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別跑

我跟我哥爭搶了二十年。
搶人脈,搶資源,甚至搶他的女朋友。
直到真正的裴家次子出現,我才知道自己輸得一敗塗地。
我決定帶着數億資產遠走高飛。
我哥攔住我問:
「想好了?」
眼前出現這樣的彈幕:
【認命吧男配,你翻不出你哥手掌心的。】
【瞎折騰啥呀,跑了還不是會被抓回來關禁閉?】
【得跑啊,不跑哥哥怎麼徹底黑化啊?我還等着喫瘋批哥哥的地下室狗鏈 play 呢~】
我三觀俱碎:
「要不……我再想想?」

-1-
第一次看見彈幕時。
我正在酒吧裏,跟小嫩模 Lisa 搖色子。
她穿着清涼。
搖色子的時候,手臂帶動上半身劇烈搖晃。
晃得我直把一卷卷鈔票往她衣襟裏塞。
眼前忽然出現幾行彈幕:
【可憐的二貨弟弟,還不知道自己很快就不是裴家二少了。】
【還跟這兒揮金如土呢?苦日子在向你招手,省省花吧!】
啥玩意兒?
整個海城,誰不知道我是裴家的二公子,裴牧珩的弟弟?
我處處跟我哥爭搶,有輸有贏。
但這「裴家二少」的頭銜,還能被我哥搶走不成?
裴牧珩的電話剛好打了進來:
「回家,現在。」
一貫的命令語氣,讓人十分不爽。
我慢悠悠地回到家。
只見客廳沙發上,坐着我爸、我媽、我哥和一個陌生男人。
我笑了笑:
「喲,今晚人到得挺齊。」
蘇玉拉住我的手,熱情得有點不自然:
「川兒,來,媽媽向你介紹一下……」
她指了指角落裏畏畏縮縮的年輕人。
「這是你弟弟,林昭。」
彈幕又一次出現:
【啥弟弟啊,直接說這是真正的裴家二少爺不就得了?】
【媽媽這是怕二世祖一時接受不了,才換了個委婉的說辭吧?】
我的目光透過彈幕,震驚地落在那個人身上。
洗到發白的牛仔褲,做工低劣的白襯衣。
偏偏脖子上頂着一張跟我有幾分相似的臉龐。
他怯生生地張了張嘴:「二哥。」
我乾笑兩聲:
「爸媽,就算你們老當益壯,也不能給我整出個這麼大的弟弟吧?」
二老欲言又止。
裴牧珩卻說:
「瞞着小川也不是辦法,還是讓他早點知道真相吧。」
他將手裏的文件夾遞給我。
我翻開一看,是兩份親子鑑定報告。
結論顯示——
我不是裴屹的親生兒子,林昭纔是!

-2-
蘇玉拉着我的手,連聲安慰:
「川兒,你不要多心啊,你永遠是媽媽的寶貝兒子。」
但我什麼也聽不進去。
走回臥室,倒在牀上。
回想這二十年走過的路……
四歲那年,我還在福利院玩泥巴。
一位貴氣的小少爺忽然對我說:
「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從今天起,你叫我哥。」
一輛豪車,將我從破舊的福利院,拖到奢華的大莊園。
人都是貪婪的。
得到過,就再也不想失去。
一個只配在福利院玩泥巴的野孩子。
搖身一變。
成了衆星拱月的裴家小少爺。
我拼了命,也要牢牢抓住這份從天而降的幸福。
我努力地討好着父母和大哥。
盡我所能,把所有事情做到最好。
然而,天不遂人願。
裴牧珩只比我年長七歲,但卻是天生的麟子鳳雛。
他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我的所有光芒掩去。
有那樣的大哥,是幸運,更是災難。
漸漸地。
我對裴牧珩的崇拜,變成了嫉妒,甚至是憎恨。
贏他——成了我內心深處的執念。
我與他明爭暗鬥。
搶資源,搶人脈,甚至搶他的女朋友。
就爲了有朝一日,能與他比肩而立,甚至超越他。
可這份親子鑑定報告,無疑是從天而降的巨石。
給我當頭一擊。
我從二十年的幻夢中清醒過來——
裴牧珩纔是蛟龍。
而我,再怎麼努力,都只是淺窪裏的泥鰍……
突兀的叩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裴牧珩站在門邊,目光冷沉:
「聊聊?」
我踱到他跟前,笑着問:
「還有什麼可聊?
「哥,我今天恐怕沒耐心陪你上演兄友弟恭的戲碼。」
「小川。」他的聲音永遠不疾不徐。
「你能不能不要總是對我充滿敵意?」
我深吸了口煙。
挑釁地將煙霧吐在裴牧珩臉上。
「哥,我只是不像你這麼虛僞罷了。
「其實你心裏很得意吧?
「幹掉了最大的競爭對手,再沒人能跟你搶總裁的位置了。」
裴牧珩抽走我脣邊的煙,踩滅。
「小川,我從來沒在跟你搶什麼。」
「是嗎?」
我挑起眉尾,一把揪住裴牧珩的衣領。
「在我身邊安插眼線,支持對手公司跟我打擂臺,競標會上給我殺個回馬槍,處心積慮做這些,你敢說不是爲了跟我搶?」
我越說越氣。
可裴牧珩依舊是那副冷淡的表情。
愈加襯得我像個跳樑小醜。
這個當口。
彈幕還蹦出來火上澆油。
【快看,二貨弟弟炸毛了。】
【要是知道林昭就是他哥找回來的,親子鑑定報告就是他哥送到老爹手上的,弟弟不得原地爆炸啊?】

