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總是半夜躲在牀簾後偷偷學習。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我看不慣。
趁着宿舍只有我們兩個人時,嘲諷道:
「學就學唄,偷偷摸摸幹什麼。」
下一秒,室友卻在驚慌地給我發來消息:
【別說話,它發現你了!】
-1-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
她這話什麼意思,宿舍裏還有其他人嗎?
可一直到睡覺關燈前,房間裏明明都只有我們兩個人,並且之後也沒有聽到開關門的聲音。
宿舍怎麼可能會有其他人。
我坐起身,剛想探出頭,往外再仔細看兩眼時。
室友王曉寒的消息又發過來了:
【求你了,別出聲,它在聽……】
我撇了撇嘴,心想她肯定是被我戳穿了偷偷學習的事兒,這會兒心虛,才故意想着嚇唬我。
今天我本來就心情不好,本來是慶祝生日的大好日子,結果其他室友都沒時間,唯一在宿舍的還是和我關係最一般的王曉寒。
唯一收到的生日禮物,也只有宿舍長張雪在離校前送給我的手鍊。
眼下看着王曉寒還打算開這種莫名其妙的玩笑嚇我,我越想越氣。
於是,我直接在宿舍大聲開麥:「你發什麼神經,裝神弄鬼的,有意思嗎?」
話音剛落,我聽到對面的牀簾後傳來一聲輕笑聲。
緊接着王曉寒的聲音從牀簾後傳了出來,聽起來和平常沒什麼兩樣,她帶着幾分笑意開口:「那你要不要過來和我一起學習呀?」
我剛想回懟她一句「誰稀罕」,可手指還沒碰到手機屏幕,下一秒,手機屏幕亮起,手機上的王曉寒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別回它!別和它說話!那不是我!】
看到這條消息時,我坐在牀上,餘光正好透過牀簾空隙落在對面的牀位上。
只這一眼,我就頭皮發麻,徹底愣在了原地。
我印象裏王曉寒的牀簾是淺色系的薄款,遮光性一直不怎麼好。
所以這幾次我才能通過她牀簾裏微弱的光和簌簌的翻書聲,判斷出她在偷偷學習。
可剛剛往外看的那一眼,王曉寒的牀簾裏並沒有一絲亮光傳出。
透過窗外微弱的月光,我能看到她的牀簾裏有一道坐着的黑影。
也就是說王曉寒不存在躲在被子裏,遮住光玩手機的情況。
可如果她剛剛是坐着給我發消息的話。
牀簾裏怎麼會看不到手機屏幕的亮光?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王曉寒牀上坐着的那個身影和手機裏發消息的人,並不是同一個人。
手機再次震動,是王曉寒的微信又發來了消息:「沈時蔚,你聽說過山魈嗎?」
隨後,她給我轉發了一則新聞。
標題是:【2025 年 3 月 25 日,京都市出現了一起山魈殺人案,目前該山魈還未被成功抓捕,廣大居民務必關好門窗,注意安全。】
我猛地一愣,山魈?
這不是三海經裏的怪獸嗎?
並且這玩意兒向來生活在深山老林裏,怎麼可能會出現在居民區?
