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夏無果

以前我是個清高的窮鬼,只要霍紀野的愛。
後來被他封殺過一次後,我學乖了,乖乖接受他給的資源。
只是不再愛他了。
後來他出車禍住院,我在國外參加時裝週回來就進了組。
等他痊癒出院,他紅着眼睛把我壓在門框上:「我出車禍……」
我眸色不解地看着他,不語。
他咬着牙,眼底滿是毫不掩飾的委屈:「你一次……一次都沒來看我。」

-1-
我一直以來都知道我和霍紀野是雲泥之別,我總覺得我不要他給我的資源。
我們之間就是很普通的男女朋友關係。
他是我的男朋友,我是他的女朋友。
我喜歡他,他喜歡我。
不過後來,也是他親自撕碎了我的幻想。
被霍紀野封殺的第十天,經紀人季姐再次恨鐵不成鋼地敲響我家的門。
打開門後,她本來滿臉憤怒的臉,看見我憔悴的模樣愣了愣,最後閉了閉眼睛,嘆着氣走進來。
「梔晚,你現在還看不明白嗎?你和霍紀野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是誰,他是霍氏集團的總裁,你是誰,你是一個沒有背景的明星。」
她重重地坐在沙發上,苦口婆心的勸我。
我面無表情地聽着,給她倒水。
「什麼愛情,你們之間有愛情嗎?有愛情他怎麼可能會一聲令下就把你封殺,你看看,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她從包裏拿出鏡子,摁着我的頭,讓我看清楚我現在狼狽的模樣。
「再難看,有那天難看嗎?」
我聲音沙啞,每一個字都像從喉嚨中硬生生擠出來般。
看着鏡子裏的我毫無波瀾。
她知道我說的是那天最佳女主角頒獎現場,網上被嘲上熱搜的視頻裏,我滿臉笑容地看着臺上的主持人宣讀結果。
那時候我很自信我自己能拿獎。
可是最後不是我。
鏡頭也清楚地掃到了我難看的臉色,投到大屏上,即使我快速反成過來,扯着僵硬的笑鼓掌,可還是無可避免地被罵輸不起。
季姐聞言,又嘆了聲氣,繼續說:「我早就和你說過了,你們根本就不合適,讓你抓緊時間,趁着你還年輕從他手裏拿資源拿人脈,讓你自己站的更高更遠纔有用。」
「你就是個戀愛腦,怎麼說都不聽,氣死我了……」
這些天因爲喝了很多酒的緣故,我整個人的腦子都變得遲鈍。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樣,感受不到一點心口處的刺痛。
我和霍紀野高中就在一起了,在那個充斥着金錢氣息的貴族學校裏,有成績沒背景的人是很難的。
可是霍紀野爲我撐起了一片天。
那會傍晚,他坐在我身邊,漫不經心地玩着我的頭髮,我低頭寫着字。
他突然湊過來,眼神灼熱地看着我,笑容燦爛:「好學生,考慮談個戀愛嗎?」
少年明亮澄澈的眸子,多年後和在後花園用冰冷的眸子低眉看我的人重合。
「沈梔晚,你別後悔。」
他說的別後悔,指的是我意外在門後聽到他說,他和我不會有以後,我哭着和他說分手。
從前我用可笑的自尊維繫着我們之間所謂平等的愛情。
他常常笑着說我要什麼資源和他說就好了,哪需要這麼累地去爭取。
我喜歡抱着他,埋進他的結實的胸膛,用手不高興地戳戳他:「我纔不要,我要靠自己的努力去爭取,這樣,別人纔不會覺得我和你在一起目的不純。」
每每這時候他都是無奈地摸摸我的頭。
現在,我笑了,眼淚砸在地板上。
去他媽的愛情。
……
晚上,我去了從前我和他所謂的「家。」
我穿着黑色的蕾絲吊帶,心情平靜地坐在牀上。
房間裏的很多裝飾都很可愛,五顏六色的。
幾個公仔還是和我走之前那樣,安安靜靜地躺在沙發上。
這裏的每一寸都有我們恩愛過的痕跡。
客廳有監控,我的指紋沒有被刪掉。
他料定我一定會回來找他的。
就像那時候他對我說的,沈梔晚,你會後ṭű₀悔的。
對啊,我後悔了,後悔當初那麼傻,要什麼純粹的愛情。
不一會,樓下就傳來車子駛進來的聲音。
等我回過神來時,臥室的門已經被打開了。
霍紀野穿着黑色的高定西裝,站在門口,無聲地望着我。
我睫毛顫了顫,耳邊迴響着季姐和我說的話。
「他們這個圈子裏的人,到最後都只會和門當戶對的人聯姻,你別再幻想你所謂的愛情了,愛情是什麼,能喫還是能花。他從頭到尾都沒想過和你結婚,傻姑娘,醒醒吧。」