-3-
如彈幕所願。
我確實快要炸了。
冷靜下來之後,我決定調查這個林昭。
很快,調查結果送到了我手上。
原來這個林昭……
從小就享受着「裴氏慈善基金」的資助。
如今是名校在讀研究生,同時在裴牧珩的一家小公司當研究員。
敢情這個林昭是裴牧珩早就埋下的定時炸彈。
就等着在關鍵戰役上,把我炸得粉身碎骨呢!
我關閉電子文檔。
林昭剛好回到家。
他不再是窮學生裝扮。
從頭到腳都是低調大牌,手上還拎着幾個奢侈品購物袋。
他笑盈盈地朝我走來,熱情地喊我「二哥」。
我沒應聲。
我這人,狹隘,不做作。
對於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弟弟,我實在談不上喜歡。
他好似全然察覺不到我的冷淡。
從購物袋裏掏出一個精緻的首飾盒。
打開,湊到我面前:
「下午大哥帶我去逛街,這是我倆特地替你挑選的袖釦,喜歡嗎?」
我垂眸掃了一眼,平庸。
但看在是他第一次送我禮物的份上,勉爲其難伸手去接。
誰知指尖還沒碰到袖釦上的寶石。
林昭忽然將首飾盒往門邊重重一丟。
好巧不巧。
裴牧珩就在這時走進客廳。
林昭的眼眶驀地紅了,蓄滿淚水:
「二哥,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
嘖嘖嘖。
這演技,讀的是表演系研究生吧?
裴牧珩拾起腳邊的袖釦。
寶石脫落,已經爛了。
林昭趕緊走到他身後,抹了把眼淚。
裴牧珩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
「小川,給個解釋。」
解釋個雞毛撣子!
我說「這丫跟這兒演宮心計呢」你信嗎?
我一句廢話沒有,轉身朝自己臥室走去。
裴牧珩仗着腿長的優勢,三步並兩步跟了上來。
反手一帶,把我抵在門板上。
「林昭就怕你不待見他,這是他用自己的積蓄給你買的見面禮。
「小川,你能不能別這麼任性!」
「我任性?」
擼起袖子,我打算跟他好好掰扯掰扯。
眼前卻出現這樣的彈幕:
【別掙扎了弟弟,人家林昭是男主,走的是草根逆襲的開掛人生路,勾勾手指就能坐擁全世界的偏愛!】
【你個小配角,不過是人家成長路上的絆腳石而已,怎麼跟人家比啊!】
好嘛。
原來我的世界是本無腦小說!
而我的角色是炮灰男配!
難怪這麼多年,任憑我怎麼努力,總是不被命運眷顧,功敗垂成!
都想踩着我上位是吧?
小爺不陪你們玩了。
我彎起嘴角,豎起三根手指:
「哥,我保證,再也不礙你們的眼。」

-4-
既然劇情要我給林昭當炮灰。
那我躺平,行不行?
我搬出裴宅,住進了自己的瞰山別墅。
主動遞交卸任副總的辭呈。
又麻溜地請了會計師,幫我進行裴氏集團的退股清算。
粗略估算,能分四五個億的。
誠然,裴家這些年給了我優渥的生活,最好的教育。
但我也給裴家創造了數以百億計的財富。
功過相抵。
我拿走我應得的,一分不多要。
安排完這一切,我開啓了瀟灑的擺爛生活。
彈幕似乎有點不淡定了:
【這哥們兒怎麼突然轉性了嘿?人淡如菊的,這還是我那鬥雞弟弟嗎?】
【不對啊,男配不爭搶不使絆子的話,還怎麼凸顯林昭寶寶的優勢啊?】
【樓上的,爲啥一定要踩着人家上位啊?我就覺得弟弟這樣挺好的,我都有點子喜歡他了。】
我一邊看着彈幕吵架,一邊愜意地躺在自家泳池裏喝酒。
不小心。
喝多了。
頭有點暈乎,起身時腳底一滑,摔了。
操。
我摸出四分五裂的手機。
齜牙咧嘴地給私人醫生顧言打電話。
「言哥,我摔了,動不了了。
「你趕緊快過來一趟,大門密碼是……」
顧言連忙答應,說立馬就到。
十分鐘後,門開了。
急促的腳步聲停在我身旁。
我扭頭一看。
怎麼是裴牧珩?

-5-
在地磚上躺了十分鐘。
我原本身上已經有點涼了。
但見裴牧珩一身西裝革履,而我正光溜溜的一條……
我像條砧板上的魚一樣,猛地在地上彈了一下。
渾身滾燙。
「怎麼是你?」
【傻了吧?私人醫生也是你哥的眼線哦!】
【你有個啥事,顧醫生不得第一時間向你大哥報備啊?】
【看把大哥緊張的,一百六十碼飆車過來,額頭上都滲汗了……】
飆車趕來?
着急確認我死沒死嗎?
我沒好氣地瞪着裴牧珩。
「摔哪兒了?能動嗎?」
裴牧珩蹲下身,指尖觸到我的皮膚。
「別碰!」
我憤怒地躲開他的手,掙扎着自己爬起來。
誰知又是一滑。
直接撲進了裴牧珩懷裏。
在那身矜貴的西裝上暈出大片水漬。
彈幕炸了:
【心機男!放開晗寶的大哥!】
【弟弟這是要從鬥雞ţùₕ模式,切換爲色誘模式??】
【哦豁~期待已久的泳池 play 要提前來了嗎?】
啥 Play?
我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摔到眼角膜了。
裴牧珩伸手扯了條浴巾裹住我。
然後一把將我打橫抱起。
我一個一米八幾的大老爺們,被人這麼抱着像話嗎?
「裴牧珩,你放我下來!」
我在ẗŭ̀₋他懷裏掙扎了一下。
浴巾滑開。
一覽無遺。
裴牧珩垂眸,肆無忌憚地近距離掃視我的腹肌。
眼尾漸漸染上紅暈。
我懷疑那是嫉妒的光芒。
只是腰側愈加明顯的壓迫感,讓我有點疑惑不解。
嫉妒會讓一個男人起反應嗎?
會嗎?
會吧……
裴牧珩穩步離開泳池,將我放到臥室的大牀上。
我一骨碌鑽進了被子裏。
呼~
安全了。
剛想喘口氣,只覺得小腿一涼。
裴牧珩把我腿上的被子掀開,眼神直勾勾地落下。
【哦吼~哥哥好勇,我好喜歡!】
【完蛋了,我都有點嗑他們了,高舉珩川大旗~】
【上啊!好好教訓這個不聽話的弟弟,橄欖他!】
橄、橄欖誰?
這裏不是無人區好嗎!我內心狂吼。
忽然腳踝一熱。
裴牧珩只用一隻手,便握住了我的踝骨,往自己身邊拉去。
我大驚:「你做什麼?」
裴牧珩置若罔聞。
另一隻手順着我的小腿,摸了上來。

