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玉

得知自己是惡毒女配時,我正在美滋滋地試婚紗。
落地鏡中,養兄聞錚的目光晦暗不明地落在我的裙襬上。
眼前飛速刷過一行行彈幕:
【蠢貨女配,還美呢!男主跟她結婚只是爲了弄清女主的下落。】
【迫不及待地想看男主找回女主後,狠狠報復聞玉了。】
【聞錚不是男二嗎?怎麼到現在和女主的劇情線一點沒走,還在暗戀女配?作者來修修文啊!】
眼前閃過我陷害女主不成,衆叛親離,在雨夜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被卡車撞得瀕死的畫面。
媽呀!
好真實。
還帶痛感。
我顫聲道:「哥、哥,我不嫁了。」
男人暗沉的眼神,突然亮了起來。

-1-
聞錚什麼都沒問,乾脆道:
「好。」
我看着鏡子裏鑲滿鑽的潔白婚紗,不甘地閉了閉眼。
也許只是幻覺。
但我躺在地上渾身是血的樣子,還有剛剛劇烈的痛感……
睜開眼,彈幕不僅沒消失,還刷得快出了殘影。
【怎麼回事?女配不是從小就喜歡謝惟止,費盡心思嫁給他嗎?】
【沒有聞家幫助,男主還能贏過他哥哥,成爲繼承人嗎?】
【對啊,不掌管謝家,男主拿什麼找到女主?】
【劇情怎麼發展啊全亂套了!】
……
文字原來也能這麼吵。
我頭痛欲裂,晃了晃。
聞錚猛地站了起來,幾步來到了我身後。
他青筋蜿蜒的大手牢牢地攬着我的腰,我軟倒在他健壯的胸肌上。
聞錚肩寬腰細,身形高大,穿着合體的正裝。
鏡子裏看去,像一對般配的新人。
聞錚半低着頭,透過落地鏡,目光沉沉地和我對視。
我跟這個養兄並不算熟稔。
爸媽一開始被診斷不能生育,才收養了聞錚作爲繼承人。
我出生後,聞錚的處境變得很尷尬。
爸媽把他放在了另一個別墅裏,聞錚是由保姆帶大的。
關於聞錚的記憶是奇怪的空白。
像被蓋了一層霧。
只記得他是不苟言笑,非常英俊的哥哥。
我面對他有點心虛。
總覺得他應該是恨我的。
但看彈幕說。
他、他居然暗戀我嗎。
靜止的空氣裏,只有我心臟狂跳的聲音。
我眼睜睜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從臉紅到了脖頸。
怯怯道:「都發請柬了……」
聞錚語速飛快,怕我反悔一樣:
「不用擔心,有我。」
彈幕:
【媽呀這青筋,好強的 x 張力我有點磕了誰來懂一下呢?】
【所以,聞錚今天推了所有工作,還換了一個小時衣服,就爲了看女配試婚紗?】
【男二手好大,一手握住了女配的腰……女配整個人都粉了好可愛怎麼回事……】
【前面的喫點好的行嗎?女配從小就欺負男二,又害了女主,男二肯定是錯把恨當成愛了。就知道磕磕磕三觀都沒了。】
【還是勞斯你會喫,愛和恨本來就是同一種感情,仙品啊!好想看他們做恨。】
【做!做!一做起來就發狠了忘情了!】

-2-
我若有所思。
他們說的女主,大概是我曾經的學妹阮清。
我從小順風順水,做慣了人羣的中心。
唯獨在阮清身上喫盡了癟。
阮清堪稱標準的堅韌小白花。
她父親因賭判刑,母親也因爲不正經職業入獄。
阮清不僅從爛泥裏爬出來,還考上了名校,成了我和謝惟止的師妹。
但自從她出現以後,全世界的注意力都轉到了她身上。
明明她處處不如我。
連任兩屆的學生會主席競選,我輸給她。
我的朋友們不再和我喝下午茶,轉而去聽她講鄉間生活。
連謝惟止都開始有意無意地圍着她打轉。
我暗戀了謝惟止那麼久,關於他的日記就有厚厚一本。
生平第一次,我嚐到嫉妒的滋味。
很快,我開始昏頭昏腦地使出一些不上臺面的手段。
但在阮清身邊,我不管做什麼,都會莫名其妙地出醜。
不是當衆摔跤,就是不由自主地說出蠢話。
畢業後,阮清和我曾經見過一面。
隨後她消失在了我的生活裏。
生活恢復如常。
謝惟止問過,我只推說阮清回老家發展了。
我究竟做了什麼?
我怎麼也想不起來。

-3-
我想得頭疼,試圖看彈幕找到點線索。
彈幕興奮地刷着:
【家人們我剛買了 ssssvip,誰想看現在聞錚腦子裏在想什麼……】
【我!】
【我我我!】
【臥槽金主媽媽!】
【聞錚想把聞玉的婚紗***然後***現在不是有一整面落地鏡嗎正好可以****】
【啊啊啊怎麼 ssssvip 也有違禁詞啊!】
【我流鼻血了好刺激……】
【聞錚不是被女主救贖後清冷自持,默默付出的深情男二嗎?怎麼這麼變態啊?濾鏡碎了。】
我也碎了。
要自燃了。
【前面的你沒認真看。】
【按原劇情,聞錚應該在給女主頒完獎學金後,提出包養女主的。】
【然後在相處的過程中,逐漸被女主的積極樂觀陽光感化。】
【但他頒完獎不知道爲什麼直接走人了,現在都不一定記得女主是誰,救贖雞毛。】
【看後面劇情吧,女主的吸引力是絕對的,前面就出現那一會,我都愛上了。】
聞錚把我往懷裏按了按,看我臉燒得通紅,長眉微蹙,另一隻手覆上了我的額頭。
他的鼻尖挨近了我散落的長髮。我被整個圈進了他沉香味的懷抱裏。
有種莫名的熟悉。
我居然絲毫不覺得反感。
聞錚在我耳邊啞聲問:「發燒了?」
熱氣撲到我的耳朵上,激得我一抖。
我搖搖頭,瞥了一眼彈幕。
滿屏的*像下雪了。
……
我勉強找出來一條不帶*的:
【女配其實也沒多壞,使點小壞還都弄巧成拙了,有種越努力越不幸的笨拙感,憐愛了。】
……謝謝。
要不你還是討厭我吧!
馬上有人反駁:
【女主都被她搞失蹤了你還洗,你是洗地機?】
【新進來的,女主怎麼消失的?】
【沒看着畫面,到倆人進咖啡館就黑屏了。】
那也不一定是我啊!
【作者打字說明,女主因爲女配受盡苦難。】
哦。
那沒跑了。
我蔫蔫地靠在聞錚懷裏。

