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囚徒

我是個草包 Alpha,卻在父親死後,繼承了所有的遺產。
包括我那美麗的 Omega 小媽。
小媽妖嬈勾人,是一朵離不開 Alpha 的菟絲花。
世人皆以爲是我強取豪奪。
他們看不見我衣衫下密密麻麻的痕跡。
以及被反覆舔咬的腺體。

-1-
父親的葬禮選在了陰雨連綿的一天。
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我那名義上的小媽。
一襲黑西裝,除了身量過於高挑之外,他滿足了我對 Omega 所有的想象。
柔弱,美麗,嫵媚,猶如一朵在風雨中搖搖欲墜的菟絲花。
十五歲時,我分化成 Alpha,但等級極低。
父親看到診斷報告的那一瞬間,將我趕出家門。
我時常懷疑我不是他親生的孩子,他才那麼狠心。
可現在,我相信了。
我骨子裏流着和父親一樣的血。
因爲,我也想ṱûₛ擁有這個 Omega。

-2-
我搬回了周家。
父親死後,這個家沒人能管我。
自然也不會有人反對我搬回來。
律師拿來遺囑和一堆文件,說父親把所有遺產都留給了我。
我迷迷糊糊地聽了個大概。
最後抓住一個重點。
既然我繼承了父親所有的遺產,那那個美麗的 Omega,也應該屬於我吧?

-3-
送走律師後,我轉身。
驀地發現身後站了個人。
是他。
我不願意叫他小媽了。
因爲這個稱呼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我和他中間還隔了另一個人。
Omega 離得很近,近得讓我似乎能聞到他信息素的味道。
不是甜膩的,淡雅的,是冷冽中帶着點攻擊性的。
不像 Omega 的信息素。
也不像 Alpha。
我的呼吸急促起來,臉應該也紅了。
我囁嚅着不知道怎麼搭話。
他卻率先打破沉默:
「你好,我叫裴逸。」
富有磁性的聲音在耳畔縈繞。
我恍惚着抬眼看他,這才發現,他比我還高一點。
果然是低等級的 Alpha,連 O 都長得比我高了。
我自嘲地想。
緊張的情緒少了些許,我呼出一口氣,揚起微笑:
「我叫周凌,你好……裴逸。」
直接叫名字沒關係吧。
他會覺得我沒禮貌嗎?
出乎意料地,他盯着我的臉,看了許久。
然後抬手撫上我的臉。
手指纖長,手掌也寬大。
他驚奇地笑了,好像貓咪得到了喜歡的玩具:
「你的臉好小。」
我不知道這是否算誇讚。
剛想回話,他手腕一動,整隻手掌捂住了我的鼻子和嘴巴,只露出眼睛。
空氣被隔開了。
我感覺到一點窒息,濛濛地抓住他手腕。
就聽見他說:
「這樣好漂亮。」

-4-
這個姿勢有點糟糕。
不論是在哪種場合,都有點糟糕。
我拉開他的手,半天憋出一句:
「你也很好看。」
我經常被人誇漂亮。
這對於一個 A 來說,不算好事。
但我習慣了。
可在我眼裏,他真的很好看。
我沒見過這樣的 Omega,不知道怎麼形容。
是一種模糊了性別的美。
「謝謝你,凌凌。」
「可以這樣叫你嗎?」
他笑眼彎彎,我想沒人能拒絕他。
得到我的同意後,他拉着我的手穿過花園走回客廳。
一路上,花匠和用人見到我們,都把頭垂得很低。
他們對我們這對怪異 AO 的動作視若無睹。
似乎是有些怕裴逸?
但裴逸看起來很溫和。
我思考着這不對勁的地方。
直到下巴處被一股力不容置喙地抬起:
「凌凌,在想什麼?」

-5-
回過神來,我隨口說道:「在想你。」……的事情。
他的動作ṱū¹頓了頓。
「真的嗎?」
聲音莫名沙啞。
我誠實地點了點頭。
下一秒,臉上傳來溫熱的觸感。
他低頭親了我一下,笑意自喉間滾出:
「好乖。」

