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有禮

我跟男友一起考公。
他上岸，我落選。
於是他家要求我的嫁妝要比以前多三倍，否則婚事告吹。
沒過幾天，男友政審出了問題。
而作爲遞補錄取的，正是第二名的我。

-1-
我跟男友一塊畢業，一塊考公。
我們報考同一個崗位，結果他上岸，而我落選了。
但我其實並不失落，因爲本來就是閒着沒事陪他考的，而且我爸說了，考不上就回去繼承家產，比苦哈哈打卡上班幸福多了。
而且男友真的很努力，他從一個小縣城一路考到省會，畢業後又目標明確地準備考公，雖然三年來屢戰屢敗，但功夫不負苦心人，今年他終於以第一名的成績上岸了。
我爲他高興，也爲自己高興。
因爲我終於不用再陪他備考到深夜了。
爲了慶祝我們倆各自解脫，我特別準備了禮物給他。
但是接到車鑰匙的他好像並不是很驚喜。
「奧迪 A3？」
「對呀，你不是一直很想要輛代步車嗎？」雖然我的車平時也會給他開，但他不止一次表示過，想有一輛屬於自己的車。
「你開 A8，讓我開 A3？」
不知道爲什麼，他的語氣讓我很不舒服，但我還是耐着性子解釋：「我那輛是我爸送的生日禮物，你也知道這幾年咱倆都沒上班，花的都是我爸給的零花錢，這個月的花銷已經打給我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多要。」
「而且你剛去新單位上班，低調爲主，開太好的車說不定還會有麻煩呢。」
他勉強接受了這個理由，拿出手機咔嚓咔嚓一通拍。
一分鐘後，我就刷到他發的朋友圈：【上岸有禮，感恩自己。】
配圖是各種角度的新車九宮格。
很快就有我們的共同好友點讚了。
我也趕緊在評論區抖機靈：【誰買的車啊，眼光真好機智。】
可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回覆了其他所有的評論，唯獨漏掉了我的。
我有點不開心。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2-
我跟男友大一時認識，大三時在一起。
因爲我家的條件比他好很多，所以很多人都不看好我們。
但在我眼裏，他真的是二十四孝好男友，會包容我一切的任性。
他會每天給我送早餐，冬天怕放涼了，還把滾燙的包子貼身揣着。
Ţűₔ他會在我痛經的時候，半夜爬起來去給我煮紅糖水。
他的情緒很穩定，跟脾氣急躁的我正好互補。
我父母一開始也因爲兩家條件的懸殊，不贊成我們繼續。
不過在我的堅持下，慢慢也就默許了。
這次我爸聽說他國考上岸，高興得要擺家宴，還讓男友叫上父母一起。
因爲男友之前立下志向，要先立業再成家，現在是時候把我們的婚事提上日程了。
家宴這天，男友一家姍姍來遲。
我媽有點不高興，她這個人最在乎禮儀。
男友家帶的禮品也出乎我的意料，我明明之前交代他買點好煙好酒好茶葉，怕他手頭錢不夠，我還轉給他一部分，結果他爸拎來的全是一些瓜果蔬菜土特產。
沒有看不起農產品的意思，只是今天畢竟意義不一樣。
我媽的臉拉得更長了。
我爸圓滑，依舊樂呵呵地讓人把東西接過來放到一邊。
我之前去過男友家，他的父母都是農民，沒啥文化，知道我是城裏人，所以面對我的時候總是很侷促，他媽每天還親自給我端洗腳水。
但是這次，他媽一開口，卻跟之前判若兩人。
她說：「親家公，我聽我們家亦文說了，珊珊他倆之前私下商量，說你們會陪嫁一套房，還有一百萬的現金，但這是之前的條件，亦文現在身份可不一樣了，他是國家的人了，這陪嫁是不是也得變一變？」

-3-
「哦？」我爸面不改色，「你們想怎麼變？」
他媽估計是看我爸挺平靜的，以爲有戲，語氣更迫切了：「房子得再加兩套，亦文在老家還有個哥哥呢，這些年亦文上學，他哥出了不少力，房子得分他一套；還有我們老兩口，年紀大了，幹不動農活了，也得搬到城裏住，還得有我們一套。」
「至於現金，當然是多多益善了，等珊珊進了門，我們這一大家子，將來花銷可不少。」
