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舍友有夢遊症。
他每晚總是爬上我的牀,對我親親抱抱。
我不堪其擾,卻又有點享受。
直到某天,我意外發現了舍友的體檢報告。
上面顯示他健康得可以捶死一頭牛。
?
不是,那他每晚爬上我牀幹嗎?!
-1-
察覺到牀簾被人掀起時,我自然地往裏面挪了挪。
眼皮都懶得掀。
但接着,我就被人從後面抱住了。
炙熱胸膛貼着我的脊背,後脖頸被人不停地啄吻着。
我不耐煩地用胳膊肘往後懟了懟,低聲斥責:
「陸朝,你夢遊歸夢遊,能不能別老嘬我脖子?
「有時候我都感覺我跟個絕味鴨脖一樣。」
「……」
陸朝嘴上的動作不停,手還一直摩挲着我的腰。
很快親脖子的動作改爲親我的臉頰。
灼熱呼吸撲面而來。
烘得我頭皮發麻。
真是造孽啊。
誰能想到拉出去可以撐起大學城門面的校園高冷男神陸朝,背地裏是個夢遊症患者加無恥之徒。
每晚雷打不動地爬上我的牀,對我親親抱抱,各種耍流氓。
凌晨時又突然自己坐起,木訥地回到自己牀上繼續睡覺。
跟個機器人一樣。
睡醒後就不記得自己前一晚幹了什麼。
我每次都想反手給他一耳光,讓他醒過來看看自己在幹什麼狗事。
但一想到強行喚醒夢遊中的人,可能會讓人大腦受損。
怕他變成只會阿巴阿巴的傻子,我還得負責他的後半生。
於是我只好忍了又忍。
也不是沒想過白天直接告訴他夢遊喫我的豆腐的事情。
只是每次我一說這事兒,陸朝那冷冷淡淡的眼神就瞥了過來。
「夢遊?
「不可能。
「你有證據?」
活像我在污衊他一樣。
我他麼又不能每晚擺個攝像機拍他對我耍流氓的全過程吧?
那放出來都得打馬賽克的程度。
我的臉還要不要了?
我將來還怎麼找女朋友?
我直男的尊嚴蕩然無存。
於是我被逼無奈只能擺爛,懶得再和他溝通。
繼續和他做着關係冷淡的舍友,誰都沒有再提。
反正只要保護好我的初吻和苦茶子,其他就當無私獻身了。
-2-
就在我爲自己逝去的節操暗暗惋惜時,嘴巴突然被人親了一下。
啵的一聲!
在安靜的宿舍裏分外明顯又曖昧。
?
我一下就精神了。
不可置信地看着眼睛半垂、神情木訥的陸朝。
「你親我?
「你他麼偷親我?!
「靠,親臉就算了,你連老子的初吻都要奪走?!
「滾滾滾!!」
「……」
他沒有滾沒有回話,甚至低頭作勢要再親一下。
我又氣又臊,急忙想推開他。
但是陸朝本來就長得比我高多半頭,體型也比我大一號。
平時他打球運動的時候,我卻在宿舍裏宅着。
力量懸殊,所以根本推不動他。
反而一雙手都被他無情攥住,強勢冷酷。
我更慌了。
怕吵醒熟睡的舍友,只能盡力壓低聲音斥責他。
「陸朝,你完蛋了!
「你給我撒手!再耍流氓我就直接把你踹下牀讓你清醒清醒!
「聽見沒?」
「要親……」
他突然含混地說了一句話,吐息滾燙。
我欲哭無淚。
「親個頭啊!
「你清醒一點!
「我是直男,你也是直男,親完嘴咱倆就完犢子了啊!」
可陸朝只是ƭṻ⁸木訥地看着我,死犟死犟的。
「要親……」
我徹底服了。
今天要是不讓他得逞,這一晚就不要想睡了。
想着明天滿課,我只能無奈道:
「親,快點親,親完就睡覺。
「喂,別伸舌頭啊。」
陸朝的眼睫毛動了一下。
然後就低頭親了下來。
-3-
第二天起來時,舍友大壯看着我有點腫的嘴脣,關心道:
「小然,你上火了嗎,嘴脣咋又紅又腫的?」
瞥了眼正在那裏穿鞋的陸某人,我冷笑一聲。
「被狗咬了。」
「啊?那要不要打狂犬疫苗?」
「不用,下次我咬回去。」
「啥?」
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沒多解釋。
因爲我不知道如何該給他解釋我昨晚被人按在牀上親了半天。
說了別伸舌頭,某個狗東西不聽。
反正老子的初吻,就這樣徹底沒了。
我揉了揉有點燙得可怕的臉蛋,暗下決心。
今晚,我不咬死陸朝這個狗東西,我就不姓溫!