-6-
我一個勁兒地往後縮。
可裴牧珩的力氣大得驚人。
任由我怎麼踢蹬,都甩不開那隻鐵鉗似的手。
滾燙的掌心擦過小腿肚。
在膝彎處停下了。
「膝蓋都磕傷了,疼嗎?」
我緊張到結巴:「不不不疼……嘶——」
裴牧珩用指腹按了按我的傷處:「還逞強。」
他鬆開我,從急救箱裏取出冰袋給我敷上。
「還磕哪兒了?」
「沒了。」
他掀起眼皮,抓住我遮擋腰部的被子。
「非要我親自檢查?」
我立馬老實了:
「下巴,還磕着下巴了……」
裴牧珩湊過來,捏着我的下巴仔細瞧了瞧。
「破皮了。」
我悚然變色:「沒破相吧?」
裴牧珩:「……」
他面無表情地替我消毒、上藥。
動作輕柔而專業。
記憶中,他上一回替我上藥的時候,我還在讀初中。
幾個不長眼的同學,嘲笑我是裴家撿回來的野狗。
說我就算披上金縷衣,也是隻癩蛤蟆。
我把他們揍得滿地找牙。
裴牧珩知道我打架的緣由後,一通電話打給校方。
幾個倒黴孩子隔天就被開除了。
那可是一所全國有名的私立學校。
能去那裏讀書的孩子非富即貴。
我用流血都不能解決的問題,裴牧珩只需一通電話,就能擺平。
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我與這個哥哥之間的差距——
有多大。
裴牧珩托起我的下頜,迫使我抬頭。
我看不見他的面容。
卻能感受到輕輕撲打在頸窩的呼吸。
很癢,很酥。
溫柔得彷彿不屬於裴牧珩這個人。
我莫名覺得心煩意亂,口乾舌燥。
喉結上下滾動了一週。
裴牧珩的手忽然一抖,碰疼了我。
我不合時宜地發出一聲嚶嚀。
瞰山別墅在晚上格外幽靜。
這聲嚶嚀,彷彿被夜幕放大。
異常清晰。
我尷尬得想死。
裴牧珩若無其事地站起身。
將棉籤扔進垃圾桶,又將兩罐噴劑擺在我牀頭。
「冰敷一小時再噴這個。
「你好好休息。
「走了。」
他腳步倉促,沒再多看我一眼。
不知爲什麼。
我總覺得他用藥箱擋在腰間的動作,有點怪異。

-7-
我要離開裴氏集團的事,通過人事部,傳回了爸媽耳朵裏。
裴屹很生氣:
「你要辭職,居然讓人事部來通知我!」
蘇玉也溫聲責備:
「就是啊,這麼大的事,怎麼不提前跟你爸說一聲呢?
「就算我們找回了裴昭,我們也不會不認你這個兒子啊!」
話雖這麼說。
可他們迫不及待給林昭改了姓,還給他安排了部門經理的位置。
我剛進公司的時候是什麼職務來着?
銷售。
果然,擁有主角光環的裴昭,待遇就是不一樣。
去公司接受離任審計的那天,裴昭剛好走馬上任。
我倆在走廊上碰面。
他一身昂貴的定製西服。
髮絲後攏,氣宇軒昂。
再不是初見時那副瑟縮靦腆的模樣。
有了上回的教訓,我見了他主動繞道走。
「二哥這是要搬走了呀?」
他叫住我,掃了眼我懷裏的雜物箱。
「喲,這塊副總經理辦公室的門牌,還捨不得扔呢?
「是要帶回家留作紀念嗎?」
我笑了笑:「與你何干?」
這是我過往的見證,想留就留,想扔就扔。
裴昭緩緩走近,壓低聲音說:
「裴牧川,我要是你呀,就一刻都不願多待。
「你聽聽下面人說的都是什麼話……」
就在這時,隔壁茶水間傳來隱隱的交談聲。
「小裴總的事情你們聽說了吧?」
「什麼小裴總啊,我得到準確消息,他就是一孤兒,不知道是哪來的野種,居然鳩佔鵲巢這麼多年!」
「哎喲我們真正的小裴總真是可憐,流落在外,有家不能回,不過好在是認祖歸宗了。」
「……」
生意場上摸爬滾打。
早就見多了落井下石的人。
這些風言風語,根本不能對我造成任何傷害。
我無所謂地笑笑。
轉身就走。
誰知身後突然響起裴昭義正詞嚴的聲音:
「請你們不要這麼說話,裴牧川就算不是裴家的親生子,也永遠是我親哥哥!」
這又是鬧哪出啊?
我忍不住嗤笑:
「那我可要不起你這個弟弟。」
一轉身,對上裴牧珩的視線。
靠!
又他媽着了裴昭的道!

