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全班第一名。
爲拯救倒數第一週浩,老師安排我當他同桌。
我卻被他戲弄,抽走凳子摔成殘疾。
事後,老師來醫院勸我:「退一萬步講,難道不是你沒站穩才摔倒的嗎?不要冤枉同學,趕緊寫諒解書。」
我不同意,爸媽卻私吞賠償款,公開發表原諒聲明,並給我辦理退學,帶着弟弟遠走高飛。
我死的那天,周浩從倒數第一逆襲成年級第一,校長親自頒發榮譽證書。
「感謝老師,在我最艱難的時候不放棄,我纔有瞭如今的成績。」
再睜眼,我回到新學期開學,老師正鼓勵一對一幫扶。
「李盼娣,你去最後一排給周浩當同桌。」
-1-
新學期伊始,聽說今年縣一中斥巨資請來了城裏的優秀年輕教師。
我睜開眼的時候,耳邊已經響起高跟鞋的聲音。
一摞批改好的試卷放在我面前,我鼻尖瀰漫着劣質香水味。
「我是新來的老師,姓秦,從今天起,高三(1)班將成爲最團結的班級。我的宗旨是不放棄任何一個差生。李盼娣,你去最後一排給周浩當同桌。」
周浩是全校有名的校霸,幼兒園搶飯,小學掀女同學裙底,初中霸凌同學,高中憑藉家裏的關係進了一中小班。
前世,我雖不樂意,但聽秦老師的話,去了最後一排。
我給周浩講習題,對方就盯着我的胸口笑得淫蕩。
我催周浩交作業,他撕爛我的作業本,笑着說當好人就是這個下場。
最後他甚至趁我坐下的空隙抽走我的板凳,把我摔成癱瘓。
她想當好人,憑什麼犧牲我?
我抬頭,對上秦老師的臉:「我不去,我沒有教師資格證,教不了同學。」
秦舒畫特意化了精緻的妝容就是想立威,沒想到一個破縣城的小屁孩居然敢不聽她的話。
要不是在城裏和男學生交往過密被學校開除,她纔不來這所破落學校!
「自私!你身爲年級第一就該幫助同學,一個破縣城高中的第一,還真把自己當根蔥?給我滾出去罰站!」
我拿起課本往教室外走,不去看新老師扭曲的臉。
「那啥……第二名周小小,你去!」
周小小也不情願,但她不敢像李盼娣一樣明目張膽和老師對着幹。
一整節課,秦舒畫都在調座位,成績好的和成績差的當同桌。
我站在教室外複習知識點,重來一世,我絕不會讓老師和周浩毀掉我的理想。
正當我趴在窗口寫題目時,校長來了。
他看到我喫了一驚:「咋站在外面?多冷啊!」
我老實回答:「老師讓我去最後一排,我不樂意。」
校長也喫了一驚,我這個好苗子是他花了一萬塊從市一中手裏搶下來的。
他就等着我高考一鳴驚人給學校爭光。
他找到秦舒畫詢問前因後果,考慮到新老師也是斥巨資請來的,他委婉道:「秦老師啊,學生在教室外吹風很容易生病,還是讓她進去吧。」
秦舒畫面子掛不住,但對方是校長,只好讓我進去。
最後我被分配到教室門口第一排靠走廊的位置,門一開冷風直往臉上灌。
秦舒畫還得意洋洋地說:「這可是第一排,不是年級第一還沒這個待遇呢。」
我低頭繼續寫題,沒把秦舒畫的針對放在心上。
-2-
晚自習後我收拾書包回家,學校離家一個多小時路程。
等我到家,媽媽和弟弟已經開飯。
我放下書包,主動去廚房盛飯,卻發現鍋裏什麼都沒有,只好拿着空碗站在桌子旁邊。
母親正給弟弟耀宗夾菜,頭也不抬地說:「放學也不早點回來,在外面玩野了是吧,活該沒飯喫!」
前世我因爲母親強迫我修改志願,與市一中失之交臂,晚上回家就掀了桌子鬧脾氣。
最後我被打了一頓,飯也沒喫成。
現在我二話不說找了個位子坐下,夾起一大塊紅繞肉往嘴裏塞。