但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從早上開始,突然變天,氣溫驟降。
只穿了件衛衣來上課的我直接凍到打戰。
「阿嚏——」
我抽了抽鼻子,愈發感覺Ṱű₉頭暈眼花起來。
都怪陸朝,害我每晚臉紅心跳睡不好,免疫力肯定降低。
壞,要感冒了。
正暗自幽怨時,旁邊突然遞過來一件外套。
黑色的衝鋒衣,還是某祖鳥牌子的,四位數打底。
和我那某寶 19.9 包郵的劣質外套天壤之別。
我濛濛抬頭。
發現遞衣服的人竟然是陸朝。
-4-
「溫然,冷的話先穿上。」
我瞅瞅陸朝,又瞅瞅那件衣服。
果斷拿過來穿上。
不穿白不穿,他自己晚上做的孽,償還一下也理所應當。
只是外套裏還殘留着男生清冽的氣息,和每晚撲撒在我脖子裏的味道一模一樣。
讓我莫名感覺老臉一紅,嗓子幹癢。
「陸、陸朝,謝了。」
「客氣。」
陸朝冷淡回應,彷彿剛纔只是做了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只是他手腕上的新款智能表一直嘀嘀嘀地響着。
他晚上不戴錶還好,白天只要我一靠近,就總能聽到嘀嘀警報聲。
我有時候懷疑陸朝可能有點心臟早衰或者心律不齊什麼的。
大概是察覺到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表上,陸朝像是無意般地把手錶捂住了。
我撇撇嘴。
切,渣男,大豬蹄子。
裝什麼裝?
白天再怎麼冷淡,晚上不也是按時到我牀上耍流氓?
結果這一晚,陸朝卻沒來我牀上。
我茫然地掀起牀簾朝他牀位看去。
他的牀簾裏黑漆漆一片,按道理應該是睡了過去。
可是這都 12 點了,大壯呼嚕聲都扯起來了,陸朝怎麼還不來我牀上?
難道他今天睡得晚,所以沒夢遊?
我萬分迷惑地躺了回去。
不來最好。
我今晚不舒服,樂得睡一個安穩覺。
於是我美滋滋地抱着被子翻了個身。
但是直到凌晨 2 點,我都沒睡過去,輾轉反側,整個人愈發焦躁。
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東西。
是大壯的呼嚕聲不夠響?
還是小凱的磨牙聲不夠大?
最後騰地一下子坐起來,咬牙切齒地盯着陸朝的牀位。
馬德。
是我被這個狗東西喫豆腐喫出習慣了。
一晚不來我都不適應,渾身難受得像是聞不到貓薄荷的貓。
造孽啊!
我對着空氣無能狂怒瘋狂揮拳半天,最後無奈認命了。
靠,他不來,我去不就行了嗎?!
-5-
就在我一邊流鼻涕一邊想借口怎麼去陸朝牀上時,我聽到有人爬上了我的牀梯。
動靜很輕。
抬起腦袋一看,便看到一個熟悉的人正在掀我的牀簾。
寬肩窄腰,五官輪廓立體。
我不自覺鬆了口氣,主動挪了個位置。
嘴上卻小聲嫌棄道:
「陸朝,你好煩呀,怎麼又來?」
「……」
陸朝如往常般沒搭話,而是徑直躺在我身邊。
然後手一勾,一摟。
我又進了他懷裏。
大概是男生愛打球愛運動的緣故,此時他身上暖烘烘的。
讓人倍感舒服。
我貼着他的脖頸打了個哈欠,又故意用額頭撞撞他的下巴,絮絮叨叨威脅着。
「別亂動,聽到沒?