-6-
我曾在網上看過一個帖子。
大意是說很多人認爲「好乖」這個詞,是真正的 dirty talk。
當時我還不以爲然。
現在我不得不承認這很有道理。
因爲幾乎是瞬間,我少得可憐的信息素就開始從腺體處溢出。
小心翼翼地纏上面前的人。
往日稀淡得近乎聞不見的氣體,此刻有如實質,化作藤蔓攀附在裴逸身上。
腿上,腰上,脖子上,都是我的味道了。
我屏住呼吸,無比期待他是什麼反應。
如果他不是……
「如果你是我的 Omega 就好了。」
我喃喃自語。
本以爲聲音足夠小,可裴逸還是精準捕捉到我的癡心妄想。
他的臉色僵了一瞬,笑意消失:
「只能是 Omega?」
「什麼?」
我沒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裴逸卻神色莫名,盯着我看了許久。
他直起身,拉開距離。
平靜疏遠得像是那個吻沒有發生過。
「信息素,收一收。」
「畢竟,我還算是你父親的 Omega。」

-7-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強調的重點在「Omega」。
可當時的我只聽出了,他在強調和我的關係。
他在強調他是父親的,不是我的。
渾身血液瞬間涼了下來。
信息素也蔫țű̂ₛ蔫地收了起來。
我看着他走進客廳,消失在視線裏。
拳頭用力攥緊,指甲陷進肉裏。
在死一般令人窒息的寂靜裏,我笑了。
既然他可以是父親的,那爲什麼不能是我的?

-8-
後來我才知道。
他從來不是父親的。
但一直是我的。

-9-
自那天以後,他忙了起來。
即使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我們也很難再見面。
每次我起牀時,看到的總是他西裝革履出門的背影。
很迷人。
那天的吻像我的一個旖旎的夢,夢醒就無痕了。
我並不認爲自己會有那麼大能耐,值得他專門避開我。
我隱隱能感覺到,在我們之間,即使他是 O,他也是強勢的一方。
所以我相信,他是真的要忙。
但他在忙什麼呢?
我試圖去問管家,保姆,用人。
他們卻無一例外,對裴逸這個人諱莫如深。
我有時候也會想,這種來自裴逸身上的威嚴,是父親賦予他的,還是來自他自身強大的氣場?
我不知道,但我隱隱傾向於後者。
很快,我的這個疑問就得到了解答。

-10-
那是一個明朗的早晨。
我早早起牀,終於趕在裴逸出門之前,和他同時出現在了餐桌上。
「裴逸,早上好。」
他回:「早。」
簡短的一個字,沒有叫我的名字。
我感到一種無端的焦躁。
後頸隱隱脹痛起來,犬齒也有點發癢。
是易感期的前兆症狀。
奇怪,我的易感期明明很準時。
爲什麼會突然提前?
來不及多想,我匆匆嚥下食物,在裴逸放下咖啡杯時,對他說:
「這兩天我要出去住。」
雖然很想得到他,但我還不至於要趁着易感期佔便宜。
孤 A 寡 O 待在一起,屬實是在挑戰我的自制力。
我打算在酒店度過易感期,再回來追求他。
即使我覺得他不會在意我住家裏還是搬出去,我還是跟他報備了一下。
裴逸要轉身的動作頓住。
此刻他背光而立,光線在他的臉上形成了明顯的陰暗交界。
他表情不明,輕聲重複我的話:
「出去住?」
我解釋:「是暫時出去住,過幾天就回來了。」
他是已婚之 O,應該懂得吧。
他沒說什麼。
我當他答應了。
可餘光裏,我卻看到他左手一直在蹂躪右手袖釦。
那枚鑽石袖釦在他手裏好像成了什麼替代品。
連帶着衣袖也被弄出褶皺。
皺了皺眉,正想提醒他時,他點點頭,再一次露出了初次見面時那個無比驚豔的笑容:
「好,我知道了。」
別墅大門關閉的聲音響起時,我尚未察覺有什麼不對勁。
直到我收拾好行李,拖着行李箱下樓時。
才發現,別墅裏空無一人,用人不知所終。
而大門,也打不開了。

