會被男二救下接回府中。然後男二發現女主就是小時候在破廟裏救過他的人,兩人相見恨晚,從此男二愛上女主,徹底忘了女配。】
【這什麼老套鬼劇情?男二是被奪舍了嗎?】
【被冷落欺辱,還要被挑斷手筋死在獄裏,把女配虐得太慘了吧……】
看得我心裏一寒。
這幺蛾子明日就出現對吧?
那我明日一早就去宣陽坊蹲着!
我看誰敢傷她!

-7-
天色還未亮。
小春睡得太香,天打五雷轟都叫不醒。
我只好獨自收拾好行囊,匕首別在腰間,悄悄爬牆出去。
出師不利。
剛好撞見了剛忙了一夜,下值回來的顧夕昭。
「在做什麼?」
我只得把腳撤回,跳下。
他扶住了我的後腰,我纔沒摔屁股。
月光很暗,看不清他的臉色,卻能察覺出他此刻心情不佳。
還是不惹他的好。
「去哪兒?還收拾了包袱,是準備逃?」
顧夕昭一身紅色官服,威風凜凜,仿若剛從煉獄回來的修羅。
「我……」我腦袋嚇得一片空白。
「出入城要路引,你沒有,自是出不去的。」他把我逼到牆角,語氣越來越急,「又要去見蘭溪公子?這個月第幾次了?」
不能說實話。
萬一我救女主失敗,他還是和女主見面,那就糟了。
我隨意扯了個謊:「不是不是,我是去宣陽坊如意街找秦姑娘。她編的同心結可好看了,下個月不就是你生辰了嗎?我提前跟她學一下。」
此前捉弄了他那麼多次,他已然不太信我,眉頭微皺:
「真的?那爲何天未亮就要去?」
我眼珠微轉,想到了彈幕說的。
不管他潔癖什麼的了,踮起腳狠狠親了他臉頰一下。
「當然是真的!她晨時才得空,下午晚上要做生意的。你就等着吧,我保準給你個大驚喜!」
許久沒主動討好過顧夕昭。
剛撒完嬌,感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顧夕昭愣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什麼。
說話顛三倒四的:「這麼晚了,那你送我去吧,好早些回來。」
我「啊」了一聲。
適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用送!你這個刑獄官一過去,秦姑娘還以爲發生什麼命案了呢!嚇壞人家就不好了,你乖乖在家等我。」
顧夕昭解開了自己身上的披風,蓋住我,語氣淡淡:
「知道了,小心些。從正門去,總爬牆像什麼樣子?」
我點點頭,倉促跑出門。
一路上三步一回首,就怕顧夕昭派人跟來。
在目的地蹲了一個時辰。
雲煙公主果真出現在了宣陽坊,她上了遊湖的船。
身旁只有兩三個隨從,護衛男主似乎不在。
我匿在角落四處觀察。
才發現,公主遇險竟是身邊人所害!
寒光閃閃的匕首下一秒就要往她背上去。
我從天而降,飛身落刀:
「不要傷她!」
彈幕譁然:
【起猛了,看到惡毒女配在救女主?】
【bur?這劇情對嗎?男主呢?男二呢?】
【不一定要英雄救美吧?美女救美女也挺好的啊。】
【身手好帥啊,一刀一個小朋友!女配寶寶好棒!】
我雖自小習武,舞刀弄槍,但許久不動手,四肢難免有些發僵。
揮力挑開刺來的短劍,咻咻咻,把三兩賊人踹下船。
船艙人聽到動靜,跑了出來。
「發生了何事?」
顧夕昭爲什麼也在船上啊?!
「嫣兒?你怎麼在這?」
對上他怒意的雙眼。
我一個趔趄,身形不穩,恰好又替公主擋了一刀。
公主給我擠落了水。
場面一片混亂,滿地狼藉。
奴僕大喊:「公主!來人啊,公主落水了!快來人啊!」
顧夕昭解開衣袍是想幹什麼?!
休想親自救人!
我想都沒想,立即跳下水。
只要救了公主,顧夕昭就不會認爲是我陷害她的了吧。
也就,不會恨我了吧?