「今晚我生病了,你不能親我,像昨晚那樣耍流氓的話我就咬死你。
「離我遠點,抱這麼近也不怕被傳染。要是你被傳染感冒,明天我可就解釋不清了。」
「……」
陸朝垂着眼,直勾勾地睨着我。
今天天氣陰沉,月光都淡了幾分,昏暗的牀簾裏更是漆黑一片。
我有點看不清他臉上的情緒。
反正除了木訥和愣怔,應該也沒什麼其他表情。
又打了噴嚏,我也沒多管這個夢遊的貨。
困懨懨地閉眼睡覺。
這次,沒再覺得少了什麼,在生病的副作用下很快墜入夢鄉。
心滿意足。
只是隱隱被自己咳嗽醒時,好像有人在輕拍我的後背。
還給我遞了杯熱水。
我喝完後又被抱得更緊。
睡意矇矓間,感覺這人的胸膛暖得醉人,連落在我臉上的吻都溫柔得不像話。
我眼皮更沉,哼哼着嗚咽了一聲就徹底睡熟過去了。
夢裏一片溫情。
是我無比渴求的。
-6-
次日醒來時,陸朝已經照例不在我牀上了。
但感覺我的枕頭上還有他洗髮水的香味兒。
我沒忍住抽抽鼻子。
挺好聞的。
呸。
我現在都這麼不要臉了,偷聞人家的味道。
活像個變態男同。
要是陸朝這麼恐同的人知道,大概那張臉都能黑成鍋底吧。
搓了把臉,我掀開一點牀簾,小心翼翼地看向某人。
有早課時,男生一向起得很早。
每天輕手輕腳地洗完澡後,就坐在那裏看會兒書或者玩會兒手機纔去上課。
明明有可以肆意妄爲的資本,卻總是自律又守禮。
現在他正坐在自己的桌子旁,一邊悶聲咳嗽,一邊喝着熱水。
我套上衣服,翻身下牀,糾結片刻後喚了他一聲。
「陸朝。」
陸朝撩起眼皮朝我看過來,眸子冷冷淡淡的。
手腕上的手錶驟然開始嘀嘀警報。
挺嚇人的。
「怎麼了?」
我原本想問問他是不是感冒了,卻嚥了回去,猶豫道:
「你是不是有點身體不好呀?」
陸朝回我:「降溫有點感冒。」
「不是,我是說你是不是有點心臟早衰或者心率問題,因爲我總是聽到你這個表一直叫。」
他一頓,隨即輕咳一聲。
「打擾你了。」
他徑直低頭在表上設置着什麼。
嘀嘀聲戛然而止。
全程他的臉上神色很淡很冷靜,沒什麼異樣。
甚至那個閒散的坐姿像極了什麼頂流明星在那裏拍畫報。
「抱歉,以後不會輕易響了。」
「那就行。」
我抿抿脣,乾笑一聲後轉身去洗漱。
白天心臟不好,晚上夢遊耍流氓。
陸朝這人毛病還挺多。
神思不屬地洗漱完,我拿着書和舍友大壯一起去上英語早讀。
說來可恨。
陸朝這種人因爲高考英語滿分,教授直接讓他免修英語。
所以他不用上英語早讀,不用上英語課。
同樣是九年義務教育出來的大學生,差距怎麼這麼大?
這種不服搞得我每次和大壯早起去上該死的英語早讀時,都會忍不住羨慕嫉妒恨一番。
而我今天剛提到陸朝,大壯卻莫名腳步一頓。
他看了我一眼。
又Ṱũ̂⁺看了我一眼。
欲言又止,活像黃鼠狼偷雞前的猥瑣試探。
我不解詢問:「怎麼了?我欠你錢了?」
大壯「嘶」了一聲。
「不是,是你說到陸哥,我昨晚好像隱約間看到他上你牀了。」
「這個……」
我以爲是陸朝夢Ťũ₄遊被他看到了,有點尷尬地不知道怎麼和他解釋。
畢竟這是人家的私密事,我不好多說什麼。
可大壯卻繼續道:「我以爲是我睡迷糊看花眼了,就沒在意。
「結果沒一會兒就發現他翻身下了牀,去倒了杯熱水,又爬上了你的牀。
「再然後,我就好像聽到他在哄你喝水,還挺溫柔的。」
我面露驚悚,不可置信。
「你說什麼?!
「陸朝昨晚照顧我?!」
大壯猶豫點頭。
「應該是,但我不確定,當時太困了,也可能是我看花眼了吧。」
我僵在那裏,此時心裏滿是操蛋之情。
如果大壯說的是真的……
倒水,哄人……
夢遊情況下的陸朝會做出這種舉動嗎?