我媽都氣笑了：「這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我們娶媳婦呢。」
男友父母像是沒聽出我媽的嘲諷一樣，臉上依舊帶着市儈的奸詐。
「那，彩禮怎麼說呢？」我爸還是比較冷靜的，他用眼神安撫了一下我媽，接着問。
「嗐！」男友媽搓了搓手，「我想着你們家大業大的，應該也看不上那點兒彩禮，乾脆就不給了，反正留着也是給他們小兩口花。」
她這算盤打得精，我都快聽不下去了。
我朝男友投去詢問的視線，想知道他媽爲啥風格大變。
可惜男友垂着頭，可能也覺得自己媽媽的喫相太難看，所以不好意思面對我。
我爸思索片刻，發話了：「你們這要求倒也不是不行……」
「爸！」我忙叫了一聲，怕他就這麼答應。
我家是條件好，我父母對我也從未吝嗇過，比他父母說的這些再多十倍的陪嫁，我爸都出得起。但我覺得，不該是這樣的。
我跟蘇亦文，是因爲愛在一起，也是因爲愛，纔想奔赴婚姻，可是今天的議親現場卻充滿了毫無防備的算計，讓我感覺很不適。
憑什麼我爸媽嫁閨女還要當冤大頭？
我爸輕拍我的手，示意我少安毋躁。
看着我爸沉穩的臉，我知道在商場縱橫幾十年的他肯定能見招拆招。

-4-
「我想起之前亦文說，一天不上岸，就一天不成家，今年他是考上了，可珊珊落選了，乾脆等她也上岸，兩人再成家，到時候我一定把婚禮辦得風風光光的。」我爸來了招拖字訣。
男友媽急了：「那怎麼行呢？我兒子能考上是他聰明，珊珊不一定是這塊料啊。」
我媽終於忍不住了：「什麼叫我們珊珊不是這塊料？我沒記錯的話，亦文已經連考四年了吧，虧得今年上岸了，否則還不曉得要考多少年，前三年珊珊可沒報名，今年一考就是第二，到底誰比誰聰明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男友媽表情訕訕的。
「好了。」我爸叫停女人們的爭辯，「今天是慶祝亦文上岸的好日子，我們不談別的，來，喫菜喫菜。」
結婚的話題就此被終結。
男友媽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兒子扯了扯衣服。
她面帶不甘地閉上嘴，悶頭喫菜。
看țū₆到這一幕，我的心底總算有了一絲安慰。
男友肯定是不贊成他父母的做法的，他就是太孝順了，不好違背家長的心意。

-5-
一頓飯喫得各懷心思。
飯後，男友送父母去酒店。
我媽趁沒外人在，狠狠吐槽男友父母。
「還以爲蘇亦文是個老實孩子，沒想到他家裏人這麼拎不清，知道的是結婚，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敲詐呢！」
「小兒媳婦結婚，竟然還要給大伯哥陪送房子，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不過是考上了公務員，搞得像當上了皇帝！」
「我閨女又不是嫁不出去，用得着倒貼這樣的破落戶？」
我替男友辯解：「這肯定是他家人自作主張，不是他的意思！」
「我看你真是昏了頭了！」我媽狠狠地點我的腦門，「他要是這麼聽他家裏人的話，說明是個軟弱的，你嫁過去也要被他家裏人拿捏，他護不住你的。」
我不服氣：「誰能拿捏我啊，我可不是好惹的。」
我可是葉家大小姐，從小錦衣玉食，家族裏所有人都把我捧上了天，我的脾氣一上來，任誰都招架不住我。
「我的傻閨女喲。」我媽一臉恨鐵不成鋼，「你再任性，也是個要臉的，碰上那種不要臉的潑皮無賴，能扒掉你一層皮！」
「哪有那麼誇張。」我不耐煩聽我媽嘮叨，拿起車鑰匙回我跟男友同居的小家。
畢業後，我就跟男友一起住進我爸送我的別墅裏了，因爲那邊清靜，有利於備考。
但是打開門，我卻看到一個光膀子的男人正拿着我的粉色碗筷在喫飯！
我尖叫一聲：「你誰啊？！」

-6-
聽到叫聲的男友趕緊跑出來，一臉尷尬地跟我解釋：「這是我哥。」
在他的身後，我還看到他爸媽正在我的真皮沙發上大剌剌地躺着。