「嫣兒!!!」
一聲撕心裂肺的聲音,在岸上響徹雲霄。
岸上隨從下餃子似的,紛紛往下跳。
公主穿得太重,我手臂失血過多,撈不穩。
自己也慢慢往下沉去。
腦袋漸漸發矇,昏死過去前。
似乎看到了顧夕昭放大的俊臉。
……
再次醒來,是在廂房中。
小春哭喪臉:「嫣姐姐你總算醒了!」
微微一動,包成糉子的手臂滲出了血。
有點痛,但還能忍。
我只關心,這劇情如何了。
「顧夕昭呢?」嗓子都快乾冒煙了。
小春餵我喝了口茶水,才說:
「公主受到了驚嚇,世子正在照顧。」
我聽傻了。
我不是救了女主了嗎?
爲什麼他們兩個還是聚到一起了啊?
哦不對,我沒把人救上來。
估計最後還是顧夕昭動的手。
都怪那皇帝老兒給我下的毒!
否則以我往日的身手,打七八個都不帶喘氣的啊!
我鬱悶道:「什麼都沒改變,還白捱了一刀,真夠冤的。」
過了半個時辰。
顧夕昭進來了。
虧得他還記得我這個未亡妻啊。
小春自覺退出去,屋裏只剩我和他。
他站在牀邊,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我。
「解釋。」

-8-
顧夕昭似乎特別生氣,我從沒見過他這般不悅。
眉頭緊鎖,嘴脣抿成一條直線,緊繃得幾乎沒有絲毫弧度。
是氣我昨日騙了他嗎?
還是說他已經和女主相認ƭû₍,徹底動情了?
哦,不對,他心尖上的人呢,本就是公主。
我不語,只聽到他的聲音越來越大:
「誰讓你跳下水的?
「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那艘遊船上?
「你知不知道再晚一些,你就沒命了!」
我把別的男人接回家時,他都沒這麼大聲過。
一句句地質問,像在審獄中的囚犯。
我正想發火,可一想到彈幕,不能作死,只能哄。
我裝作委屈巴巴,擠出兩滴淚。
「醒來見不到你就算了,我都傷成這樣了,你還要吼我。」
其實也沒有那麼疼,皮肉傷而已。
習武之人知道該怎麼避開要害。
顧夕昭收斂脾氣,一屁股坐在牀邊,冷臉遞藥勺。
我啞着嗓子:「苦……蜜餞呢?」
「沒有,忍着。」
「小氣鬼……」
屋內鴉雀無聲,只剩湯匙碰碗的聲音。
這時,彈幕來了:
【女主是覺醒了嗎?居然主動和男二撒嬌以身相許,這是不要護衛男主了?】
【世子和護衛哪個更高貴,失智女主終於擦亮眼睛了。】
【公主早就跟皇帝求旨賜婚了,估計女配很快就要下線了。】
【嗚嗚嗚劇情都到這了,妹寶和洗澡哥的囚禁 play 怎麼還沒開始啊。】
我猛嗆了一口,抬頭:「你要娶公主?!」
顧夕昭替我擦去脣角的藥汁。
「和離書,我會寫好。
「你想走,我便放你走,莫要再傷了自己。」
我啞然:「你有這麼好?」
先前還說什麼,除非他死,否則我休想離開呢。
顧夕昭沒回我。
只是臉色很奇怪,有些生氣,又有些無奈,委實晦澀難懂。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什麼也沒說,憤然甩袖離去。
我:「……」
這是娶到公主後,不需要我了?