答案是:不會。
所以陸朝他可能昨晚並沒有夢遊。
-7-
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
陸朝搞這一出想幹什麼?
捉Ţŭ̀₍弄我?
欺負我?
總不會是看上我了吧,所以纔跟我玩這死出?
可我是個男生啊!
他也是男生啊,還恐同啊!
我捂着屁股,臉色幾變,瞬間想衝回宿舍揍他一頓。
算了,打人不好。
我要不還是給陸朝下點瀉藥吧。
讓他喫完在廁所拍狂飆,一路直上雲霄。
但思來想去,我最後在窩囊和生氣裏選擇了窩囊地生氣。
沒辦法,人家他爸是財經新聞裏的常客,而我戶口本上只有自己。
無依無靠的。
胳膊擰不過大腿,我不想給自己多惹麻煩。
不過我首先得先確定一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夢遊。
下課後,我憂心忡忡地回到宿舍。
一進門,就發現陸朝還在那裏坐着。
聽到我的腳步聲,他徑直朝我看過來。
眸子黑沉,眉眼疏散,一副薄情又冷淡模樣。
以往他要是這麼看我,我肯定以爲自己哪裏惹到他了。
現在他這麼看我,我就直接先夾着屁股竄上了牀。
這麼一躲,就到了晚上。
熄燈後,宿舍一片漆黑。
大壯的呼嚕聲照例響起,我躺在牀上玩手機。
沒一會兒,我的牀鋪照例輕輕晃動起來。
陸朝又來了。
-8-
他熟練地爬上牀,躺到我身後。
抱住我,嗦我的脖子,呼吸熱氣烘得我耳朵發燙。
煩人又黏人,存在感極強。
但這次,我沒給他一胳膊肘,而是慢吞吞地轉身,和他面對面。
只見陸朝依然是垂眸木訥,神情呆滯。
怎麼看,怎麼不像是裝的。
「陸朝。」
我輕聲喚他,他沒有任何回應的舉動。
躊躇一下,我抬手狠掐了掐他的臉。
然後火速縮回手,生怕他揍我。
可陸朝沒動,沒叫痛,甚至連眉心都沒蹙。
我攥着拳頭作勢要揍他一下。
可眼看我都要揍上去了,他的眼皮也沒有條件反射地閉上。
只是機械又反常地蹭着我,親着我。
和夢遊症患者的症狀一模一樣。
我悻悻收回手。
猶豫片刻後又主動親了一下他的臉。
陸朝沒反應。
行,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得來點狠的。
我心一狠,直接湊上去親了一下他的嘴,還沒皮沒臉地說着羞澀情話。
「陸朝,我喜歡你。
「我超級喜歡你,你要是清醒的話多好,我就可以和你談戀愛。」
說完,我就仔細觀察着他的神情。
他要是對我有企圖,我這種舉動肯定會使他欣喜若狂吧?
結果等了半天,陸朝還是那麼呆板,眼瞼半垂。
總之試探了半天,他對我的各種刺激行爲和話語都沒有任何反應,妥妥地深度夢遊中。
我拿着手機沉默了。
百度說的方法都用完了,陸朝完全符合夢遊患者的特徵。
看來是我昨晚感冒得都迷糊了,大壯也看花眼了。
陸朝這種恐同的天之驕子怎麼會每晚藉着夢遊來喫我一個男生的豆腐?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我徹底鬆了口氣,喜滋滋地窩進他懷裏打了個哈欠。
卻絲毫沒注意到男生半垂眸子裏一閃而過的晦暗和笑意。
-9-
夢遊次數多了起來後,我和陸朝在宿舍的關係就變得有點微妙起來。
從前點頭之交普通舍友,如今我單方面多了點不自在和心虛。
甚至把每晚對他的小脾氣用到了現實裏。
陸朝卻一點不惱不冷漠,和夢遊時的他脾氣一樣好。
最嚴重的是有幾次上課時,陸朝坐在我身邊,我竟然下意識朝他靠過去。
反應過來時驚得一身冷汗,尷尬逃離,不敢看他的眼神。
可在人後,他依舊每晚夢遊來我牀上。
而我也從不適應到適應,再到習慣。
最後他晚來一會兒我就有點睡不着。
他還是會耍流氓。
每晚都弄得我面紅耳赤,好幾次急匆匆推開他竄進衛生間。
我氣血方剛的,有點反應多正常。
但這不對勁。
相當不對勁。
他是男生,我也是男生。
我怎麼能對一個男生有這種生理反應?怎麼會對一個男生有依賴之情?