我喫到滿嘴油也不停筷子,最後硬生生搶走了整盤雞蛋和半盤紅燒肉。
奶奶不樂意了。
「短命鬼來討債啊!」
我頭也不抬地說:「誰讓我沒有飯喫,那就多喫菜!」
要不是奶奶現在拄柺棍,恐怕已經追着我打了。
母親乾脆把肉端到兒子面前,生怕我多喫一口。
在她發難前,我提前轉移話題:「弟弟的學校定好了嗎?」
李耀宗今年中考考了二百五十分,連縣二中都進不去,母親花錢想讓他去縣一中。
目的是讓我在學校也給弟弟當牛做馬,還能輔導他學習。
前世我認真輔導,對方卻七竅開了六竅,一竅不通。
他每次拿個位數的成績回家,還甩鍋給我,說我沒教好他。
奶奶指着鼻子罵我,媽媽摁住我狠狠打一頓,威脅我再不好好給弟弟補習就別上學了。
我是個姐姐,卻活成了頂樑柱、提款機外加免費輔導老師。
「我看就去縣一中,盼娣也在,正好照顧弟弟,平時幫忙洗臉餵飯。」
奶奶牙掉光了,但說話依舊硬核。
母親卻露出難爲情的眼神,我知道她的顧慮,前世她就想送弟弟去市一中,卻被奶奶嫌棄亂花錢。
今世我可不想攤上一個媽寶男。
「媽,聽說今年市一中開設了清華北大班,請的都是清華北大畢業的老師。」
「真的?」
母親眼睛瞬間亮了,彷彿看到了兒子上清華光宗耀祖的畫面。
我繼續給她造夢:「是啊,咱家就一個男孩,可惜我去不了。」
見狀母親下定決心,說:「你去了有什麼用?我家耀宗上清華才能光宗耀祖。」
奶奶心疼地說:「那得花多少錢?」
我趁她們不注意,夾走了最後一塊紅燒肉。
「你們不是拿了我兩萬的擇校費嗎?難道孫子的前途沒有錢重要??」
奶奶訕訕閉嘴。
原本我能去市一中,但縣一中校長願意出兩萬擇校費,母親立馬同意,逼我去了層次更差的學校。
我的未來不會被這兩萬元買斷。
我也相信就衝李耀宗的豬腦子,十萬塊的入校費也買不到一本大學的門票。
最後媽媽還是決定送李耀宗去市一中。
我成功擺脫包袱,順道提出了自己的打算:「媽,我以後住校吧,在家喫得多挺費錢。」
母親立馬陰陽怪氣道:「你還知道自己喫得多!不過你住校,家裏的家務誰幹?」
我又不是保姆,於是再次用弟弟引開話題:「弟弟讀書,你不跟着陪讀?現在學生上學,家長都是要送飯的,你不會連這個都沒考慮到吧?」
母親沒想到我能考慮得這麼全面,梗着脖子回答:「我當然要跟去照顧你弟弟,家裏也沒啥大事,你住校還能省錢,滾吧。」
反正只要她不在家做家務就行。
我樂呵呵地揹着書包,拎着能穿的衣服去了學校。
-3-
回到學校,我成功辦理住讀,在學校喫住。
每天省下來的時間我都用在複習上。
原本以我的成績足夠當班長,但是秦舒畫用「分數不是唯一的評價標準」爲理由,把班長的職位給了周浩。
從此我們班成了紀律最差的班級,就連班長都帶頭遲到,晚自習和同學說話。
其他同學違紀,班長更不會管。
就連不少成績好的同學都被帶壞,晚自習在桌子底下玩手機。
我更是被秦舒畫針對,但凡有搬書或者搬水的工作,她都會找我。
「李盼娣,飲水機又沒水了,都說男女平等,體力活也不能可着男生薅,你去搬吧。」
儲水室在一樓,教室在五樓,好在我身體素質過硬,搬桶裝水一口氣上五樓也不喘。
然而我剛走到樓梯拐角,就聽到了秦舒畫諂媚的聲音:「周同學,最近有個作文大賽,我推薦你去參加,稿子都寫好了,你儘管放心。」
周浩收下作文稿,說:「不錯。」
「那關於我調回市一中的事情……就勞你費心,多和你爸說一聲。」
角落的陰影擋住了秦舒畫諂媚的笑臉。
我恍然大悟,難怪秦舒畫一直討好周浩,原來是因爲周浩爸爸!