-8-
幾個碎嘴子見了裴牧珩,都跟耗子見了貓似的。
灰溜溜地鑽回工位。
裴牧珩吩咐道:
「陳助,你帶小裴總回我辦公室休息。」
又看向裴昭:「我帶你去熟悉一下辦公環境。」
剛好我也有些項目需要移交給裴牧珩,於是跟着陳助走了。
正喝着茶呢,彈幕又出來搞事情:
【快看快看,哥哥對昭寶好溫柔。】
【我就說昭寶纔是大哥的心頭肉吧!】
【怎麼辦,我又倒戈了,我還是站珩昭吧!】
我:「……」
好好好。
我倒要看看,裴牧珩對人溫柔起來,是怎麼個溫柔法。
心裏這麼想着。
腳就不由自主地走到了裴昭辦公室門口。
透過玻璃窗,我看見裴昭坐在椅子上。
而裴牧珩……
正弓着身子,單膝跪地,認真地幫他繫着鞋帶。
我的眼前,倏然浮現年幼時的一件小事。
那時的我還很黏人。
成天跟在裴牧珩身後,哥哥哥哥地叫。
有一回,我被散開的鞋帶絆住,摔了個大馬趴,哇哇大哭。
少年回過頭,冷漠地看着我:
「站起來,不許哭。」
沒有安撫。
更沒有幫我繫鞋帶。
原來,我一直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
有人無需開口,就能輕易擁有。
我突然覺得眼眶乾澀。
沒等裴牧珩回來,我直接離開了裴氏大樓。
開着車,在川流不息的城市街道上游蕩。
白晝褪成星輝。
夜色拉開序幕。
我踏入了日常光顧的那家酒吧。
小嫩模 Lisa 立馬迎了上來,對她的金主投懷送抱。
我癱在包廂沙發上,直接給酒吧老闆打電話:
「給我安排十個男模。
「要高,要帥,身上要有八塊腹肌。
「臉要清冷禁慾,對對對,冰塊臉那種。」
Lisa 嗲着嗓子跟我撒嬌:
「小裴總,你怎麼忽然轉性了?不喜歡人家了嗎?」
我的心情出奇的差。
揉着眉心,給她轉了一萬,打發她走。
十個高大英俊的年輕男模魚貫而入。
黑襯衫繃在健碩胸肌上。
黑西褲下線條明晰。
我滿意地點點頭。
讓他們跪下,一個一個給我繫鞋帶。
我蹺着腳,十分有耐心地認真挑選。
「眼神再冷漠一點。
「嘴角再往下壓一壓。
「不對,下一個。」
終於,在最後一個男模身上,找到了幾分裴牧珩的影子。
我用鞋尖踢開他的襯衣釦子。
又輕輕挑起他的下巴。
小男模面不改色,喉結滾動,胸腔起伏。
嗯,跟某人一樣裝。
我滿意地勾起嘴角:
「就你了。」

-9-
小男模玩得真花啊。
我搖色子輸了。
作爲懲罰,他用領帶矇住我的眼。
又讓我叼着手指餅。
等他來喫。
「好了沒?」我咬着手指餅,笑問。
忽然,身邊的沙發陷下去一塊。
緊接着,一隻寬大的手掌扣住我的後頸。
「小男模」湊近我。
慢條斯理地啃咬手指餅的另一端。
呼吸漸近。
我彷彿聞到黑檀木混合菸草的熟悉氣息。
「小男模」啃完了手指餅,還覺得意猶未盡。
舌尖掠過我的脣峯。
捲走了上面的餅乾殘渣。
我「操」了一聲。
猛地扯掉眼前的領帶。
髒話卡在了嗓子眼裏:
「你他媽……哥?」
裴牧珩揹着光。
臉色晦暗難辨。
「小裴總,不關我事……他不讓我出聲……」
小男模戰戰兢兢地辯解。
我隨手給他轉了十萬小費,說:
「沒你的事了,走吧。」
小男模麻溜地遁了。
裴牧珩奪過我的手機。
鎖屏,扔在一邊。
我心覺不妙,想逃,被一股怪力摁回沙發上。
裴牧珩將雙臂撐在我身體兩側。
陰影完全籠罩住我。
「小川,我讓你在辦公室等我,結果你招呼都不打一聲,跑到這種地方喝花酒?
「怎麼就是學不乖呢?嗯?」
明明光線很暗。
我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目光。
我自認爲閱人無數,卻是生平第一次對上那麼危險的目光。
偏執、陰鷙、怪瘮人的。
裴牧珩忽然用我矇眼的領帶套住我的脖子。
渾然不顧我的反抗,一路拽着那根領帶,將我拽上了他的車。
油門一轟,絕塵而去。
我拼命拉上安全帶,對他破口大罵:
「你丫的抽什麼瘋!
「找死也別帶上我啊!
「停車,停車,不然我跳車了啊!」
他連一個多餘Ṱṻ⁼的眼神都沒分給我:
「你跳啊。」
他爹的。
我這輩子就輸在怕死上!
轎車駛入裴牧珩的私人別墅。
他揪住我的領帶,把我連拖帶拽地弄進臥室。
一言不發,開始剝我的衣服。
彈幕狂歡。
污言穢語把我眼睛都晃花了。
我慌亂地抓住他的手:
「裴牧珩!哥,哥!
「你住手,我有話說……」
「不想聽。」他冷着臉,手上動作不停。
我慌Ŧũ₊了,哀聲道:「我不喜歡男人……」
「是嗎?剛纔跟野男人不是差點擦槍走火?」
「怎麼可能!我喜歡女的!你忘了我還搶過你女朋友嗎?」
他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哦?」
像是在嘲笑我這個慫包,居然不打自招。
都啥時候了,還有什麼是不能認的?
「哥,哥,我錯了……」
「現在知錯?晚了。」
我死死揪住最後一片遮羞布:
「可你是我哥啊!」
「早就不是了。」
嘶啦一聲。
遮羞布被撕成兩半。