都大學生了,不是什麼傻子。
自然懂得依賴之情代表着什麼。
我試圖擺脫這種性取向不受控的感覺。
結果沒幾天陸朝要代表院裏去比個賽。
好像是什麼籃球比賽,有幾天都不回宿舍住。
知道這個消息起,我就顧不上什麼對勁不對勁了,直接焦慮起來。
他走了,我每天晚上怎麼睡?
這種焦慮讓我當天上課都有些走神。
懨懨地回到宿舍時,發現我的桌子上擺着一份體檢報告。
「大壯,這是你放我桌子上的?」
打遊戲的大壯抽空回了一句。
「哎喲我去,那是陸哥比賽用的體檢報告。
「他今天集訓不回來,碰見我就讓我帶回來,我着急玩遊戲放錯了。
「你幫我放到陸哥桌子上吧。」
「哦。」
比個賽還有體檢,夠麻煩的。
我也沒多問,拿起來準備放陸朝桌子上去。
但鬼使神差地,我隨手翻開他的體檢報告看了看。
185cm,82kg……
無病史,無猝死家族史。
肝功能正常,腎功能正常。
腎功能我持保留意見。
我覺得他這種夢遊都這麼澀的人,腎功能得翻倍。
心臟也正常?
那我總是聽到他手錶嘀嘀響是什麼原因?不是早衰?
我百無聊賴地又往後翻了翻,看到了最後一項。
精神病史和心理狀況。
現在運動員還檢查這項?這是怕比賽時發癲?
我樂不可支。
視線下移。
精神狀況那一欄的檢查結果很長,都是顯示正常。
但其中一行字讓我瞬間蒙在原地,脊背發涼。
【無夢遊等異常症狀。】
-10-
我躺在牀上,又氣又臊。
氣的是陸朝竟然在騙我。
他沒有夢遊,他正常得很,也可怕得很。
臊的是他用這個藉口佔我便宜,喫我豆腐。
我每晚和他說的心裏話,耍的小脾氣,被他親紅的臉,被他摸軟的腰……
以及逐漸變化的性取向。
所有變化他大概都看在眼裏。
我狠狠搓了把臉,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可耳朵尖兒卻愈發燙人。
我一直以爲陸朝是個恐同直男。
軍訓第一天,他靠着一張 gay 圈天菜的帥臉殺瘋了。
很快就有藝術院的漂亮學長來和他表白,各種關懷他,甚至追到了我們宿舍裏騷擾。
陸朝嫌棄不耐的神情至今還在我腦海殘留着。
所以,他原來真的是男同。
只是隱藏很好罷了。
而且早就盯上了我,對我蓄謀已久,然後用夢遊這種手段拿捏我。
他那個智能手錶老是響,不是因爲心臟早衰,是因爲他饞我!
他心動!他騷!他臭不要臉!
啊!
狗東西!
我越想越氣,越想越羞憤。
直接戳開陸朝的微信,氣呼呼地發了個表情包。
【呵呵.jpg】
本該在集訓的男生秒回:
【怎麼了?】
我噼裏啪啦打了一大段辱罵譴責他的話,發送前突然冷靜下來。
不對。
既然他給我玩心眼子,欺負我,我忍不了。
但提前拆穿就沒意思了,要讓他自己繃不住掉馬。
然後我站在道德的制高點鄙視他,獲得主動權。
我吭哧吭哧刪掉那一大段話,轉而客套道:
【沒事,比賽加油!】
【嗯,謝謝。】
我沒回他,他忍不住搭話。
【溫然,你怎麼還沒睡?】
我故意道:
【唉,今天睡不着,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你不回來我不Ṫű̂ₗ知道要不要給你留門。】
【大概回不去了,今晚集訓完明天直接去臨市比賽。】
【好吧,那你加油呀。】
【嗯。】
隔了片刻,他又補充道。
【那個,我會盡量早點回來。】
-11-
陸朝比賽去了三天。
這三天我天天給他發微信加油鼓勁,然後故意隱晦又笨拙地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陸朝誤以爲我沒了他睡不好,急得跟個什麼似的。
但微信卻又是一副高冷正經的樣子。
我樂不可支。
只等着他回來後好好報復他。
很快,陸朝結束比賽回了學校。
那天正好是元旦ẗūₛ假期第一天。
大壯和小凱都是本市人,直接回家過節。
我沒有去處,便一個人宿舍睡覺。
睡意矇矓間,感覺有人回來了。
他沒開燈,動作很輕地收拾了下東西后就去洗澡。
很快,衛生間水聲停了,陸朝上了自己的牀。
我翻了個身,等待某人來臨。
約莫快 12 點的時候,牀簾被人準時撩起。
陸朝抱住我,不停地啄着我的後脖頸。
「親親……」
我轉身回頭和他面對面,故意主動和他貼貼,聲音溫軟。
「你終於回來了。
「我好想你啊。」
「……」
某人親我臉頰的力道重了幾分。
