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醫院看望剛生完孩子的閨蜜,卻撞見老公在初戀的病牀前痛哭流涕。
一邊哭還一邊發誓:「你放心,我這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以後你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
當天晚上,他就偷偷把我備孕的葉酸換成了避孕藥。
我掏出手機把他換藥的過程錄了下來。
然後一臉驚恐地跑進公安局:「警察叔叔救命,我老公要殺我!」
-1-
凌晨兩點半,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爲我被人從睡夢中叫了起來。
警車一路鳴笛開往了我家。
一位女警察給我倒了杯熱水,放輕了聲音說道:「別怕,你現在是安全的。」
她看向我的目光,同情裏夾雜着讚揚,「能在第一時間錄視頻留了證據,又在不驚動嫌疑人的情況下報了警,你已經做得非常棒了,其他的交給警察,我們會盡快查清楚的。」
我品着她話裏的「嫌疑人」三個字,死命壓下上揚的嘴角。
然後裝出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眼睛裏透露出幾分茫然、幾分不可置信,出神地看着手裏的熱水。
所有的反應都像極了一個無意間發現丈夫要殺自己的無辜女人。
警察的效率很高,不到一個小時,女警察通知我,許克明已經被帶了回來,警察正在審問他。
家裏的藥也被送去鑑定了。
我也被送到了醫院,做了全面的體檢。
所謂有殺妻當然是一場烏龍,第二天上午,鑑定結果就出來了,警察就弄清楚了一切,許克明換的藥是避孕藥。
但換藥的原因,許克明堅持說自己只是暫時不想生孩子。
女警察看我的目光更加同情了,我估計警察也看出來他在撒謊,只是這件事雖然不道德,但也算不上違法,所以沒有深究。
許克明也被放了出來,一見到我就憤怒地質問:「舒敏,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嗎?我怎麼可能會害你!」
我嗤笑一聲:「那你爲什麼偷偷摸摸把葉酸換成避孕藥?」
他臉上閃過心虛,辯解道:「我還沒有做好當爸爸的準備,我這不是怕你不同意嗎?」
我反問他:「你沒問過怎麼知道我不同意?
「再說了,葉酸不是你給我買的嗎?沒做好準備你買什麼?」
許克明被我懟得說不出話,臉都漲紅了。
折騰了一晚上,我也累了,沒興趣和他繼續糾纏下去。
我直接把話挑明:「行了,你有興趣當後爸,我還沒興趣當後媽呢!」
他一愣。
「你怎麼知道的?」
-2-
許克明和他的初戀林夢再次聯繫上,是在三個月前的同學聚會。
他回來後就一直心不在焉。
我和許克明是相親認識的,但結婚三年,他的事我也知道了不少,包括他的初戀就是他大學同學。
許克明大學的室友兼好兄弟,和我們公司有業務往來,我私下找他打聽。
他在電話裏嘆了口氣:「林夢那天都沒來,聽說病得挺重的,肺癌晚期,沒幾天了。
「她老公忒不是東西,說是怕人財兩空,連治病的錢都不願意出!
「老ťù₉許可能心情受了點影響。」
感慨完,朋友在電話裏給我打包票,「不過老許早就和她斷了聯繫了,你可千萬別多心啊。」
我笑着說不會,又感謝了他一番,聊了幾句工作上的事兒,才掛了電話。
我看着手機有些出神。
之前許克明和林夢確實斷了聯繫,但最近……
想到他最近玩手機的時間越來越長,加班的頻率也越來越高,我直覺和林夢有關。
還沒來得及驗證,我就無意中知道了真相。
那天去醫院看剛生完的閨蜜,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我一路跟着他,看到他進了病房。
我站在門外,聽着他和林夢迴憶戀愛時的甜蜜,分手時的遺憾,即將生死相隔的痛苦。
兩人抱頭痛哭一場後,林夢把自己的兒子託付給了許克明。
許克明一邊哭一邊發誓:「你放心,我這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以後你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
聽到這句話,我氣得渾身顫抖。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醫院的,回到家時,看着空蕩蕩的屋子,只覺得有什麼堵在心口,憋得難受。
那天晚上,許克明凌晨 1 點纔到家。
他遲遲沒有回房間,我想到白天他說的話,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光着腳從臥室出來,順着燈光來到了書房。
他大概以爲我睡了,連門都沒關嚴實。
我喫的那瓶葉酸就放在桌子上,裏面的藥已經倒了出來,許克明把另一個瓶子的藥倒出來換了進去。