-11-
疑惑地撥弄了兩下門鎖。
偌大的空間裏,只有我一個人的迴音。
更重要的是,我發現手機也沒信號了。
電話打不出去,信息也發不出。
我像是一朝穿越到了無人的孤島。
我愣了。
這是什麼懸疑片開場?
禍不單行,信息素受到我的情緒感染,也躁動起來。
五感被無限放大,犬齒髮癢,腺體脹痛,想咬人,想釋放……
我喘出一口熱氣。
拉着行李箱回到房間時,還分神着想,其實反鎖房間也可以。
晚上應該就有人回來了,至少不會讓我餓死。
可當我推開門,反手關上的那一剎那。
一股大力從背後襲來,瞬間將我按在牆上。

-12-
房間還沒開燈,暗黑不見五指。
我的一聲驚叫湮滅在喉間。
按着我的人用身體將我逼在門與他的中間。
我動彈不得,雙手被迫放在他的肩上,隨着他的肌肉緩緩起伏。
通常,在易感期時,我的反應會遲鈍許多。
可這次,我立刻猜到了是誰,並且感到了出奇的憤怒:
「裴逸,你在幹什麼!」
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
到這個地步了,再蠢的人都能意識到,是裴逸下令把大門反鎖,讓我不能離開。
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越想越無語,一股無名火在我身體裏亂撞找不到出口。
初見時的熱情,過後的冷淡,此刻奇怪的舉動,忽冷忽熱的手段讓我像一條被釣在鉤子上的魚,情緒被他牽動,被玩弄於股掌之間。
好啊,既然這樣,誰還不是個會釣魚的人了?
我怒急攻心,手指快速往後一滑,三指精準按壓住他的腺體,對他的腺體曖昧地撥弄。
既然這樣,那就一起沉淪好了!
「裴逸,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很想和我在一起好了!別急,我會很溫柔的,不會讓你痛苦。」
裴逸不說話,狹小的空間裏,只有我過於急促的喘息聲。
時間像是過了很久,又像是隻過了幾秒。
他笑了。
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讓人窒息的吻。
貼近的身體讓他興奮的反應一覽無餘。
他貼着我的嘴脣,雙脣顫動:
「來啊寶貝,看看是誰標記誰。」

-13-
他好野。
這是在和我玩情趣嗎?
也不是不行。
我不是什麼大男子主義的 A,他一個 O,想咬就咬吧。
難道他還能標記我不成?
裴逸悶着笑,熾熱的吻落在我後頸處,激起一陣戰慄:「這可是你讓我咬的哦,寶貝。」
「別廢話。」
咬完就該到我了。
幾乎是瞬間,腺體處就迎來一陣難以言喻的刺痛。
像是一個鉤子在硬生生地把我的腺體從身體裏抽離出去。
太痛了。
我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呼,又艱難地憋在喉嚨裏。
即使過於急促的喘息已經暴露了我的痛苦。
「好……好了吧?輪到我了吧?」
我極力忽視腺體處,以及身後那個 Alpha 本應退化的地方傳來的異樣,艱難地把他翻了個身。
對着裴逸光潔的腺體……
嗯?光潔?
我凝滯的思緒忽然清明瞭。
爲什麼?
他沒被父親標記過?
這個認知讓我的信息素更興奮了。
叫囂着佔有這個漂亮的、還未屬於任何人的 O。
我不再猶豫,往前一撲,犬齒髮狠一咬……
呃……
一咬……
咬不動……
裴逸悶着笑,雙手往後撐住近乎呆滯的我,ťṻₑ一把將我橫抱了起來。
「這種苦力活,還是讓我來幹吧。」