王曉寒的消息又發來:「沈時蔚,我從小在山裏長大,我聽我奶奶提起過山魈。」
「山魈,最擅長的就是模仿人類的聲音和動作,我牀上的那個東西不是我!它在模仿我!」
-2-
我看着這條消息,手心裏全是冷汗,手機差點滑落。
如果那牀簾裏真的不是人的話……
我該怎麼辦?報警嗎?可警察到了還來得及嗎?我的大腦飛速運轉,卻一片混亂。
突然,牀簾後的「室友」又說話了:「你怎麼不回答我呀?過來一起學嘛,我發現了一個超厲害的學習方法,保證讓你事半功倍。」
那聲音依舊帶着熟悉的語調,可此刻聽在我耳朵裏,卻詭異得要命。
我趕緊在牀頭的儲物籃裏翻找着,想把上次放在裏面的水果刀拿出來,迫不得已的時候還可以用來防身。
就在這時,對面牀簾後的「舍友」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動作,聲音變得急促起來:「你在找什麼呢?快過來呀!」
我被這尖銳的聲音嚇得毛骨悚然,渾身一顫。
就在這時,對面牀簾裏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像是有人在慢慢挪動身體。
緊接着,「咚」的一聲,彷彿是什麼重物落地的聲音。
那東西下牀了。
「噠噠噠……」
宿舍的地板上傳來腳步聲。
很輕,但確實存在。
一步、兩步,越來越近。
我的呼吸幾乎停滯,眼睛死死地盯着牀簾外那逐漸靠近的黑影,雙手緊緊攥着被子,指關節都泛白了。
就在我緊握着水果刀準備和外面的東西拼命時,忽然——
「砰」的一聲,宿舍門猛地被推開,宿舍裏的燈也瞬間大亮。ŧū⁾
另外兩個室友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王曉寒也從牀下冒了出來,她們手中拿着綵帶和氣球,對着我就噴了起來,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齊聲大喊:「生日快樂!」
我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心臟還在劇烈跳動,只是恐懼逐漸被驚喜和錯愕取代。
她們哈哈大笑,王曉寒湊過來,調皮地問我:「是不是被嚇到了?」
我看着她們,又好氣又好笑,拍了拍胸口:「你們可真行,差點把我魂都嚇沒了!」
這時我才發現,她們手裏還拿着一個精美的蛋糕,旁邊放着許多酒水和零食。
她們把蛋糕放在桌上,插上蠟燭,讓我ŧŭ̀₀許願。
我閉上眼睛,許下了一個心願,然後吹滅蠟燭,和她們一起分享着蛋糕和美食。
我們邊喫邊聊,笑聲充滿了整個宿舍。
等喫飽喝足後,我感到一陣睏意襲來,便躺到牀上,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這一晚,我睡得特別踏實,特別舒服,彷彿所有的疲憊和恐懼都在這一刻消散了,甚至不想自己醒過來。
然而,很快,一陣劇烈的搖晃把我從睡夢中喚醒。
我心裏一股無名火起,剛想發火,卻發現自己居然躺在病牀上,周圍是一片白色的世界,刺鼻的消毒水味鑽進我的鼻子。
醫院?我怎麼會在醫院?
醫生站在牀邊,見我醒後,表情嚴肅地看着我:「剛給你洗了胃,胃裏全是沙子,就連鼻子和耳朵裏也全塞滿了,要不是被發現得早,你現在已經窒息死亡了。」
我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沙子?哪裏來的沙子?
醫生接着問:「你昨天大半夜的去山上幹什麼?」
「幸好有附近的農戶,凌晨就上山砍柴了,這才發現的你,發現你時,你整個人趴在泥裏,嘴裏還在塞沙子。」
「我說姑娘,生活就算有再多困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吶!」
我猛的一愣,腦袋裏一片混亂:「什麼山上,我昨天明明在宿舍和室友過生日喫蛋糕啊,根本就沒去過什麼山上!」
可醫生卻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沒多久,我就被帶去了精神科。
我的心漸漸沉了下去,腦海中不斷回想着昨晚的一切。
那些蛋糕和零食酒水的味道,我現在還記憶猶新,一切都是那麼真實。
怎麼才過了一個晚上,我喫進肚子裏的東西就變成了沙子?
難道我真的半夜一個人跑去山上了?