聯想到他白天說的話,我大概猜到他換的是什麼藥。
我的心徹底涼了。
我都很佩服自己,在那種情況下,還記得要保持理智,拿出手機錄像取證。
當然,我故意把事情鬧大,也只是爲了留個案底,爲離婚做打算。
-3-
回家的路上,許克明幾次看着我欲言又止,但礙於出租車司機的存在還是什麼都沒說。
到了家,我準備去補覺,許克明終於忍不住開口:「舒敏,我們談談。」
我腳步一頓,轉向去了客廳。
許克明沉默了半晌,說道:「林夢就快死了,她……」
說到林夢,許克明眼睛都紅了,聲音也帶着哽咽,「她老公不但在她病的時候出軌,現在小三都快生了。至於她爸媽也早都不在了,她是真的沒有人可以託付了。」
他拉着我的手,「舒敏,浩浩那孩子我見過了,很乖很聽話,你要是見了也一定會喜歡他的。
「而且我說的以後不生孩子的話只是爲了讓林夢安心的,等以後她走了,浩浩也在我們家習慣了,我們再生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好嗎?」
我抽出自己的手:「許克明,養一個孩子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喫喝拉撒哪一件不用人操心?還有上學和教育的問題,以後長大了成家立業,買房結婚哪樣不用錢?」
許克明試圖說服我:「你放心,這些你都不用管,都由我來負責,你要是不喜歡他住家裏,那我把他送到寄宿學校,讓他離得你遠遠的,可以嗎?」
我冷笑一聲:「你管,你賺的錢難道不是我們的夫妻共同財產嗎?憑什麼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許克明忽然怒了,他猛地站起身朝我吼道:「夠了!說到底你就是擔心錢吧!你能不能有點同情心,林夢她都這麼慘了,她都要死了,難道我要看着她死不瞑目嗎?」
我平靜地看過去:「林夢的苦難不是我造成的,我沒有義務爲她買單。」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要照顧她兒子隨你便,你高風亮節,你情深義重,但我不願意。
「許克明,離婚吧,離了以後隨便你怎麼照顧她兒子,哪怕你把林夢也一起接回家我都沒意見。」
許克明聽了這話立馬就炸了:「我好聲好氣地哄着你,你還來勁了是吧,我告訴你,你別用離婚威脅我,我不喫這一套。
「離就離!」
-4-
民政局的佈局很有意思。
進門左轉是辦理結婚的,每一對新人臉上都帶着相似的甜蜜笑容,充滿了對未來生活的期盼。
右轉是辦理離婚的,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不盡相同,有一邊填表一邊吵架的,有默默垂淚的,更多的是各自沉默地刷手機的。
我和許克明屬於最後一種。
許克明看着手機的表情無比溫柔,一猜就是和林夢在發消息。
我手機裏,閨蜜羣已經提示 99+,進去全是罵許克明傻 X 的。
很快就排到了我們。
除了工作人員問話,全程我們都沉默不語,整個流程順暢而快速。
工作人員又噼裏啪啦介紹了一堆關於冷靜期的政策,最後說道:「一個月後來辦離婚證。」
從民政局出來,許克明看着我像是有話有說。
我故意搶先說道:「中介說一會兒有買家想看房,你回去還是我回去?」
許克明眼裏閃過惱怒,說道:「我要去醫院一趟,隨便你。」
說完轉身離開。
許克明答應離婚估計只是一時衝動,但我不想給他反悔的機會。
在許克明答應照顧林夢兒子的那一刻,我們的結局就已經註定了。
說我自私也好,功利也罷,反正我沒有那麼大度去照顧老公前女友的兒子。
我也不想我以後的孩子,還沒出生父愛就已經被分走一半甚至更多。
我也回了家。
剛纔的話倒也不是騙許克明的,中介確實約了買家上門看房。
結婚後工資我們還是各管各的,這房子是婚房,也是離婚唯一需要Ṭűₗ分割的財產。
房子首付是兩家各出了三十萬,然後用公積金貸款買的。
昨天我提議房子一賣,兩人分錢就行了,許克明也答應了。
我聯繫了中介,沒想到他效率這麼高,纔過去一天就找到買家了。
買家是剛準備結婚的情侶,對房子很滿意。
我送他們出門時,那對情侶裏的姑娘好奇地問道:「這房子看得出來花了很多心思,我能問一下,你爲什麼要賣掉嗎?」
我頓了一下,說道:「我要離婚了。」
剛說完,我就聽見有人厲聲質問:「爲什麼要離婚?」
我扭頭一看,是許克明他媽,老太太氣得渾身發抖,像是馬上就要暈過去。
-5-
我給許克明打電話他沒接,估計是和林夢在一起,我發了消息讓他盡快回來。
老太太喫過降壓藥,臉色也緩和了一些。
她靠在沙發上,視線銳利地看着我:「說吧,爲什麼要離婚?克明出軌了?」
老太太年輕的時候因爲許克明他爸出軌,在那個還很封建的年代毅然決然地離婚,然後獨自把許克明撫養長大。
她平生最厭惡的就是出軌,以前還放過話,如果許克明敢出軌打斷他ţũ̂ₔ的腿。
我苦笑:「算不上出軌吧。」
我把林夢病重託孤,許克明要收養林夢兒子程浩的事說了。
老太太臉色鐵青:「真是有病!別人的兒子他上趕着做什麼?」