等兩人離開,我才抱着桶裝水回到教室。
秦舒畫本應在教室值班看着大家自習,但不知爲何不在,班裏快吵成一鍋粥。
最後一排,周小小捂着耳朵寫作業。
等周浩抽菸回來,她小聲催促:「周同學,麻煩你交作業。」
周浩比前世還要狂妄,唰的一下搶走周小小正在寫的作業本,來到講臺上。
「給我把頭抬起來。你們看好了,以後誰再敢管我的事,就和這作業本一樣!」
周小小的作業本瞬間被撕得七零八碎,臺下沒一個同學敢管。
畢竟連班主任都偏心他,誰敢和老師作對?
我回過頭,周小小已經趴在桌上哭了起來。
我放下筆,將地上的碎紙撿起來,拼湊了一整個晚自習,才把作業本拼好。
等晚自習結束,我把作業本放在她面前。
「你和家長說,趕緊調座位吧。」
周小小不敢。
「那我會不會和你一樣被老師針對?」
自幼接受刻板教條主義規訓,連紅領巾忘帶都當成天大的事的學生,自然不敢得罪老師。
然而前世我癱瘓後經歷被老師逼迫,父母背叛,就明白沒什麼比自己活得開心更重要。
「你沒有義務拯救成績比你差的學生。」
第二天,班主任氣急敗壞地走上講臺。
「某些學生,成績沒多好,告狀倒無師自通,不把老師的話當回事!」
周小小把頭埋得更低,甚至害怕得瑟瑟發抖。
秦舒畫設立了新的班規。
「成績差的同桌沒考好,算成績好的同學沒輔導到位,一次罰一百元。」
此後,周小小也成了秦舒畫的針對對象。
每次周浩作業沒寫好,她就拉着周小小出去罵。
周浩也變本加厲,經常把周小小的凳子藏起來,或者扔到教室外。
課間操的時候,我眼皮子直跳,總感覺大事不妙。
想到前世,我趕緊回到教室,剛好看見周小小準備坐下的時候,周浩一腳踹走了她的凳子。
我想也沒想趕緊跑上去,在尖叫聲中扶住了周小小的後背。
「你在幹什麼?!」
我的怒斥並沒有引起周浩的重視,他反倒推脫:「和同桌玩個小遊戲罷了,你這麼緊張幹什麼?」
然而我還是慢了一步,周小小一屁股摔在地上,頭沒有磕到桌角,但尾椎骨受傷,站不起來了。
我趕緊讓人去通知語文老師。
語文老師把人送到醫院,又通知了周小小的家長。
秦舒畫上課看見周小小不在,問清緣由後還陰陽怪氣:「女同學就是嬌貴,不就是摔跤嘛,還要裝受傷誣衊同桌。」
然而話音剛落,門口就出現了一位胖大媽的身影。
「秦老師是哪位?」
秦舒畫眉頭一皺,道:「上課時間,外來人員滾出去!」
我認識周小小的媽,方圓百里有名的潑辣媳婦,趕緊回答:「這位就是秦老師。」
只見胖大媽身影如風,揪住秦舒畫的衣領啪啪就是兩耳光。
這一幕驚住了全班同學!
「我女兒成績年級第二,你憑啥安排她給混混當同桌?讓你給她換座位爲什麼不換?