-4-
聞錚的眼中燃燒着說不明的情緒。
他讓我摟着他的脖子,把我打橫抱起,上了樓梯。
我悶悶地說:「哥哥,我好像做了很不好的事。」
聞錚把我輕柔地放在牀上,半跪在牀邊平視着我。
他的大手蓋在我的手上,黑眸沉靜。
「告訴我,沒關係。」
【對不起我要倒戈男二了,謝惟止那個陽光小狗固然好,但誰懂成男沉穩話少的魅力。】
【我要磕暈了……】
【不是吧,聞錚這是要包庇聞玉?大好前程,他糊塗啊!】
【女二趁聞錚還上頭趕緊坦白吧,以聞錚的能力,說不定真能保住她。】
坦白?
我倒是ṱũₜ想坦白,我知道的還沒你們多呢。
聞錚確實天賦異稟。
他畢業後就進入了家裏的公司,家裏的企業很快在他手上擴張到難以想象的規模。
他只持有很少的股權,一年到頭的工作,從沒有過怨言。
業界不無豔羨地笑稱,聞錚是聞家回報率最高的投資。
我畢業後搬進了他的房子。
爸媽的意思是,讓我跟着他學習,逐步接手家裏的產業。
我對接管公司毫無興趣。
我隱隱覺得,是自己造成了聞錚被家人二次拋棄。
現在,我又要奪走他的事業。
看他天天對我冷着一張臉,更是心虛得要命。
於是偷偷溜出去找謝惟止。
被他抓到了。
他那次可真兇。
我看向聞錚的眼睛,意識到我關於他的記憶缺失的部分,很有可能不是什麼好事。
我抿了抿脣:
「哥,我好像會失憶……」
我認真道:「我懷疑我有第二人格。」
我忐忑不安地看着他的臉色:
「有好多事我不記得。」
【哇擦!這什麼爛理由啊?】
【說女配又蠢又壞還真沒說錯,韓劇早八百年都不用這麼土的劇情了。】
【好拙劣……】
【這下完了,男二最討厭別人撒謊。】

-5-
聞錚愣住了。
他怔怔地發了一會兒呆,眼中閃過許多莫名的情緒。
見我咬着下脣,伸手輕輕撫過我的嘴脣:
「別咬。
「哥哥給你找最好的醫生。」
彈幕空白了一會兒。
才刷起來。
【對此我有六個點要說……】
【這也行???】
【男二你別太愛了……】
【不是這以後怎麼守護女主啊,好膈應。】
聞錚要起身,他半跪了太久,踉蹌了一下。
薄脣擦過了我的額頭。
聞錚冷漠的臉上微微泛紅,罕見地有些慌亂:
「對不起。」
我腦子裏卻突然閃過了一些畫面。
似乎是……幼年的聞錚?
腦霧散去。
我看到小小的聞錚站在玫瑰花園裏,冷冷地看着我,他問:
「你來幹什麼?」
我拉住聞錚的手,急促道:
「哥,你再親親我,我好像能想起來一點。」
聞錚整個人都僵硬了。
他的耳根紅成一片,沉黑的眼睛裏有隱約的水光。
我揪住他的領子,逼迫他低下頭。
不得章法地胡亂親到他的下巴上。
啃了幾口果然記憶更清晰了!
聞錚本來都已眼神迷離,在我蹭到他脣角時,卻突然掙脫了我:
「你,你好好休息。」
他狼狽地弓着身子走了。
彈幕滿屏都是加粗的:【Ohhhhhh!】
【誰懂,小看聞玉了。】
【還得是惡毒女配,手段低劣但管用。】
【目測聞錚馬上幻想成真。】
【你們剛纔誰看見聞錚的……啊啊啊死丫頭命真好起來讓我演兩集。】
我無暇顧及彈幕,忙着回想剛剛清晰起來的記憶。
小時候……我確實經常欺負聞錚?

-6-
聞錚迅速處理了和謝家退婚的事,對外宣稱我身體欠佳,需要靜養。
我應付完爸媽,拒接了謝惟止的電話。
十分縮頭烏龜地關了機。
說來奇怪,隨着從前記憶的清晰,我對謝惟止的狂熱也消退了。
專家換了一波又一波。
能做的檢查全做了。
我的所有指標都很正常。
聞錚不肯讓我親了。
他每次來看我,都板着臉站在牀尾。
真小氣。
要不是彈幕每天嘰嘰喳喳的劇透,他在一牆之隔做了什麼。
我還真害怕。
念及此處,我對着他誘哄地伸手:
「哥哥,再親一口,我就都想起來了。」
我必須儘快恢復記憶,搞清我到底做了什麼。
做了錯事,就要承擔責任。
道歉也好,補償也罷,哪怕是進去蹲兩年。
不能繼續糾纏下去。
看彈幕說,女主光環是無法抵抗的。
這點在謝惟止身上已經得到驗證了。
聞錚現在還管我,等女主回來,就不一定了。
到時候恐怕死無葬身之地。
【體檢結果正常,總該知道女配是個死騙子了吧?】
【支持聞錚狠狠懲罰女配。】
【同意,以下是我建議的懲罰場所:臥室、浴室、客廳、練舞室、琴房、天台、小花園。】
【花園不行,都是玫瑰叢,扎屁股。】
……都什麼跟什麼!
我咬牙道:「哥哥,我想起來小時候老是跑去找你。
「你不理我,我就往你的作業上畫王八圖。
「還逼你給我講題,我聽不明白,就咬你泄憤。
「還有青春期的時候,有一次我趁你睡着……」
聞錚沉聲打斷:「夠了。」
他走近我,垂眼看着我朝他伸出的手:
「我以爲……你不想記得。」
我攥着他的領子強迫他低下頭,印上了他又軟又涼的脣。
聞錚僵了一會纔開始回應。
他的大手強勢地按着我的後腦,親得我喘不過氣。
我聽見自己不成調子的細碎聲音在靜謐的夜色中迴響。
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
「阿玉,這就是你退婚的理由?」
我和聞錚轉頭向聲源處看去。
謝惟止坐在我臥房敞開的窗臺上,面上毫無笑意,桃花眼裏有暗沉的紅血絲。
聞錚條件反射地爲我蓋上了被子。
他半跪在牀上,禁錮我的手臂沒有放鬆半分,黑眸直視我,聲如寒冰:
「看來是哥哥管教不嚴。」
「謝惟止,經常這樣來找你?」

