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鬼差偷偷糟蹋了十年,每晚都猶如一個熔爐。
他向冥王攤牌請旨賜婚,可求娶對象卻是一株雪蓮花。
「哈哈哈,把天道之女當爐鼎十年,最後求娶一朵花,你就不怕天降火雷嗎?」
「你還不趕緊去哄一鬨。」
無常的笑聲傳遍地府。
「急什麼?你這十年沒什麼長進,不如我把她送給你?阮清的身體可補的很。」
君宴成婚當天,我將自己的名字從生死簿上一筆勾銷。
九天火雷落下,我聽見有人在喚我的名字。
是誰呢?
都不重要了。
-1-
「你確定要散盡神力,去補地獄深淵?屆時,你將魂飛魄散,三界之內,再無阮清這個人。」
「我確定。」
眼前天道的神識消散,只留下一道傳音。
「我給你時間考慮。」
失神之際,君晏從身後抱住我。
他身上很涼,掌心卻是熱的。
「怎麼了?誰惹我們清清不高興了?」
一邊說,一邊撕咬着我的耳墜。
我試圖推開他,可君晏的力氣實在是大。
「恭喜君爺,馬上成婚。」
身後的君晏猛的一顫。
他下了嚴令,誰都不許將他成婚的消息放出去。
如若被我知道,定要將那人凌遲刮骨。
「清清,這是冥王賜婚,你知道的,我別無選擇。」
「是麼?」
我盯着君晏。
他火熱的看着我,那雙眼睛看不出一絲破綻。
「當然了。瀾月是這世上最後一朵魔域雪蓮,冥王有意聯姻。」
君晏似乎忘了。
我可是天道神力化形而成,我清楚他如何跪在冥王殿前懇求的模樣。
冥王大怒,三鞭下去,他魂都快散了。
口中依舊只有那句,「求冥王成全。」
「清清,我最愛你,別離開我好麼Ťṻ²?」
君晏的手撩起了我的裙襬。
我後退一步,手死死的抵在了他的胸口。
君晏悶哼一聲,我纔看見他胸口那條貫穿的傷痕。
「你愛我,還是想療傷。」
君晏的吻滾燙。
一雙眸子差點將我吞進去。
「清清,我愛你。」
我抱住君晏的脖子,他身上還帶着一抹雪蓮的味道。
「那你跟溫瀾月退婚吧。」
一句話,打消了君晏所有的興致。
明明剛纔還含情的眼睛,此時已經附上一層寒霜。
「冥王那邊……」
我打斷了他,「冥王那邊我去說。」
君晏輕微的皺眉,已經出賣了他。
門外跑進來幾隻小鬼。
「君爺,溫姑娘她……」
「我說了!我今天要陪清清!她是聽不懂話麼!」
進來的兩隻小鬼愣住了。
沒人會想到,君晏會爲了我,對溫瀾月發這麼大的火。
就連我自己都沒想到。
「可是……」
君晏回過頭就揚起了鞭子。
也不知道他的怒火是哪裏來的。
是真的被人打擾而不高興。
還是我說了不該說的話呢。
「我說了今天要陪清清!你們是聾了麼!今天就是天塌了,老子也不可能邁出一步!」
誰不知道,君晏向來說一不二。
就連我都要以爲,他今天會在這裏。
直到又有人跑了進來。
「君爺,溫姑娘吐血了。」
君晏幾乎是一瞬間就跑了出去。
後知後覺,纔回過頭來看我。
「我……去去就回。」
他甚至不願意等我一個回答,就帶着人加速的走了。
我看着君晏的背影,只覺得又可氣,又可笑。
昏暗的地府,閃過七色光芒。
「阮清,你想好了麼?」
「我意已決,望天道成全。」
「不後悔?」
「不後悔。」
深淵裂口,惡鬼肆虐。
就算神力耗盡,也是我的職責。
「從生死簿Ṱũ̂ₕ上抹去名字,神力將永遠禁錮在地府。八百里黃泉,就再無阮清這個人了。」
-2-