「你知不知道她是老孃流產三次才生下來的閨女?嬌貴一點怎麼啦?」
胖大媽貼臉開揍,憑藉力氣直接把秦舒畫壓倒在地,掄起巴掌就是扇。
秦舒畫嚇得尖叫,同學們卻不敢上前。
「你誰啊?走開!別扯我頭髮!!」
直到看不過眼的同學去辦公室找老師,兩人才被分開。
秦舒畫腫着臉從地上起來,精緻的小香風外套變得灰撲撲的。
「嗚嗚嗚我要告你!」
胖大媽從不怕惹事:「我還要告學校呢!萬一我女兒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拿命賠!」
校長到場低聲下氣哄胖大媽離開學校,臨走前,周小小的母親還指着最後一排的周浩道:「你個小兔崽子再敢欺負我家閨女,老孃拼了這條命也要送你去少管所!別以爲有個好爹就能天不怕地不怕!」
周浩此時也不敢囂張,縮着頭躲在後面。
教室裏第一次沒老師也寂寥無聲。
我拼命刷題也壓不Ŧũₒ下心頭酸澀。
想到前世父母得知我被欺負,第一反應不是爲我撐腰,而是反問:「他怎麼不抽別人的凳子,只抽你的凳子?」
我百口莫辯,無助又委屈。
最致命的打擊永遠來自最親的人。
-4-
周小小住院一週沒有大礙就回學校了。
她給我帶了一堆好喫的,還塞給我三百塊錢。
我拒絕,她卻說:「這是我媽讓我給你的,要是沒有你扶我,我怕是要摔成殘廢。」
這三百塊躺在手心沉甸甸的,還帶着溫暖。
秦舒畫在學生面前捱打,面子過不去,一個月都沒來上課,請其他老師幫忙代課。
語文老師成了代班班主任,第一件事就是給周小小調座位。
周浩的同桌空了出來,誰都不想當他同桌。
臨近期中考試,校長聽了我的建議提前發通知,考試後將召開家長會。
我家自然沒有人給我開家長會。
母親去市裏租房陪太子讀書,哪有空理會我,這也正合我意。
到了家長會當天,無數家長看到孩子的成績瞬間傻眼。
幾乎所有同學成績都下降了,只有吊車尾的同學成績依舊堅挺。
「這怎麼回事?你有沒有認真學習?」
「高三了,你一點緊迫感都沒有嗎?」
「說,爲什麼比上次少了二十分?」
看到成績,不少家長直接開噴,質問孩子。
我幫忙解釋:「叔叔阿姨,不要怪他們,是秦老師說幫助同桌提高成績纔是最主要的,大家成績都下降了,但是班級平均分升高了呀。」
家長怎麼會在乎平均分,他們只關心自家孩子的分數。
聽到我的回答,他們又詢問自家孩子,得到的回答和我一樣。
等到家長會正式開始,秦舒畫踩着高跟鞋姍姍來ṭŭ₈遲。
「家長們,我在這裏要向大家宣佈一個好消息。高三(1)班的班級平均分提高了十分,大家鼓掌!」
秦舒ṭŭ₅畫帶頭鼓掌,卻發現底下的家長沒一個拍手,甚至都用充滿敵意的眼光看她。
秦舒畫尷尬地收回手,有些不解地問:「怎麼了?班級平均分提高,倒數的幾名同學成績提高,這難道不是一件開心的事嗎?」
家長的眼睛都快冒火,怎麼高興得起來?
班級第十的徐倩的家長直接拍桌子。
因爲徐倩這次退步了五十分,而且家長還在抽屜裏發現了情書,落款人就是同桌!
「開心個屁,班級前十,除了第一,所有人都退步了,這恐怕不是學生的問題,而是你這個班主任的問題!」
有人帶頭就有人應和。
「我家孩子憑什麼和倒數第三當同桌?對方妨礙他學習不說,還經常偷我兒子的錢!」
「對對對,我孩子最近總是幾百幾百地找我要錢,學校憑什麼多收費?信不信我告到教育局去?」
在秦舒畫百口莫辯的時候,我再次好心幫她解釋:「大家別激動,不是學校要求收款,也不是班級裏有人偷錢。是秦老師說成績不好的同學退步,同桌罰款,一次罰一百元。」
這下所有家長都拍桌了,羣情激憤。
「憑什麼?拿我孩子給別人當墊腳石!」
「一百?老師你也好意思要啊!還錢!」
家長鬧起來,秦舒畫糟心不已。
不就是一百塊錢,城裏的孩子零花錢都不止一百,一羣土鱉!
「各位家長冷靜,」秦舒畫站在講臺上,目光帶着傲慢,「班級是個整體,不要只在乎個人得失,目光要長遠一點。而且,不就是一百元,你們給不起,是不是要反思這些年有沒有認真賺錢?」
家長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孩子的班主任居然是這種人!