說着給我打包票,「行了,這事我知道了,等他回來我教訓他,我看他是欠打!」
然後又勸我,「我知道是克明不對,但離婚不是小事兒,你別衝動。」
我不想和她爭辯,看她身體狀況還行,就回了房間休息。
婚我肯定是要離的,只是這一個月的冷靜期是個麻煩。
我腦袋裏胡思亂想着各種可能出現的變故,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我是被客廳傳來的聲音吵醒的。
起來後,我還有些蒙,看看手機,已經是晚上 6 點多了,這一覺睡得真夠久。
我打開門,外面許克明和他媽正在吵架。
「當年第一眼看我就知道她不是個好的!」
「媽,你別說了!她今天還在醫院搶救,差點人就沒了!而且那都什麼時候的事了,你現在說這些什麼?」
「她死就死了,還要把你下半輩子都霍霍了!我告訴你,你可別犯糊塗!」
許克明的聲音震怒:「什麼叫死就死了,你怎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媽,當年如果不是你我們也不會分開,我沒有一天沒有後悔!」
……
雖然已經決定離婚了,但聽着許克明說每天都在爲沒能和林夢在一起而後悔,我還是控制不住,鼻子一酸。
我怔怔地聽着他們的爭吵聲,然後轉身回了房間收拾東西。
等我拖着行李箱出來時,母子兩個同時停下扭頭看着我。
我徑直往外走,老太太推了一把許克明:「傻站着做什麼,還不攔住你媳婦。」
許克明剛動了一步,他的手機就響了。
電話接起來Ṭû⁶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麼,他一邊往外跑一邊說:「浩浩別哭,叔叔一會兒就到。」
老太太氣結:「許克明,你給我站住。」
回應她的只有許克明快速消失的背影。
看到這一幕,我忽然問她:「媽,你有沒有想過,林夢的兒子是許克明的。」
老太太錯愕地看着我。
-6-
這話當然是爲了騙老太太的。
如果程浩真的是許克明的,林夢大可以現在就挑明,這樣程浩跟着許克明也更名正言順。
而且他們倆是在五年前分手的,程浩今年 4 歲,從年齡上來說也對得上。
林夢肯定不會拆穿,說不定還會配合,那我離婚就會順利得多。
這樣想想,我從家裏出來後轉道去了醫院。
病房門開着,我站在門口,看到許克明抱着程浩,程浩也依戀地靠在他懷裏,臉上還帶着淚。
林夢躺在病牀上,正一臉微笑地看着他們。
看上去像是甜蜜的一家三口。
我在門上敲了敲,裏面的人這才發現了我,除了懵懂的程浩,林夢和許克明齊齊變了臉色。
我直接看向林夢:「聊聊?」
許克明站起來擋在她病牀前,防備地看着我:「有什麼話和我說就行。」
林夢從身後扯了扯他的衣服:「克明,浩浩剛纔不是說想喝牛奶嗎?我記得醫院樓下有個小超市,你帶他去吧。」
許克明猶豫,林夢朝他安撫一笑。
許克明正才抱着程浩出了門,走之前還不忘用眼神威脅我。
病房裏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林夢的身上接了很多管子和儀器,還在吸着氧,狀態確實不太好。
我開門見山:「我和許克明上午去辦了離婚登記。」
林夢很震驚,急着解釋:「我和克明沒什麼,真的,你別誤會。」
我平靜地說道:「你死了以後讓許克明照顧程浩的事我知道了,我接受不了。」
林夢眼圈一下就紅:「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對不起,我……」
「聽我說完。」
我打斷她。
「一個四歲的孩子到了陌生的家裏,不論許克明對他多好,如果我想爲難他,有的是辦法。甚至我惡毒一點,讓許克明厭惡他也不是什麼難事。」
我嘲諷地看着她,「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誰還能護住你兒子?我聽說你老公很快就要有新的孩子了,現在都不管他,以後還會管他嗎?」
林夢一改剛纔溫柔純善的模樣,憤怒地看着我:「你不怕我告訴克明嗎?」
她這副樣子還順眼一點。
我笑了。
我把今天和婆婆撒的謊告訴了她,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要是想給自己兒子一個長久的保障,不如做得再多一些。」
林夢沉默不語,但看她的表情我知道她動心了。
門外傳來腳步聲,應該是許克明回來了。
林夢抬起頭,只是一瞬間,眼裏就含着淚,真是好演技。
我站起身,和許克明擦肩而過的時候,我說道:「恭喜你,當爸爸了。」
他一愣,然後想到了什麼,下意識低頭看向程浩。
片刻後他向林夢求證,因爲激動聲音都結巴了:「浩浩他……他是……是……」
林夢哽咽着說道:「我不是故意瞞着你的。」
-7-
從醫院出來後,在出租車上我收到了許克明發來的消息。
【對不起。】
看着這三個字,眼淚一滴滴落到手機屏幕上,越來越急,越來越多。
明明是我推動了這一切,但這一刻真的到了,我還是按捺不住地難過。