-10-
彈幕刷得飛快。
一條比一條不堪入目。
我絕望地捂住了雙眼。
忽然,堅硬的皮鞋底子重重蹬在我屁股蛋子上。
裴牧珩一腳把我踢進了浴室。
「你身上有別人的氣味,燻死我了。
「滾去洗澡。」
嗙——
還貼心地帶上了浴室門。
我覺得自己此刻就像一頭肉豬。
明知道要被宰了燉湯,還要先把自己洗乾淨……
在浴室裏磨蹭了兩個多小時。
裴牧珩在外頭敲門:「需要我幫忙?」
「不用不用!」
我連忙將浴袍套上,打了三個死結,這才不情不願地挪出浴室。
裴牧珩坐在沙發上。
襯衣袖口高挽,露出緊緻流暢的小臂。
「過來。」
我沒動。
他手臂一伸,將我拉到身邊。
然後摁着我的後腦勺,給我吹頭髮。
風檔調得很大,吹得我睜不開眼。
直到把我吹成個蒲公英,他冰冷的眼底才露出些許柔光。
湊到我頸窩裏嗅了嗅:
「嗯,Ṫū́₍香了。」
他的鼻尖很涼,氣息卻是灼熱的。
我偏頭躲避,反被他拉下半邊睡袍領子。
頸邊一麻。
裴牧珩竟然張嘴咬住了我的肩膀!
我疼得「嗷」了一嗓子,對他又捶又打:
「你丫屬狗的!」
可他不但輕易捉住了我的雙手,還將整個身體的重量壓下來。
我這人,一怕死,二怕痛。
小時候打針,痛暈過去好幾回。
被裴牧珩這麼一咬,連氣音都打着戰。
「哥……哥……」
裴牧珩良心發現。
舌尖頂了頂我頸側的皮膚,總算鬆了口。
「給你長個教訓。
「下回再犯,咬的就不是這裏。」
我都快哭了:「你他媽還想咬哪裏!」
他舔了舔嘴脣,笑容很淺,很危險: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11-
我堅信——
下回再栽到他手裏,他會咬死我。
姓裴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世界那麼大,我決定遠走高飛。
於是買好機票,拖上行李箱。
打算來個環太平洋旅行。
VIP 候機廳。
漂亮的地勤小姐姐笑着對我說:
「裴先生,您的私人飛機已經準備就緒,現在可以登機了。」
我伸了個懶腰,說:
「走吧。」
地勤小姐姐忽然臉色微變,對着耳機嘀咕了幾句。
然後對我掬起笑容:
「抱歉,剛接到通知……」
與此同時,候機廳裏湧進一排黑衣人。
裴牧珩插着兜,活像個黑幫大佬。
我崩潰了:
「裴牧珩,你到底想做什麼?
「你親弟弟已經找到了,裴家二少的位置我也讓出來了。
「該還的我都還了,我與你已經兩清了。
「你能不能放過我?」
裴牧珩微眯起眼,似乎在懷疑他自己的耳朵。
「你說什麼?」
「我說!求你放過我!成嗎!」
他不由分說地扣住我的手腕,眼裏透出兇光:
「你說,你要跟我兩清?」
可不就是兩清麼?
有專業會計師的財務報告爲證。
但我詭異地發現,他此刻的眼神,居然有些受傷。
攥住我手腕的五指,緊了又松。
他又喃喃地重複了一遍:
「你要跟我兩清……
「想好了?」
我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彈幕倒是一刻也不消停:
【認命吧弟弟,你翻不出你哥手掌心的。】
【瞎折騰啥呀,跑了還不是會被你哥抓回來關禁閉?】
【不行啊,得跑啊!不跑哥哥怎麼徹底黑化啊?我還等着喫瘋批哥哥的地下室狗鏈 play 呢~】
我欲哭無淚,三觀俱碎。
作者你是花市上賣花的吧?
怎麼口味這麼重呢?
我抬起頭,對裴牧珩悽苦一笑:
「哥,逗你的。
「要不……我再想想?」

-12-
裴牧珩知道我從小花招就多。
對我說的話將信將疑。
我索性把護照、駕照全交他手裏。
讓他徹底把心放Ṭú¹進肚子裏。
我跑了他就要黑化,黑化就要給我拴狗鏈子。
傻子才跑咧。
這幾天,我將裴家贈給我的財產列了個清單,打算全部歸還回去。
蘇玉說:
「送給你的東西沒有收回來的道理,川兒,你收着,媽不要,這也是你爸的意思。」
父母不要,但我知道有個人一定會要。
於是我通過律師,全部轉贈給了裴昭。
唯獨那棟瞰山別墅,我沒捨得歸還,而是按照市價買了下來。
原因無他——
這裏面,有我埋藏多年的祕密。
我走入恆溫恆溼的地下室。
推開密碼門。
暗室的燈光次第亮起。
照片牆上掛滿了同一個人的照片。
巨型展櫃上的物品,統統擁有同一個主人。
——裴牧珩。
記不得從什麼時候起。
我養成了關注裴牧珩的習慣。
報紙電視上得到的消息還不夠。
公衆場合看見他還不夠。
我養了一個專門的團隊,祕密監視着他。
乃至於這張照片牆上,密密匝匝地,掛滿了他各種角度的高清照片。
我從不認爲這有什麼不妥。
畢竟,瞭解對手,是戰勝對手的第一步。
打印機的燈亮了。
自動輸出一連串高清照片。
我拾起一看,是從一棟建築向另一棟建築的長焦偷拍圖。
跑步機正對着落地窗。
裴牧珩正在上面勻速奔跑。
他裸着上身,下面只穿了一條緊身運動褲。
高清攝像頭性能一流。
把他僨張的血脈,瑩潤的汗珠,都還原得一清二楚。
極具視覺衝擊力。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他的視線剛好與攝像機的鏡頭對上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連忙給手下的人打電話:
「史密斯,撤掉 31 號攝像機。」
電話那頭沒有二話,立即照做。

-13-
當天晚上。
我做了個噩夢。
夢見裴牧珩在跑步機上,給我打電話:
聲音裏帶着剛運動完的粗喘。
低沉,而蠱惑。
「小川,你所看到的,可還滿意?」
滿意。
太滿意了……
第二天一早。
我罵罵咧咧地起牀。
又罵罵咧咧地把內褲捲成一團。
扔進垃圾桶。
難道瘋病會傳染?
我覺得自己好像也心術不正起來。
衝了個涼水澡,將躁動徹底平復後,我決定造訪一個地方。
我的來處——
晨曦福利院。
雖然只在那裏生活了四年。
但那裏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個家。
這個家,並不寬裕,堪稱貧窮。
但家人友善,溫暖了稚童們一顆顆脆弱幼小的心。
近些年,我在給裴家掙錢的同時,也往福利院捐贈了不少錢物。
老院長曾打電話跟我說:
「託小裴總的福,福利院的沙土操場鋪上了塑膠和草皮。
「老舊宿舍全部裝上了空調和熱水器。
「學具教具也換成了最先進的電子設備。」
她讓我有空的話,一定要去福利院走一走,讓孩子們當面感謝我。
我說「好,一定」,可忙於工作,從未兌現承諾。
如今又是孤家寡人一個。
是該回家看看了。
老院長矍鑠依舊,領着我到處參觀,感激地說:
「小裴總,你真是孩子們的大福星。」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院長,別叫我小裴總了,我如今已經不是裴家人了。」
她呆愣了十幾秒鐘。
推了推老花鏡,難以置信地說:
「怎麼可能呢?
「當時,你哥哥還是個半大小子,他跟律師一起來福利院辦手續。
「你的親子鑑定報告,我可是逐字逐句看過的!」
這回輪到我呆若木雞。
對呀!
既然與裴昭相認時有親子鑑定報告。
那麼當年與我相認時的鑑定報告,又是從何而來?