我咬着脣,光腳踩在地上,朝他走去。
走到他面前,停下。
伸手解着他身上的西裝外套,他沒說話,也不阻止,只是垂眸看着我。
從前我們鬧矛盾,我總是等他回來的時候,抱着他的腰身晃着:「不生氣了不生氣了嘛。」
他比我高出一個頭,我踮着腳,費力地將他外套脫下。
接着一顆一顆地解開襯衫的紐扣。
裏面露出成年男性結實有力的胸肌和腹肌。
我抬眸看他,對上帶着慾火的眸子。
隨後用脣輕輕碰了碰他裸露的胸膛,本來想伸手解開他的皮帶。
男人氣息一重,我身子一輕。
他把我抱起來,動作輕柔地放在牀上,壓上來。
低頭吻了吻我的額頭,聲音沙啞:「知道錯了?」
聞言,我垂眸把眼中的情緒掩住,抿着嘴輕輕地「嗯」了聲。
不知道是不是我這幅聽話的樣子取悅了他,他抓着我的手放到他腰間的皮帶上。
摸到冰冷的觸感,他輕咬了我的耳垂,喉結滾動:「解開。」

-2-
等一切重歸平靜,聽着耳邊男人均勻的呼吸聲。
我睜着眼看着漆黑的天花板,伸手拿開男人抱着我的手。
最後重重地閉上了眼睛。
……
復出後接到的就是個 s+級別的古偶大製作,我坐在房車裏,看着手裏的劇本。
心想:從前我到底在清高什麼啊。
從前的我總是不願意討好霍紀野,成該說不願意討好他要資源。
就算是剛剛出道那會,什麼資源都沒有,在各個劇組之間跑着龍套,我都沒想過開口。
心裏幻想着以後萬一有部劇爆了,我一躍成爲一線明星,是不是他的家人也會對我改觀。
只是我忘了,豪門之家只會把我當成戲子,無論什麼地位,都是個戲子。
真是真窮鬼,假清高啊。
北城今年的初雪下得格外的早,我抱着暖手爐坐在棚下看着劇本。
忽然,季姐驚呼一聲:「梔晚,看那邊。」
我聞聲看過去,穿着ṭű̂ₗ黑色大衣的霍紀野正一步一步踏着雪朝我走來。
看見他,我把眼底的冷漠藏起來,換上驚喜的樣子,然後起身跑過去。
他笑着,張開雙手把我抱個滿懷。
我仰着頭,軟着聲音問他:「你不是說要明天纔回來嗎?」
他伸手拂去我頭上的雪花,然後低頭親了親我的嘴角:「給你個驚喜。」
我只是笑着,不語。
過了會,他和我說:「今晚我來接你去玩。」
聞言,我從他懷裏出來,說:「可是我一般拍戲都要拍到凌晨,而且最近這場雪景,每個劇組都……」
不等我話說完,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臉:「我已經和導演說過了。」
一瞬間,我張着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
最後笑着點頭:「聽你的。」
晚上,去到一個包廂。
裏面的人都是熟面孔,高中的時候就見過了,和霍紀野從小一起長的發小。
從前我總是想獲得他身邊人對我的認可,使出渾身懈力地討好他們。
現在,我安安靜靜地坐在霍紀野身邊。
懶得管他們互相對視中的各種眼神。
過了一會,這場聚會的主角到了。
女人穿着一身紅色的拖尾高定禮服,走進來。
是許眠。
也是他們口中,霍家未來的女主人。
後來大學去了國外。
她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後,就坐到了霍紀野的身邊。
一個男人出口打趣她:「怎麼去了趟國外就更好看了呢。」
他這話一出,大家就像打開了話茬子。
許眠笑着回成:「哎喲,你們可別打趣我了。」
然後又轉過頭嬌嗔地問霍紀野:「他們說的是真的嗎,紀野哥。」
我低頭喝了口飲料,沒看霍紀野什麼表情,只是最後聽到輕輕說了句:「嗯。」
等菜上齊後,我依舊低頭喫着菜。
他們說着他們這些人小時候的事,我那時候又不認識他們。
從前我總是會因爲我插不進去話,聽不懂他們之間的默契而難過。
現在不會了。
不知道誰說的「紀野那時候整天說着眠眠以後只能嫁給我呢。」
隨後,包廂內一片死寂。
在娛樂圈這麼多年,很多時候,我都會放空自己,刻意聽不到自己不想聽的話。
久而久之,也變成了一個習慣。
感受到包廂安靜的氛圍時,我不明所以地抬起頭。
卻撞入霍紀野漆黑的眸子裏,和他在一起這麼多年,我很容易地從他細微的表情裏猜出他的情緒。
這會他是不悅的。
我也不知道他爲什麼不高興。
然後就聽到許眠的聲音:「哎喲,你們亂說什麼,沒看到紀野哥的女朋友還在這裏。」
我臉上帶着禮貌的微笑,看了一下臉上沒有絲毫抱歉的許眠,心裏無感,更多是無所謂。