-7-
我看着看着謝惟止,莫名狂熱又湧上了心頭。
我要得到他,哪怕用一切下作的手段。
我怎麼會跟他退婚?所有擋在我們中間的人都應該……
都應該死。
聞錚察覺我的異常,單手捏過了我的下巴,強迫我直視他漆黑的瞳孔。
他主動低下頭,在我脣瓣上啃了一口。
聞錚的氣息湧來。
我悚然一驚,神志霎時清明。
好可怕嗚嗚嗚。
我到底做了什麼啊。
我躲在聞錚懷裏不願意面對現實。
謝惟止咬緊牙關,利落地跳下窗臺:
「聞錚!你他媽的!」
他一記重拳砸向聞錚的太陽穴。
我驚叫:「哥!」
聞錚不耐煩地皺了皺眉。
他一側身,動作輕巧利落地扣住了謝惟止的腕骨。
隨即力道精準地一扭一壓,謝惟止被他按得動彈不得。
謝惟止勉強抬起頭,桃花眼執拗地看向我:
「阿玉,我就問一句,是不是他強迫你?」
【哦,我做證這倒不是。】
【恰恰相反,你沒看他倆在那脣槍舌劍,親得死去活來的,哪裏像被強迫的呢?】
【強迫也是聞錚被強迫吧。】
【那是跟妹玩欲擒故縱呢,哥哥的小把戲罷了。】
我不看他的眼睛,盯住他額頭上微微凌亂的碎髮:
「謝惟止,以後我們別再見面了。」
他一怔:
「聞玉,我到底算什麼?
「你和你哥哥調情的工具嗎?」
聞錚不動聲色地用了幾分力,冷冷道:
「聞家的事,不勞謝先生費心。」
謝惟止疼得流汗,卻依舊咬着牙關不出聲。
保鏢魚貫而入,將謝惟止架了出去。
謝惟止沒反抗,只是神情陰鷙難測。
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我一轉頭,聞錚正眸色沉沉地看着我:
「心疼了?
「在國外,你這位前未婚夫,是要被擡出去的。」
他眼裏閃過微不可察的遺憾,抬手輕輕理着我的頭髮:
「妹妹還沒回答我。
「他經常這樣來找你嗎?」

-8-
謝淮止怎麼會來找我。
從大學開始就是我追他。
謝淮止是籃球校隊的隊長。
少年意氣,琥珀色的眸子,笑起來還有兩個小酒窩。
喜歡他的人能從學校南門排到北門。
但謝淮止只會給我整理筆記,陪我做志願,把他的獎牌戴在我的脖子上。
籃球賽時他只會喝我遞過去的水,進球之後在人羣中看向我。
我以爲我是特別的。
給他寫了一堆情書,連我的暗戀日記都送出去了。
謝淮止卻模棱兩可地說,他把我當妹妹。
是我鬧着要爸媽向謝家提出聯姻,才逼得謝淮止在大三跟我訂婚。
但即使訂婚,也擋不住他被阮清吸引的宿命。
阮清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一刻,謝淮止的眼神就變了。
他從來沒那樣看過任何人。

-9-
我剛要解釋,卻看見彈幕刷過:
【爲什麼擡出去?】
【看到聞錚手上的槍繭了嗎?天才就是這樣,隨便練練槍,還去參賽拿了個冠軍。】
【手上有繭,嘿嘿嘿好瑟。】
【想看懲罰,蹲半天了家人們腿麻了。】
我有意刺激聞錚,一臉無辜地看他:
「嗯……我得想想。」
聞錚略帶薄繭的大手在我髮間微微一頓,隨即強勢地撫上了我的側臉。
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難得看他這麼明顯的生氣。
聞錚覆着薄繭的拇指,一寸寸撫過我臉上柔軟的肌膚。
他聲音很輕,帶着冰寒的壓迫感。
「還得想?」
「想他碰過你哪裏?」
「這裏?」他的指ẗų⁻尖撫過我的眼睛。
「這裏?」又滑到了我的臉頰上。
「還是……」聞錚眸色漸深,拇指按在了我的脣上。
他來回摩挲了兩下。
我剛想說話,他卻趁我微微張口,按在了我的舌面上:
「這裏?」
我唔唔了兩聲,震驚地看着他。
聞錚低低笑了一聲,話裏卻毫無笑意:
「好好想。
「不要撒謊,妹妹。」
我委屈地含含糊糊道:
「沒有……」
彈幕這下一條不帶*的也沒有了。
飛快刷過去的雪花裏,只能勉強辨認出一些上不得檯面的諧音詞。
聞錚冷着臉不置可否,也不知道信沒信。
他重重按了我一下:
「小騙子。」
聞錚抽回手,坐在我牀邊,掖了掖我的被角。
「睡吧,哥哥守着你。」
「我會讓人加強安保,免得什麼髒東西都能碰你。」
他低下頭,嘴脣溫柔地碰了一下我的額頭。
我順勢伸手摟住他的脖子:
「哥哥,你的事我想起來了很多……」
聞錚被我拽得重心不穩,跌倒在我身上。
我被他壓得嗯了一聲,眼看着聞錚不動聲色的臉上染上了薄紅。
他低聲斥責:
「像什麼樣子。」
【嘴上:像~什麼~樣子~心裏爽瘋了吧?】
【聞錚不是長期進行格鬥訓練嗎,聞玉一拉就倒,這教練找的也不行啊!】
【前面那個,你就是那種,貓對你呼嚕呼嚕,你還要到處問貓爲什麼一直響的木頭。】
【他倆要幹啥啊?這不是男二上位文嗎?男二要不潔了?】
ţű̂⁰【不要啊好惡心,女配能不能早點去死啊!後面聞錚不是也不管她了嗎?】
男二上位?不管我?
我眯起眼睛,摟着聞錚的手又緊了緊,咬了一口他的耳垂:
「哥哥,我害怕,你今晚陪我吧!」