他對公主,還真是愛得剋制,愛得深切啊。
我這個替身擋刀的日子,居然就這樣到頭了。
早些時候,我便聽過一些傳聞。
顧夕昭對公主有意,只是那時,我還不知道他們有救命這一層淵源在。
許是顧夕昭自己知道,得罪的仇家太多。
所以不敢明目張膽地和公主來往。
顧夕昭娶我,應當是因爲我長得有幾分像公主。
直到把我娶回顧家,有了我這張臉,他也算得了幾分慰藉,解相思之苦。
嫁入顧家後,我身邊不斷開始有人跟蹤、陷害、暗殺。ṱūₐ
好在我跑得快,沒傷到多少。
加上來的都不是什麼厲害的傢伙,全被我一刀一個打跑了。
再後來。
京中響起我惡女潑婦的威名,那些人不敢再多加妄動。
更奇怪的是,從那之後,顧夕昭也變冷淡了。
外頭都傳,我愛逛青樓,輕浮放蕩。
所以顧夕昭對我這妾失望了,冷眼相待。
可明明就是他先不理我,我才逛的青樓。
這夜。
我聽小春說,顧夕昭既沒回三法司處理公務,也沒回府。
而是在如歸樓喝了一夜的酒。
想當年,我和他洞房花燭夜,別說合巹酒了。
他連面都沒露。
如今,他能娶到心上人了。
居然高興到喝了一夜的酒。
還真是,雲泥之別啊。
第二日,顧夕昭照常回三法司處理公務。
只是臉色陰沉難看,嚇得衙門衆人,不敢多言。
那羣賊子已被顧夕昭押入大牢審問,順藤摸瓜,抓到了幕後的人。
聽說,個個身首異處,死得慘烈。
這半個月,顧夕昭在衙內,既要斷案又要審人,實在分身乏術。
便沒有回府。
我也沒收到所謂的和離書。
倒是住在顧府的公主。
大駕光臨我房內。

-9-
她說:「念你救駕有功,本宮免了你當日的罪。顧夕昭不日便會進公主府,Ţű̂³你這個妾,我可饒你不死,但日後你不許再出現在他面前。」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
雖說她落水,我的確有錯。
但好歹我救了她吧?
這麼快就來宣示主權,也太不禮貌了吧。
不對。
我是罪臣之女,她是高貴公主,也沒必要對我禮貌。
我唯唯諾諾回她:「是。」
她似是不太滿意我的回答。
嘟着個嘴,啥也沒說,就走了。
公主在顧府多住了幾日,但一直沒等到顧夕昭回府。
沒過幾天,她一臉不高興回宮了。
時隔一月。
我的傷好得七七八八。
顧夕昭生辰那天,府內做了一桌好菜。
我等了他一整天,他也沒回來。
大半夜一身血從三法司回府,衣服都沒換,就來敲我的門。
我半眯眼開門,差點被他嚇到。
「顧夕昭?你受傷了?」
仔細一看,又好像不是他的血。
他不答反問:「我的生辰禮呢?」
我微愣。
他竟然還記得我那晚說的話,而且信了。
我還以爲,他早就識破了我的謊。
可我聽說,他今日進宮見公主了。
公主賞他千金萬兩,還送了親自繡的腰帶。
我這小小同心結,哪裏比得上那些呢?
他又何必惦記。
我隨口一說:「我手受傷了,沒編好。」
「是沒編好,還是根本沒有編?」
「你都知道我騙你了,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顧夕昭擰緊眉頭,眼眶泛紅。
忽而苦笑一聲,落寞地走了。
【什麼話都不會說,洗澡哥這嘴不要也罷。】
【嗚嗚嗚公主我來娶,你們倆別吵了,快 do 個兩集讓我解解饞吧。】
【樓上的,怎麼連喫帶拿?】
……
鬱悶回房後。
小春恨鐵不成鋼靠上來:
「嫣姐姐!你幹嗎那麼老實啊,隨便拿一個東西騙一騙他不就行了嗎?你忘記我們要哄男二高興保命啦?」
我扯過被子悶頭蓋住,語氣悻悻:
「我自己都不高興了,我還管他高不高興幹嗎?」
「你爲什麼不高興啊?你不是一直想要和離書嗎?按照現在的劇情,他如願娶了公主,我們平安搬出去,躲他們遠遠的,肯定就不會殺我們了。」
「不知道。」
捏緊手裏的同心結,不知不覺,我睡了過去。

-10-
顧夕昭要娶公主一事,在京中掀起軒然大波。
也掀起了不少有關我的閒言碎語。
大多出自幾個貴女之口。
她們向來與我不對付。
之前皇后的簪花宴上,我曾以一招劍舞贏得皇后青睞,奪得賞賜,勝了所有人。
自那之後,有些人便恨上了我。
人言可畏,誰都要對我審視一番。
「這顧家的妾,不在家中侍奉夫君,還逛青樓,之前在大街上與其他男子摟摟抱抱,不知羞恥!難怪顧大人要重新娶妻!」