我將消息帶給了冥王。
封印深淵,需要一個陰氣極重的日子。
而三天後,正是一個好日子。
冥王看着日子,欲言又止。
「怎麼?不穩妥?」
「倒不是。三日後,剛好是君晏成親的日子,平日裏你們素來交好,要去看看麼?」
「不了。」
我捏着掌心,試圖讓自己清醒。
我跟君晏偷偷談了十年。
這段荒謬的感情,也該到此爲止了。
離開冥府的路上,好些個鬼差在打牌。
有幾個嘻嘻哈哈的閒聊。
「君爺帶那個小蓮花在假山後就開始了。」
「真的假的?」
「哎呀,你回來!還沒結束呢,不怕君爺抽你!」
「那蓮花的身體,經得住嗎?今天都三次了,君爺也太不知道節制了。」
我下意識的看向了假山後。
我六識比他們廣。
聲音聽的真切。
「你明知道我愛你,愛的連命都可以不要!你啊,就仗着我太愛你。」
「那我跟阮清非要死一個,你……」
話還沒說完,君晏就毫不猶豫的回答。
「阮清死。」
君晏提着褲子從假山後走了出來。
我們兩個就這麼對視在一起。
他朝旁邊挪了挪,試圖擋住身後的人。
他想安分,可有人卻不那麼想。
「姐姐,聽說你那有一件特別漂亮的嫁衣,可不可以給我穿一下呀?我婚期很急,怕是來不及做呢。」
我沒有父母,沒有親人。
沒有人給我做嫁衣。
那套嫁衣,我一針一線縫了六年。
爲了嫁給……
我看向君晏。
他愛我不假,可看溫瀾月時,眼睛裏溢出的愛,也不假。
我不想跟他們過於糾纏。
我要走,溫瀾月在身後追我。
「姐姐,姐姐你怎麼走了?啊!」
她拽着我的手。
我甩開,沒有甩掉。
兩個回個下來,我們都朝着兩邊倒過去。
溫瀾月撞在了涼亭上。
我倒在地上,手拄翻了地上的火盆。
也正是這一遭,君晏終於不裝了。
「你是高高在上的神女,又何必跟她一株小花計較?」
「阮清,她跟你不一樣。」
他心疼的摟着溫瀾月。
大家全都用異樣的眼神看我。
倒像是我要拆散這對鴛鴦似的。
「神女,你的手沒事吧?」
不知道誰說了一句。
君晏才朝我的手看。
半邊胳膊都沒了知覺。
手臂上都是火燙的傷疤。
君晏立馬拉住了我的手腕。
我甩了下袖子,將整個手臂藏在衣袖下。
抬起頭,君晏目光灼灼。
那眼神,是在心疼我麼?
我自嘲的笑笑。
君晏,你到底幾分真,幾分假?
-3-
我走的時候,君晏想跟過來。
卻被溫瀾月給攔住了。
不得不說,她比我更懂怎麼讓君晏高興。
晚上的時候,君晏來了。
他坐在我的牀邊,看着我的胳膊。
眼睛裏第一次流露出那樣的厭惡。
「你是在跟我裝可憐麼?」
「阮清,你可是神女,還要用這樣的把戲,有意思麼?」
我的胳膊,沒有用神力來恢復。
是因爲我即將以身獻祭,神力不能出任何岔子。
不是我不想用。
而是不敢。
我們兩個都狠狠地盯着對方。
都在想讓對方先敗下陣來。
我怕。
我怕我再留下一縷神識,再遇見眼前這個虛僞又可恨的男人。
「希望我成親的時候,你不要來鬧。」
「我不會。」
「希望你說到做到。」
君晏又好似懇求的拉着我的手。
「瀾月就只有我了。」
「你可以放心,我就算死,也不想留下任何殘魂來遇見你。」
君晏笑了。
笑的森冷又蠱惑。
那模樣,自信極了。
「不會的。神女,不死不滅。」
說罷,他拍着袖子離開。
還不忘了叮囑外面的小廝。
「一定要盯好她,別去鬧事。」
「是。」
我將牀邊的金瘡藥扔在了一邊。
胳膊麻木。
可我連命都可以不要,一點燙傷又算得了什麼?