-14-
我一路飆車,直奔裴氏集團大廈。
撞開攔截我的保安。
衝開了總裁辦公室的大門。
大概是我鬧出的動靜太大。
裴昭接到風聲,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二哥,你還來做什麼?」
自覺失言,又找補道:
「不對,我意思是,你來之前也不跟我打聲招呼,我好讓保安放行……」
越描越黑。
連他背地裏通知保安,不許我上樓的勾當都抖了出來。
但我無暇搭理他。
對裴牧珩說:「哥,我有話問你,無關人員能迴避嗎?」
裴牧珩不容置疑地朝門邊昂了昂下巴:
「裴昭,你先出去。」
「大哥……」裴昭喫癟,只好乖乖出去,合上房門。
裴牧珩從老闆椅上站了起來。
繞過長長的辦公桌,走到我跟前。
「想問什麼,問吧。」
一路上我努力讓自己冷靜。
但見到裴牧珩那張淡定的臉,我還是出離的憤怒。
我一把薅住他的衣領:
「二十年前的親子鑑定報告,是你僞造的吧?」
他垂眸看着我,薄脣輕啓:
「是。送檢樣本是從我身上獲取的。」
我不敢置信他居然承認得如此爽快:
「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不是你的親弟弟?」
「沒錯。」眼神不閃不避,語氣毫無波瀾。
我勃然大怒,只想朝着那張人模狗樣的臉來上一拳。
「爲什麼!耍我很好玩嗎!」
「小川,我沒想耍你。
「從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只想把你留在身邊,僅此而已。」
我疑惑地皺起眉頭,努力回憶。
是了。
其實在裴家與我相認之前,福利院曾來過一幫人。
某所中學組織一幫家境殷實的孩子,來福利院做過一次慰問。
那裏面,似乎就有一個少年姓裴。
裴牧珩將手輕輕搭在我手腕上,止住了我的戰慄。
「我承認,我很自私。
「你與我的關係,是我硬生生編織出的騙局。
「我當初以爲,把你變成我親弟弟,永遠養在我身邊,我就會知足的。
「可是,我高估了我自己,也低估了你。
「看着你一點點長大,我變得……
「變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他如此坦蕩,反而令我無所適從。
我怔怔地問:「你什麼意思?」
裴牧珩閉了閉眼,復又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你應該也能感受得到,這些年我倆的關係,越走越遠。
「其實,是我有意疏遠你。
「因爲我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對你萌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一個哥哥,對弟弟萌生那樣的念頭。
「我沒辦法原諒我自己。」
裴牧珩素來神祕。
這還是我第一次聽他剖白自己的心聲。
低沉的聲音敲擊着我的耳膜。
但我卻彷彿聽不懂那些句子的含義。
什麼叫……
不該有的心思?
他說得那樣情真意切,好像多麼寶貝我似的。
可又爲什麼要把我踢出裴家?
裴牧珩就像看穿了我的心思,說:
「你也調查過裴昭了,沒錯,我早就找到了他。
「這麼多年都相安無事,爲什麼突然要把他領回家呢?
「因爲……」
我忽然不敢聽下去了。
猛地轉身,朝門口走去,嘴裏唸叨着:
「我還有事,改天再聊。」
裴牧珩一把將我拉了回去,抵在巨大的辦公桌邊緣。
「因爲我發現,不論與你保持多遠的距離都於事無補。
「因爲我對你的感情,早就脫離了正軌!
「我每個晚上都想對你做一些瘋狂的事情。
「小川,我不想做你哥哥了,我想……」
話說一半,戛然而止。
我心如擂鼓。
本就不靈光的腦子,早就因爲過載而升起黑煙。
我張了張嘴,居然問:
「想什麼?」
裴牧珩摟着我的腰,把我託上辦公桌。
一手撐在我身側。
一手捧住我的臉。
「想這樣……」

-15-
吻落下來。
很燙。
我覺得自己像條脫了水的魚,呼吸困難。
又像一片久旱的莊稼地,渴望降下甘霖。
糾纏許久。
久到我懷疑再不停下自己就要死過去了。
裴牧珩終於好心腸地放開我。
彈幕敲鑼打鼓,像在過年。
【救命他真的好愛!】
【啊啊啊!禁慾哥哥比瘋批哥哥更讓人沉淪!】
【嗑生嗑死,不如嗑珩川一輩子!】
我大喘着氣,抹了下發麻的嘴角。
也不知是缺氧讓腦子變笨,還是彈幕把我帶跑偏了。
我不要命地來了一句:
「哥,就這?」
裴牧珩脊背一僵,摁住我不安分的膝蓋。
「別動。
「我不想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16-
親都親了。
我總得對他負責。
剛好裴牧珩的生日要到了。
我想給他準備個驚喜。
往年,裴牧珩都不許別人給他慶生。
因爲他身份金貴,想巴結他的人太多了。
如果大張旗鼓地過生日,難免惹來很多人情世故。
但今年不同。
因爲裴昭親力親爲地,給裴牧珩大操大辦了一場生日宴。
他包下了一艘豪華遊輪。
ẗű⁰請了幾百人出港遊玩。
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倆結婚,當然,我清楚他這麼做的目的。
慶生只是藉口。
更主要的是,他要通過這場生日宴,在裴牧珩的交際圈裏公開宣佈——
他裴昭纔是真正的裴家二少、裴牧珩的好弟弟。
當然,我作爲裴牧珩的前弟弟,也在受邀之列。
奢華的宴會廳燈火通明。
明星樂隊把宴會氣氛營造得十分熱烈。
從一線到十八線藝人都來湊熱鬧。
我甚至還看到了我的前女友。
準確來說。
是我揮鋤頭從裴牧珩身邊撬走,又甩掉的前女友。
滿屋子都是精心打扮的俊男靚女。
反倒是壽星裴牧珩,跟平時並沒有什麼兩樣。
但他在人堆裏,依舊是最亮眼的那一個。
裴昭幾乎跟在他身邊寸步不離。
兄友弟恭,十分和諧。
我作爲前弟弟,自然不好去打攪。
只遠遠地坐在角落裏,盤算着什麼時候把自己的小禮物送出去。
可我等了很久。
圍在他身邊的人羣都沒有減少的跡象。
我看了看錶,很快就過零點了,得趕緊把禮物送出去。
我扶正領結。
拎着禮品盒朝裴牧珩走去。
「哥。」
裴牧珩轉過身來。
他喝了不少酒,眉宇間染上薄紅。
表情比平時鬆弛一些,眼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溫柔。
「小川,你躲哪兒了去了,我找了你一晚上。」
我神祕地笑了笑:
「我白天在後廚……」
偏就在此時。
宴會大廳忽然燈光全滅。
衆人紛紛發出一片驚呼。
裴牧珩下意識攬住了Ṱŭ₁我的肩膀:
「我在呢,小川不怕。」
我胸中一震。
五歲時,我曾被電梯困過一次。
很不巧,當時漆黑的電梯廂裏就我一個人。
工人搶修了九十分鐘,才把電梯修好。
電梯門打開那一刻,裴牧珩一把將我摟進懷裏。
說的,也是這句話:
「我在呢,小川不怕。」