「也不算重新娶,她本就是一個妾,搬不上臺面。而且,若不是顧大夫人去得早,哪還有她逍遙快活的日子過。」
「難怪顧世子之前悄悄納進門了,是怕家醜外揚吧。」
……
嘴巴長在別人身上,我也管不了那麼多。
更不想衝上去證明清白,徒增煩惱。
大不了,半夜三更我偷偷翻她們的牆,放幾條蛇和老鼠進去解解氣罷了。
我原是這樣打算的。
可污言穢語卻越傳越離譜。
「她娘也是個不懂禮數的,竟把閨女養成這般刁蠻樣!」
「明家定是門風不正,所以纔會被滿門抄斬的吧。」
「虧得皇上和顧世子心善,給他們明家留了一個後,不然早斷子絕孫了!」
聽到這話,我怎麼都忍不下了。
我明家歷代滿門忠烈,保家衛國,披肝瀝膽。
不知道救了多少個家,多少次國。
一朝蒙冤,卻成了街頭巷尾的閒談。
我衝出門外,一把長劍,直直插向那幾人腳邊,怒瞪:
「哪個長舌婦,只敢背後嚼人舌根,有本事當我面議論。
「若不是當年明家誓死守城,你們這些人,早就死在蠻族奸細的刀槍之下了。」
幾人不再藏着掖着,大膽譏笑嘲諷。
「那是你父兄的功勞,又幹你何事!如今通敵叛國,功過早就一筆勾銷!你個亂臣賊子之女,也死不足惜!」
我笑得難看:「好一個一筆勾銷,一羣狼心狗肺的東西,早該讓你們死在賊人手下。」
「你一個女子天天在外拋頭露面,喫酒玩樂,舉止放蕩,言行輕佻!你敢做出水性楊花之事,卻不敢認了?」
「就是就是,顧大人納你做妾,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我不過是做了男子平日最愛的消遣行事,怎就成水性楊花了?」
「你自己也說了,那是男子才能做的!」
「天大的笑話!這世間哪有事情,是男子做得女子做不得的?
「古有女帝臨朝執政,今有女將上場殺敵,喫酒消遣吟詩作樂這等小事,怎就不能做了?還是說,你們認爲女子生來就低人一等,困在宅院裏相夫教子,守三從四德才是正道?這般看輕自己的女兒身,是該說你們窩囊呢,還是愚蠢呢?」
「你你你……」
一個個被我堵得啞口無言。
【女配寶寶霸氣!她們真是被 PUA 得不輕啊……還好我生在 2025 年。】
【樓上的,2025 年也沒好到哪兒去啊,婚戀市場男的只要不抽菸、不喝酒、不家暴,就算是優質了。但聽着就讓人想笑,所謂的優質男,不過是普通女人的標配!我可從沒聽誰誇女的不抽菸、不喝酒是優質的。】
【點了。】
大街看客議論紛紛。
我往爲首的女子面前大膽一站,匕首銀光微顯,譏笑:
「世人對女子確實多有苛責啊,都叫我們女人自己爲難自己了。這刀不落在你身上,你都不知道疼。」
忽然,一塊小石子砸中我手背,血絲飛濺。
「你個娼婦!不許你欺負我孃親!」

-11-
一個幼兒張開雙臂護在女子面前。
「娼婦!看我不打死你!」
他又扔了一塊石頭過來,這次只砸中了我的鞋面。
幾句穢語尚未讓我落淚,如今被這小兒一個動作惹得鼻酸。
曾幾何時,我也是被人護在身後的嬌嬌。
我自小得父母兄長寵愛,金銀堆砌。
阿爹給我起了嫣字,希望自己的女兒一生明豔美好。
自己卻身入黃土,死不瞑目。
如今,就連顧夕昭也要另娶他人了。
我身後,空無一人。
「你個不知廉恥的小妾,小心你夫君休了你!」
呵……哪還用小心?
再過幾日,顧夕昭的和離書就來了。
「何事喧鬧?」
一道冷冽清晰的聲音自人羣傳來。
【啊啊啊洗澡哥你再不來,女配寶寶都要被欺負哭了!】
【我勒個卡點入場啊。】
【哇靠,這身紅衣官服帥到我昏倒,你們散夥前能不能玩個牀上 play 啊?!就當餵雞了,咯咯噠——】
聞聲,我回頭望去。
顧夕昭一身紅衣官服,眸光冷傲。
「當街亂議者,杖責八十。尋釁滋事者,杖責一百。」
一聲令下,人全散了。
顧夕昭緩緩走近,牽起我的手,用帕子仔細擦去了我手上的血漬。
動作輕柔,語氣卻冷若冰霜:
「今日起,無要緊事,你莫要再出門了。有什麼事,喊吳管家去辦。」
「什麼意思?你要禁我足?」
好半天,他吐出一字:「是。」
我被他攥住手,一路帶到書房。
在我面前,扔下一紙和離書,淡然道:
「過幾日,聖上會下旨,替明家平反,你爹孃和兄長已從南疆接回。」
我瞪大眼睛:「什麼意思?」
他這話,沒頭沒尾,叫人聽不懂。
什麼叫已接回?