他媽正用手指挖着鼻屎，挖出來隨手往沙發靠背上一抹。
他爸在摳腳，摳掉的死皮全扔在了地上！
看得我幾乎想吐。
「這是怎麼回事，你家人不是住酒店嗎？」我臉色難看。
住酒店的錢還是我轉給男友的。
男友把我拉到一邊，小聲道：「他們嫌酒店住着不方便，非要住家裏，反正就幾天ṭú₇時間，我就帶他們來了……」
「那我呢？」
我是不可能跟他們這一家子同住的。
尤其是他哥，身上汗津津、油膩膩，喫飯吸吸溜溜，舉止粗鄙不堪，打死我都不願意接近這樣的人。
「要不這幾天就委屈你先回你家住吧。」男友抱歉道。
看着男友左右爲難的表情，我深吸一口氣，壓制住心頭躥起的火苗。
早就知道他的原生家庭是負擔不是嗎？攤上這樣的家人又不是他能選的。
「還有今天在飯桌上，我媽說的那些話，不是我的本意，你回去記得替我跟叔叔阿姨道個歉。」
這句話成功澆熄了我剩餘的火氣。
我就知道他不會用錢來衡量我們的感情。
我被他哄好了，正準備離開。
結果被他大哥叫住。
「哎，你就是弟妹吧？聽說你家是開大公司的，給我安排個職位唄？我的要求也不高，一個月能掙一萬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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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哥牙上還沾着菜花，說話一股難聞的大蒜味兒。
我後退幾步，礙於他是男友的親哥，臉上儘量不帶出嫌惡：「公司的事我做不了主。」
他哥不樂意了：「弟妹是不是看不起俺農村人，那公司是你家的，你咋能做不了主呢？」
我求助地看向男友。
他又把我拉到一邊：「我哥這趟來城裏就是找工作的，他雖然沒文化，但是有力氣，不行你就跟叔叔說一聲，讓他去當保安看大門都行，不然他沒有收入，以後還得咱們幫襯他。」
我一想，確實是這個理兒。
把他哥打發了，以後也免得出現在我跟前礙眼。
回去就跟我爸一說，我爸很少拂我的面子，就把他塞進公司安保隊伍裏，管喫管住，一個月七千。
他父母中間還讓男友叫我過去喫飯，不過被我爸給攔住了。
「他們家這是看你耳根子軟，想單獨攻破你呢。」
我聽我爸的，沒有去。
隔天，他們就坐不住了，帶了正經的禮物登門。
「親家公，你看我們大老遠跑來一趟也不容易，眼看就要回去收糧食了，可倆孩子的婚事還沒定下，你看……」
「婚事不急，還是農活更關緊，要不你們就先回去？」我爸避重就輕。
「等珊珊考上公務員，那最快也要明年了，我們亦文怎麼等得起？」他媽着急道。
「以前亦文一年一年考公的時候，我們珊珊不也等了嗎。」我媽接口道，「再說這結婚都講究門當戶對，我們珊珊也考個鐵飯碗，不是更匹配亦文的身份嗎？」
以他母親的層次，估計沒聽出我媽話裏的諷刺，竟然還點了點頭：「話是這麼說，不過我們家也不嫌棄珊珊，反正她結了婚也是要在家相夫教子的，有沒有穩定工作都沒關係。」
「喲，我真是得謝謝你們這麼包容我女兒了。」我媽冷笑一聲。
「應該的，應該的。」男友媽自以爲自己深明大義，竟然還驕傲地挺直了胸脯。
這時候，一直沒出聲的我爸突然問：「亦文，你是怎麼想的？」
還用問嗎，我男友肯定是站在我這邊，不同意他父母這麼做的。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男友沉默了半天，說了五個字：
「我聽我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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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腦子裏有根弦突然繃了。
在我和男友的家人之間，他毅然選擇了跟家人站在一起。
男友媽很得意兒子跟自己一心，又催促道：「珊珊也不小了，在我們村，像她這麼大的，孩子都生兩三個了。」