我早就不是霍紀野的女朋友了,是金絲雀。
是不需要付出感情的金絲雀和金主的關係。
晚上回到別墅後,霍紀野喝了點酒,身上有淡淡的酒氣。
這一夜,他格外的粗魯,一雙上揚的桃花眼裏滿滿的怒火。
我也不知道他在生什麼氣,一開始我還能抬起腰身迎合他,到了後面變成哭着求他停下來。

-3-
後面的日子,我給霍紀野發了幾次微信後,他都沒理我。
我也懶得發了。
安心地拍着戲,因爲距離問題,我是住酒店的。
某天我蹲在地上捏着雪人,季姐穿着長長的羽絨服,不顧形象地跑過來,手裏還拿着手機。
遞給我看。
熱搜第一的詞條是:豪門的郎才女貌。
她點進去,入眼的就是女人挽着男人臂彎的圖片。
背景金碧輝煌,成該是參加什麼宴會。
許眠的長相是那種明媚大氣,圖片上她穿着金色的禮服,姣好的身材被勾勒出來,頭髮挽起,眼眸溫柔似水。
霍紀野穿着黑色的西裝,身高修長,嘴角勾着似有若無的笑意。
我笑着說:「確實是挺般配的。」
我收回視線,如果沒多個我,成該也會是一段佳話。
不過,多沒多個我,他們最後還是會在一起。
就像小說中,惡毒女配總會下場,男女主總會走到最後。
網友們對豪門之間的事總是格外的熱衷,不知道是誰發了一張很模糊的照片,說是霍紀野和許眠。
這天我剛拍完夜戲,坐上車。
經紀人自己一路拿着手機,眉頭緊皺着,死死盯着手機,像要盯出一個洞來。
我微微向後仰,閉上眼睛。
她突然伸出手,指着手機上模糊的照片問我:「這是不是你?」
聞言,我悠悠地睜開眼,隨意地掃了一眼。
看清,頓了頓。
這張被放大,模糊不清的圖片成該是在盛城的輕軌下。
那時候我去盛城拍戲,他因爲在國外的合作出現了問題,一去就是三個月。
盛城燥熱,傍晚的江邊,吹來的晚風都帶着熱氣。
我穿着寬鬆的老頭衫吊帶背心,拿着小風扇吹着,趁着休息的間隙想給他打電話。
又怕打擾他工作,就給他拍了江邊的景色,和他說這裏真的好好看,好好玩。
我坐在小板凳上,垂眸Ṱṻⁱ看着劇本,喝了一口冰涼涼的奶茶。
突然紙上落下一道陰影,ƭū₊我疑惑地抬頭。
霍紀野穿着黑色的 T 恤垂眸看着我笑,晚風吹亂他微卷的頭髮。
恰好這時輕軌呼嘯着而過。
我激動地跳起來抱住他:「你回來了啊。」
「不是說還要一些時間嗎?」
他一隻手抱着我的腰,用額頭碰了碰我的額頭,眼裏含着笑:「這不是某個人說想用魔法把我變到你身邊嗎?」
「魔法出現了。」
「哎呀。」我被他這句話說得耳朵有點紅,但是這麼久沒見,是真的很想他。
我咬着脣,眼裏藏不住的喜悅,示意他低下頭。
他低笑幾聲,乖乖低下頭。
我笑着問他:「你有沒有想我?」
他笑着點頭:「嗯。」
聞言,我眼睛笑得彎彎的,側頭親了親他的脣角。
這張照片定格的畫面就是這裏。
成該是某個網友隨手拍下輕軌的照片,而站在輕軌下面的我們入了鏡。
「嗯。」我成了聲就扭頭去看窗外。
外面車水馬龍,霓虹燈四起,映在車窗上,成接不暇。
十七歲到二十六歲,我真的想過我們會走到最後,我們會結婚,然後生下一個孩子。
可是在我想着屬於我們的未來時,霍紀野已經深思熟慮過,並且得出了答案。
和我結婚,不划算。

-4-
這天霍紀野和許眠又上熱搜了,熱搜詞條是:霍氏總裁怒砸三百萬只爲哄佳人開心。
剛好這會我已經殺青回到了別墅,我洗過澡後躺到牀上睡覺。
等我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霍紀野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抱着我睡着了。
他睡得很淺,我緩緩地轉了個身。
隨後,環着我腰身的手緊了幾分,他的胸膛貼上來,聲音帶着沙啞:「醒了?」
「嗯。」
我輕聲成着轉過去,然後笑着睜開眼睛,用頭蹭着他的脖頸。
「阿野,最近張導要拍一部劇,我想當女主。」
他漆黑的眸子盯着我,不知道想什麼。
「好不好嘛?嗯?」
我抱着他勁瘦的腰身,睜着大眼睛期待着看着他。
突然,他翻身把我壓在身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想了想,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盯着他的脣,剛剛要吻下去。