衣櫃吱嘎兩聲,走到旁邊才發現。
原本放着嫁衣的地方,空蕩蕩的。
我的嫁衣沒了。
我還天真的以爲,君晏真的是來給我送藥的。
我看着空空如也的衣櫃,笑個不停。
君晏啊君晏,你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呢。
然後,君晏似乎就消失了一樣。
再見到的時候,大概就是他成婚那天。
地府很久沒有這樣熱鬧了。
紅綢高掛,百鬼夜行。
紅色的燈籠點亮整個地府。
人太多了。
多到就連君晏都沒注意到,我跟他的高頭大馬,剛好擦肩而過。
紅色的花球擦過我的肩膀。
他意氣風發,坐在馬背上,腰背挺得直直的。
溫瀾月的婚服很漂亮,就是尺碼不對。
冥王親自給他們當證婚人。
君晏成婚時,也不忘繼續叮囑着小廝。
「今天定要看好阮清,千萬不能讓她來搗亂。」
「是。」
他不知道,我們不會見了。
再也不會見了。
深淵陰氣逼人。
惡鬼猙獰的爬出地獄。
我果斷召喚了生死簿。
冥王額頭閃爍着光。
生死簿飛出。
一道金光籠罩了整個迎親的隊伍。
所有小鬼嚇得跪倒在地上。
地府因生死簿的出現而陰風滾滾。
君晏看着生死簿飛走的方向,若有所思。
「冥主,是誰在召喚生死簿?」
-4-
「先成親吧。」
冥王不想多說,君宴也不敢再多問。
「夫君,好歹姐姐也是神女,我們成親,也該送去一些喜糖吧?」
君宴太想看我撕心裂肺的模樣。
更像看我這個高高在上的神女,如何在他腳邊求憐。
可今天,他的算盤,要空了。
我翻閱着生死簿,每翻動一次,都要掀起一陣狂風。
在看見我名字的時候。
我沒有半分猶豫。
硃砂筆勾勒的瞬間,是一股無形的阻力。
天空火雷滾滾。
我揮動硃砂筆,將自己的名字一筆勾銷。
「阮清說什麼?」
「君爺,我們並沒有看見神女。」
「什麼?」
轟隆。
一道火雷打在我的身上,體力的神力像是被抽出。
君宴也看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他攥緊手,不安的看向冥王。
語氣似比之前加重了幾分。
「冥主,是誰在召喚生死簿?」
冥王拂袖而去,留下清幽的兩個字。
「阮清。」
-5-
整個地府被神力籠罩。
呈現着詭異的紅光。
我的身體在以極快的速度消散。
不知是自己彌留之際的幻想,還是其他。
我似乎看見君宴朝我爬來的模樣。
也許是幻想吧。
畢竟滿身傲骨的他,又怎會多看我一眼。
身後傳來撕心裂肺的呼喊。
我垂眸閉上了雙眼。
本以爲,我這一生猶豫將散的雲,沒想到。
再睜眼,已經位列仙班。
成爲天道座下最後一位主神。
「阮清,挽救生靈,乃無上之功。今日重回仙界,也算功德圓滿。」
可他們不知道,我想要的不是什麼主神位。
而是一死。
「阮清,天道所賜,喝了吧。」
我看着面前的琉璃盞,一飲而下。
後知後覺才問到,「這是什麼?」
面前的老頭只是將一本無情道塞進了我的手裏。
「忘情水。」
「忘情?沒有情,何來忘記?」
老頭只是摸着花白的鬍子笑了。
到最後也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剛纔說,不求神位,只求什麼來着?