她的語氣裏帶着輕視：「再說……她跟亦文都住一起了，除了亦文，她還能嫁給誰呢？」
「而且，我們家這點要求，對你們來說就是毛毛雨。」
「亦文現在可是公務員，前途好着呢，我們那兒有多少媒人都盯着他呢，介紹的要麼是公務員，要麼是老師，搶手得很，你們家再不抓緊點，這好女婿就要變成別人家的了。」
很拙劣的激將法，成功把我媽給整笑了：「喲，合着你們家是剛出土啊，這年頭還能有這麼封建的思想，也是難找啊。」
「見過喫軟飯的，沒見過喫這麼硬氣的。」
「以前只當你們是家窮，今天才發現原來是心窮。」
「既然這樣，那就一拍兩散吧，咱們互不耽誤。」
我媽扔下這一番話Ŧúⁱ，站起身：「送客！」
「走就走！改天可別求着我們來！」男友媽一把拽起男友，氣勢洶洶地走了。
直到出門，男友都沒再回頭看我一眼。
而且十五分鐘後，我竟然還收到了男友質問的信息：
【珊珊，你怎麼就不能體諒我呢？你們家果然是商人作風，把錢看得比感情重要！】
【爲了這點臭錢，你真的要捨棄我們一起度過的六年？】
【哪有把未來公婆趕走的，我希望你有時間來跟我媽道個歉。】
我看完「噌」一陣火起。
到底是誰把錢看得更重呢？
相處六年都沒看清這個又當又立的軟飯男，還擱這兒道德綁架我呢？
看來我葉珊珊真的是好相處太久了，都忘了我以前的脾氣有多臭了是吧！
還讓我道歉，我道你奶奶個腿！

-9-
我怒衝衝地聯繫一個比較喫得開的發小，讓他給我找了幾個黑衣保鏢。
然後我帶着保鏢浩浩蕩蕩地去了我的別墅。
開門進去以後，男友媽媽看見是我，竟然還擺起了譜：「喲，是聽我兒子的話，來跟我道歉的吧？讓我原諒你們家也可以，你那陪嫁裏得再加一套房子，還得是跟這一樣的別墅，你別說，這大城市裏的別墅住着就是舒服……」
不等她說完，我就一聲令下：「給我轟出去！」
保鏢立刻面無表情地動手，先把男友媽連拖帶拽地推搡到門外，又把張牙舞爪的男友爸爸扔出去。
男友一向溫文爾雅的假面終於碎裂了。
「葉珊珊！你幹什麼？！」
「如你所見，清理門戶。」
「他們是我的父母，你怎麼能這麼對他們？」
「呵，你父母跟我有什麼關係？不經我同意就住我的房子，那叫私闖民宅，我不報警抓他們就不錯了！」
「還有你……」我看向男友，或者說前男友，「當初追我的時候恨不得跪舔我的腳趾，花我錢住我房的時候也能裝一裝，現在不過是考了個公，一夜之間你就神氣起來了，以爲自己搖身一變，成上等人了？等你哪天成了領導再去我家擺譜吧，我要是不給你臉，你連我家門口的石獅子都不如！」
「你！」他手指着我，渾身顫抖。
「你什麼你？東西自己收拾，體面點兒，自己走。」
「你這是要跟我分手？」他有點不可置信。
可能是不相信我能這麼快捨棄一段長達六年的感情，尤其之前我對他還那麼好、那麼依賴。
我回他：「難道我表現得還不明顯嗎？」
說實話走到這一步我確實也很挫敗，但我葉珊珊不是受虐狂，從小我那個擅長做生意的爸爸就教我，做人一定要及時止損，哪怕投入再多，發現不對勁，該抽身也要及時抽身。
再說我是找對象，又不是找祖宗，今天才剛當上一個小科員，就敢對我牛氣哄哄的，改天真讓這小子升官了，還不得讓我給他全家端洗腳水啊。
這種小人得志、目光短淺的家庭一定不能進。
「對了。」我又想到什麼，「除了那輛車，其他東西我都允許你帶走。」
「憑什麼？那車是Ţũ̂ₐ你自己主動送我的，沒聽說送出去的禮物還能收回去。」他剛纔還僞裝出一副被辜負的面孔，一聽利益相關，立馬變臉。
這演技，怪不得我被矇蔽那麼長時間。
「喲，你不是看不上 A3 嗎，那就自己賺錢買更好的車唄。」
我說完就示意保鏢把車鑰匙搶過來，留他們在這兒守着，半個小時後把人給我轟乾淨。
呸，就當這六年的真心餵狗了！

-10-
被我趕走後，從前男友頻繁發送的消息上，我見證了他的破大防。
【葉珊珊，你好狠的心，多少人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但我始終如一，想要給你一個交代，結果你竟然這麼對我！你這種人，活該上不了岸！】