-10-
聞錚正把下巴擱在我的頸窩上偷偷深呼吸。
聞言微弱掙扎:「不行,這不合適。」
我把手擱在聞錚塊壘分明的腹肌上,愛不釋手地蹭來蹭去。
臉上卻強行擠出兩滴眼淚,一派失落:
「我就知道,哥哥一直討厭我……」
聞錚低低地喘息,抓住了我的手腕:「別亂動。」
他鴉黑的長睫顫了顫:
「不討厭。」
「乖一點,我陪你。」
我讓出一半枕頭。
聞錚側身躺在我身邊,銀白的月光柔和地灑進來,把他冷峻的五官照得很溫柔。
看得我色心大起。
我翻身騎在他勁瘦的腰肢上,按着他的肩膀親了上去。
有什麼硬硬的東西硌着我。
我不適地皺了皺眉。
聞錚按着我的後背,脣齒交纏間低聲問我:
「還沒全想起來?」
那倒不是。
就是想親。
哥哥長得這麼勾引人當然是哥哥的錯。
親着親着,關於聞錚的記憶潮水一樣地湧進了我的腦海。

-11-
我六歲才得知自己還有個哥哥。
爸媽對聞錚多少有點愧疚,把他隨便安置在閒置的別墅裏,丟給保姆照顧。
我鬧着要見聞錚,鬧了幾天,爸媽拗不過我,只好妥協。
聞錚一開始對我很冷漠。
跟他說話,十句頂多回一句,整天就知道看書。
他煩我,我看出來了。
但我對有哥哥這件事十分興奮,經常偷偷拿些新奇的玩具跑去找他玩兒。
說不清聞錚對我的態度是什麼時候變的。
他開始陪我玩對他來說已經過於幼稚的玩具。
也會放下書,專心聽我嘰嘰喳喳地講些廢話。
進入青春期後,爸媽的關係急速惡化,忙着各找各的情人。
家裏經常空空蕩蕩的。
聞錚一直陪着我。
房子裏的玫瑰花是我們一起種的,鞦韆是少年的聞錚親手打的。
是哥哥給我講複雜的數學題,聽我說小小的煩心事,擦掉我的眼淚,告訴我哥哥會一直在。
一直到聞錚發現我趁他睡着,偷偷親他。
聞錚第二天要去國外考察項目。
他只是說,讓我自己靜一靜。
等他回來。
就在這幾個月裏,我遇見了謝惟止。
劇情開始發力。
關於聞錚的記憶盡數被抹掉。
莫名其妙的狂熱佔據了我。
促使我追着謝惟止,對阮清做出這樣那樣的蠢事。
我寫的情書,還有暗戀日記,它們本來應該是……
寫給聞錚的。

-12-
我的眼淚一滴一滴砸到聞錚的臉上:
「哥哥,我們……」
我的手向下探去,卻被聞錚按住了。
他一點一點親乾淨了我臉上的淚痕,語調輕得近乎呢喃:
「你想清楚了?」
「我放手過一次。
這次,我不會再放手。」
我不管不顧地掙開他的手,繼續向下,他堅挺的身軀在我手中抖了一下。
誰知道阮清回來後,聞錚會不會像我一樣,忘掉我們的一切。
起碼今晚,他屬於我。
我匆匆道:「爸媽那邊我去說,哥哥,我喜歡你,好久之前就喜歡你……」
聞錚眸色漆黑如墨,耳垂卻紅得滴血。
他翻身把我壓在了身下,咬了一口我的鎖骨,抬眼看我:
「應該哥哥先說的。
「聞玉,我愛你。」
他的吻蜿蜒向下,我眼前漸漸模糊。
大腦一片空白之際,我聽到聞錚的聲音:
「如果你騙我……記得一直騙我。」
彈幕激動地放煙花:
【嗚呼!然後他們就嗚呼了!】
【有什麼是我尊貴的 ssssvip 不能看的嗎?充那麼多錢也給黑屏?】
【媽呀男二真的不潔了我吐了。】
【無語,人家兩情相悅要你指手畫腳,請問聞錚對女主表現出一絲一毫興趣了嗎?就喜歡妹妹要你管呢。】
【這倆看起來能把牀做塌,死丫頭喫真好,起來讓我演兩集。】
我欲哭無淚。
聞錚體力好得有點過分了!
我試圖爬開,被他抓着腳踝拉了回來,牢牢禁錮在懷裏:
「妹妹不是剛剛纔說,永遠不離開我嗎?
「小騙子。
「該罰。」

-13-
我就這樣被他自說自話地罰了一晚上。
第二天手指都抬不起來了,渾身像被車碾過。
我看着手背上都有的牙印,恨恨道:
「聞錚你屬狗的。」
聞錚把熱氣騰騰的早餐托盤放下,神清氣爽地對我一笑。
他彎腰牽起了我的手,在牙印上安撫地親了口:
「汪。」
我一愣,只看見彈幕爆炸了:
【六百六十六演都不演了,高冷冰山總裁爲愛做狗是吧,好香。】
【誰懂啊,聞錚人設完全崩了……他以後再守護女主我只會覺得噁心。】
【我倒覺得很正常,不管多冷的人,面對愛人的時候就是會很生動啊。】
【嗚嗚嗚女主什麼時候回來?能不能只和男主虐戀,女配這對真的很好喫……】
看她們提到阮清,我心裏一沉。
聞錚捏了捏我的鼻子:
「公司有會,開完就回來,晚上給你做糖醋排骨。」
聞錚處處出類拔萃,獎盃ṱũ̂⁹一屋子都擺不開。
唯獨在廚藝上毫無天賦。
年少時爲了學糖醋排骨,不止一次地燙到手。
垃圾桶裏常常出現一些焦黑的碳狀物。
聞錚見我笑了,乾脆咬了一口我的臉頰:
「不許笑。哥哥專門去找廚師長學了,晚上回來給你做。」
這人還真是屬狗的!
聞錚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我面目猙獰地扶着腰起身。
關於聞錚的記憶都回來了,可是阮清是怎麼消失的,在我的腦海中還是一片空白。
據我多年看爛柿子小說的經驗。
像我這樣的惡毒工具人角色,一般會用錢來買她消失。
但如果要折磨女主到謝惟止恨我恨的一定要我去死的地步……
我想到小說裏女配堪稱刑部侍郎整立本人的手段,自己先哆嗦了一下。
我拿起手機,想讓聞錚幫忙找人。
但我對阮清做過太多蠢事了,萬一我真的做出來什麼驚天動地的壞事……
我一想到聞錚冷淡的臉上會流露出失望和厭惡,就喘不上氣。
算了。
我刪掉了對話框的文字。