-14-
第二天,生物鐘讓我準時醒來。
我翻了個身,身體卻傳來疲憊的感覺。
尤其是後頸腺體,刺痛酸脹。
我的動作僵住了。
陡然回想起昨晚發生的一切。
以前掠過心頭卻被我忽視的不合理之處,通通有了解釋。
比 A 還高大的體形,充滿侵略性的信息素,用人對他的態度……
我被這荒謬至極的結果氣得笑了出來。
裴逸他媽的,不是 O?
老爺子費盡心思,趕走了那麼多鶯鶯燕燕也要給他一個周家夫人的名分,結果娶回來一個比他還強的……
A?
或者是比 A 還強的?
收起思緒,我忍着散架般的痠痛站起來穿好衣服。
身體倒是乾乾爽爽的,應該是被清理過了。
打開房門,我問用人:
「裴逸呢?」
狗東西,想睡完就跑。
也得問問我的拳頭答不答應。
用人對我奇怪的站姿目不斜視,一板一眼地回答:「裴先生今早就出去了,走之前囑咐您好好休息。」
呵,好好休息。
昨天一次兩次三次的時候,他有給我機會休息嗎?
後槽牙咬緊,我揮手屏退了用人,一瘸一拐走到樓梯口時,又停住了腳步。
掙扎了片刻後,我果斷轉身,往走廊深處走去,在最後一個房間門前停下。
那是裴逸的房間。

-15-
說實話,在別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偷進別人房間是不道德的。
但我管不了那麼多了。
我必須弄清楚他的真實身份。
儘管我不一定能找到真相,但有線索,總比完全處於被動地位要好。
我壓着門把手轉動了兩下。
出乎意料地,門開了。
倒是省了我拿鑰匙的時間。
裴逸的房間和他華美的臉蛋不一樣。
黑白灰色調,裝飾幾乎沒有,傢俱也很少。
有股性冷淡風。
……如果他真是性冷淡就好了。
搖搖頭,我巡視了一番,目光掠過正中間的大牀時,忽然頓住。
牀鋪很整潔,沒有一絲褶皺。
我心安理得地脫鞋上牀,一把掀開枕頭。
一件衣服赫然映入眼簾。
是我的。
這件再普通不過的 T 恤,在我某天脫下來後,再也找不到了。
現在,他出現在裴逸的房間裏,枕頭下。
每晚睡覺時,他就隔着一個枕頭,聞着他名義上的繼子的味道入睡。
我拿着衣服,像拿着燙手山芋一樣。
不受控制地聯想裴逸是怎麼用這件衣服安慰自己的。
他會想起我嗎?
被窺探的不安讓我有些顫抖。
隨之而來的,卻是莫名的興奮。
抖着手將衣服拎起來,屬於裴逸的味道霎時充滿鼻腔,如有生命般爭先恐後地纏上了我。
……好變態。
我一邊唾棄,一邊紅着臉將衣服摺好,放回了枕頭底下。
他之前那麼高傲,對我愛搭不理,背地裏卻偷拿我的衣服……
不知道做了什麼壞事……
濛濛地坐在牀邊,我被裴逸如此癡漢的行爲驚到了,早已把進來的目的拋到九霄雲外。
直到,身後熟悉的異樣再度升騰起來時,我才恍然驚醒,騰地一下站起來。
把雜念拋之腦後,我默默唸叨着。
裴逸,身份,身份,裴逸……
保險櫃,開不了。
那牀頭櫃呢?
試探着拉動牀頭櫃的第一層抽屜,不出意料鎖住了。
我不死心,繼續拉。
拉到第三層時,抽屜鬆動了。
我內心一喜,卻由於用力過猛,裏面的照片被我帶了出來,撒了一地。
定睛一看。
照片上的人,滿滿當當的,都是我。

-16-
我不喜歡自拍,手機相冊裏露臉的照片屈指可數。
有記憶以來,我就沒見過我媽,父親就更不會幫我拍照了。
所以,看到這些明顯是屬於偷拍的照片時。
我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恐慌。
而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心臟酥麻感。
雨中漫步的我,獨自看書的我,投餵流浪貓時的我,就連易感期發作時的我,全都被記錄了下來。
我在他的鏡頭裏,是主角。
不再是那個低等級的邊緣 Alpha。
好奇怪。
好像在被鏡頭的主人全心全意愛着一樣。
深呼吸了數次,我才壓下那股悸動。
把照片一張一張撿起來時,壓在最下面的一張白紙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抽出來才發現,是一本病歷。
心臟不合時宜地狂跳起來。
我有預感,我要找的答案,就在這裏。