【離開你這樣的渣女是我的福氣，跟你的臭錢過日子去吧！】
【其實我早就厭倦你了，分手也好，以我現在的身份可以找到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的！】
【已經有人開始給我介紹對象了，葉珊珊，你要徹底失去我了，希望你不要後悔。】
我看着那些信息，跟看樂子似的，一條都沒回。
而就在他發出最後一條消息之後，第二天，他又發了一張牽手照給我。
【我已經找到人生的另一半了，對方是高中老師，書香門第出身，跟我很般配，感謝你的不嫁之恩。】
喲呵，分手才三天就無縫銜接了，可真夠垃圾的。
但是沒過幾天，渣男竟然又來裝深情了。
【珊珊，我發現自己還是忘不掉你，之前的相親對象是我瞎編出來刺激你的，你沒生氣吧？】
【我已經狠狠地說了我媽一頓，不讓她再插手我們的事，陪嫁還按我們原先自己商量的來，彩禮我也會給，可以嗎？】
【珊珊，我真的離不開你，我們在一起六年，我不相信你能這麼快放下。】
【親愛的，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我看得一頭霧水。
這人，來來回回仰臥起坐，是在幹嘛？
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11-
因爲，我接到了一通電話。
那頭通知我因爲第一名政審未通過，所以我作爲遞補擬錄取了，馬上進入政審階段。
我暈暈乎乎，突然一個激靈。
第一名政審出了問題？也就是蘇亦文上岸失敗呀！
哈哈哈哈，怪不得又轉頭喫我這根回頭草呢。
難道我看起來很像什麼垃圾回收中心嗎？
我給我爸打電話，把這個爆炸性的好消息告訴他。
「哈哈哈哈！我們老葉家的墳頭真是冒青煙了！祖上十八代都沒出過喫國家飯的人，到我閨女這兒也給祖宗長臉了！」
「我得把你弟從美國叫回來考公建設社會主義！說不定咱家適合走這條路呢，以後咱也算跟政界搭上邊了！」
「不行，我還得給全公司的人都包個紅包！」
我爸快高興瘋了，差點想把族譜全撕了，從我這一頁開始寫。
我趕緊叫停：「等會兒，爸！你得先找人打聽打聽蘇亦文政審什麼情況。」
「爲啥？你還忘不了他？」我爸立刻變臉。
「我得借鑑一下他的失敗經驗，免得到我Ṭüₘ這兒也踩雷呀。」
「哦，對對對！」
我爸速度很快，掛了電話沒多久就給我打回來。
「說是他媽以前愛占人小便宜，有次順了超市的東西，老闆報警了，有同村人估計跟他家不對付，就把這個信息舉報給負責政審的人了。還有他爸，開農用三輪車出過交通事故逃逸了，也被人捅出來了。」
我聽完唏噓不已，這對父母真是專坑兒子啊，坑完姻緣坑事業。
這下好了，蘇亦文的考公路算是斷了。
我爸一臉後怕：「真是五毒俱全啊，還好你沒嫁到這種家庭。」
他又向我保證：「你放心，咱家經商，從來沒有觸碰過紅線，你的政審絕對沒問題。」
話是這麼說，但是問題很快就出現了。

-12-
我爸這天回來，罵罵咧咧地說公司被人舉報有稅務問題，上面來人調查了。
我和我媽都擔心極了。
「放心，我在商場混了幾十年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還是知道的，公司依法納稅，絕對沒有問題。」我爸安慰我們，「就是傳出去會被競爭對手利用，影響一點生意。」
「誰這麼缺德，搞虛假舉報！」我義憤填膺。
但很快我就知道是誰了。
因爲負責政審的人着重問了我家公司的稅務是否清晰。
原來是蘇亦文這個小人！
自己淋了雨，就要把別人的傘也折斷。
幸好這種陰暗的敗類沒能進入國家隊伍。
本來我還想着，跟他的恩怨能到此爲止呢，雖然在一起這些年他花了我不少錢，但到最後，他總算給我做了一次墊腳石。
不過他竟然在背後搞這種上不得檯面的小動作，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反正我政審已經通過了，不怕他再搞事情。