精神科的醫生問了我的情況後,又看了下我的身體狀態,有些疑惑:「你這也不像有什麼精神方面障礙的樣子。」
「可能是學習壓力或者心理壓力太大了,我先給你開點藥吧。」
我拎着一大袋子藥靠坐在醫院走廊裏,精神恍惚。
醫院的走廊白晃晃的,燈亮得刺眼,消毒水味直往鼻子裏鑽,嗆得我難受。
我靠在牆上,突然想到什麼,手趕緊哆哆嗦嗦地打開手機,點開和王曉寒的聊天框。
可看清之後,我的心一下子揪緊了。
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上個星期。
而昨晚和王曉寒聊的內容,就跟被橡皮擦抹掉了似的,啥都沒剩下。
我慌了神,又趕緊在宿舍羣裏發消息:「姐妹們,昨晚你們有沒有回來給我過生日啊?」
發完消息,我眼睛死死盯着手機屏幕,大氣都不敢出。
等了老半天,手機「叮」一聲。
第一個回的是寢室長張雪:【小沈我和你說過的呀,這兩天我要回家,不能給你過生日了,生日禮物已經提前送給你了呀。】
第二個是室友趙若若:【啊,小沈,昨天是你生日嗎!我不知道耶,不好意思!】
而王曉寒並沒有在羣裏搭話。
看着眼前的聊天記錄,我只覺得心裏「咯噔」一下,冷得徹骨。
室友的反應,完全不像騙我的樣子。
昨天晚上的一切,真的沒有發生過。
可這一切,爲什麼這麼真實……
我忽地又想到,和王曉寒的那些突然消失的聊天記錄。
想到她提到過的山魈。
那種山海經中記錄的,會模仿人的聲音和動作的精獸。
即使我知道很荒謬,我還是迅速上網搜了搜。
可讓人失望的是,網上並沒有昨晚王曉寒發我的那篇關於山魈在城市出沒的新聞。
唯一能找到幾片關於山魈的報道,都是幾十年前鄉下村民的口傳。
看來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那山海經裏記錄的東西,怎麼可能出現在大都市裏。
-3-
回到宿舍,我四下瞅瞅,牀上被褥整整齊齊,桌子擦得乾乾淨淨,哪有什麼生日派對留下的痕跡啊。
沒有氣球碎片,沒有蛋糕味兒,啥都沒有。
我一下子癱倒在牀上,望着天花板,心裏最後那點盼頭也沒了,看來,我真沒準是精神出岔子了。
天黑後,我喫了片醫生配的鎮定藥,爲了防止我半夜又發病出門,我機械地起身把宿舍門窗都鎖得死死的,好像這麼做就能把心裏的害怕關在門外。
可剛躺下沒一會兒。
「砰砰砰!」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猛地打破了安靜。
「小沈,剛剛聽班羣裏都在說你昨晚出事了,今天我們都趕回來陪着你,順便給你補過一個生日。」
是寢室長張雪的聲音。
趙若若也在旁邊附和了一句:「是呀小沈,我沒記住你生日,怪不好意思的,我們才知道你ṱüₖ昨晚經歷了什麼,你一定很害怕吧。」
那一刻,我孤單得要命,心裏一暖,差點就蹦起來開門了。
可手剛碰到門把手,王曉寒的聲音也在門外響起:「是啊小沈,我們回來給你過生日了,你把門從裏面反鎖了,我們進不來。」
理智就像根繩子,「嗖」地把我拽了回來。
我跟王曉寒平時關係很一般,我看不慣她,她也看不慣我。
所以一直只是保持着表面的室友關係。
她一直喊的都是我的大名沈時蔚,從來沒喊過我小沈。
我穩了穩神,衝着門外大聲問:「王曉寒,我生日你給我準備禮物了嗎?你打算送我啥禮物?」
很快,門外就傳來她的聲音:「當然給你準備生日禮物啦,你快開門,給你瞧瞧!」
這話一入耳,我頭皮「嗡」地一下就麻了,一股寒意從脊樑骨躥上來,我連着往後退了兩步,後背「哐」地撞上了冰冷的牆。
門外的人,絕對不是王曉寒。
見我不開門,門口的敲門聲越來越大,門外人的喊聲也愈發急切。
我皺着眉頭思索,這麼大的聲音,居然不會吵醒其他宿舍和宿管嗎?
所以現在發生的一切,又是我的幻覺?
可如果是我的幻覺的話,幻像中王曉寒的形象不是應該按照我潛意識裏的印象去塑造嗎?
爲什麼她和我記憶中的王曉寒完全不一樣?