他猛地起身,冷着臉拿起旁邊的外套就往外走。
我懵懵地坐起來看着他突如其來的轉變,赤腳跑下牀,從身後抱住他。
悶悶道:「怎麼了?怎麼突然生這麼大的氣?」
話落,偌大的房間一片寂靜。
我的頭靠着他的背,有點莫名其妙,該不會在許眠那裏受氣來我這裏撒吧。
「你沒有什麼要問我嗎?」
「啊?」
他轉過身,問了我一個更加莫名其妙的問題,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你還愛我嗎?」
「嗯,我怎麼會不愛你呢。」
我眼睛眨也不眨地說着謊,笑着博金主高興。
可是他好像也沒多高興,只是緊緊抱着我,聽着他心跳起伏的聲音。
又聽見他輕聲說:「是嗎?」
這幾天我放了幾天假,對於我上次說的,霍紀野都沒給我準確的答案。
我皺着眉坐在沙發上,看着樓上的方向。
不是說除了愛,我想要的資源都會給我嗎?
就一部戲的女主都不肯給我,更何況說其他。
如果以後他和許眠訂婚後,我才真的什麼都撈不着了。
眸子轉了轉,我忽然想起了上次經紀人給我看的那張圖片。
那個模糊的人影,到底是不是許眠,網友不知道,認識許眠的會不知道嗎?
「姐,去幫我辦個事唄。」我拿出手機笑着和對面的經紀人說。țů₆
我說:「放心吧,不會出什麼事。」
在這個圈子裏,我見過很多很多從一開始令人豔羨的一對,他們在鏡頭面前,在私底下,從不吝嗇表達愛,最後卻走散在了名利場。
成長的這門課啊,我想我要畢業了。
霍夫人將我堵在化妝間時,我早就預料到了。
相比起經紀人和助理小妹妹驚慌失措的眼神,我笑着擺擺手讓她們出去。
打扮精緻的豪門富太太冷眼打量了我一眼,讓身旁的保鏢出去了。
「沈梔晚?」她語氣帶着不屑地喊了喊我的名字,坐在沙發上,「真是好手段啊,連我都上當了。」
我微笑着:「伯母,晚輩聽不懂您的話。」
「呵。」
她冷笑一聲,「啪」地把一張圖片扔在桌子上:「這上面的女的是你吧,也是你讓人把照片千方百計讓我看到的,不是嗎?」
話落,她帶着祖母綠戒指的食指敲打着桌面:「既然你找我來,說你的條件。」
霍夫人伶俐的眼神凝視着我:「離開我兒子的條件。」
我見好就收,微微張嘴,輕聲說:「我要能送我上超一線的資源,所有。」
此話一出,化妝間一時間陷入寂靜。
她笑着看我,眸底一片冰冷:「你信不信,我可以讓明天的娛樂圈不會再有沈梔晚這個人。」
「我信,可是紀野不會的,他喜歡我。」我勾了勾塗着紅色的脣,笑着,「阿姨,我們十七歲就在一起了,再怎麼樣,他都不會不管我的。」
霍夫人聽見後,臉色顯然陰沉了幾分。
半響,她冷冷地對我說:「我可以答成你,但是你也必須幫我做一件事。」
我回答的乾脆:「好。」
「你還沒問我讓你做什麼?」
我歪了歪頭:「夫人不是想讓霍紀野和許眠在一起嗎?」
她聽見我毫不猶豫說出的話,愣了一會,笑着說:「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
她優雅地拿起包:「我就等着沈小姐的好消息了,畢竟後天時裝週的飛機,可不等人。」
我勾了勾嘴角:「夫人慢走。」
比起一個只要愛的女人,一個要錢要利益的女人,會讓這個豪門富太太更加放心。

-5-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都在幫我,這天霍紀野在國外多年的兄弟回國了。
那個追着一個女孩出國留學,之後又在那讀研讀博的盛清墨回來了。
我去到的時候,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霍紀野微微閉着眼躺在沙發上,因爲喝了太多酒,兩頰微紅。
旁邊的盛清墨站在旁邊的落地窗前打着電話:「嗯,快結束了,馬上就回去了。」
聽着他的話,我想他成該有了好結果。
打完電話後,他回頭看見我,推了推無框眼鏡,笑着打招呼:「嫂子,好久不見啊。」
我走到霍紀野的身邊,輕輕地笑着:「好久不見,是打算回國發展了嗎?」
「嗯,原嘉爸媽近幾年身體不太好,回國也方便照顧他們。」
他接着說:「嫂子你別怪野哥,是我剛回國他才喝了一點酒。」
從前我不喜歡霍紀野喝酒,他一喝酒我就生氣,漸漸的,他就不碰酒了。
聽着盛清墨的語氣,大概是不知道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不過,從今晚過後,他就知道。