-14-
我來到了最後和阮清見面的咖啡館旁。
咖啡館位於海邊,純白的建築,一整面落地窗都是海景。
很文藝。
很唯美。
適合女主受傷害。
我愁眉苦臉地繞了咖啡館三圈。
țŭ̀₆一無所獲。
只好坐在臺階上看着大海,思索是不是把阮清推海里去了。
我和阮清見面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
即使現在我不嫁謝惟止。
按女主的光環,應該已經被人撈上岸,換套造型準備回來開展華麗報復了。
我掏出手機開始諮詢律師:
「郭律,故意殺人未遂會判幾年?
「積極補償的話,對方會出具諒解書嗎?
「如果沒有這段記憶,能用精神分裂辯護嗎?」
律師直接打電話過來了。
在她冷靜的普法教育下,我的眼神逐漸渙散。
要判那麼久。
等我出來,聞錚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彈幕:
【女配這是害怕了?】
【感覺妹寶慫慫的,除了對聞錚有點色心之外,做不出什麼壞事誒,會不會真是失憶了或者第二人格?】
【前面得留個地址,你老了我賣你保健品。】
【你忘了阮清躲她爸躲了那麼久,就是女配把她爸領到阮清面前的,壞到家了。】

-15-
我愣了。
之前在學校的時候,確實有個顫顫巍巍的老頭問我,認不認識阮清。
老人眼睛渾濁,滿臉皺紋,笑得很和藹,手裏還拿着髒髒的蛇皮編織袋。
他說他是阮清的外公,想給孫女送點鄉下的核桃。
我不喜歡阮清。
剛想板着臉說不認識,卻瞥見了他左手缺失的三根手指。
還是心軟了,帶他去了阮清常去的自習室。
我把人帶到,用力哼了一聲以示不友好,就轉身走了。
沒注意到身後阮清慘白的臉色。
那居然是阮清的賭狗父親?
怪不得阮清第二天的考試都沒出現。
那次的特等獎學金被我拿下,我還很是得意了一陣子。
我坐立難安,抬頭看見了正對落地窗的一個攝像頭。
我眼前一亮,起身要去找店家查監控記錄。
手機響了,是聞錚。
他的聲音不同往常,隱隱有些緊繃:
「跑哪兒去了?哥哥去接你。」
「你先別看手機。」
屏幕適時地出現了推送。
沒必要去查錄像了。
熱搜詞條後掛着一個爆。
#聞氏大小姐長期霸凌貧困優等生#
下面配的監控錄像正是在這家咖啡館的落地窗裏,我對阮清丟過去一張什麼東西,又把手粗暴地伸向阮清的臉。
阮清抖着肩膀,起身跪在了我面前。
視頻戛然而止。

-16-
我機械地刷新着屏幕。
網上突然冒出了很多真真假假的同學,歷數我的惡行。
我拒絕參加任何有阮清在的活動,不許我的朋友們跟她講話,把阮清競選的演講稿換成白紙。
評論區有阮清的朋友義憤填膺地發言:
【清清爲了躲她的吸血鬼爹,考到了幾千公里外的地方。】
【姓聞的惡毒得要死,自己是大小姐,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找到了清清她爸爸,還親手送到清清面前。】
【清清那陣子連宿舍門都不敢出,沒日沒夜地流眼淚。】
【就因爲她的未婚夫和清清走得近了一點。】
還有匿名小號發出來我的模糊背影。
夜色中,我站在公告欄前,手裏正在放什麼照片。
發帖人稱他遠遠地瞥了一眼,似乎是一些沒穿衣服的照片。
不知道爲什麼,白天再去看,照片又沒有了。
網友立刻展開了廣泛的聯想。
說我一定找人殘害了阮清,拿那種照片威脅她。
阮清畢業後切斷了和原來朋友的所有聯繫,她的朋友們發出了質問:
【有錢就能隻手遮天?】
【清清到底是死是活?】
我渾身發冷。
這些事有真有假,林林總總會合在一起,全部變成了我的罪證。
【媽呀,之前主視角在阮清身上,只知道她很害怕她父親,還真不知道女配這麼過分?】
【要不怎麼說惡毒女配呢?】
【男二這次總該看清聞玉了吧?沒想到不結婚,劇情也推進到了這一步。】
【女主寶寶什麼時候出現,急急急急急。】
一隻手抽走了我手中的手機。
隨即我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聞錚抱着我,親了親我的發頂:
「別看,哥哥來處理。」
他看到了。
我低着頭不敢看他的表情。
卻被聞錚更用力地抱住了,他說:
「我相信你。
「我的妹妹,不是這種人。」
「糖醋排骨要涼了,」聞錚頓了頓,目光溫柔,「這次做得剛剛好。」
他牽起我的手:「我們回家。」

-17-
因爲有人舉報,我在家待了好一陣子,配合警方調查。
線索查到阮清有出境的記錄。
好像有人跟聞家對上了。
這件事剛有平息的趨勢,網上就又放出了我的日記。
字字句句都是聞錚。
這下壓都壓不住了,聯想到不久前宣佈的我和謝惟止解除婚約。
網上不堪入目的評論滿天飛。
受負面新聞的影響,聞氏的股票連日跌停。
幾個項目也被人趁機從中作梗。