「你這樣的人居然能當班主任?行,我去找校長評理!」
家長們集體行動,拉着孩子去校長辦公室。
秦舒畫可不想再被趕出去,連忙追上家長試圖勸說。
整個教室只剩我一個人。
想起前世秦舒畫諂媚的嘴臉,我由衷地覺得解氣。
校長辦公室亂作一團,從周小小事件到全班成績下跌,校長對秦舒畫也沒了好臉色。
本以爲撿漏請到好老師,沒想到是老鼠屎。
這次涉及數額較大的金錢,校長不敢手軟,直接讓秦舒畫停職。
秦舒畫也拿不出學生被罰款的錢,不然憑她一個月七千的工資哪買得起香奈兒外套。
在家長的推動下,高三(1)班再次換了新班主任。
座位也重新排了,直接按成績分座位,我再次回到講桌前的風水寶地。
在和市一中的八校聯考中,我成功奪得全市第一,直接碾壓市一中的風頭,校長再次樂得合不攏嘴。
他甚至推薦我報名北大「築夢計劃」,相當於提前錄取,要求有農村戶口。
然而我沒想到周浩也要參加。
他甚至把戶口改回了農村。
某天晚自習結束後,周浩攔住我警告:「勸你別和我爭,你爭ťũₚ不過我的。」
我不信:「你要真有自信,就不會攔住我放狠話!」
然而隔天我就接到父親的電話。
他一直在外打工,很少回來,這次居然專門接我回家。
-5-
飯桌上,我第一次分到了豬油蛋炒飯。
弟弟耀宗比之前更胖,抱着盤子裏的肉不撒手。
父親向來沉默,這次居然讓我先喫。
然而我知道這一口飯的代價,他想讓我放棄競爭築夢計劃,給周浩當墊腳石。
我沒動筷子。
飯桌上的氛圍再次冷下來,見我遲遲不動筷,父親啪的一下摔了筷子。
「翅膀硬了,敢不聽你老子的話?」
我淡淡開口:「上次聽你的話,我沒去成市一中,這次再聽你的話,我又得放棄心心念唸的大學。」
父親嗤笑:「你不是很有骨氣嗎?那就自己考進去!走這些歪門邪道算什麼本事?」
我反駁:「你要是有本事,就別收周浩他爸的錢,走歪門邪道,算什麼本事?」
父親再次摔了碗,我學他乾脆掀了桌子。
高三的我居然和父親一樣高,從小需要仰視的高山成了土坡。
對方也被我震懾住了,最後用生活費拿捏我:「你不答應,以後生活費也別找我要。」
我很有骨氣地滾回學校,卻對着飯卡上的七十九元發愁。
離高考還有半年的時間,生活費卻沒有着落。
我想起前世在醫院爲了賺點住院費,借醫生的計算機給雜誌社寫稿子賺稿費。
但我又沒計算機。
不得已,我只能斥巨資去網吧。
瀏覽完幾家網站的收稿要求後,我開始碼字,花了兩小時寫完投稿。
由於我是翻牆出來上網,回宿舍的路上我把自己包裹嚴實,不想被發現,卻在經過學校大門口的時候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居然是周浩。
還有一個長相酷似周浩的中年男人開着勞斯萊斯來接他,懷裏還抱着一個女人,應該是周浩母親。
我躲在角落不敢動,生怕被周浩抓住把柄告狀。
恍然間我覺得女人的衣服很熟悉,再抬頭一看居然是秦舒畫!
秦舒畫是周浩媽媽?
不可能啊!
如果是的話,周浩能眼睜睜看着親媽被打不上去幫忙?
我腦海裏醞釀出另一種可能,卻覺得更離譜。
親爹和其他女人親密,兒子卻無動於衷?
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們纔是一家三口。
但是上次家長會,周浩媽媽沒來,我也無從證實。
第二天,我藉口錢包掉了,調查監控。
由於我成績好,校長沒有懷疑就同意了。
我偷偷將昨晚的監控視頻截取出來發到我的企鵝號,再刪掉我今天回來的監控。
週一國旗下的講話,周浩父親作爲榮譽嘉賓上臺發言,頭銜還是某知名企業家。
我暗暗記在心底,趁放學去網吧百度,發現他的夫人也是鼎鼎有名的富商二代。
我有些不解,既然這麼有錢周浩爲什麼不去省會讀高中,非得在這個窮鄉僻壤?