怎麼想,都沒想到剛纔到了嘴邊的話。
也許是至高無上的功法吧。
天道功法玄妙,不出十二載,我的神力已經觸及巔峯。
今日出關,地府大喜,特來參拜。
穿好衣裳,我隨着茯苓一起去了桃花宴。
人來人往,好生熱鬧。
「聽說這十二年來,天道培養了一位頂厲害的神。我們特此前來參拜,希望得到一些指教。」
「那你們算是來對了,當初主神歷劫歸來,靈魂都快碎了。十二年來,這是第一次出關。」
我站在菩提樹下,一個妖精抓住了我的手腕。
「阮清,你沒死!」
身後的茯苓大驚,「哪裏來的蓮花精,主神面前如此放肆!」
我抬了抬手,茯苓乖順的回到我身後。
我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雪蓮花。
「你是從地府來的。」
她身上還粘着我的幾分神力,應是地府來的。
「你少在這裝蒜,這十二年,你倒是會藏。爲了得到君宴,你倒是想盡了辦法。」
「君宴?」
我心裏又默唸了一遍。
疑惑的問着,「是誰?」
面前的人臉色很難看,那雙眼睛,似要將我活剝了一般。
「十二年了,你不該活着,你該死,你該死。」
呢喃中,她抬起頭,失去了全部的理智。
「你就該死!去死吧!」
雪蓮花朝我打過來。
她這些年應該過的不好,化形的身子都要碎了。
我本不想對她出手。
可她一招一式,都是想要了我的命。
揮手間,我將她打飛了出去。
她自以爲的殺招,在我面前不堪一擊。
偌大的聲響,引來不少人的關注。
他們紛紛朝着那朵花妖跑過去。
其中一個人,引得了我的注意。
衆多鬼怪中,他身上的神力最甚。
那副身子,更像是用我的神力鍛造出來的。
「瀾月!」
「瀾月怎麼了?沒事吧?」
他着急的原地打坐,給那個姑娘療傷。
「你們仙界就是這麼待客的!」
「當年仙界大戰,是我們地府派了陷陣的一支隊。整個雪蓮花一族無人生還,千百年間,就剩下了這一朵。你們仙界是要趕盡殺絕嗎!」
座上的仙君已經坐立難安。
伸手牢牢的按着座椅。
在看見我後,他懸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這,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地府常年靠仙界來封印深淵。
他們也不敢怎麼鬧,全都齊齊的看向了冥王。
冥王一言不發。
倒是那個療傷的鬼差先開了口。
「這就是仙界給我們的見面禮麼?君宴在此領教了。」
他就是君宴?
這人的身子是神力鍛造的,憤怒下,神力外泄。
整個仙界震盪。
桌上的杯子連着震碎了三個。
「一個小小鬼差,身上怎會有如此神力加身?」
茯苓說了話。
他們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齊刷刷的朝着我的方向行禮。
我從樹下走出。
那個叫君宴的人,紅了眼睛。
-6-
那雙眼睛裏,藏着千絲萬縷的情緒。
他朝着我伸出手。
被那朵花攔了下來。
「君宴,是她,是她打了我!就是她!」
這人很奇怪。
明明剛纔還擔心個不行,現在竟然自己將人甩開了。
我朝着自己的位置走。
跟他擦肩而過的時候,他拉住了我的手。
「爲什麼?」
我抬起手,下意識的給了他一巴掌。
「放肆!」
君宴舔了舔嘴角,看着我,哭笑出聲。
「我找了你十二年,十二年!」
我皺着眉,找遍記憶也沒有翻出這個人是誰。
「我們認識麼?」
不知道是誰在給他打抱不平。
「鬼差大人找了她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找到,她竟然出手打人。」