我緊張地嚥了咽口水,不管了,至少我能肯定外面的人絕對不是我室友。
我上牀後往耳朵裏緊緊地塞了副耳塞,將被子蒙過頭。
而外面的人語氣也慢慢變得急切,最後幾乎是尖叫着在砸門。
「開門!」
「開門!」
那聲音也逐漸從我熟悉的室友的聲音,慢慢變得陌生,變得尖銳。
我也發現了,只要我不開門,門外的東西無論如何都進不來。
所以不管門外的人咋喊咋求,我都當做聽不見,只用被子矇住頭,管自己睡覺。
昨天實在是折騰了太久,我身體幾乎已經到了極限,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過去。
天亮了,陽光照進來,一切正常,我感覺像重新活過來似的。
起牀過後喫了兩大塊麪包,還美滋滋地上牀準備睡個回籠覺。
可很快,我就被肚子突來的陣劇痛疼醒。
我痛得直冒冷汗,趕緊打車去醫院。
醫生一看檢查結果,眼睛瞪得老大,驚恐地問我:「姑娘,你咋喫了這麼多泥巴進去啊?」
「你的胃裏滿滿的全是泥巴,得洗胃。」
這怎麼可能?
我昨晚根本沒有出過門,今天早晨也是在宿舍醒來的,開門的時候宿舍門還保持着昨晚的反鎖狀態。
-4-
我驚恐地瞪大雙眼,死死盯着醫生,聲音顫抖着說:「什麼泥巴,不可能,我從昨天到現在,只在早上喫了兩塊麪包。」
「你確定嗎?你的胃裏除了泥巴,沒有看到任何別的食物。」
醫生皺着眉頭,把檢查報告遞到我面前。
看着胃鏡片子中,那一團黑糊糊的東西,我的胃再次絞痛起來。
洗完胃,我虛弱地走出醫院,打了輛車準備直接去派出所。
經過這兩夜的事,我實在不敢再回學校。
還不如直接去警局,有警察看着我,出事的概率至少會小很多。
而我剛上車,前座的司機師傅,就從後視鏡裏瞥了我幾眼,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欲言又止。
我虛弱地靠在後座上,胃裏翻江倒海般難受,整個人疲憊不堪。
司機還是時不時透過後視鏡瞥我幾眼,看得我心裏直發毛,不自覺地往旁邊移動了點位置。
終於,車子在一個紅燈前停下,司機像是下了很大決心,開口問道:「姑娘,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我微微一怔,眉頭擰成了麻花,有氣無力地回他:「師傅,我沒得罪誰啊,您這話什麼意思?」
師傅微微嘆了口氣,臉上的神情愈發凝重:「我瞅你這模樣,最近應該遇到事兒了吧?我在跑出租前,幹了二十年地師,你一上車我就看出來了,你身上啊,有股蝕骨香,這玩意兒專吸引山鬼,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我一聽,腦袋「嗡」地一下就炸開了,瞪大了眼睛:「山鬼?師傅,你說的山鬼,是山海經裏的那個山魈嗎?」
說完,我又下意識地抬手聞了聞自己的衣袖,嘴裏嘟囔着:「蝕骨香?師傅,可我向來不用香水,身上哪來的什麼香啊。」
司機從後視鏡裏瞅了我一眼,有些驚訝:「你居然還知道山魈啊,我還以爲你們城裏的年輕人都不瞭解這些。」
「是的,我說的山鬼,就是山魈。」
司機說完,又嚴肅地繼續補充道:「姑娘,我大概率能猜到,你這目的地填的是派出所,爲的就是想躲開那東西吧。」
「山鬼食人,期限最長爲三天,只要你身上還有蝕骨香,你就躲不掉。」
「所以我勸你,還是回去仔細瞅瞅自己牀上或者貼身接觸過的地方,有沒有多餘什麼之前沒有的東西,發現之後要立馬把它燒掉。」
聞言,我心中猛地一緊。
三天,那今天不就是最後一天了嗎?