「明家被誣謀逆一事,我已一一查明。真正的反賊逆黨和一衆宦官,藏匿三年之久,三日前終於一網打盡。
「這三年來……委屈你了。若你想,明日便可回家,我……不會再強行把你關在顧家了。」
他說,聖上當年下令讓他偷偷徹查此事,唯恐打草驚蛇,所以假意抄家。
知道我爹孃兄長假死的人越少越好,故而把我也矇在鼓裏。
只有我哭得真切,那些藏於暗中的奸臣逆黨纔會信。
聖上那日茶裏下的毒,他調包替我喫了。
我三年來每日喝的,不過是一些致使體虛的湯藥,並無大礙。
只爲了裝成下毒成功的樣子。
顧夕昭轉身背對着我:
「我體內的毒也清得差不多了,你無須愧疚。保護你本來也是我該做的。」
【長嘴的滋味真好啊!】
【嗚嗚嗚原來是中毒了不敢同房,那現在毒清了,總能了吧!】
【每天睡書房,是毒發吐血啊?還以爲是他在內卷!】
【怕嚇到寶寶,還偷偷摸摸藏起來吐。別管了,他超愛!】
我哭笑不得,不知是氣的,還是高興的。
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顧夕昭自顧自說:「你若今日就想離開,我讓人送你回去。這會兒,明家應該清掃得差不多了,以後……我不會再去煩你了。」
聽他解釋完一切。
我氣得渾身發抖。
【嗚嗚嗚所有人都把女配寶寶保護得好好,哭死我了。】
保護個屁!
我特娘又不是窩囊廢,這些事情何必瞞我?!
還瞞了我整整三年!
看我夜夜想爹想娘,哭得泣不成聲,狼狽不堪。
顧夕昭就這麼開心嗎?
我一把抹掉淚花。
迅速掏出兜裏的藥粉,撒了他一臉。
他捂鼻嗆聲:「這是什麼?」
「合!歡!散!」
讓你騙我!
和離前,我非把你睡了不可!

-12-
書房門砰的一聲,被我無情踹上。
催情藥的作用,顧夕昭再也忍不住。
掐住我的腰,將我放到案Ţû⁴桌上。
俯身咬住我的脖頸,在我鎖骨處留下一串串牙印。
他嘴脣翕動,嗓音帶着啞意:
「爲何這麼做?」
「顧大人這麼厲害,你自己猜啊。」
我們身上的衣裳,悉數落地。
一個翻身,他把我壓在牆上。
動作更大更兇了。
第一次在他書房裏幹這種事。
我還是有點害怕的。
「冷嗎?怎麼在抖?」
說罷,他收緊臂彎,把我抱得更緊了。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他一個文官。
身材居然也這般優越,平日都瞧不太出來。
寬肩窄腰,手臂肌肉結實有力。
落在我額頭兩旁的手,青筋凸顯。
身下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
「嫣兒……」
我真服了。
睡着我,還有閒情念公主的閨名?!
我抬起雙腿夾住,吻了上去。
「閉嘴!」
【總算沒白等啊,可喜可賀!終於 do 啦!】
【廣東人民發來賀電——】
【湖南人民發來賀電——】
【密室 play 指日可待!】
【bur?打什麼碼?多見外啊!】
【我們可是尊貴的 VIP!多看幾集怎麼了?!】
……
一夜荒唐。
我比顧夕昭先醒了。
許是這幾日過於勞累,他睡得很沉。
我起身穿衣,他都沒醒。
昨夜叫了兩次水,管家下僕自然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最開心的,就是小春了。
她送水進來,離開前,對我小聲說了句:
「嘿嘿注意身體呀~我們的好日子就快到啦!」
此時此刻。
我撿起地上的和離書。
忍住一身痠痛,回房收拾好包袱。
帶上小春一起離開。
「嫣姐姐?我們幹嗎要走啊?」
「再過幾日,他就要進公主府了,我們留在府裏,是等公主殺頭嗎?」
「啊?可是我沒聽說皇帝給他們下旨賜婚了啊?」
我:?