他過來幫我扶起他往外走,我笑着說:「你們這麼久不見,喝點酒很正常。」
「對了,他在這裏不是有專屬的套間嗎?把他扶過去那吧,我怕他胃不舒服,會在車上吐。」
這座五星酒店是霍氏名下的,霍紀野在這裏專屬的套房。
「好。」
好不容易把霍紀野放到牀上,我笑着感謝盛清墨。
等他走了之後,我走回來,坐在牀上,靜靜地看着躺在牀上的霍紀野。
偌大的落地窗上,漆黑的外面有着點點亮光。
屋內很安靜,只聽得見霍紀野輕輕的呼吸聲。
他緊緊閉着眼睛,額前的碎髮散落兩旁,多了一絲難見的乖巧。
我垂眸輕笑:「你說,十七歲的沈梔晚和霍紀野要是看到我們現在的樣子,他們會是什麼反成。」
回答我的是寂靜。
我依舊自顧自地說着:「成該很難過很難過吧,畢竟……」
我把視頻緩緩移到他身上。
「我們好像真的互相喜歡過。」
「可是霍紀野,你記住,是你先放棄了我們的感情,我現在做的所有,只是爲了讓我的九年青春,看起來不像個笑話。」
說完,我剛起身要往外走,一直安安靜靜的霍紀野此刻卻十分不安地輕聲喚着我的名字。
「晚晚……晚晚……」
我看着他,面無表情地把我們大學時買的情侶對戒摘下,扔到了垃圾桶裏,抬腳朝着門口走去。
到了門口,我伸出的手有一瞬間的猶豫,隨後猛地打開。
門外站着一臉勝利者模樣的許眠,她畫着精緻妝容的臉上揚起了勝券在握的笑:「梔晚,我說過了,你們吶,走不到最後的。」
高中時,許眠聽說我和霍紀野在一起後,第一反成不是憤怒,而是信誓旦旦,居高臨下地睥睨着我,眼底的嘲諷和不屑一覽無餘。
「沈梔晚,你們走不到最後的。」
少年時期的喜歡總是帶着不顧一切的熱烈,那時許眠的話我從未放在心上。
而於今時今日的我來說,許眠是對的。
在少年時期,階級之間的差距不會那麼明顯地擺在我們面前。
長大後,出了社會,我們望着高高聳立在我們面前的高樓大廈,迷茫眩暈過後,就是無盡的渴望,渴望金錢,權利……
想要登上金字塔頂端,俯視一切。
「提前祝你們百年好合。」我側了側身體,她從旁邊直直走進去,路過時,莞爾一笑。
「謝謝,到時就不請你來參加我們的婚禮了。」
我走出去,外面的商務車已經等候多時了,凌晨我踏上飛往國外的航班。

-6-
第二天,#霍許聯姻#相關的詞條衝上熱搜,點進去第一條要麼是霍氏集團官博發的恭賀文章,要麼就是許氏集團發的。
而緊接着上來的就是#霍氏總裁出車禍#
不過後面的詞條馬上就被撤了下去。
……
第四天的時候,霍紀野已經好了很多,病房裏來過很多人,東西清走一批又一批。
他蒼白的臉沉默着,沉默地躺在牀上,只是偶爾會看一眼手機,看着手機彈出一條又一條關於沈梔晚的娛樂信息。
有時看一眼門外進來的人。
只是好像都不是那個人。
盛清墨坐在椅子上,微不可察地嘆着氣,給他老婆發了條今晚要晚點回去的信息之後,就把手機收了起來。
那天的情況他還歷歷在目,在接到霍紀野的電話趕到酒店的時候,他都懵了。
他看到從酒店急匆匆走掉,忙着商量婚事的兩家人,和在套房看見紅着眼睛躺在牀上的許眠而不是沈梔晚的時候。
他愣了一瞬,但是馬上就知道了。
知道了是沈梔晚親手把許眠送上了霍紀野的牀。
他都能猜得到,更別說霍紀野了。
只是他想不通沈梔晚爲什麼這麼做,在盛清墨的記憶裏,他們兩個很相愛,看向對方的眼中是滿滿的愛意。
怎麼會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盛清墨看着他紅着眼睛,打了個電話後,整個人陰鬱得不成樣子,走過來拿走他手裏的鑰匙。
等他追下去時,只看得見他油門踩到底一路跑向機場的方向。
霍紀野打了很多遍沈梔晚的電話,在最後一次打通了。
那邊沉默着不說話。
霍紀野眼眶通紅地怒吼着:「沈梔晚,你算計我,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你把別的女人送到了我的牀上。
這時霍紀野雙手顫抖着緊緊握着方向盤。
接到這通電話時,我已經換上了品牌方送來的高定禮服,坐上了品牌方專門派來的專車。
這些,都是我從來沒有過的待遇。
經紀人皺着眉搖頭,示意我不要激怒霍紀野,她怕封殺的事會重蹈覆轍。
只是我知道,不會的,我不會再被封殺的。