-18-
我約了謝惟止見面。
謝惟止見到我時,桃花眼彎彎,又露出了小酒窩:
「阿玉,又見面啦。」
我開門見山:「阮清沒事。」
「她現在在國外,過得很好。」
我對他伸出手:「日記還我。」
謝惟止以手支頜,笑眯眯地看着我:
「看來阿玉覺得,自己處理得很乾淨?」
我聳聳肩:「反正警察沒查出來什麼。」
【臥槽男主爲什麼看起來完全不關心女主死活啊?】
【我還奇怪呢,怎麼和陽光小狗虐戀情深,還能讓聞錚上位,原來本來就是白切黑?】
【謝惟止明顯更喜歡聞玉這款,磕一口惡人夫妻組。】
【前面的什麼都喫只會害了你。】
謝惟止把我給他送過的信和日記推向我。
我隨意拆了幾封,發現裏面都是歪歪扭扭,毫無意義的筆畫。
……
怪不得每次收到情書,謝惟止第二天的臉都出奇地陰沉。
【笑死,男主每次美美打開情書都狠狠被耍一次。】
【女配有點抽象,之前看一封封的送情書,還以爲多喜歡男主呢。】
【我覺得女配好像工具人覺醒啊,她做的事都很符合惡毒女配的刻板印象,但深究起來,又並沒達到劇情效果。】
不。
是被劇情驅使着做工具人。
劇情可以粗暴地掩蓋我的記憶,給男主女主加上光環,卻不能直接改變一個人的本性。
隨着一個個不同的選擇,劇情正在逐漸失去影響力。
畢竟,僵化的臉譜化角色沒法永遠框住具體的人。
就像現在,我看着謝惟止,心裏毫無波瀾。

-19-
謝惟止指了指:「還有你送的那個暗戀日記。
「我還以爲你之前那些情書,是因爲不好意思。
「可是我連夜看了三遍,一大半都是聞錚。哥哥哥哥哥哥,我出現了連三頁都不到。
「你喜歡他,爲什麼來一次次地招惹我?
「我到底哪裏比不上他,嗯?」
謝惟止修長的手指點點日記本。
「阮清看我的眼神,就比你真的多。
「你針對阮清的時候,我很高興。
「我煞費苦心地替你找到了阮清的父親,翻出來她的過去,可你爲什麼要心軟呢?」
謝惟止歪了歪頭,桃花眼水光瀲灩地看着我。
「還好我有意跟她曖昧了幾次,你就受不了了。」
他讚揚道:
「最後那次做得很漂亮,我都找不到阮清的蹤跡,說吧,你把她弄到哪裏了?」
有病。
瘋子。
我道:「無可奉告。」
拿起日記本就要走。
卻被謝惟止輕輕拉住了手腕。
他冰涼修長的手指一點點摩挲着我的血管。
「聞錚那個古板的僞君子……他發現你的真面目以後,很厭惡吧?反正你們家也拿他當免費的工具用。
「聽說伯父伯母罰他跪了祠堂?那又是怎麼罰阿玉的呢?」
他的淡粉色的脣慢慢挨近我的手腕:
「阿玉只要記住,走投無路,總是可以來找我的。
「哪怕阿玉坐牢,我也會一直等你的。」
他臉上完全沒有了笑意,流露出野獸興致勃勃地看垂死獵物的眼神。
我一把抽回手,奉勸他:
「去精神病院看看吧!」
【好帶感!我還以爲這是甜寵文,結果居然是白切黑病嬌男主!】
【謝惟止這是要讓聞玉身邊只有他一個人。】
【好像那句: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
【有誰注意到阮清的父親是謝惟止找來的嗎,當時阮清都痛苦成什麼樣子了。】
【那咋了,這樣才方便後面追妻火葬場啊!不然怎麼虐戀?】
這對嗎?
你們當時可不是這麼說我的。
我無語地抽抽嘴角。

-20-
晚上回家,我給聞錚的膝蓋搽藥油。
我怪他:「爲什麼自己去跟爸媽說是你的錯?讓你跪還真跪一夜?」
聞錚目光柔和,手上玩着我的頭髮:
「二老也是做做樣子給外面看。」
我故意手上用了點力,聽他倒吸一口涼氣,低聲道:「疼……妹妹。」
活該。
意思意思跪一會兒得了,還真實打實地跪了一整夜。
聞錚充滿磁性的聲音滿是笑意:
「心疼啦?」
他捏捏我的耳垂:「真的不讓阮清出面澄清了?」
我搖搖頭。
聞錚找到了阮清。
她正在德國讀碩士。
在慕尼黑街頭看到阮清的時候,我最後一塊缺失的記憶也補上了。
我沒有上前,只是拉了拉聞錚的手:
「我們回去吧!」
聞錚的目光在阮清身上略作停留,握緊了我的手。
我繼續給聞錚抹着藥油:
「這幾天會出正式通告,讓法務部告幾個造謠的,我不是公衆人物,過不幾天互聯網就會忘記。」
聞錚沒再說什麼,只嗯了一聲。
他有力的手臂撈起我,讓我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十分無恥道:
「哥哥今晚動不了了,還得辛苦阿玉……」
……
【有什麼是我們 ssssvip 看不了的!】
【女配乾的那麼多壞事就這樣輕輕放過了?】
【我要看病嬌小狗囚禁壞女人。】
【阮清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啊!我現在只想知道這個。】

-21-
正式的通告聲明,經過全面調查,我沒有任何違法行爲。
法務部給幾個跳得最厲害的發了律師函。
這件事的熱度被一降再降。
很快就有更勁爆的八卦佔據了人們的注意力。
聞錚迅速揪出了公司裏的商業間諜。
敲定了幾筆大項目後,一切似乎又風平浪靜了下來。
在他明裏暗裏的打壓下,謝惟止手下的企業很快左支右絀,顯出頹勢。
很快在繼承人爭奪中落敗。
他被丟去了南非開拓海外市場。
謝家在非洲的業務接近於零。
其實就是被流放了。
還被曬得黢黑。
我不信誰經過非洲的陽光暴曬還有空當病嬌陰暗比。
我正式進入了公司,開始接觸各項事務。
謝惟止沒有善罷甘休。
我主持的公司新品發佈會上,安排好的記者發問,問的卻是:
「請問,你大學時在公告欄張貼情敵不雅照是否屬實?」
我面上保持微笑,掃了一眼安保。
安保正在接近找事的記者之際,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來:
「不屬實。」
直播鏡頭敏銳地對準了人羣中的發聲者。
她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傳到了會場每個人的耳畔。
她站在人羣之間,抬頭對着臺上的我笑了笑,又重複了一遍:
「不屬實。」
是阮清。