「就這,還主神?是仙界無人了麼?」
「還不如當初就死了。」
我喝着茶,手中的茶杯被我捏成了兩半。
十二年過去,沒人知道我是什麼脾氣。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有地府的幾隻小鬼還在說着不得好死的話。
冥王一個眼記過去,沒有人再敢多嘴。
「主神恕罪,回去後,我定狠狠的責罰他們。」
茯苓給我換了只茶杯。
我吹着裏面的那朵花,抬眼看着。
他們一個個身上都有我的神力。
只是我不知道,爲什麼我當初救下的人。
一個兩個都要我去死呢。
各色的目光,都齊聚在我的身上。
很快,我就離開了這場桃花宴。
只不過,剛回了寢宮,宮殿裏就多了一絲鬼氣。
被神力包裹着的鬼氣。
茯苓看向我,我搖搖頭。
她便沒說什麼,緩緩退了下去。
我旁若無人的躺在貴妃椅上。
那股氣息離我越來越近。
似乎就在我身邊。
我睜開眼,對上了一雙凜冽的眼眸。
想過近,沒想過這麼近。
「爲什麼裝作不認識我?爲什麼這十二年裏沒有傳來一絲消息。」
他的聲音有些冷。
情緒波動極大。
可我依舊是那句話,「我不認識你。」
君宴明顯的失落。
可卻又想在我眼中得到什麼破綻。
「不認識我,卻放我進來?主神不要說,你沒發現我的存在。」
這個人非常的大膽。
伸手捏着我的頭髮,輕輕的聞了聞。
如若不是那種熟悉的感覺,他現在應該已經是個死人了。
「因爲我倒是好奇,你這一身神力,哪裏來的?」
君宴意外的看着自己的手。
試圖打量着全身。
再抬眼的時候,視線在我身上不斷打轉。
「阮清,別裝了。」
「你是忘了,當初你是怎麼一次次爬上來的麼?爲大義犧牲的神女?呵呵,他們知道,你是爲情犧牲麼?」
「我找了你十二年,你再不承認就沒有意思了。」
君宴抓着我的手。
輕輕落下一吻,「不過,現在這樣……也很有意思。」
他舔着嘴角,眼睛彎彎的。
「我會來找你的。」
外面有聲響,君宴跑的很快。
我看着手背,發呆了很久。
這個人,總覺得在哪裏見到過。
但是……
算了,都不重要。
一個地府的鬼差也不值得我再去深究。
夜裏輾轉,我披着外衫出去轉轉。
竟然轉到了地府這些鬼的宮殿。
遠遠看過去,燈火通明。
門口還靠着幾個喝的伶仃大醉的鬼差。
「今天竟然看到了神女,啊不,人家現在已經是主神了。」
「君宴兄,你也彆着急,女人啊,就是喜歡這套把戲。尤其是阮清,說不準,今晚就聞着味來找你了。」
「是,別人不知道,咱們兄弟幾個還不清楚嗎?那阮清最是在意你,要是知道你這些年爲她做的。估計早就感動的貼過來了。」
他們一人一句。
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覺得陌生。
可他們口中的名字,卻真真切切,說的是我。
我捏了個決,想要窺探一下陳年過往。
可此去經年,過往中從來沒有君宴這個人。
「君宴兄,他們都說你這身體是用神力鍛造的。你也是我們當中唯一一個適應仙界生活的。可以啊,什麼時候把神女借給我們……嘿嘿。」
君宴踢翻了他面前的喫食。
「君宴兄,別生氣啊。我們都知道你等了神女十二年,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嘿嘿。」
「誒,那個是神女麼?君宴兄,她真來找你了!」
原本已經要離開的君宴,聽到聲音後緩緩轉過身。
有那麼一瞬間,塵封的記憶似乎有些鬆動。
他眉眼微挑,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我們兩個互相朝着對方走去。