什麼情況?

-13-
明家宅子先前和顧府也就一牆之隔。
如今新宅子安在了郊外,離顧府算有一段距離。
顧夕昭醒來後,沒有來找我。
至於他的情況如何,我也懶得問。
只知道,反賊逆黨殲滅此舉,他確實被聖上提拔爲丞相了。
天書裏說的,他會挑我的手筋,讓我慘死牢獄中的事,一並沒有發生。
彈幕也沒再出現過。
彷彿我和顧夕昭睡完一覺之後,這天書的劇情便全都顛覆了。
小春說,大概是此前我的一舉一動都改變了人物關係。
所以才終止那些慘劇。
……
回到家後,等了足足兩日。
爹孃和三位兄長果真都回來了。
與三年前相比,他們並無太大變化,只是更黝黑粗糙了些。
聽聞,這三年他們被藏在了鄉下。
種菜養雞,自給自足,過得也算滋潤。
一羣人上前把我團團圍住,哀嘆連連。
「我的好閨女啊!委屈你了,怎麼瘦了呀?」
「嫣兒,我的嫣兒啊,你受苦了——」
「小妹——那顧家小兒有沒有欺負你啊?若是欺負你了,告訴哥哥們,我們上門揍他去!」
我一滴眼淚沒掉,掀翻衆人,叉腰開罵:
「別以爲哭號幾句,我就能原諒你們了?!
「全部給我角落裏站好了!我一個個審問!」
他們自知理虧,嚇得排排站好,挨個解釋:
「妹妹你從小錦衣玉食的,哪裏受得了鄉下的苦哦,我們這才瞞住你的嘛。」
「胡扯!我也是在軍中睡過半年的人,鄉下還能苦過邊關嗎?」
我娘:「娘也是被矇在鼓裏,醒來便在鄉野之地了,不是娘不願找你,是不能呀,乖乖。」
我爹:「這……顧世子既說能護你周全,對你好,我們又何必讓你一起受風霜之苦呢?」
「他哪裏護我周全了?!三天兩頭就有人來殺我,他還整日對我冷情冷眼,這叫對我好?」
「豈有此理?哥哥們找他問罪去!」
我好不容易纔把三條瘋犬拉扯住。
「都給我回來!我同他……已經和離了。我這人大度!過去的事我不追究了。」
要是讓娘知道,我把人睡完,自己還跑了。
肯定又要念叨我。
鬧也鬧了,哭也哭了,哄也哄了。
他們能安然無恙回來,總歸是好的。
當夜。
兄長們和父親睡在地上,守着我們。
我睡在母親懷裏,偷偷掉眼淚:
「娘,你們能回來,真好。」
「放心吧,以後爹孃哥哥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我埋進她懷裏,沉沉睡去。
我收回之前罵皇帝是昏君、無能小兒的話了。
不收回也行,反正他也不知道。
明家平反後,街上的言論風向倒是變了。
那幾個和我當街對罵的貴女,全都沒討到什麼好處。
家中長輩都被爹爹朝堂彈劾了一遍。
降職的降職,貶官的貶官。
這日下值,爹爹帶回了一條壞消息。
他說,顧夕昭病了。
而且病得不輕,臥牀三日不起。
太醫說是舊毒發作。
恐怕命不久矣。

-14-
深夜。
我偷偷爬回了顧府。
其實吧,這三年裏,顧夕昭除了脾氣臭點,臉面癱冷了點,倒也沒真的對我不好。
錢隨便花,樂子隨便玩,闖禍了也幫我善後,從來沒打罵過我。
臨死前,怎麼都得來見他一面的吧。
於是,我說服了自己。
爬牆來偷偷看他。
可是天殺的!
誰放出來的假消息啊!
顧夕昭他根本就沒病!
他還酗酒,喝得酩酊大醉!
在屋裏抓着我的大腿,哭得跟條小狗一樣。
「嫣兒,你爲什麼要離開我呀……」
「你先把我放開!」
喝醉酒了,力氣怎麼還那麼大?