-17-
翻開第一頁,裴逸的照片出現在右上角。
看起來還很青澀。
但美貌已初見端倪。
幾乎一目十行地略過不重要的信息,看到病症描述時,我愣了:
「信息素……變異?」
這是什麼意思?
「二次分化性別鑑定結果爲:Enigma。」
「主要表現:無易感期及發情期,能自主控制信息素溢出,如主動,則可鎖定個體,使其被標記或受孕(注:個體包括 ABO 三種性別在內)。」
連續看了三遍,我才確定自己的理解能力沒有出問題。
所以,裴逸既不是 O,也不是 A。
而是,能標記 A,比 A 更強悍的 E?
而且,他還能……
「少爺。」
混亂的思緒被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
心臟重重一跳,我瞬間彈起,將病歷往身後藏去。
同時在心中懊惱,怎麼又忘了鎖門?
用人垂着眼,手裏拿着一套西裝,布料高級,款式新穎,像是高級定製款。
咽咽口水,我問:「什麼事?」
「裴先生打țû⁹電話回來,要你晚上和他一起出席何家少爺的生日宴會。」

-18-
將一切收拾好後,我回到自己房間,換上西裝。
腰線和肩線都很合適。
比我自己買的還要合身。
不知出於何種心理,我拿起手機,隨手拍了一張照片。
而後一鼓作氣,點進裴逸的微信,將照片發給了他。
裴逸秒回:
「好看。」
我回:
「你哪來的我的尺寸數據?」
比我自己知道的還精準。
對面久久不回,我放下手機整理頭髮。
再拿起時,只見:
「昨天我親自上手量的,你身材很棒。」
「……」
親自,上手……
我不服氣,又無法反駁。
紅着臉重重打字:
「我不喜歡聽,你撤回去!」
他又秒回了:
「我錯了寶寶。」
兩分鐘後又發:
「撤不回了。」
「耶!(笑臉)」
臭不要臉!

-19-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裴逸真實性別的原因,我對他的看法有了很大改觀。
從前覺得他美麗,清高,如天上月,似有若無地勾着我的心。
這種印象很快被他的吻、熱情、枕頭下的衣服、抽屜裏的照片打破。
他變得強勢,偏執,像陰暗的幽靈,無孔不入地注視着我。
我不喜歡嗎?
不,我太喜歡了。
被窺視,被佔有,被視作所有物。
他隱祕而瘋狂的愛意像一塊硬要擠入我人生的拼圖。
擠着擠着,已經在要爆炸的邊緣。
別人只覺得痛苦。
而我甘之如飴,像被嚴絲合縫地擁抱着,那種安全感讓人上癮。
所以,裴逸,來愛我,來擁抱我。
被你掌控着的我。
被我牽動着的你。
如此相配。

-20-
收回思緒,我把手機放入口袋,下車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裴逸。
他穿着白西裝,身材高大挺拔,比旁邊經過的 Alpha 還要高。
也不知道他們被一個「O」比下去了是什麼心情。
挑挑眉,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黑色西裝,心底微妙地升起一股戰慄。
在富麗堂皇的宴會廳裏,在身着華美禮服的男男女女中,我和他,黑和白,彼此交融。
一如那個燥熱的夜晚。
「走吧,小媽。」
這是個揶揄的稱呼。
儘管他沒說,我也能猜到,他和父親絕不是事實的夫妻關係。
裴逸頷首,面上仍維持着清冷人設。
視線卻露骨地將我從頭打量到腳,落點在我被掐出曲線的腰上。
一邊看,一邊轉動那枚熟悉的袖釦。
「走吧。」
他走過來挽住我的手臂。
就在我以爲他要認下這個稱呼時,他漫不經心地低頭補上一句:「寶寶。」
……行吧。
我管你叫小媽,你管我叫寶寶。
我們各論各的。
裴逸比我高,挽着我的動作有點彆扭。
我把手抽出來,調整了姿勢,變成我挽着他。
裴逸的眼裏浮現笑意,被我捕捉到了。
而這樣做的後果是,一進門,全場矚目。
高貴的名流們沒有失態,仍然隨着音樂三兩交談着。
可眼神是藏不住的。
我有些不自在,恰好裴逸被一個氣質儒雅的中年男人叫走了。
我便遠離了舞池,在長桌旁夾起小蛋糕喫了起來。
喫到第二個時,角落裏傳來拼命壓抑卻依舊猥瑣的談笑聲:
「嘖嘖,周家這個廢物 Alpha,居然還勾搭上了他爸的 Omega……」
「就是啊,也不知道憑什麼,難道他牀上功夫特別好?」
「這下老周的棺材板要壓不住咯!」
「我也不錯啊,要不我也去征服一下裴逸?哈哈哈。」