我拿出手機噼裏啪啦發朋友圈：
【遞補上岸咯，感謝第一名父母的助攻！】
我和蘇亦文的共同好友很多都知道我們報了同一崗位，看到這個消息，立馬詢問：
「第一名不是你對象嗎？他被刷下去了？」
我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哎呀，他之前上岸就跟我分手了，所以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
「好像是家裏人有什麼問題，政審沒通過吧。」
我含糊其詞。
喫瓜羣衆飛速就位，點贊量噌噌上漲。
【啊？這……真看不出來他是這樣的人！】
這就是我要的第一個效果，先在社交圈搞臭他的名聲，讓他社死。
蘇亦文也看到這條朋友圈，氣急敗壞地打電話給我：「葉珊珊你這是在誣衊我！我命令你馬上刪了！否則我就告你侵犯別人隱私！」
「那你還是等着我先告你吧。」我冷漠地通知他，「我要追回這些年在你身上的高消費，還不上就等着砸鍋賣鐵吧！」

-13-
蘇亦文畢業後就沒上過班，花的錢間接都是我爸出的。
就這竟然還想動我爸的飯碗，喫裏爬外的東西，我必須得讓他知道資本家的錢不好拿！
我動作迅速地列出這些年的消費清單，又把我那份摘出去。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原來六年間我已經花在他身上幾百萬！
當然他跟我在一起並不是分文未出。
給我買支口紅，我感動得不行，反手送他一塊腕錶。
陪我看場電影，結束我就帶他去逛商場。
平時他跟着我住，生活水平不低，出入的也都是高檔場所。
他那些能拿得出手的西裝、皮鞋、腕錶都是我買的。
現在想想，以小博大這招算是被他玩透了。
我把那些超出基本生活保障的轉賬全都單獨羅列，共計要向他追討兩百餘萬。
知道他不會乖乖給錢，所以我直接走訴訟程序，律師都已經請好了。
果然，他接到傳票，立刻打給我：「葉珊珊，你也真好意思，談戀愛期間你情我願，這中間的花銷你竟然還想要回去。」
「換成別人我肯定不要了，但是花在你這種蛀蟲身上，我必須收回。」
「你就不怕我把你這種尖酸刻薄、斤斤計較的形象發朋友圈？讓大家都看看自詡富家小姐的葉珊珊實際有多摳門！」
還想威脅我呢，我笑了：「你發唄，軟飯男都不怕人笑話，我怕什麼？」
他破防了，啪地掛斷電話。
我以爲這筆鉅額債務能讓他消停一段時間，沒想到這個渣男很快又跳出來搞事情。

-14-
我爸挺能沉得住氣，一直到公示期結束，才通知親戚朋友。
「嗐，閨女閒着沒事，一不小心考了個公務員。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不想到處聲張，但是閨女不依，非讓辦個慶功宴。」
我翻了個白眼，誰不依了？誰想辦慶功宴了？
而且看我爸那個不值錢的樣，明明嘴角都快咧到太陽穴了，偏偏還要裝出一副平淡的語氣。
「對了，人到場就行，可不興送禮送紅包啊，咱家現在身份不一樣了，不能收那玩意兒。」我爸又故作嚴肅地叮囑。
本市最大的酒店，我爸大手一揮全包下來了，連老家拐了幾道彎的親戚都請來了。
我看着烏泱泱的人，心裏竟然有些理解蘇亦文父母那種與有榮焉的心情了。
喫到一半，酒店經理突然進來找到我爸，耳語一番。
我爸面不改色，一邊讓我媽招呼客人，一邊找藉口出去。
我像是有什麼預感，偷偷跟出去。
酒店大廳裏，果然是蘇亦文的媽媽在撒潑打Ŧű̂⁶滾。
「肯定是你們葉家用錢買通了上面，你們拿我兒子當跳板，毀了我兒子的前程！否則怎麼會那麼巧，正好是葉珊珊！」
幾個酒店工作人員並排攔着，阻止他媽進入。
看到我爸，他媽拼盡全力衝破封鎖，瘋了一樣撲過來：「我跟你們葉家拼了！你們把我兒子坑慘了！」
虧得我爸躲得快，否則就被她那髒兮兮的指甲劃到了。
我爸這一側身，也直接讓她撲了個空，狼狽地摔趴在地上。
「哪來的喪家犬，在這裏瞎叫喚，你兒子的前途是你們夫妻倆毀的，跟我們家有什麼關係，身爲父母，不給子孫積德，還到處拖後腿，我要是你們，都沒臉出門！」