-17-
宴會廳的一角亮起微光。
緊接着,有人清唱着生日歌,推着一個巨型蛋糕塔,朝裴牧珩的方向走來。
人羣爲蛋糕塔讓出一條通道。
燭光照亮裴昭的笑臉。
零點鐘聲敲響,在衆人的歡呼與掌聲中,裴昭大聲說:
「哥,祝你生日快樂!」
我扭頭看向身邊的裴牧珩。
他正開心地彎起嘴角眉梢,接受大家的祝福。
接下來,自然是許願、吹蠟燭、切蛋糕。
人羣圍攏。
我一不留神就被擠到了外圍。
推搡間,我手裏的禮盒被人撞了一下。
綁帶崩斷。
禮盒「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不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裴家兩兄弟身上。
根本沒人留意到我。
我躬身拾起變了形的禮盒。
自嘲地笑了笑,朝宴會廳外走去。
甲板上空無一人。
海風迎面。
裹着濃濃的潮氣,打溼了我的眼角。
自打裴昭出現,我一直表現得很無所謂。
可這一刻,我忽然繃不住了。
所有的不在乎不難過。
都他媽是我裝的。
我打開禮盒。
裏面躺着一個塌了角的小蛋糕。
這是我白天跟遊輪上的烘焙大師現學現做的。
生日快樂四個字還是我用草莓醬手寫上去的。
因爲塌了一角,「樂」字缺了一半。
跟奢華的巨型蛋糕塔相比。
真的很醜,拿不出手。
我用指尖挖了一塊,放舌尖舔了舔,自言自語:
「難怪沒人稀罕你呢。」
忽然,手上一空。
裴牧珩不知何時出現在身旁。
語氣很不高興:
「你敢偷喫我蛋糕?」

-18-
我知道裴牧珩平時不喫甜食。
他喫一小口我就很知足了。
沒想到他一個人,把蛋糕全喫了。
怔愣間。
裴牧珩捉住我的手腕。
張口含住那隻挖過蛋糕的手指。
把上面的奶油吮吸得乾乾淨淨。
原本悽悽涼涼的一顆心,騰的一下,燒起一把妖火。
我急忙抽手。
沒抽動,反被他拉了過去。
「你嘴上還有奶油……」
說着,他按住我的後頸,低頭吻住我的脣。
氧氣漸漸流失。
我只覺腦瓜子嗡嗡的。
這可是在甲板上!
我使出渾身力氣推開了他。
捂着被他嘬腫的嘴:「你喝醉啦?」
他又一次纏上我的腰:「沒醉,清醒着呢。」
月色高懸。
遊輪剛好靠岸。
想下船的,可以下船。
不想下船的,可以繼續狂歡到天亮。
裴牧珩拉起我就往岸上走。
我在後頭抗議:
「喂喂,你今晚可是壽星,哪有壽星臨陣脫逃的!」
裴牧珩反而加快了步伐:
「別管他們。」
坐上我的車,裴牧珩的手機就響了。
「哥,你去哪兒了?」裴昭問。
裴牧珩故意裝出一副醉意醺醺的腔調:
「裴昭啊,我有點喝多了,先撤,你跟大家解釋一下。」
掛斷,關機,然後狡黠地看着我。
「小川,你哥醉了,麻煩你載他回家吧。」

-19-
男人三分醉,演到你心碎。
這話說得……不全對。
因爲我腰比較累。
一米九的男人,非要跟個樹袋熊一樣掛我身上,換誰誰不累?
幸好瞰山別墅房間多。
我把他扛進客臥,丟在大牀上。
揉着後腰抱怨:「沉死了,睡吧。」
裴牧珩一聽,拉住我的手:
「你都不幫我洗澡啊?」
「還洗什麼澡啊,就這麼睡吧,我不嫌你髒。」
他一骨碌坐了起來。
眼尾紅紅的,甚至把他的眼神襯托得有點單純可愛:
「別走……
「我其實酒量也沒那麼差,這會兒醒得差不多了。
「不如我們聊會兒天?」
彈幕笑翻了:
【hhhh 我那一生要強的哥哥!】
【上呀哥,你用鐵鏈子鎖着他,逼他叫你主人的霸氣都上哪兒去了?】
【咱哥現在走純愛路線,我比以前更喜歡他了!!】
我被那雙無辜的眼神蠱惑。
鬼使神差地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孤男寡男的。
多尷尬。
於是我隨便扯了個話題:
「對了,我今晚看見吳芊芊了。」
吳芊芊,就是我和他的共同前女友。
「哦,然後呢?」他問。
「你怎麼也不跟她打聲招呼?畢竟是深愛過的女人嘛。」
他茫然:「你哪隻眼睛看出來我深愛她?」
我很不給面子地拆穿:
「你不是給她寫過情書嗎?我看見了,給你攔下了。」
他意味深長地盯着我:
「對,我這輩子就給一個人寫過情書。
「那情書上寫什麼了?」
裝蒜是吧?我直接給他全文背誦。
背完,酸溜溜地問:
「你應該很喜歡她吧?
「變着法子夸人家鼻樑高、眼睛亮,還夸人家腰細腿長。
「嘖嘖嘖……真愛啊……」
裴牧珩捏了捏我的手,說:
「你是不是沒照過鏡子?」
「照啊,每天都是被鏡子裏的自己帥醒的。」
「那你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模樣?」
我蒙了:「不是等會兒,你不會是說……
「那情書是寫給我的?」
裴牧珩很無語:
「你到底是怎麼推斷我這封情書是寫給她的?」
我眨巴着眼睛:
「因爲……因爲你情書裏說, 永遠記得 5 月 17 日這一天啊。
「我仔細調查了跟你關係親密且生日是這一天的人。
「只有這個吳芊芊啊!」
裴牧珩扶着額頭, 無奈地笑了。
「5 月 17 日,是我第一次在福利院遇見你的那一天。」
大腦飛速運轉。
我驀地想起一張福利院的合影留念。
一羣家境天差地別的孩子站成幾排。
相機留下了他們青蔥的模樣。
合照的右下角印着日期:【20XX 年 5 月 17 日。】