-21-
聽到這話,我差點被食物噎到了。
喝了幾口水才緩過來。
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笑。
如果不是身份不允許,我真想給他們建議。
去吧,支持你們千里送菊花。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我嘴角抑制不住地揚起。
抬頭卻看見一個人站在我面前,饒有趣味地看着我。
「方律師?」
我驚訝,這不是處理父親遺產的那個律師麼?
「周少爺,叫我方時就好。」
他舉了舉酒杯,一改之前事業精英男的形象,像個花花公子,「想知道他們怎麼看出來的麼?」
「什麼?」
他放下酒杯,忽然湊近我。
身上的木質香氣很濃。
片刻後,他直起身,鼻翼動了兩下:
「你身上全是裴逸的味道。」
他眉眼微彎,像打着什麼壞主意。
「還有這裏……」
抬手伸向我時,不知想起了什麼,手肘彎曲轉了個方向,指了指自己的後頸。
「這裏,都是牙印,看來戰況很激烈哦。」
靠!
出門太急,忘了遮一下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腺體,訥訥地憋出一句話:
「……你不會說出去吧?」
其實說出去也沒什麼。
我不介意。
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裴逸。
方時不答,意味深長地審視了我一會兒,換了個話題:
「你這麼相信他麼?」
我謹慎:「誰?裴逸嗎?那當然,他是我們周家的人。」
是我周凌的人。
他悶笑:「你問問他,他自己承認他是周家的人麼?」
怎麼陰陽怪氣的?
我皺了皺眉,說:「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他正色起來:「我是說,就算你再怎麼邊緣人,也應該知道宏安製藥吧?」
我說:「知道。周家就是做生物製藥發家的。」
「那你知道宏安的最大持股人是誰麼?」
怔了怔,我的心底冒出一個猜測。
但我說:
「是誰都和我無關。」
他看穿了我的僞裝,一針見血地說:
「你猜到了吧?你再猜猜裴逸是怎麼踢掉你父親成功上位的?」
我有些不耐煩,語氣也差了起來:
「猜猜猜,我爲什麼要猜?宏安是誰的跟我有什麼關係?裴逸有能力經營好是他的本事,你不服你也去把他踢下來啊!」
他說的這些,我的第一反應是驚訝的。
也總算知道裴逸那些天是在忙什麼。
不過也僅僅是驚訝罷了。
「如果你想離間我們的話,那你找錯道了。」
我忽然生出了點壞心思,湊近他,用氣音說,「我巴不得他搶走公司呢,他愛我愛得要死,他的就是我的。」
這句話有些羞恥,我緩了緩才繼續,「我也愛他愛得要死。」
看着他難得噎住的臉色,我乘勝追擊,「而且,你以爲周述是什麼好人嗎?」
周述是我父親。
他定定地看着我,過了半分鐘,才笑了出來:
「……他還說你是小白兔呢,你知道的也不少。」
「有些事,不說,不代表不知道。」
那些少年時無能爲力的過往,隨着周述的死,一併被塵封了。
我不想提。
擺擺手,我正準備去找裴逸。
方時卻手疾眼快地將一個東西塞進了我的口袋裏,動作快得我都沒反應過來。
「什麼東西?」
我伸手一摸,是一個 U 盤。
「噓。」他神神祕祕地眨眼,「好東西,你想知道的都在這裏。」