我緊皺眉頭,思索了片刻。
而後毫不猶豫地讓司機調轉方向,回了學校。
車子緩緩在校門口停下,臨下車前,師傅從儀表盤旁扯下一張便籤紙,迅速寫下一串電話號碼遞給我,神色關切地叮囑道:「姑娘,你記住了,一定要把身邊多出來的東西清理乾淨,要Ṫŭ₀是有什麼需要幫助的,隨時給我發信息。」
我接過紙條,手指都在微微顫抖,感激地朝他點了點頭:「謝謝您,師傅,給您添麻煩了。」
我拖着疲憊又虛弱的身體回到宿舍,腦海裏一直迴盪着司機師傅那句「身上有股蝕骨香,專吸引山鬼」。
一進宿舍門,我便徑直走向自己的牀位,心「砰砰」直跳,眼睛像探照燈一樣仔細掃過每一寸地方。
可無論我找得多仔細,都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東西。
我忽地想到了司機話裏的關鍵詞,「貼身」。
貼身……
我思索了幾秒後,立馬上牀將被套的拉鍊拉開,趴進去摸索。
我整個人幾乎都要鑽進被套裏面,一寸一寸地查着。
很快,我的手摸到了一處凸起,一個小小的香囊映入眼簾。
它被縫在了被套裏面,若不是我如此仔細地搜尋,還真難發現。
我小心翼翼地將它撿起,拿在手中端詳。
這香囊做得極爲精緻,深紫色的錦緞面上繡着金線勾勒的奇異紋路,像是某種古老的圖騰。
我湊近聞了聞,這難道就是司機師傅所說的蝕骨香?
可明明什麼味道也沒有啊。
手顫抖着,我拍下香囊的照片,發給司機師傅,還附上一句:「師傅,我在被子裏找到這個,是它嗎?」
消息剛發出去沒幾秒,師傅的回覆就來了:「姑娘,就是它!馬上燒掉它!」
看着師傅的消息,我刻不容緩,趕緊找出了打火機。
-5-
可等剛準備點火時,手機忽地震動了一聲。
我低頭看了眼,微微一愣。
居然是王曉寒發來的消息:「你還活着吧?沈時蔚。」
【那晚給你發了關於山魈出沒的新聞鏈接後,不知道爲什麼我的微信突然強制下線了,怎麼也登不上去。】
【但我第二天回宿舍找你,發現你並不在宿舍。】
【因爲我當天還有急事要回家,所以我就把我奶奶給的辟邪香包,給你縫被子裏了。】
【有了這個香包,那山鬼進不來。】
我猛地一怔。
那天晚上的聊天不都是我的幻覺嗎?爲什麼現在的王曉寒說的話,又和當天晚上的聊天記錄接上了?
可按照她現在所說的,一切邏輯竟然又對上了。
如果這個香包是辟邪香包的話。
第一晚因爲沒有這個辟邪香包,所以那隻山鬼直接進了宿舍內,將我迷惑後帶去了深山。
沒想到我大難不死,可第二天晚上,因爲宿舍的被子被縫上了辟邪香包,所以高大的山鬼也只能被擋在門外。
可是,我突然又想到一個相悖點。
我立馬問她:【你當天晚上在哪兒,如果宿舍的那個是山鬼不是你,那你怎麼會知道宿舍裏發生什麼事?】
她回的很快:【我回家了啊,至於我爲什麼知道宿舍裏發生什麼事。】
【你這人老盯着我是不是在學習,我煩的要命,感覺你是那種我不在宿舍會上我牀翻看我學習資料的人,所以我在我牀簾里加了個監控。】【哪兒想到,沒等來你上我牀,等了一隻山鬼進來。】
我:【……】
王曉寒:「行了,既然你還活着,那我現在有重要的話跟你說,你……」
我還在等着她給我發剩下的話,可等了幾分鐘,那邊的人卻像突然斷了線一般,不說話了。
我看了一眼手上的香包和打火機。
一時間有些糾結。
司機和王曉寒兩個人之間,一定有一個人在說謊。
思索良久後,我還是選擇先留下香包。
不管這香包到底是什麼作用,如果我把它燒了,那就真的沒了,想後悔都沒有。
如果我繼續帶着它,就算到時發現香包真的會吸引山鬼,我依舊有機會隨時燒掉它。
可就在這時,一陣莫名的冷風忽地刮過,寒意從脊樑骨躥升而起。
我緩緩抬起頭,只見王曉寒的牀位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它渾身毛茸茸的,像是裹着一層雜亂的黑色蓑衣,肌肉在皮毛下若隱若現。它的雙臂異常修長,手指尖鋒利如鉤,在地面上劃出一道道淺淺的痕跡。再往上看,一張猙獰恐怖的臉讓人肝膽俱裂。深陷的眼窩裏,兩顆血紅色的眼珠散發着詭異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我。
而最令人恐懼的是,他偌大的身軀上穿着一件紅色的裙子。
那是王曉寒的衣服。
可就在我被嚇得怔在原地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那怪物口中傳出:「沈時蔚,你大半夜跑出去,是不是偷偷去圖書館學習了?」
是王曉寒的聲音!那語調、那語氣,和她平日裏說話一模一樣,此刻從這山魈口中發出,卻讓人毛骨悚然到了極點。
它一步步向我逼近,嘴裏還不時冒出幾句王曉寒曾對我說過的陰陽怪氣的話。
原來這就是山魈真正的模樣嗎?