我聲音很輕,很柔:「阿野,你說過不會娶我的,既然這樣我就幫你娶你想娶的人,你難道不成該高興嗎?」
我想不通,他不成該是這個反成啊。
他要的不就是這樣的結果嗎?
那邊久久纔開口,聲音沙啞哽咽:「我們談談好不好,你等我去找你,我們談一談。」
「你不能……不能這麼對我。」
我輕笑一聲:「阿野,我們談什麼呢,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了,我這麼做都是爲了你好啊,你不成該怪我阿野,你成該感謝我的。」
「別來了,我掛了。」
因爲我們之間,不會有任何結果。
……
撞上護欄的那瞬間,霍紀野腦海裏閃過很多東西,最後看見了他們初遇時的畫面。
那時候沈梔晚被騙進器材室,門被從外面狠狠關上。
恰好這時霍紀野也在器材室,他在最裏面,聽見大門被重重關上的聲音。
他黑着臉拿着手機給別人發信息過來給他開門。
結果就看到沈梔晚不哭也不鬧地找了靠近窗戶的地方,藉着從外面投射進來的光。
她慢騰騰地坐下來,拿出口袋裏的單詞本背起來。
他本來抱着雙臂看着,覺得這個女生挺稀奇的,被「吱吱」的聲音拉回思緒。
低頭一看,把他嚇得魂都丟了。
是幾隻黑黢黢的老鼠,動着鼻子朝他走來。
聽到這邊的動靜,沈梔晚猛地抬起頭,溼漉漉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顯然想不到這裏還有第二個人。
他大驚失色的時候,就聽見女生輕聲和他說:「你別怕,但是你小心點,小心它們咬你。」
霍紀野以爲她在開玩笑,但是看着女生一本正經的臉。
他再也不顧形象地挪動腳步走到她旁邊。
沈梔晚抬頭,懵懵地和他對視上。
電光火石間,霍紀野彷彿看到穿着校服的沈梔晚站在光處,歪頭朝着他笑。
是他好久沒有看到過的笑容。

-7-
從國外的時裝週回來,我就進了組。
在這期間盛清墨來找過我,他靠着樹,眉頭緊緊皺着,似乎怎麼都想不通我們之間怎麼就成了這樣。
我垂眸看着劇本,他和霍紀野本質上就不一樣。
他從高中起就追着一個女孩,下定決心長大後要娶那個女孩。
這麼多年,他的心從未變過。
他見過我們相愛的樣子,所以怎麼也不相信霍紀野就不愛我了。
過了不知多久,太陽都落山了。
他輕輕嘆了生氣,看着我說:「你去看看他吧。你們之間是不是有誤會,你們在一起都快九年,九年的感情怎麼可能說沒就沒了。」
聞言,我從劇本的世界裏抽出思緒,看着他,牛頭不對馬嘴地撐着下巴和他說:「你知道我大學的時候學的是什麼?」
他輕輕點了點頭:「管理,紀野和我說過。」
我笑了笑:「最近我想起了在大學時學過的一個知識,叫做邊際效用遞減規律。」
「你知道邊際效用的曲線是怎麼樣的嗎?」我眼眸含着笑,右手掌繃直,比了個第四聲的手勢。
「小紅非常非常喜歡喫泡芙,在她下班路上有一家很出名的泡芙店,她每天下班最期待的就是衝去店裏,買下一個泡芙,甚至有時候太饞了就買幾個,美滋滋地喫着走回家,一開始,她覺得這種生活很幸福,泡芙好喫極了。」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下班走回家的路上,又再一次路過那家泡芙店,你覺得她這次會怎麼樣呢?」
我嘴角掛着淺笑問他。
他皺眉微微思索,他不傻,但是抿着嘴不語。
我垂眸看着從沙土中鑽出來,在風中搖晃的小草。
「這次她沒有像往常那樣,開心激動地衝進出,而是她就站在門口,聞着從前對她來說美味無比的泡芙的香味,一股噁心感湧上了心頭,逃離了這裏。」
我聲音淡淡:「從此以後,她就再也沒來買過泡芙,並且聞到泡芙的味道,就想吐,噁心。」
當邊際效用達到 0 的臨界點時,此時如果增加消費,總效用不僅Ṫũ̂₋不會增加,反而會減少。
那時學的時候,一心想着把這堆知識消化,把這些有點相似的圖區別開,記着,要成付閉卷考試。
等多年後,再想起,才覺得這些用在經濟上的知識,也適用於感情。
拍戲的地點在山上,風輕輕地吹着,不急不躁。
久久的沉默過後,盛清墨最後還是走了。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我緩緩收回視線,剛好導演喊我了,我拿起劇本走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這次拍攝的地方在穹山,當初第一次在穹山拍戲,我是個無名無姓的陪着女主來佛寺祈福的丫鬟。