-22-
宴會結束後,裴逸和我一起坐車回家。
我心不在焉,老想着口袋裏的 U 盤。
我想知道的,無非就是和裴逸有關的事。
連真人裴逸坐在我身邊都顧不上了。
裴逸也一反常態,沒有說話。
只是當時的我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一下車,我就火速衝回房間。
將門反鎖後,我打開電腦,將 U 盤插了進去。
是一個壓縮包,裏面是無數張照片,還有幾個視頻。
屏着氣點開第一張。
是裴逸在聯邦系統上的個人信息,其中婚姻狀態被紅圈重點標出。
未婚。
雖然早已猜到,但這一刻,我還是小小開心了一下。
懷着愉悅的心情滑動到第二張照片時,視覺衝擊讓我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血,都是血。
裴逸側躺在鐵架牀上,腺體處血肉模糊,身下潔白的牀單被血染紅一片。
在他身側,周述手持手術刀,面對鏡頭,像惡魔一樣微笑着。

-23-
敲門聲響起時,我機械地起身,遊魂似的。
理智勉強迴歸時,裴逸已經站在我面前。
穿着柔軟的家居服,像英俊的王子。
像從來沒有受過傷害。
心下一凜,我想起還沒關上的電腦屏幕,正對着裴逸。
慌忙轉身去關時,拖鞋絆到羊毛地毯,一個踉蹌後被一條有力的手臂穩穩接住。
「小心點。」
他輕聲囑咐。
看起來沒有注意到電腦屏幕。
懸着的心剛要放下時,他忽然輕飄飄地說:
「你看到了。」
我啞然。
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半晌,還是心疼的情緒佔了上風。
踮起腳抱住他寬闊的肩膀,手指輕撫過他腺體時,唯恐過於用力。
「……還痛嗎?」
裴逸沉默了很久,身體輕顫,勒住我腰部的手用力得像要把我融進骨血。
他說:
「曾經很疼,現在不疼了。」
一句簡單的敘述,卻讓我的眼淚決堤。
裴逸鬆開我,吻掉我的眼淚,受過傷害的人反過來安慰我:
「別哭,我用十倍百倍的方式還回去了。」
說這話時,他是很無所謂的態度。
眼睛卻下意識地觀察着我的反應。
他是怕我怪他麼?
我擦乾眼淚,主動吻上他的脣,他有些意外,又很快反客爲主。
一吻結束後,我貼近他耳邊,悄聲說:
「做得太棒了。」
「你做了我想做了很久卻沒做到的事。」