好,他興奮了,他上鉤了。
我開始變本加厲,專門撩撥他。
「陸朝哥哥,我想摸摸你,之前都是你主動,今天我想主動一次。
「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我故意用手指摸着他的眉骨,鼻尖,下巴,喉結,再往下……
感覺到男生的肌肉一下子被刺激得緊繃,但又迅速放鬆下來。
欲蓋彌彰。
藉着牀簾外微弱光線,我看到他的眼底都忍得紅了。
活該。
-12-
「我下學期會換個宿舍,遠離你。
「希望你的夢遊可以變好一點,別隨便上舍友的牀。
「最好,別夢遊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對你是什麼感覺,就隱隱感覺自己不對勁起來。
「怎麼辦,我好像不喜歡女生了,喜歡上了男生。
「你好煩,都是你把我帶壞了,我還挺喜歡這種被需要的感覺的。
「可是清醒時的你太高冷了,還恐同,我不知道怎麼和你說明白。
「唉,反正我現在說什麼你也聽不到,算了不說了。
「我又想了想,我其實配不上你的,你對我應該也沒那個心思。
「陸朝,如果你喜歡我的話,睡醒後應該也會和我表白,可是你沒有,所以這個夢遊看來只是個意外。」
……
我原本還在那裏認真演戲。
結果演着演着,情到深處,心裏不自覺泛起一點酸,情緒也宕了下來。
說話有些前言不搭後語。
心裏話全都吐了出來。
是啊,他喜不喜歡我還不一定。
可能只是一時興起,或者捉弄。
就算喜歡,這種特別的喜歡能持續多久也是未知數。
我就因爲人家每晚來我牀上,所以產生了不該有的依賴之情和習慣。
挺臭不要臉的。
缺愛缺到這個份上。
「陸朝,明天我就和你說清楚你夢遊的事情。
「我們好聚好散吧。」
「不準。」
一直裝傻充愣的男生突然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話,眼神格外清明。
他不裝了。
「溫然,我不想和你好聚好散。
「夢遊不是意外,是我蓄謀已久的。
「對不起,我喜歡你。」
-13-
陸朝自己主動掉馬了。
我即使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傻在了那裏。
那種感覺就像是熟透的蘋果終於掉落下來,正中我的腦袋。
砸得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陸朝看我沒反應,有些緊張地撐起一點身體,認真且急切地和我表白。
他說他本身就喜歡男生。
只是討厭其他男生的頻繁騷擾,又沒有喜歡的人,所以一直裝恐同直男。
沒想到一進大學宿舍就對我這個直男一見鍾情。
於是他只能想了個夢遊的損招靠近我。
「既然你對我不抗拒,那可以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嗎?」
陸朝直勾勾地看着我。
怎麼說呢?
平時高冷寡言的校園男生此時卑微地跪在我牀上說要我給他一個機會。
還挺爽的。
我眨眨眼,假裝矜持。
「我考慮一下。」
考慮不是拒絕。
陸朝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從那天起,他沒再夢遊。
我恢復了自己睡覺的正常生活。
奇怪的是倒也沒不適應,因爲白天我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呈指數型增長。
一起喫飯,一起上下課,我去看他打球,Ṭü⁺給他送水。
也會一起看電影,有人和他表白他會火速拒絕然後轉頭和我解釋。
那雙冷淡好看的眼睛裏都是我,讓我有一種被人很好地愛着的感覺。
其實感覺挺不錯的。
不錯到我覺得自己應該很快會和這位天之驕子來一段特殊又甜蜜的校園愛情。
直到那天,我結束一場考試後準備出學校看看有沒有什麼好的寒假兼職。
大一一學期快過去了,雖然有各種獎學金打底,但是我依然要努力賺錢。
別的同學有父母每個月按時給生活費。
我沒有,我得自食其力。
這份窘迫我坦然不隱藏,但總歸有些自卑。
剛走出校門,我就被人攔住了。
帶着點老家方言的中年婦女興奮地拽住我的胳膊。
「小然,你咋不回姑姑電話啊?