君宴期待中帶着幾分興奮Ṱűₒ。
「你。」
「是來找我的麼?」
-7-
「我來找冥王。」
清冷的聲音響起。
原本看熱鬧的鬼差們全都切了一聲。
似乎都覺得很沒滋味。
我沒看君宴是什麼心思。
朝着裏面走去。
「主神。」
「冥王不必多禮,此次前來,是想問冥王準備何時回去?」
「明早便回。」
「我同你們一道去吧,十二年了,深淵的封印該補補了。」
冥王邀請我喝了一壺茶。
是從地府帶回來的。
「主神覺得這茶如何?」
「有些熟悉。」
「這十二年來,能讓我喜歡的味道不多。這算一個。」
冥王沒說話,只是輕輕的笑着。
「主神還記得當年封印之事?當時散盡了神力,我還以爲日後沒機會相見,沒想到,當初地府不過是主神的一場劫數。」
「嗯,算是吧。」
喝下最後一杯茶,我就先回了。
畢竟,這裏還有人在等着。
剛出了大殿。
屏ťú₊風后就走出了一個人。
「十二年前地府的事情,她全都記得。我就知道,她說不記得我,說的都是氣話。」
冥王喝了口茶,泛泛而言,「未必。」
君宴坐在了冥王對面。
「她確實什麼都記得,可唯獨關於你的一切,她從未提起。到底是不願提,還是真的忘記,本王也不好確定。」
君宴沒說話。
轉動着我用過的茶杯。
「當初這蒼蘭花,是我跟她一起種的,整個地府,她最愛這種花。」
冥王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君宴想要倒茶。
冥王卻將茶杯倒扣下來,「可當初執意說娶溫瀾月的是你,拔光八百里蒼蘭花的人,也是你。」
君宴拎着茶壺的手頓在半空。
「你以爲,她跟我們回地府,真的是修補什麼陣法的麼?那可是散盡一身神力的法陣,別說十二載,就是二百載也不會鬆動的。」
說完,冥王的身影就消散開。
化爲一陣黑霧,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站在大殿外。
朝着裏面看了一眼。
緩緩呢喃,「蒼蘭花……」
坐觀星空一夜。
所有的星象都在告訴我。
不要去走這一遭。
可我還是去了。
地府森冷。
如果不是神力加身,這裏的寒氣足以殺死一個半仙。
「地府地勢錯綜複雜,主神帶兩個鬼差在身邊吧。」
我回過頭。
所有鬼差下意識的退後了兩步。
君宴沒動一步,卻在最前面。
我看着他身上的神力。
「那就你吧。」
地府跟記憶中的差不多。
我發現,曾經住的地方,已經長滿了蒼蘭花。
果不其然,這種花都是靠神力滋養長大的。
我推門要進去。
卻被君宴攔住。
「別……」
可我已經推開了門。
推開的瞬間,一股濃烈的妖氣散開。
空中飄落幾朵雪蓮花的花瓣。
而房間的正中間,是一個冰棺。
君宴擋住了我。
ţùₜ可只是那一眼,我就認出了。
那裏面躺着的,是我。
一個一模一樣的我。
又不是我。
更像是用妖物的心頭血滋養的軀殼。
這也說得通。
爲什麼第一次見那雪蓮花的時候,她會那樣的虛弱。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君宴的話很突兀。
我其實什麼都沒有想。
甚至一絲情緒都沒有掀起。
「我跟瀾月並沒有拜堂成親。」
「我找了你整整十二年。」
「你不要任性了,我知道你什麼都記得起,甚至這麼多年口味都沒有變。」
一道金光閃過。
茯苓急匆匆的跟了過來。
「主神。」
我回過身,抬頭看着滿山的蒼蘭花。
「你還是不明白。我從一開始就不記得你是誰。」
這次來地府,我就想知道,眼前這個人到底是誰。
身上爲什麼會有我的神力。
可如今看來,似乎天意所指並沒有錯。
眼前的真相,也沒有任何意義。