翻遍所有數據,我查到了周浩母親的祕書的聯繫方式,一股腦將那晚的視頻發給了她。
雖然我不抱希望,但總不能坐以待斃。
幸運的是,過了一週,對方居然回覆我了。
出於安全考慮,我沒給對方電話號碼,而是要了周浩母親的電話,去公共電話亭打電話。
「視頻地點在哪裏?」
精明幹練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我一愣,反問:「您不知道自己兒子在哪個學校?」
對方似乎聽到了好笑的事:「我兒子?我終身不孕,哪來的兒子?」
我瞬間倒吸一口冷氣,腦子亂成一鍋漿糊。
周浩居然是私生子?
那秦舒畫豈不是……小四?
「十萬,把地址告訴我!」
我立馬回神:「我沒有銀行卡,可以給現金嗎?我只要五萬。」
對方同意了,我把學校地址告訴她,並說了週一她老公也出席升旗儀式的事情。
對方話語中帶着諷刺:「難怪呢,下鄉做慈善親歷親爲,原來是去看親兒子了。」
我無言以對,訕訕掛斷電話。
-6-
秦舒畫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又回來上課了。
只是這次她不是班主任,而是任課老師。
她上課越來越敷衍,有時候甚至不上課,讓我們自己看書複習。
她自己則坐在講臺上玩手機,不知道聊什麼,笑得一臉甜蜜。
有學生偷偷告訴家長,家長找校長投訴。
罕見的是,校長居然把這件事搪塞過去了。
秦舒畫對投訴不屑一顧:「告訴你們這羣小土鱉,我能來這個學校教書是你們的榮幸。要不了多久,我就要回市裏。你們連見我的機會都沒有。」
她敢這麼理直氣壯,背後應該是周浩的父親,那個開勞斯萊斯的男人。
「是嗎?想必你就是秦舒畫。」
熟悉的聲音從教室門口傳來,我驚訝回頭,看見了一身西裝精明幹練的女人。
她自顧自走進教室:「周浩是哪個?」
全班都轉身望着最後一排的周浩。
女人直接進入教室,走到最後一排,聲音清冷地問:「你就是我老公的私生子?」
全班同學齊齊啊了一聲,驚訝無比。
縣裏風光無限仗勢欺人的周浩,居然只是個私生子?
周浩被戳穿身份,暴怒地朝原配夫人揮拳。
「你放狗屁!」
然而他還沒出拳就被夫人身邊的保鏢攔住,小身板摔在地上,怎麼掙扎都無法起身。
只是他嘴裏仍一句接一句地罵髒話。
原配夫人沒有生氣:「把他的嘴洗乾淨。」
保鏢立馬拖着周浩去了廁所。
校園一霸在原配面前連條狗都不如。
我回頭看了一眼秦舒畫,精緻的妝容也掩蓋不了她的恐懼。
她腿軟地坐在地上,顯然也知道對方的身份。
原配夫人走到講臺前,又問了一句:「你就是我老公的小四?」
秦舒畫慌張解釋:「你誤會了,我不是,我不認識你老公!」
話音剛落,一耳光就落在她臉上。
「現在認識了嗎?」
秦舒畫跪地痛哭,哀求原配夫人放過她。
很快,周浩父親和校長齊齊跑來教室。
「老婆,你怎麼來了?走,我去校長辦公室給你解釋。」
說着,他就想拉女人出去。
周夫人帥氣地甩開周浩父親的手。
「我都不怕丟臉,你怕什麼?正好給祖國的花朵們上一節課,看看破壞別人家庭Ṭű̂₂的人有什麼下場!」
周父點頭哈腰,語氣帶着諂媚:「沒有,你誤會了,我和這女人沒關係。」
「沒關係你幫她恢復原職,還想走關係幫她調回市裏?」夫人直戳痛點。
「不不不,這些都是祕書做的,和我無關,我馬上打電話取消!ṱûₐ」
秦舒畫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前途再一次跌落谷底,大哭大鬧。
但夫人還不解氣:「那周浩呢?這麼大一個孩子,總不可能是憑空變出來的吧?」
周父叫苦連天,他純靠岳父發家,妻子年輕時生孩子出了意外,他才動了歪心思弄出周浩。
但孩子和自己的前途比起來不值一提。
「我回去立馬寫遺囑,財產都留給你,一分不給他!」