-24-
裴逸沒什麼大反應。
但他興奮的身體早已說明一切。
我們相擁在一起。
他的味道將我徹底包圍。
在他斷斷續續的敘述裏,我知道了一些真相。
比如周述是如何利用宏安製藥的名聲和技術,爲他喪盡天良的人體實驗做掩護;
比如裴逸和方時是如何從實驗室裏逃出,搖身一變成爲插在周述心臟上的兩把尖刀;
又比如,他們已經收集好證據,包括宏安製藥許多高層在內的名單,明天就會被送到聯盟總統的桌上,而總統夫人是腺體實驗的受害者之一。
「周述一直狂熱地追求腺體進化,妄想擁有比高等級 A 更強的能力,殊不知生物進化不會偏袒任何一個人,Enigma 是天生的,不是靠粗暴的腺體手術就能變成的。權力讓人上癮,也讓人發瘋,我只是拿着一個假的不能再假的所謂『Enigma』腺體,他就同意了我所有的要求,迫不及待地給自己換腺體。」
「痛苦又安詳地走入死亡。」
囂張了一輩子的周述,竟然因自己的愚蠢而死。
我搖搖頭,走下牀打開行李箱,拿出另一個 U 盤。
是我十五歲那年,分化成低等級的 Alpha 的第二天。
我拍下了周述讓人拖着幾個血肉模糊的人匆匆離去的畫面。
還做了備份,將其中一份寄給了聯盟警局。
可後來再無音訊。
當時的我只以爲周述是在犯罪殺人,沒想到他這麼喪心病狂。
我說不準,他是否因爲我分化爲低等級的 A 而受到刺激,變得更加癲狂。
裴逸接過 U 盤,將我抱坐在腿上,很不認同我的觀點。
語氣是明晃晃的警告:「這根本不關你的事,你再胡思亂想,我不介意做點什麼讓你忘記他。」
抓住他伸到我衣服裏的手,我神色懨懨,開始翻舊賬。
「不如解釋一下你房間裏爲什麼那麼多我的照片?」
「還有我的衣服,爲什麼會跑到你的枕頭底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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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逸被我問住了。
愧疚似的,埋在我頸窩裏輕蹭。
像一條大狗。
「你都看到了……」
「對,我都看到了。」
「太棒了……」
「嗯?」
他轉蹭爲吻,一下一下啄吻着我的脖子。
「我是個很惡劣的人。」
「你確實。」
我是指別的方面。
「不。」他搖頭,「我比你想象中更惡劣。」
「一開始調查周述時,他警惕性很高,查不到什麼東西。後來偶然間,我知道了他有一個兒子,被他趕出家門了。」
「這是個好機會,或許能成爲扳倒周述的關鍵。」
「我開始調查你,跟蹤你,偷拍你,拍你上學放學,拍你喂貓逗狗,拍你下雨不知道打傘,傻愣愣地往雨裏衝,拍你去孤兒院養老院做義工……」
「拍得太多了,後來都成爲一種執念,方時提出由他來負責你時, 我拒絕了,我說,周述是個魔鬼, 卻生了個傻白甜兒子,既然他老子對不起我,就用兒子來還吧。」
「我看着你從十五歲長到二十歲, 從高中到大學,從孑然一人到漸漸有三兩好友。」
「我想着,怎麼可以, 你怎麼可以對別人笑得那麼好看, 怎麼可以那麼關心別人?而你連我是誰都不țũ̂ₘ知道, 不知道有個人像下水道里的陰暗生物, 偷窺了你五年。」
「我等不了了。周述該死了。他死了,你就可以回到我身邊了。」
「你終於走到我身邊了。」
「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可愛,沒有人可以拒絕你, 第一次見面我就親了你,軟軟的, 像小貓,可你說你喜歡 Omega。」
「我退縮了,爲什麼又是性別?生爲 Enigma 難道是我的錯嗎?我開始表面無視你,背地裏又關注你的一舉一動。」
「你洗澡時愛哼歌, 睡衣是小熊, 內褲喜歡穿三角的,我看着你的Ťū́ₕ一舉一動,那種感覺太ẗũ̂₈幸福了。」
「我將你的照片都洗出來, 偷偷把你未洗的衣服藏起來, 上面都是你的味道……我好激動,又好興奮……」
「可是你說你要搬出去?不, 我不允許,我好不容易把你留在我身邊, 誰也不能搶走你, 你自己也不可以。」
他第一次說這麼一長串的話。
後面都語無倫次起來。
停頓了一下,他抬頭,眼裏是令人心驚的偏執:
「你是我的, 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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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是你的。
我在心裏回答了他。
說實話, 他爲什麼會愛上我,我並不在意。
我要的是他一直愛我, 只愛我。
可他像個攥住糖就不放手的可憐孩子一樣懇求我認同的樣子, 太少見了。
我忍不住逗他:
「如果我說不是呢?」
他輕笑,手指撫過我臉頰,很溫柔的樣子。
可下一秒, 我下巴被抬起, 脖頸被掐住。
裴逸眼底綻放出一朵淬毒的血色玫瑰。
「如果不是,那我們就死在一起。」
「死在一起,你還是我的。」
我有些艱難地呼吸着空氣,笑着說:
「好, 讓我死在你懷裏。」
他纏吻了上來,像蛇纏住他的獵物。
「小變態。」
我咬他的舌尖:
「大變態。」
變態和變態,天生一對。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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