「我本想來這尋一個果。」
「如今想來,無果亦是果。」
我朝着深淵的方向走過去。
君宴想要追我。
卻被茯苓攔了下來。
「鬼差大人!」
「君宴大人!還看不出,主神真的不記得你麼?」
「我不信,我要去找阮清問個ṱű̂₆明白!」
君宴再次被攔下。
「君宴大人難道不知道,我家主神修的是無情道麼?」
-8-
君宴木訥的轉過身。
一把抓住了茯苓。
「你說什麼?」
「主神的神力已經登峯造極,是十二神祇中最強的一個。而能相差這麼大的功法,只有無情道。君宴大人,你只是我家主神的一個劫而已,我家主神早就忘記你了。」
君宴臉色紙白,全身功法倒逆。
逼得吐了兩口血。
「不,不可能。」
「絕不可能。」
「我家主神此次前來根本不是爲了什麼深淵封印,而是你。」
君宴猛的抬頭,眼底閃爍一絲光亮。
「我家主神只是想弄清蘭因絮果,搞清楚你這一身神力如何而來。昨夜夜觀天象,每一卦都在說此行慎重,可她還是來了。」
「君宴大人,我家主神真不記得你是誰了。」
「現在,我家主神也不想知道你是誰,喚我來回仙界了。」
茯苓行了禮,「此行拜別大人。」
-8-
「不,不會的。不會的!」
君宴拼命地朝着深淵裂口跑來。
從前的神力還是差了些。
我將神力加註進去。
裂口的神力猶如彎刀。
一刀一刀割在君宴的身上。
他渾身的血肉都被神力撕開,可卻沒有後退一步。
我睥睨的望着他。
「別走。」
「清清,我一定會找到讓你記起的辦法!」
「給我一點時間好麼!」
可他不知道。
從我修補深淵的時候,往日記憶全部歸還。
君宴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跑到我身邊。
「清清,我錯了,是我不好。你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
「我去求冥王。等你記起來,你就會明白的。」
君宴想來拉我的手。
我躲開了。
目光冷冽的看着眼前的人。
他似乎也發現了什麼。
「你……」
「我都記起來了,所以呢?我會明白什麼?」
君宴又高興,又慌亂。
「不,不可能。」
他再次想抓過來。
卻被我揮手彈飛回去。
他落在陣眼上,原本流血的地方,已經血肉模糊。
萬千神力,猶如飛刀。
君宴依舊固執的朝着我走。
一雙眼睛飽含血淚。
「我這一劫確實很大,有時候,該忘掉的東西,確實該忘掉。」
「我覺得,我應該恨你。其實真的記憶起來,你真的不重要。這些事對我來說輕如鴻毛。」
君宴站在原地,不再上前。
也不再後退。
任由神力撕扯着肉身。
黑色的霧氣出現。
冥王將他拎了出去。
「主神,此處神力……」
我抬起手,神力不斷釋放。
「我想徹底撕碎了這個深淵,裏面的惡鬼不如就一併煉化了。以後,也落了個清淨。」
言出法隨。
神力翻湧而出。
茯苓抱着花燈朝我身後躲。
撕碎了深淵,事情不小。
本就不容分心。
偏偏君宴依舊咄咄不休的問着。
「你確定說的不是氣話?」
「不是。」
「你確定記起來了?」
「你確定對我再沒了半分感情?清清,你好狠的心。」
君宴不可置信,那模樣倒像是傷心欲絕了一樣。
「清清,你來陪我吧。」
「十二年,我太孤單了。」
君宴不顧冥王的拉拽。
再次置身於漩渦中。
深淵裂縫在不斷縮小。
他卻朝我用出了咒法。
試圖將我一起拽下去。
「清清,來陪我吧。」
他朝我伸出手。
身上的咒法若隱若現,無形中有一種力量在推我進那無盡的深淵。
「君宴你瘋了麼!住手!」
冥王百般焦急。
我若出了差池,地府交不了差。
君宴燃燒靈魂,也要將我拽下去。
可他們似乎都低估了。
還以爲我是十二年前那個草包的神女麼?