「爸!」
周浩被保鏢壓回來,身上全是水,比起身體受的苦,親生父親的精神打擊纔是最致命的。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身份的特殊性,養成了霸道又自卑的性格。
他受到的一切優待都來源於父親的金錢和溺愛,沒了父親的錢,他什麼都不是。
然而周父鐵了心要跟他撇清關係:「別亂叫,我不是你爸!」
周夫人心裏的氣順暢不少。
「既然如此,你這些年做慈善的錢也該收回來,用到正途。我聽說你的捐款都給周浩這個倒數第一了,對年級第一公平嗎?」
周父立馬順着臺階下:「不公平,我立馬捐款,只給年級第一!」
周夫人看了我一眼,彷彿早已知道我的身份。
「那就捐十萬,給現金。」
「好好好,當然是老婆說什麼就是什麼。」
周浩父親點頭彎腰,親自扶着老婆離開。
一場轟轟烈烈的鬧劇落下帷幕。
校長全程旁觀,等人走後,纔對秦舒畫說:「你以後也不用來了。」
-7-
一週後,秦舒畫和周浩都從學校消失了,彷彿從沒出現過。
因周夫人一句話,我十萬現金到手。
爲了不讓父母拿這筆錢給弟弟攢首付,我委託校長給我辦了一張銀行卡。
生活費從卡里拿。
然而爸媽還是知道了這件事,好幾次跑來學校罵我不孝,有了錢只曉得自己喫喝玩樂,不體諒父母。
可我就像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死活不給好臉色。
最後沒辦法,母親居然用起懷柔政策。
她不給弟弟陪讀,每天來給我送飯。
可我還是選擇食堂,怕他們下毒。
前世,他們能爲了區區十五萬元賠償把我丟在醫院,帶着弟弟遠走高飛。
今世,他們也能爲了十萬塊錢下毒。
北大的築夢計劃我終究沒去,因爲計劃裏沒有我喜歡的專業。
重生後,我變得貪婪,不僅想去好學校,還想學熱愛的專業。
校長聽到後也爲我惋惜,最終還是尊重我的決定。
高考前一週,我怕爸媽鬧事,找到門衛希望他們可以不要放父母進來。
高考當天,我早起繞着操場跑了兩圈。
能自由奔跑的感覺真好,身體自由才能去追逐擁有無限可能的未來。
而不是和前世一樣,被困在病牀上,只能聽着毫無希望的安慰,看着同學去參加高考而自己無能爲力。
我帶着健康的身體和紮實的知識走上考場。
每一筆都寫着未來二字。
高考過後,我仍舊沒有回家,在學校附近租了個房子。
卡里有錢,我不用爲錢發愁。
當成績出來後,父母更是欣喜若狂,我考了全市第一,他們面上有光。
我奶奶不辭辛苦地拄着柺棍趕來,要我回去給弟弟補課。
「你不能這麼自私,只想着自己好,等你弟弟考上北大,那纔算真的光宗耀祖。」
她還自以爲是地提出豐厚條件:「這樣,只要你輔導耀宗考上北大,再把學校獎勵的十萬塊錢拿出來,我就勸族長破例把你寫進族譜。
「要知道古往今來,還沒有一個女人能登上族譜,你就偷着樂吧!」
我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當我稀罕你家破族譜?只要我想,我能從自己這兒單開一本族譜!」
奶奶氣得不斷拿柺棍敲桌子,罵道:「你個不孝女!當初你出生,我就該把你淹死在糞坑裏。都怪我一時心軟,才養出你這種禍害!」
我沒空聽她廢話,故意嚇她:「你走不走?不走我報警了,一旦你進了局子,李耀宗作爲直系三代以後就不能考公務員。他的未來都會被你毀掉。」
老人家一聽她的ƭúₕ寶貝孫子不能考公務員,趕緊起身離開,一邊走一邊罵,生怕慢一秒就耽誤了親孫子的未來。
-8-
我如願進入大學,四年沒回過家。
大三期間,母親打電話,聲淚俱下地找我借錢,說要給弟弟買個好大學讀。
我冷靜回答:「好大學你根本買不起。他考了多少分?țű₅」
電話裏母親直接哭了,「三百一十二!學校就是個騙子,說是請清北的老師教書,實際上根本就不是!