他今天的模仿能力又進了一層,不只聲音和王曉寒一模一樣,就連那種陰陽怪氣的語氣都被他學來了。
山魈這種生物太聰明瞭。
或許是它自己分析出了昨天我沒給他開門的原因,是因爲沒有模仿對王曉寒平時和我說話的語氣。
所以今天立馬就調整了。
可不知道是因爲什麼原因,今天的山魈並沒能讓我陷入幻覺,它是以真身的形態出現在我面前的。
看着他那可怖的樣子,我頭皮一陣發麻。
猛地轉身,想開宿舍門往外跑,卻驀地發現宿舍居然從外面被反鎖住了。
怎麼可能?難道宿舍外也有人或者什麼東西在接應?
那山鬼見我已經察覺它是假的Ŧù₂,也不再裝了,坐在王曉寒的牀上看着我慌張的表情,越笑越大聲。
而後猛地跳下了牀朝我撲來,就在它跳過來的一瞬間,我腦中一陣眩暈,眼前開始不真實起來。
這就是山魈迷惑人的術法嗎?
我剛想往自己大腿上狠掐一把,想以此來保持清醒。
可下一秒,眼前這隻巨獸居然忽地往後倒退了好幾步,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彈飛了一樣。
我看了眼手中的香包,正若有所思時。
宿舍門那邊忽地傳來「啪嗒」一聲解鎖聲,門被從外向內推開了。
宿舍長張雪風風火火地從宿舍外衝了進來。
她手中緊握着一支強光手電筒,光線如利刃般直直地照向那隻山魈。
山魈被強光刺得難受,原本兇狠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龐大的身軀不由自主地又被逼得倒退了幾步。
張雪的臉上滿是堅定,她大聲衝我喊道:「小沈,別怕!」
我驚魂未定,眼中滿是疑惑與驚喜。
張雪快速地解釋道:「今天我回校之後,我到宿舍你們都不在,但我就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在盯着我。後來又想到你前幾天的遭遇,我就躲在樓梯口觀察了一會兒,果然發現了這隻東西。」
不過你別怕,你看我們手腕上的鏈子。」她說着舉起自己的手給我看了看。
「還記得我前幾天送你的手鍊嗎?這是我在菩薩那裏求的,開過光的,我們一人一條。」
「剛纔我就發現了,戴着這個鏈子,它靠近不了我們。」
我心裏一驚。
所以剛剛山魈朝我跳過來,又被彈開,是因爲張雪送我的這條手鍊嗎?
那這香包……
也正在此時,張雪的眼神落在了我手中的香包,眼神中滿是疑惑:「小沈,你手裏拿着塊石頭幹什麼?」
石頭?