「姑姑可想死你了,生怕你在這大城市讀書喫不好穿不好的。」
-14-
我直接拽出自己的胳膊,面色冷淡。
「我爺爺的房子我已經明說了放棄繼承,您找我還有什麼事兒?」
姑姑假笑着拍我一下。
「看你說什麼話呢,你就姑姑一個親人了,姑姑這不得關心你嗎?
「房子不房子的,多傷感情。」
我沒搭話,只是不耐地看着她。
父母在世的時候,姑姑和我家關係還算是不錯,逢年過節也互有往來。
可父母因意外去世後,爺爺想養我,姑姑卻明裏暗裏地反對。
最後還是看在老人的堅持下無奈同意了。
把我的戶口遷進她家,才能繼續上學。
可老人只要給我花一點錢她就算計得不得了,她兒子還欺負我。
那副尖酸刻薄的模樣讓我記憶猶新。
沒幾年,爺爺病重。
臨走前他想把房子留給我,卻被姑姑直接奪走。
年幼的我被趕去了孤兒院,一直自己生活。
成年時爲了把戶口從姑姑家遷走,我被迫放棄了爺爺房子的繼承權,和她一家單方面斷絕了聯繫。
靠着打暑假工攢夠了上大學的學費。
其中苦楚只有自己知道,被珍視被關心的感覺是什麼,我很久沒有體會到了。
看我不吭氣,姑姑跟個沒事人一樣僞善地笑着。
「看你,上個大學出來都不認人了。」
「沒事我就去打工了。」
懶得和她多說,我轉身就走,姑姑這才急了。
她趕緊開口:「其實姑姑呢這次來就是想跟你商量個事兒。
「你表哥最近準備結婚了,人家女方要三萬塊錢彩禮,姑姑沒有,你能不能給姑姑一點啊?」
我笑了。
「三萬塊錢也不多,人家女方也沒要很多,你們應該出得起。
「而且,你看我像是有錢的嗎?」
姑姑嘿嘿一笑。
「你父母的死亡賠償金不是還在嗎?」
我徹底冷了臉。
-15-
「賠償金至今賴着沒到賬。
「我沒錢。
「有事,我先走了。」
我轉頭就走。姑姑看我不給她臉,急了。
再次扯住了我的胳膊,面目猙獰,大聲嚷嚷。
「我從小養你,給你喫給你穿,現在問你要點錢你都不給!
「溫然,你的良心狗給喫了嗎?!」
幹過農活的她力氣頗重,指甲都要摳進我的胳膊裏。
拉扯的動作讓不少同學好奇地看了過來。
姑姑更是開始撒潑。
「今天你必須得給我這筆錢,不然我就讓你在這裏讀不下去!
「給錢!」
我反手就要甩她的手時,一個籃球呼嘯而來,徑直砸在姑姑的手上。
她嗷的一聲抽回手。
看着那個在地上彈來彈去的籃球,我茫然回頭。
就看到陸朝正大步走過來。
他直接將我護在身後,居高臨下地睨着姑姑。
強勢又不耐。
「撒什麼潑呢?」
這倒是把姑姑短暫地震住了。
但怎麼會難倒她,直接躺地下開始大呼:
「打人了!大學生們打人了!
「我要報警!沒有王法了!」
我急忙扯住陸朝的胳膊,想把他往後拉。
被姑姑纏上可就完了。
「陸朝,你快走!」
男生低頭看着我胳膊上的掐痕,語氣淡淡,神色卻很認真。
「別怕。
「溫然,我會護着你。」
-16-
警察叔叔來了後一聽前因後果,直接把姑姑斥責了一番。
讓她不要再來騷擾我。
她憤憤地轉身離開。
我知道她絕對會再來找我,變着法地算計着我的錢。
可是現在,我卻顧不上她了。
因爲剛剛解決這件事情時,陸朝全程在我身邊。
他聽完了我所有的不堪。
我沒敢去看他眼裏的各色情緒,情緒懨懨地往宿舍走去。
陸朝看我情緒低落,想說什麼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只是默默地跟着我。
他會怎麼看我呢?