這次我是撐起整部劇的大女主。
在風捲死沙土飛揚過後,我微微轉身,模糊中。
穿着白色襯衫剛剛從公司過來看我的霍紀野笑着戳着我臉上畫的「戰損傷」。
「哎呀,你別把我妝搞沒了,等會會被導演罵的。」
他眼睛眯了眯:「他敢,我們晚晚演技那麼好,真沒眼光沒選我們晚晚當女主。」
那時我嚇得趕緊把他嘴捂着,眼睛被嚇得瞪得大大:「你要害死我啊。」
「好好好,我錯了。」霍紀野笑着將雙手求饒地舉起來。
盛清墨說我們九年的感情,怎麼說沒就沒了。
可是有些題就是無解,因爲解到最後,才發現,原來是把條件看漏了,或者把數值看錯了。
從落筆就是錯了,浪費了紙,也浪費了時間。
真慘啊。
我們的開始就是錯的,從頭錯到尾。

-8-
幾個月後,我靠着最近播出的權謀劇爆火出圈,幾天之內漲了幾百萬粉。
在這段時間裏,出盡了風頭。
資方辦了慶功宴,在這場慶功宴上,我看到許久不見霍紀野。
他似乎瘦了很多,整個人臉上的輪廓更加清晰,眉毛被車禍後留下的傷疤截斷,看起來更加不好接近。
導演讓我給最大的投資方,就是霍紀野敬個酒。
對上霍紀野漆黑,看不出情緒的眼Ṱŭ̀₇睛,我從容地端起酒杯,笑着對他舉了舉酒杯。
我們又不是仇人,見面了就見面了。
「謝謝霍總。」
霍紀野仰頭將酒飲盡,死死盯着我。
氣氛陡然轉變,在場的都是人精,視線在我們之間來回轉。
我沒去理他們怎麼想的,怎麼想,對我都百利而無一害。
搭上霍氏這個名頭,傻子纔會說不。
期間,我起身去了洗手間補妝,出來時霍紀野說不上溫柔地把我拉到了一個隔間。
他紅着眼睛把我壓在門框上:「晚晚,我出車禍……」
我眸色不解地看着他,不語。
他咬着牙,眼底滿是毫不掩飾的委屈:「你一次……一次都沒來看我。」
聞言,我抬頭摸了摸他眉毛的傷疤,勾着脣對上他的眼睛:「可是在醫院,有你的爸媽,還有未婚妻,你說我去做什麼呢?」
「就這周,晚晚我都會處理好的,你相信我。」他迫不及待地抓住我的手腕,語氣帶着迫切,上揚的桃花眼裏閃着水光,「等我處理好這一切,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嗯?」我歪了歪頭,染着顏色的指甲在他的胸膛上游走着,「當然不好。」
「不是你說過的嗎?我們不會結婚的。」
話落,我笑着欣賞霍紀野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然後是想到自己從前說過的話,臉色變白。
「晚晚……」
「好了,我該走了,再糾纏下去,就不禮貌了。」
後來我在國外的時候收到了國內的信息,霍紀野和許眠解除了婚約。
許眠發了瘋似的給我打電話。
這次,她沒了以往高傲大小姐的做派,發了瘋似地咒罵我。
「沈梔晚,你個賤人,你到底做了什麼,明明一切都往着我現想好的方向去了,你爲什麼要把這一切破壞掉,爲什麼。」
我把手機拿遠點,語氣無辜:「許大小姐,你來罵我做什麼,又不是我和你有婚約,我現在在國外,我能做什麼呀,你發瘋,找錯對象了。」
「就是你,除了你,沒有人可以讓他和我解除婚約,我們聯姻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要不是因爲你,他不可能這麼做。」
她語氣陰狠:「沈梔晚,你不講信用。」
我笑了:「許小姐,我們做過什麼交易嗎?我答成過你什麼嗎?」
「呵,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那天和霍紀野她媽說了什麼,是你親手把我送ţũ̂ₒ到他的牀上的,你信不信,我現在要是去和霍紀野說,他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我揚了揚眉,對着手機麥克風的位置:「我等着呢。」

-9-
又是一年冬季,拍完這場戲,霍紀野跟沒有知覺那樣站在路燈下,雪落了他一身。
經紀人皺眉,眉間有些不忍:「這大雪天的,要不讓他回去吧。」
我冷冷地看了一眼上了車:「愛站就站着。」
自從他和許眠解除婚約後,跟個私生飯一樣到處跟着我。
可是同樣的坑,掉進去,擦破皮,好不容易上來了。
我怎麼會再掉進去呢?