我不自覺回應她:「這不是石頭啊,這不是香囊嗎……」
張雪則皺着眉頭,像看傻子一樣看着我:「我知道了,你是被這怪物迷惑產生幻覺了。」
她說完又趕緊拉着我往外走:「別再傻站在這了,這手鍊雖然能暫時擋一擋這怪物,但是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我猶豫了一下,剛準備抬腳跟她走,突然,手機傳來了消息震動聲。
我下意識地低頭看去,竟然是剛剛斷聯的王曉寒又發來了消息:
【服了,剛剛微信又莫名其妙被強制下線了。】
緊接着又是一條:【我剛剛話還沒說完,你要小心張雪,我前兩次微信被迫下線,顯示別的設備登錄,那個手機型號,剛好是張雪的手機型號!】
-6-
我的心猛地一沉,剛剛放鬆下來的神經又瞬間緊繃起來。
我看向張雪伸出的手,又看看手機上的消息,腦子瞬間亂做了一團。
就在這時,手機又震動了一聲,可這次發來消息的並不是王曉寒。
而是剛剛那個司機:【姑娘,那香包燒掉Ṭù₅了嗎?】
【記住,在香包被燒掉之前,那個給你香包的人,一定會想方設法來迷惑你。】
【千萬不要信。】
可看了這條消息後,我非但沒有更加迷惑,反而瞬間茅塞頓開,腦子也瞬間清醒過來。
我火速摘下了手上的手鍊,飛快地和張雪手上戴的那條換了換。
而下一秒,那山魈猛地一轉頭,瞬間朝着張雪撲來。
在張雪滿臉驚恐的情況下,我一把拉住她,迅速衝出了門。
隨後,我將香包掛在了宿舍門口,裏面立刻傳來了山魈到處碰撞的聲音,似乎在瘋狂地想要朝着門靠近,卻一次次地被香包彈開。
張雪大喘着氣,等徹底平靜後,她轉頭定定地看着我。
似是不解我爲什麼會突然這麼做。
我冷靜地回視着她。
其實很簡單,一個萍水相逢的司機,能出手相助就已經不錯了,哪可能追着問進展。
而且做地師之人最講究因果,就連隨便起一卦都得收錢,只要介入別人的因果,就必將收取因果錢,不然會遭到反噬。
這個司機實在是過於熱心了。
熱心得讓人不得不懷疑。
張雪見狀,着急地想要將我換給她的手鍊扯下來,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她滿臉驚恐,卻還在表面裝模作樣地說道:「小沈,這是我送你的手鍊,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問道:「我什麼意思,你自己不知道嗎?這條手鍊纔是吸引那隻山鬼的東西吧?你故意把它送給我,就是想讓山鬼找上我,對不對?」
張雪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她還是強裝鎮定地說道:「沈時蔚,你在胡說什麼,我怎麼會害你?」
張雪又掙扎着解釋了一番,可漏洞百出的言辭根本無法讓我信服,見糊弄不過去,她乾脆直接攤了牌。
她低頭在手機上飛速地敲打着,似乎在給誰發緊急消息,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果不其然,很快走廊另一頭衝過來一個人影,正是那個司機。
我絲毫不意外他倆是一丘之貉,心中雖驚,但也早有防備。
那司機出現後,兩人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接着合夥將我摁住,將那手鍊重新強帶到我手上,又急急忙忙地將香包取了下來。
可就在那司機即將開門,把我和山魈再次關在一起,妄圖讓我命喪於此的時候。
我瞅準時機,在走廊上扯開了嗓子大喊:「出閒置了!山姆蛋糕,一塊錢一個!想喫的姐妹來 401 門口拿!」
眼下並沒到深夜,宿舍樓內還有很多沒睡的夜貓子。
以前的這個時候,便常常有人在宿舍樓羣裏求零食。
這一喊,效果立竿見影,一時間宿舍走廊裏陸陸續續響起了開關門的聲音,一個個腦袋好奇地鑽了出來。
「真的假的,這麼便宜。」
「還有別的嗎,有沒有山姆麻薯。」
那些女同學一出門後,見到門口並沒有蛋糕,卻站着三個看起來劍拔弩張、馬上要打架的人,好奇心作祟,也都拿着手機走過來湊熱鬧。那司機和張雪見狀,臉上閃過一絲懊惱,他們原本只想悄無聲息地讓我死,並不想把這事兒鬧大,變成一場引人矚目的社會案件。
若是真成了社會案件,那他們自己也逃不了。
也就在這時,屋外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呼嘯而來。
張雪滿臉不可思議地看着我,我對着她笑了笑,淡定地說:「這種全國都沒幾人見過的珍稀動物,我當然要上報給國家,抓回去做研究啦。」
其實早在我回宿舍找到那香囊後,我便報了警。
我話音剛落,整層樓的聲控燈突然全部熄滅。
張雪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那條手鍊像活過來似的收緊,勒得我骨頭生疼。
【你以爲報警就贏了?】張雪的臉在月光下泛着青白。
【知道爲什麼選你嗎?你八字純陰,最適合當山魈蛻皮的容器……】
「你家那麼有錢,還每次都要搶我獎學金名額, 你這種人就該死!」
我滿臉問號。
合着大姐, 你因爲這事兒想讓我死呢?