「之前的我,確實廢物了點。可單憑這種禁術,也想比肩神明,未免太牽強了些。」
「茯苓。」
「在!」
茯苓拋出了手中的花燈。
花瓣紛飛,跟神力相互融合。
我身上的咒法瞬間攻破。
君宴受了反噬,按着胸口吐了好幾口血。
他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強行吊着的。
如今咒法失效。
他再沒有了任何掙扎。
整個人朝着深淵下跌去。
隨着深淵只剩下了一個縫隙。
一道雪白的影子隨Ťű̂ⁱ之而去。
「君宴,別丟下我!」
溫瀾月一頭栽了進去。
我看着她虛弱的面龐,有些許動容。
「主神,該封了。」
經過茯苓的提醒。
我將深淵徹底撕碎。
劇烈的衝擊四下爆開。
等放下袖口的時候,眼前一片荒蕪。
不見君宴。
也不見那朵雪蓮花。
「主神……」
茯苓知道我記起往事。
可我看着地上的荒蕪。
心中沒有一絲雜念。
「回吧。」
「是。」
我走了兩步, 回過頭看向冥王。
「以後地府不會再有任何威脅。只不過, 驍勇善戰的雪蓮花一族, 再無一人了。」
我帶着茯苓直奔仙界。
過往種種, 種種已過。
【茯苓篇】
跟君宴大婚當日,是阮清獻祭的日子。
我以爲我贏了她。
心中竊喜。
可我卻算錯了一步。
當天君宴回來的時候, 人消受了一圈。
我從沒見他發過那麼大的脾氣。
一個人歇斯底里的在深淵喊了三天。
回來後,嗓子都啞了。
「夫君,先……」
君宴看見了我身上不合身的嫁衣。
瞬間紅了眼,眼淚一顆一顆的落。
「脫下來。」
「脫下來!」
這樣子的他, 是我第一次見。
我害怕極了, 動作慢了點。
君宴就親自動手給我脫。
他抱着那套嫁衣,歇斯底里。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不知道從哪聽說。妖精的心頭血可以滋養心念之人的肉身。
只要日夜呵護, 喚回魂魄。
就可以讓已死之人重生。
君宴不管不顧,將我拴起來,割了心頭血。
我不願意, 他就發瘋。
雪蓮真身都要被他撕爛了。
胸口的傷疤從未癒合過。
本以爲這些不過是無稽之談。
可沒想到,真的讓他養成了肉身。
看着阮清那張臉, 我幾次想毀了她。
可我知道, 毀了她,我也活不成。
現在的君宴,就是個瘋子。
這樣的日子,過了整整十二年。
君宴的折磨跟恩寵也跟了我十二年。
渾身上下體無完膚。
他說, 要帶我去仙界看看。
阮清是神女, 不知道仙界有沒有她的魂魄。
畢竟地府找了十二年, 一無所獲。
我知道,一切不過是徒勞。
可沒想到, 意外還是來了。
我見到了那張既痛恨,又害怕的臉。
她竟然成了主神。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Ṭû₈。
可我第一個想法, 就是殺了她。
毀了這張讓我噁心的臉。
可十二年來, 空虛的身體。
我的法力微乎其微。
不知道自己是夢魘了, 還是瘋了。
我打向了阮清。
不出意外, 她擋下來。
還將我重創。
君宴需要我的心頭血來滋養地府那具軀殼。
義無反顧的來給我療傷。
難怪十二年找不到一絲魂魄。
沒想到, 阮清還活着。
當晚,我被送回地府療傷。
膽戰心驚的過了一天一夜。
有鬼差傳回消息, 阮清失憶了。
她記不起君宴。
我心中大喜。
可又覺得是阮清的一些小把戲。
君宴回來那天, 我去迎接。
可他卻被點名去陪阮清了。
我憎恨, 嫉妒。
憑什麼她一出現, 就要搶走屬於我的一切?
我一個人在角落中觀察着兩個人。
女人騙不了女人。
我深知阮清那雙眼睛騙不了人。
她真的不記得君宴了。
可我心裏還是有隱隱的不安。
君宴比我想的還要瘋。
他不想活了。
還想拉着阮清一起。
雖然這十二年來, 他對我很兇。
對我很不耐煩。
可我們也確確實實在一起生活了十二年。
也確實在百鬼矚目下, 成親了。
我喜歡君宴。
比我想象的還要喜歡。
所以, 我陪着他一起瘋。
深淵的裂口似乎要將我撕碎。
殘破的肉體接觸深淵的神力後,一瞬就開始破碎。
連妖丹都要被煉化了。
君宴要把我推出去。
我害怕的抱緊了君宴。
「別, 別丟下我……」
「你是傻子麼!」
我抱的更緊了。
「你就當我是吧。」
「夫君, 我好疼, 但是,我不怕。」
隨着解封徹底消失。
我閉上了眼睛,眼淚順着眼角落下。
阮清, 不管你如何想。
這一次,我又贏了你一次。
夫君,我會永遠陪着你。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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