「我不放!是不是那天我沒控制好力度,所以你生氣了?」
聞言,我臉立馬就紅了。
那日痠麻酥癢的感覺,似乎又爬回了全身。
「不是?哪條狗散播你重病的消息啊?」
他醉醺醺的,根本問不出什麼東西。
一直捏着我腰間的軟肉不放:
「夫人……別走了,好不好?Ţṻ⁴」
我沒好氣掐回他的臉:「你不是有公主了嗎?還念着我這個妾幹什麼?」
「不是妾……是妻,顧某唯一的妻……」
他在我耳邊絮絮叨叨。
說什麼公主事兒真多,自作主張,弄巧成拙。
追妻這件事,本就輪不到她插手,他自己就可以。
說着說着又開始哭。
「我夫人不要我了嗚嗚,我好不容易娶回家的……
「那些彈琴的,哪個長得比我好了?她爲什麼日日都往那裏跑……我會彈琴的……只是不太好聽,所以她纔不喜歡我嗎……我可以學,可以練的嗚嗚。」
我:「……」
不是,他還是那個一臉正經嚴肅的顧夕昭嗎?
亂七八糟的話,聽得人稀裏糊塗。
但我也算是捋明白了。
他之前對我突然冷言冷語,原是怕仇家再尋上我,怕我受傷。
每夜藏在書房裏吐血吐毒水,是怕嚇到我,怕我愧疚。
不敢太靠近我,是怕自己剋制不住,所以一般自己解決。
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來哭去。
愣是說:「夫人不要我了嗚嗚,怎麼辦……」
完全沒有一點刑獄官殺伐果斷的樣子。
看着看着, 我笑了。
還真的像條落水小狗。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別哭了,你夫人沒有不要你。」
「真的嗎……」下一秒, 他又把我推開, 「姑娘你是誰呀?爲何長得和我夫人那麼像?不行不行, 我夫人就是我夫人,誰也不能替代她的……你長得像,也不行……」
我:「……」
不管了, 先親再說。
我直直吻了上去。
開了葷的男人, 果然可怕。
鬧了整整一宿, 我累到睡着。
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身邊已經沒了人影, 連房中一應陳設都變了。
我雙腳被銬在了牀尾。
什麼情況?
顧家還真有密室啊?
我細細打量了一圈。
不大不小的密室,放置了一張紅帷牀榻。
紅絲綢鋪滿地板,紅蠟燭的光一閃一晃照亮了整個密室。
三面牆掛滿了我的小畫, 牀頭牀尾都有一對銀鎖。
這時。
顧夕昭衣冠整齊,端着茶水走了進來。
我抬腿問:「顧夕昭, 你要幹嗎?」
他目光沉沉,挑起銀鏈放在一旁。
溫熱的大手撫上我的腰。
「早就想把夫人關在這裏了, 這樣你就再也跑不掉了。」
「我沒說我要跑啊?和離書我都拿回來了。」
顧夕昭俯身,與我額頭相抵,聲音溫柔:
「嗯,還好你回來了。不然, 我就把你鎖在這裏, 日日欺負你。」
我抬起手,回抱住他:「顧夕昭, 你昨晚的話,我可全都聽見了。」
他沉默了片刻, 把我摟得越來越緊。
我長嘆了口氣:「你什麼都瞞着我,不願開口說, 還自作主張疏離我, 自認爲是爲了我好。可你怎知, 我想要到底是什麼?
「我又不是名貴的嬌花,我曾經可是邊關的小霸王啊。上陣殺敵我都不怕,還怕區區小人嗎?何故什麼都不開口說清楚, 叫人誤會。
「虧你自詡冰雪聰明, 卻連『夫妻同心, 其利斷金』這點道理都不懂嗎?」
溫熱的吻落在我脣角:「夫人說得是, 我任憑夫人處罰。」
「哼, 罰你三日不準上牀!」
「……夫人, 要不還是換一個吧?」
「那好,我去好歡樓找蘭溪公子玩兩天。」
「罷了, 三日就三日, 爲夫先忍着,秋後找你算賬。」
「……」
顧夕昭拉着我說。
三年了,這次我們終於可以正式成婚了。
他會十里紅妝,八抬大轎, 風風光光娶我回家。
然後,他又說了很多情話。
而對他,我只有一句話:
「以後要長嘴。」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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