「我打聽過才知道,你弟弟這種花錢進去的,被分配到差班,老師根本不懂教學。清北班都是考進去的好苗子!」
花錢買分進去的,大部分都是差生。
有遠見的學校根本不會讓他們接觸小班的學生,放進普通班都算好的。
「耀宗可是你親弟弟,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我正在宿舍複習,不想打擾室友,壓低聲音說:「不就是沒考上好大學,遠不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你給他隨便報個大專,再不濟復讀。」
「你個沒良心的東西,耀宗的未來關乎全家。你現在不給錢,以後等你嫁人,耀宗也不會幫襯你!」母親再次撕破臉怒罵。
我可從沒想過以後要靠弟弟,他不吸我的血就謝天謝地了。
當年兩萬擇校費差點斷了我的前途,我永遠是他們心裏最合適的犧牲品。
「那我謝謝你?」
隨後我掛斷了電話。
寒假我找了便利店兼職,申請留校。
聽以前的同學周小小說,我爸媽花錢想把人送進 985 大學,沒承想被騙了十五萬。
十五萬,放在普通家庭也是個天文數字。
他們爲了兒子的前途幾乎掏光家底,活該被騙。
周小小考入了南方的大學,過年回家經常和我分享新鮮事。
「思恆,你還記得高三的奇葩班主任秦舒畫嗎?」
前世害我的人,我想忘也忘不了。
上大學後,我自己改了名字,甩掉盼娣,改名思恆。
思想飛揚,意志永恆。
「我記得,她怎麼了?」
周小小的聲音變得激動,彷彿有巨大的驚喜要分享:「她離開縣一中後,改行當財務,結果捲款跑路,公司老闆報警了,她半個月前被抓,據說要把牢底坐穿!」
秦舒畫能做出這樣的事,我不意外。
她本身就是個黑白顛倒的人,當老師也是帶壞學生。
對此,我的評價只有四個字:「罪有應得。」
周小小也很討厭秦舒畫,但更討厭周浩。
雖然兩人一個姓, 但人品天差地別。
「還有周浩,我前幾天也看見他了。他的勞斯萊斯親爸還真不管他, 他現在居然淪落到在燒烤店端盤子!」
聽到前世害我的兇手過得不好,我心情瞬間就好了,連期末的壓力都少了一半。
我是個俗人, 做不到原諒一切。
大學畢業,我爲了職業前景準備去深城工作。
出發前我接到母親的電話,她絕口不提錢,更不逼我和村長初中畢業的兒子相親。
「盼娣……啊不,思恆, 媽想你了, 一想到你在外面喫不好穿不暖, 我心裏就後悔, 後悔當初爲什麼沒對你好一點。」
聽到母親的懺悔, 我第一反應不是感動,而是有種黃鼠狼給雞拜年的不安。
敷衍幾句掛斷電話後, 我給周小小打電話,請她幫我打聽打聽。
果不其然,三天後周小小在電話裏把我爸媽罵了一頓:「思恆, 你千萬別回來!你弟弟最近要找工作,不知道從哪聽說二十萬可以買公務員崗位。他們給你說了門瘸腿的親事, 等你回來就把你關起來結婚!」
我瞭然, 淡定給好友道謝,隨後買了飛機票, 直接奔向工作地。
我沒回家這件事讓父母大動肝火,他們沒有懷疑二十萬能把兒子送進體制內, 反而怨我沒給他們錢,耽誤了兒子的未來。
父親更是三番兩次在電話裏威脅我:「你不回來, 我就去你單位找你, 讓老闆看看他招了個狼心狗肺的玩意兒!」
父親常年在外打工, 出過遠門。
我也相信這事兒他幹得出來, 情急之下, 我直接申請外派。
按理來說, 我沒有經驗不能去。
但耐不住我學歷高,態度誠懇, 公司考慮後還是讓我和一名老同事去了國外。
等父親多方打聽來到深城, 得知我出國的事實,頓時坐在地上後悔不已。
「不孝女!早知道就不該讓她讀什麼大學, 應該直接嫁人收回本錢!」
周圍的人都用鄙夷的眼神看他,不敢相信這是一個父親能說出的話。
工作平穩開展後,我給周小小打電話報平安。
她如今也在市一中當老師, 考進了編制內, 擁有穩穩的幸福。
聽說我脫離了原生家庭,周小小比我還激動。
「思恆,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你一定有更遠大、更光明的未來!」
望着天邊斜陽, 我終於感受到無邊的自由。
前世在病牀上幻想過無數次的畫面,如今真實地出現在眼前。
過往灰暗不可追,來日明朗無限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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