獎學金名額又不只一個,幹什麼就逮着我一個人往死裏幹?
她話音未落, 王曉寒的聲音從樓梯口炸響:「放屁!她八字明明是壬戌年庚戌月……」
熟悉的懟人腔調裏,我竟聽出一絲顫抖。
三束強光同時打來。警察、宿管阿姨, 還有舉着手機錄像的王曉寒從三個方向包抄。
我這纔看Ṱű̂ₔ清張雪手腕內側的刺青——和司機脖子上的一模一樣, 是倒懸的山魈圖騰。
「他們家族靠養山魈害人賺錢!」王曉寒把手裏的 U 盤懟到警察面前,「我黑了張雪的雲盤,裏面全是交易記錄!」
張雪和那司機瞬間鬆開了禁錮住我的手, 發了瘋般要去搶奪。
王曉寒趁機衝過來猛地扯斷我手上的手鍊,金屬扣在掌心劃出血痕。血珠滴落的瞬間,宿舍裏傳來山魈痛苦的嘶吼。
王曉寒趕緊往我手裏塞了把桃木梳,將我手心的血沾在桃木梳上:「我奶奶說處子血能破邪!快!你從來沒談過戀愛, 肯定可以的!」
「香包被搶了,你就拿着這個護體吧。」
我滿臉黑線,在周圍一片人的輕笑聲中, 默默地將桃木梳護在胸前。
可另一頭卻傳來張雪和司機得意的笑聲。
那司機手中拿着那枚從王曉寒手裏搶來的 U 盤:「現在 U 盤在我手上了,你們Ṭųₐ還有什麼證據定我們的罪?」
王曉寒無所謂地聳聳肩:「哦, 你拿去唄, 那裏面是我剛下好的島國片子, 送你了, 不客氣。」
司機瞬間氣得青筋暴起, 朝着王曉寒衝來:「你敢騙我!」
可還沒等他抬腿,警察便已經將手銬牢牢地戴在了他的手上。
後來在警局我才知道,王曉寒早就發現了張雪的不對勁。
她在牀簾內裝監控,也不是爲了防止我偷翻她的學習資料。
而是因爲,她早就看到張雪鬼鬼祟祟往送我的手鍊中滴入不明紅色液體後, 就往牀簾內裝了監控。
直覺告訴她張雪一定在計劃着什麼。
所以哪怕她有急事回家, 也一直觀察着監控。
而張雪也發現了王曉寒的動作, 纔會每次都在她要提醒我的時候, 強制下線她的微信賬號。
但她沒想到,第二天王曉寒會回來偷偷在我的被子裏縫製一個辟邪香包,導致她的山魈怎麼都無法進入。
那山魈便只能在門口裝作其他室友的模樣騙我開門,可惜這山魈雖然聰明, 卻依舊在小細節中失了差錯。
張雪只好將自己的父親, 也就是那名出租車司機拉入局, 來騙我將香包燒掉。
-7-
張雪和她父親入獄後,那隻山魈也被帶入了實驗室。
專家發現這還只是一隻幼獸, 對人類也並無惡意, 只是因爲受了張雪送的那條手鍊的刺激,纔會被引導害人。
而經過警方調查, 在我之前, 張雪和其家族已經在近十幾年, 利用山魈進行人命交易,悄無聲息地害死了多條人命。
最終被判了死刑立即執行。
因着山魈並不會主動害人,那隻幼崽山魈在實驗室待了幾個月後, 也被放歸了深山。
我和王曉寒也重新迴歸了正常的校園生活。
某天晚上熄燈後,我看見她的牀簾裏又透出微弱的光。
我毫不客氣地扔了包辣條過去:「想學習就滾去自習室,大半夜偷偷摸摸地幹什麼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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