-22-
阮清開了直播。
直播間瞬間湧進了幾萬人。
她簡明扼要地介紹了自己的現狀:
在慕尼黑工業大學讀工科碩士,養了一隻貓一隻狗,還有一個戀人。
身後金髮碧眼的英俊男人靦腆地對着鏡頭揮了揮手。
露出了健壯的肩頸線條。
【女主怎麼在國外談上了啊劇情崩壞了,但她喫得真好……】
【我還在出洋相女主已經親洋嘴了。】
【此男胸肌好大,對了說到大……】
【大……很大……】
【嗚嗚嗚女主寶寶沒受折磨啊!還貓狗雙全了,真好。】
阮清眨着黑白分明的杏眼,小臉紅撲撲的。
聲音嬌嬌軟軟,還是我最煩的那個死動靜。
我靠在聞錚懷裏看直播,時不時懷疑地看他一眼。
看看他有沒有被劇情操縱,突然愛得死去活來的跡象。
我問他:「你記不記得,你見過阮清?」
聞錚掃了一眼道:「沒印象。」
奇怪,聞錚爲什麼完全不受劇情影響。
阮清條理清晰地繼續介紹着。
她解釋了那些照片的來源。
阮清的父親是個無可救藥的賭狗,輸了錢,就會拿拍她的那種照片,給一些變態抵債。
幸虧父親賭博被抓,被判了幾年。
她拼命地學習,才考出小山村,考到幾千公里之外的大城市。
她並沒迴避我對她的敵意。
畢竟我確實討厭她討厭得很明顯。
阮清展顏一笑:
「其實能被聞玉當成對手,很長時間以來,我都覺得受寵若驚。」
那次父親找到她之後,從小的恐懼控制住了她,她用盡全身力氣甩開父親骯髒的手,跑回了寢室。
她在重新升騰起的陰影裏哭了幾天,才戰戰兢兢地出了門。
但不知道爲什麼,父親消失了。
我察覺到聞錚低頭看我,不自然地咳了咳:
「那個,舉手之勞。」
我夜跑時,看到了那些照片貼在公告欄裏。
全校都知道我和阮清不對付,懷疑我怎麼辦。
我可不背這種沒檔次的黑鍋。
就趁着夜色把照片偷偷扯下來燒了。
順手報了警。
聞錚和我十指交扣,親了親我的額頭。
嘿嘿,他沒愛上阮清。
看來劇情的影響徹底消失了。

-23-
阮清還在繼續講着,她是後來被通知父親再次入獄,才知道是我舉報的。
自從父親出現後,阮清精神壓力巨大。
她不知道逃到哪裏才能躲開這個噁心的東西。
就在這個時候,我找上了她。
阮清知道我一直討厭她。
她坦然承認,當時確實對我的未婚夫謝惟止十分心動。
但她知道,不管是聞家還是謝家,整她都像蹍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於是她偷偷錄了視頻。
阮清第一視角的視頻裏,我看起來凶神惡煞,眼睛還沒聚焦。
這是受劇情的控制,要折磨阮清了。
……簡直慘不忍睹。
身後聞錚的胸膛一震一震的,忍笑忍得很辛苦。
我惱羞成怒,擰了他一把。
視頻裏的我衝阮清丟過去一張卡:
「兩百萬,去德國讀工科碩士,讀完碩士讀博士。不許回來。」
「畢不了業,雙倍還我。」
視頻中的我十分小人得志地一笑。
先用錢侮辱她的人格。
阮清並不懂德語,專業和工科也不搭邊。
我相信這會成爲她人生飽受折磨的十年。
我可太壞了。
阮清低頭,眼淚一滴滴地砸在卡上。
我伸手很粗暴地擦去她臉上的眼淚:
「別泡壞了,補卡特麻煩。」
出手太快,從窗外攝像頭的角度看,彷彿我抽了她一耳光。
阮清抿抿脣:
「斷聯,是想徹底和過去切割,沒想到會引起這種誤會。
「至於下跪,我當時實在不知道怎麼謝謝聞玉好……確實不太合適。」
【我說得沒錯吧!我就說女配看起來笨笨的就不像會做壞事的。】
【姐姐如果這是你折ƭŭ₆磨人的方式請務必加倍折磨我。】
【天啊原來是這樣……女主好,女配好,男主降龍十八掌滾遠遠的。】
【這些僞人作者什麼時候能明白寫虐戀是情感糾纏,不是寫人渣挑三揀四……】

-24-
阮清面色堅定:「我這次回國,首先是爲了解除大家對聞玉的誤會。
「我相信她始終沒有公開發聲,是擔心造成對我的再次傷害。
「但我不能容忍她的名字後面永遠跟着霸凌、殺人這種詞條。
「她是我遇到過最好的人。
「我的貴人。」
聞錚不滿地皺眉,把我摁在懷裏抱怨:
「她怎麼說得那麼曖昧?」
哥哥有毛病。
什麼莫名其妙的醋都喫。
阮清繼續說:「其次,我要正式起訴我的生理學父親。
「他付出應有的代價,我才能徹底擺脫過去。」
我給她刷了十個嘉年華。
瀟灑地留了一句:「有需要聯繫聞氏法務部。」
刷過的彈幕我都看不過來了。
都是溢美之詞。
好會誇。
彈幕不管之前什麼立場,此時通通化身麪點大師,對我一通抱抱搓搓捏捏揉揉。
誰能想到我們惡毒女配還有今天。
也是揚眉吐氣了!
一個詞也不想錯過。
我正專心致志地試圖看全每個字,卻感覺聞錚抱着我越來越緊。
他一字一頓地問:「當着哥哥的面,給別人刷禮物?」
我連連擺手:「我還是很討厭阮清的。」
聞錚不解:「那你還?」
我道:「討厭她和欣賞她又不衝突,等她畢業了把她招來聞氏,我看了她的績點 1,0,德語說得賊溜,簡直卷王中的卷王……唔!」
聞錚眸色一沉,直接堵住了我的嘴。
吻畢,我的手上多了一枚粉鑽戒指。
聞錚的大手輕輕撫摸着我的指節。
「不許再說她了。」
「多想想我。」
他點點我的額頭:「這裏要想我。」
又按了按我的心口:「這裏也要想我。」
聞錚薄脣一勾:「還有別的地方,哥哥慢慢教你。」
……
意識朦朧之際,彈幕漸漸地從我眼前破碎消失。
【聞錚你一定要狠狠教學啊!】
【雖然已經刷了一路,但我還是想說:有什麼是我們 ssssvip 不能看的!】
【撒花!】
劇情的桎梏徹底消散。
往後,是完全屬於我們的人生。
聞錚番外。