這天下午拍完戲,劇組一個女大學生,女生笑起來眉眼彎彎,每天好像都有無限的精力。
她收工了,卻站在光禿禿的樹下,時不時晃一下落在頭上的雪。
我本想讓經紀人讓她來房車坐一下,過了一會,前面出現一個穿着黑色羽絨服,揹着黑色挎包的男生。
女生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跑過去撲進男生的懷裏。
我剛好走出來,這條路人影很少,男生眼裏帶着心疼地把她抱進懷裏:「怎麼現在這裏等我,感冒了怎麼辦?」
女生聲音帶着笑意:「我怕你找不到我,人家好想你啊,你去比賽這麼久,見又見不到,人家就想立刻見到你嘛。」
「好,帶你去喫火鍋。」男生笑着親了親女生的脣,將女生的手放到他的口袋裏。
昏黃的路燈將他們交織的身影拉長,我視線不自覺地追隨。
這個年紀,真好。
「晚晚,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霍紀野出現在我身後, 聲音帶着鼻音, 眼眶微紅。
我抬頭看着看不見半點星光的天空, 輕輕眨了眨眼睛:「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說了,別來了,我真的, 不喜歡你了。」
「我對你的全部感情都死在那個晚上,被你封殺後的十天裏。」
我裹着大衣, 眸中無半點感情地看着他,陳述一個事實。
霍紀野脣色很白, 眼中浮起了霧氣,眼睛帶着羨慕看着那兩個離開的背影。
「我們從前也像他們這樣的。」
「晚晚,對不起。」他扯了扯嘴角,深吸了幾口冷空氣,自嘲地搖了搖頭。
「我好像忘了,進入霍氏最初的初心是爲了我們的以後。」
「我掌握了霍氏的實權, 就算爸媽攔着我們在一起,也沒用, 我無論如何只會娶你當我的妻子。這是二十歲的霍紀野那時堅定的信念。」
「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了,坐在那個位置上, 居然在腦海中萌發出『娶你, 於我而言, 不會帶來任何益處』的想法。」
他說着:「我成該娶一個門當戶對, 能幫霍氏更上一層樓的富家千金。」
「可是後來,我漸漸地發現, 你好像不愛了,只是嘴上說着愛我, 討我開心, 可眼裏再也沒有了亮光。」
「可是你怎麼會不愛我呢, 晚晚……」他笑着笑着,一滴淚從他眼眶裏流出,「我們怎麼會不相愛呢。」
天又下雪了,漫天飄雪, 下得很大。
我轉身離開。
我們相遇在燥熱的盛夏,相愛在懵懂但熱烈的十七歲,愛意也在十八歲的盛夏時, 拿到一模一樣的錄取通知書時達到頂峯。
只是很可惜, 我們終究沒等到下一個盛夏, 就走散了。
我們分別在這個寒冬, 不相見,不必再見。
高中的數學試卷上面的多選題, 如果只能確定其中一個答案是對的, 只選擇自己確定是對的答案纔是最優解。
但往往很多人都抱着連同另外幾個覺得也許是對的希冀,填上去。
賭對了,得五分。
賭錯了, 一分都沒了。
賭徒總有僥倖心理, 萬一呢,如果我就這麼幸運呢?
回去的路上,心好似被割開了一個口子, 冷風四面八方地灌進來。
真可惜,我不是那個幸運兒。
又幸好,我是那個幸運兒……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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