會憐憫我嗎?
自己喜歡的人其實是個可憐蟲,毫無長處,麻煩事一堆。
保護我。
真的會保護我?
按照陸朝的性格,他言出必行。
但我依然覺得心裏十分煩躁,內耗嚴重。
對姑姑一家的厭惡之情達到了頂峯。
不行, 我得先解決了姑姑的事情, 不然這將會是我和陸朝中間的一個大麻煩。
-17-
還沒想到辦法,次日姑姑卻得意揚揚地給我打來電話。
她聽說爺爺房子所在的那片城中村區域即將被劃分成拆遷區。
按照那個地段的價格, 那將是天價拆遷費。
我這個沒良心的將不會得到一分錢。
以後要和我老死不相往來。
我平靜地聽完, 掛了電話。
行吧,有了拆遷費,姑姑一家就更不會搭理我。
甚至還會怕我去和她家爭家產而刻意遠離我。
我求之不得。
於是姑姑一家爲了多分錢, 用所有家產在老房子的基礎上多蓋出幾層。
這樣按平方米算的話, 拆遷費就可以多得好幾倍。
姑姑一家開心壞了。
眼瞅着房子加蓋好了,就喜滋滋等着拆遷分錢了。
周圍的鄰居一看她家這樣嘚瑟, 立馬跟風弄。
結果等了好久,都沒有拆遷的通知下來。
有人去打聽了一下,卻發現根本沒有拆遷這回事。
我姑姑傻眼了,那些鄰居也傻眼了。
然後,那片沸騰了。
我有次回老家偶爾路過時,發現姑姑正和鄰居大媽又吵又打, 喊着讓我姑姑一家賠錢。
原本表哥談好的婚事也吹了。
違規加蓋的樓層還被要求強制整改拆除。
總之最後, 一地雞毛。
我獨善其身。
看着幫我排隊買回一杯奶茶的陸朝,我沒忍住問他:
「我姑姑家拆遷的消息是你放出去的嗎?」
陸朝彎腰湊過來喝了一口。
聲音含糊。
「不知道啊, 我怎麼會有這種本事。」
是嗎?
我不確定,但也沒多問, 而是和他並肩往學校裏走去。
「下午沒課,要不要去看電影約個會啊?」
「約會?」
陸朝腳步一頓。
我低頭在他喝過的奶茶管上也喝了一口,然後輕踢了下他的小腿。
「對啊,約會,去嗎?
「不去算了, 我找別人。」
陸朝動動喉結, 眉眼春暖花開, 和路邊泛起新芽的植物一樣清新。
「去, 求之不得。」
我和陸朝偷偷談起了戀愛, 畢竟男同是種小衆感情,我不想讓別人多議論。
他又恢復了每晚爬我牀的慣例。
只不過以往是裝夢遊, 如今清醒不已。
我沉溺其中, 甜蜜不已。
某次他打球回來, 我從牀簾探出頭和他打招呼。
「怎麼纔回來?」
「教練找我說了個事兒。」
他趁着大壯他們沒回頭,壓着我的脖子接了一個吻,目光灼灼。
「親一下。
「一會兒晚上出去住吧。」
我含羞點頭。
陸朝摸摸我的臉,滿意地回到自己的桌子前找着什麼。
「李大壯, 我的體檢報告呢?
「上次讓你帶回來的那個。」
「嗷那個我上次放錯,放到小然桌子上了。」
說着,大壯轉頭問我:
「小然, 上次我不是讓你幫忙放陸哥桌子上嗎?你看完放過去了嗎?」
他這話一出, 陸朝整個人突然一僵。
隨即他唰地回頭看向心虛的我,嘴角一勾。
「溫然,原來你那天看過?」
我支支吾吾:
「我……我就翻看了一下, 而……而且看完給你就放那裏了,你好好找找。」
陸朝莞爾一笑,眸子漆黑,裏面有着實質性的燙。
「沒關係。不急。
「現在其他事更重要。
「下牀, 穿鞋,該出門了。」
我氣若游絲地掙扎。
「陸朝,天還亮着……」
「那時間充足得很。」
我淚流滿面。
他不是人!他是魔鬼!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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