-20-
奇怪。
我今晚明明滴酒未沾。
但現在腦袋頂上就像盤旋着一窩蜜蜂。
耳根子燙得不像話。
「那個……」
我站起身:「渴了,我去找點喝的。」
也不等裴牧珩答應,兀自朝餐廳快步而去。
等我從冰箱裏叮呤咣啷地取來兩支 SALVE。
客臥裏已經沒了裴牧珩的身影。
與此同時。
地下室傳來密碼門開啓的聲音。
不好!
早知道就不用裴牧珩的生日做密碼了!
我拔腿就衝了過去。
暗室的燈,已經大亮。
裴牧珩站在暗室中央,正對着一整面照片牆。
我手一抖。
兩支 SALVE 被我摔得粉碎。
「哥……你聽我解釋……」
裴牧珩隨手摘下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居家服, 站在陽臺上抽菸。
一看就是偷拍。
他抖了抖照片, 輕輕笑了一聲。
我呼吸都隨之凝滯。
完了。
這下真的全完了。
裴牧珩伸手將我撈進懷裏。
捏着我的下巴,逼視着我的眼睛。
「小川, 你也早就喜歡我, 對吧?」
一句話, 把我問蒙了。
我……喜歡他?
他押着我,走向巨型展櫃。
上面琳琅滿目,擺滿了他的私人物品。
他慢悠悠地開口:
「這件校服沾了墨水, 我明明丟進垃圾桶了, 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這個水杯,我以爲是我落在賽場了,原來是被某個有心人撿走了。
「還有這張入場券, 大學籃球聯賽總決賽,小川, 你偷偷去看我比賽啊?」
我被他說得面紅耳赤。
還有鋼筆、獎狀、手寫情書,甚至是他用完丟棄的草稿紙。
我就像個收集癖。
收集所有與他相關的雞零狗碎。
然後把它們像古董文物一樣珍藏起來。
這樣的做法……
真的只是出於觀察競爭對手的需求嗎?

-21-
裴牧珩忽然沉下臉來。
「小川,你總該給我個解釋吧。」
「我……」啞口無言。
「不說?好吧,等你想說了再聯繫我。」
他撂下這句冷冰冰的話,轉身就走。
「等等!」
我猛地拽住他衣角。
裴牧珩駐足轉身, 冷漠地等着我的答案。
我咬了咬牙。
脫下外套, 隨手丟在地上。
裴牧珩眉心一跳,沒說話。
我又扯松領結,一口氣解開黑色襯衣的扣子。
裴牧珩明顯倒吸了一口氣。
因爲我的脖子上……
掛着一個黑色項圈。
我不敢看裴牧珩的眼睛。
紅着臉,小心翼翼地將項圈鏈條遞到他手裏。
「其實……
「我還準備了另一件生日禮物……」
聲音越來越小。
小到我都不確定他聽清楚沒有。
「那就是, 我自己。」
裴牧珩像一隻暴起的兇獸。
掐着我的脖子, 把我整個身軀抵在展櫃上。
骨節分明的手掌, 一寸一寸撫過我的前胸,向下。
「唔……」
我猛地咬住自己嘴脣。
他似乎很迷戀我這副樣子。
手掌在喉結上摩挲許久,然後用手指撬開我的脣。
吻着我通紅的耳尖, 說:
「別咬自己……
「咬我……」

-22-
這一夜。
我徹底廢了。
我躺平了一個禮拜。
裴牧珩就任勞任怨、鞍前馬後地照顧了一個禮拜。
見我總算能下牀了。
他可憐巴巴地貼上來說:
「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保證,今晚輕輕的。」
我直接一腳把他踹下牀去。
還想來?
滾你丫的。
裴家男人都是狗東西。
我以後見了這兩兄弟都繞道走。
對了, 說到他弟弟裴昭。
這位小裴總的日子似乎不太順遂。
他以爲站在前小裴總的肩膀上, 定能成就一番大事業。
誰知他初入公司時那一番騷操作, 不知被什麼人傳了出去。
惹來衆怒, 以至於他如今幾乎成了個光桿司令。
與此相反。
我新成立了一傢俬募公司。
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裴牧珩給我注了三個億作爲啓動資金。
身份從「我哥」華麗麗轉型爲我的「金主爸爸」。
我就納悶了。
說好的爽文男主是裴昭的呢?
他的主角光環呢?
彈幕給了我答案。
由於珩川 CP 的人氣太高,作者修改設定, 把我倆整成主角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
我眼前的彈幕漸漸變成這個樣子:
【大大, 能不能出個甜甜的番外啊?】
【臭情侶, 要好好的在一起哦!】
【嗚嗚嗚追了一年,好捨不得哥哥和川寶~】
我意識到。
這本腦殘小說終於走到了尾聲。
今後的人生。
終於掌控在我自己手中了。
某日收盤,又小賺了百十來萬。
我打電話跟金主爸爸彙報。
金主爸爸在電話那頭低笑:
「真棒, 今晚額外獎勵你。」
獎勵你個雞毛撣子!
我連聲推拒:「裴總,真不用給什麼額外獎勵了,年底分紅按時到賬就行。」
裴牧珩反問:「確定?不要?」
我忍氣吞聲:「一次……不能再多。」
他爹的。
我這輩子就輸在怕死又貪財上!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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