-1-
聞錚第一次見到聞玉,她還在襁褓裏。
圓乎乎的一小團,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聞錚站在嬰兒車旁,板着小臉和她對視了一會。
這是妹妹。
聞錚伸手想碰碰她看上去很軟的小臉。
聞玉高興得咿咿呀呀。
聞父的聲音卻從背後響起:
「小錚,來一下書房。」
男人怎麼解釋的,聞錚已經記不清了。
他只知道,他又一次沒有家了。
那個小小的糰子,纔是真正的聞家人。

-2-
聞錚不喜歡聞玉。
小姑娘自從知道他的存在後,三天兩頭地往他這裏跑。
聞錚忍着聞玉小孩子的嘰嘰喳喳和活力十足。
希望這是她的三分鐘熱度。
他不怨恨任何人。
他早就習慣被拋棄了。
聞玉好像有點笨。
但無論他多冷淡, 每次聞玉氣鼓鼓地走了, 過兩天又帶着花花綠綠的小玩意兒邀功一樣地給他。
聞錚看手裏的Ṭųₘ書,不理她。
她把小臉擱在他的胳膊上,一副認真看書的樣子。
其實一大半的字都不認得。
沒多久,就靠在他胳膊上睡着了。
聞玉的小臉軟軟熱熱的, 小小的身體很信任地靠着他。
聞錚手裏的書看不下去了。
他想,不能這樣。
福利院裏的孩子不會被抱。
聞父聞母也很少跟他有肢體接觸。
只有聞玉,會天天摟着他的胳膊, 哥哥哥哥地叫。
他已經適應了寂靜。
他不能再適應一遍。

-3-
聞錚打算晚飯後跟她說。
讓她以後, 不要再來了。
食不知味地喫完飯。
聞錚剛打算開口, 小姑娘卻撂了筷子, 說下午的玩具忘在花園裏了。
聞錚左等右等,也不見她回來。
他出去, 卻看到小姑娘站在保姆面前,小大人一樣地板着臉。
「媽媽一個月給那麼多錢,你就給哥哥喫那些東西?」
「還總讓他一個人在家。」
「你不能欺負他,他也姓聞, 是我哥哥。」
聞錚愣住了。
第二天, 保姆就被聞家的管家換掉了,還多請了廚師和園丁。
聞玉蹦蹦跳跳地進門,見他又親熱湊上來:
「哥哥,我們去種玫瑰花好不好?你的院子裏光禿禿的。」
聞錚這次沒躲開。
他嗯了一聲,摸了摸聞玉的頭髮,有點生硬地問:
「要不要先喝點熱牛奶?」
他猶豫了一下, 低聲叫了一句:
「妹妹。」

-4-
聞錚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妹妹的。
那個在他試卷上畫小烏龜,往自己杯子裏放假蟲子的小屁孩。
好像一夜之間, 就長成了高挑美麗的少女。
聞錚的枕邊擺着妹妹心血來潮做的乾花包, 桌子上擺着妹妹寫的關於他的作文,保險箱裏裝着妹妹搗亂後寫給他的和好紙條, 還有她用作賠償的小糖塊。
妹妹第一次月經是他買的衛生巾, 腿骨的生長痛是他一點點按摩。
他唯獨不擅長做飯, 還是一次次地弄傷手, 就爲了端出一盤還算像樣的糖醋排骨,聽到妹妹誇張地驚歎:「哥哥你太厲害了吧!」
他們的人生如此緊密地糾纏在一起, 以至於聞錚覺得自己的心動是種可恥的褻瀆。
直到有一天, 聞錚應酬回家, 半夢半醒之間, 他覺得脣上有什麼東西。
他睜開眼睛, 發現是紅着臉的聞玉。

-5-
那個夜晚很混亂, 聞錚處於一種狂喜和自我厭惡的混合疊加態。
他拎着聞玉的後頸把她拉開。
很勉強才控制住自己所有不該有的衝動。
聞玉此時已經讀大學了。
聞錚掐着手心打斷了她磕磕巴巴的表白。
冷靜地說自己要去國外幾個月。
等他回來再談。
其實țū́ₘ公司選派的人選另有其人。
他只是不想她後悔。
她果然後悔了。
等他回國, 妹妹已經和別人訂婚了。
一個完全配不上她的蠢貨。

-6-
聞玉看他的眼神很陌生。
她躲着他。
好像他們所有的共同記憶,都是聞錚一個人的幻想。
聞錚無數次想說, 別躲得那麼遠。
起碼, 我還可以繼續做你哥哥。
話到嘴邊, 又都嚥了下去。
就這樣吧。
如果這是她的選擇,那他能做的也只有替她守好聞氏。
以及在她試婚紗時,悄悄換上一身正裝。
看着鏡子裏的妹妹, 妄想自己是那個幸運的丈夫。
然後用餘生來回味那個未完成的吻。
感謝上天。
不知道哪路神明聽見了他的禱告。
妹妹的臉色突然僵住了。
她定定看了一會半空,嘴脣都白了:「哥,我不嫁了。」
聞錚聽到自己的聲音迫不及待地響起。
他說:「好。」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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