一向儒雅的我爸把她痛罵一番。
她還想罵回來，結果可能是磕到嘴了，嗚哩哇啦說不清話。
我站出來，大聲道：「蘇亦文你個縮頭烏龜，就會站在你媽背後瞎指揮，像你這種沒擔當、沒骨氣的男人，活該一輩子沒作爲！」
蘇亦文媽媽只是個沒進過幾次城的農婦，她怎麼能找到這裏來，肯定是她兒子提供的消息，慫恿她來鬧事。
我又罵了一陣，戴着個大口罩的蘇亦文終於從酒店門口灰溜溜地進來，把他媽攙起來走了。
臨走還留下一句：「葉珊珊，你喫我的人血饅頭上位，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15-
他口中的不讓我好過就是在自媒體平臺開了個賬號，痛訴我惡意舉報，竊取國考名額，而且上岸就變心，看不起他家是農村人。
因爲視頻要素過多，涉及負心渣女，地域歧視，甚至是考試公平等等，觀看人數很多，很快就上了熱門。
我看到視頻後，一點都不慌。
蘇亦文大學專業是傳播學，但他可能忘了，我可是他的同班同學，玩輿論我還真不輸他。
我把整理出來的消費清單以及那天在我家餐廳商量陪嫁的視頻一併發到網上。
是的，我家餐廳裝有監控。
原本是爲了我弟這個美國留子，在外面喫快餐喫得想死，央求我爸把我家每天的菜色雲同步給他，他好就着監控回放下飯喫。
沒想到有一天還能發揮自證的作用。
我甚至沒有說一個字，原本一股腦罵我的風向就變了。
【這哪是獅子大開口，這是獅子張開了深淵巨口啊！】
【不是，就算他真考上了，憑什麼認爲人家就得給呢？難道他直接考上了副處？】
【女方沒站出來之前，我就想說，如果他自己沒問題，誰舉報都不好使啊。】
【支持女方索要戀愛期間的高額支出，有錢人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啊。】
【男的真噁心，誣衊考試公平，平臺怎麼還不封殺？】
因爲之前很多不明真相的人投訴到相關平臺, 引得官方都站出來發聲明，說明了前因後果, 總結成一句話就是：原第一名經審覈不符合錄取標準，遞補錄取符合程序。
同時，蘇亦文的賬號也火速被封。
我葉珊珊此身從此分明瞭。

-16-
後來，蘇亦文見靠流量賺錢不行，就無奈出去找工作。
畢竟沒了我的供養，在這個城市裏喫喝拉撒都要花錢。
可惜, 我爸已經暗地裏打過招呼, 看到他的簡歷, 一律不建議錄取。
當然我爸沒那麼大影響力，也只是建議而已, 只不過蘇亦文畢業四年一天班沒上過, 空有文憑, 卻沒經驗沒能力，一點職場競爭力都沒有，就算沒有我爸干預, 以他眼高手低的作風，也很難找到像樣的工作。
坐喫山空又因還不起我的錢, 上了徵信黑名單的他無奈又來聯繫我, 低聲下氣求複合。
我看着他發來的那些卑微的文字, 只覺得唏噓。
這是我愛過的人, 爲了錢, 他竟然已經變得這麼噁心。
他甚至還在我的單位門口蹲點，想要見我一面。
不過正好遇上我的新男友來接我下班, 他眼看我上了一輛豪車，而他被門衛攔着，連話都沒跟我說上半句。
後來又聽說他想繼續專職備考, 選那些不政審家人, 只政審自己的崗位, 只是他大哥怎麼也不同意父母繼續供養他。
「我一個月七千的保安工作還沒幹幾天，就被他給整沒了！現在還想花家裏的錢, 沒門！上了這麼多年學, 一毛錢都沒掙到, 你們再慣着他, 我就跟你們斷絕關係，以後讓他自己給你們養老！」
他大哥被我爸開除後，把氣都撒在他身上了。
他父母左右爲難, 一邊因爲耽誤了小兒子的前途理虧，一邊又怕再白費一年的時間和金錢, 最後狠狠心, 斷了Ṱū́ₖ他的生活費，逼他上班。
蘇亦文在這個城市裏徹底混不下去，換了隔壁小一點的城市, 聽說當起了門衛, 因爲這個工作空閒時間多，可以用來學習。
我結婚的時候，聽說他在備考；
我生大寶的時候，他還在備考；
一直考到三十五歲, 徹底死心，後面就沒有他的消息了。
而我在三十五歲的時候，已經是副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