三年的婚姻,最終換來的就是「對不起」這三個字。
我在車上號啕大哭。
哭完之後,我心裏的鬱氣像是完全散開了。
那天之後,我又回了幾趟家,把我的東西都收拾出來搬到了租的房子裏。
每天按部就班地上班,週末就和閨蜜逛街,聊天,日子過得還算舒心。
我和許克明又見Ţùₘ了兩面,是關於賣房子的事情。
他主動降價了十五萬,把房子快速賣了出去,當然這部分損失是他來承擔的。
林夢的病是治不好的,但是他想讓林夢最後的日子過得舒心一些,所以急需用錢。
他給林夢換了更好的醫院和病房,用了進口的藥,聽說連墓地都選了二十萬的。
大概因爲每天操勞,他肉眼可見瘦了不少,人也有點憔悴。
冷靜期到領離婚證那天,我客氣了一句:「注意身體。」
他怔了怔,說了:「對不起。」
我拿到離婚證終於鬆了口氣,沒說什麼,轉身想走,被他拉住了手腕。
「舒敏,我們在一起三年,你對我就沒有一點不捨嗎?」
我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我知道這件事裏是你受委屈了,但你能不能等等我,等我陪林夢走完最後一程,我就來和你請罪,到時候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我嗤笑一聲,甩開了他的手。
「腦子有病就去治。」
0ţů¹8
我離婚之後,才通知了爸媽。
雖然我再三說了沒事,他們還是直接買了最近一班動車過來。
我把事情從頭說了一遍,我爸聽完大發雷霆,罵了他半小時才停下來。
然後還不解氣,又遷怒道:「警察是幹什麼喫的,他還換藥?這麼大的事兒就直接放了?」
我給他倒杯水:「換的又不是毒藥,警察能有什麼辦法。」
我媽則是一臉沉思:「那個孩子不會真的是他的吧?」
我搖頭:「不是。」
然後說了我是怎麼慫恿林夢的。
我媽頓時樂了,幸災樂禍地說道:「那我還挺期待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笑了一通後,我媽心疼地看着我,「你離婚這事兒做得對,要是真養了那個孩子,以後輕不得重不得,許克明也是個拎不清的,指不定就要讓你受多少委屈。」
我眼眶溼潤了。
我爸推了她一把:「行了,不說了,咱們做飯去,給姑娘做大餐慶祝她恢復單身!」
爸媽陪我住了一個多禮拜,見我確實心情不錯,纔回了老家。
送完爸媽,我剛從高鐵站出來,就接到了電話,是許克明打來的。
他在電話裏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她走了。」
她?
誰?
三秒鐘後我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林夢。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林夢葬禮那天我去了殯儀館。
林夢的後事是許克明一手操辦的,完全不見林夢老公那邊的人,來的都是他們的大學同學。
我到的時候,他們正三三兩兩地在門外聊天。
「林夢兒子真是老許的?」
「應該是吧,剛纔看老許他媽一直帶在身邊,護得挺緊的。」
有人感嘆:「老許挺癡情啊。」
我也感嘆,林夢好手段啊。
這時有人看到了我,趕緊停下議論,尷尬地和我打招呼:「舒敏,你也來了。」
我客氣地寒暄了幾句,進了靈堂。
許克明正以家屬的身份在招待客人,我甚至還見到了幾個他家的親戚,見我進來表情還有些不自在。
許克明也看見了我,臉上閃過意外,正要和我打招呼,從外面Ṫü₈進來七八個人。
領頭的那個一臉精明,看着就不好惹。
他走到許克明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後問道:「我老婆死了,你上趕着哭什麼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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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混在人羣裏看了一場好戲。
許克明一臉憤怒,吼道:「程建,你還有臉來!」
叫程建的男人冷笑一聲:「死的是我老婆,你這個姦夫都能來,我爲什麼不能來?」
許克明瞪着他:「你們已經離婚了!林夢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他不以爲意地笑笑:「怎麼就沒關係了,林夢給我生的兒子還在這兒呢。」
說着又看向程浩,厲聲道:「還不過來!」
程浩嚇得一抖,求助似的看向許克明。
許克明把他護在身後:「浩浩是我兒子,你離他遠點!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程建無比震驚,盯着程浩仔細打量:「我就說這個小崽子怎麼和我一點都不像,原來是個野種!」
許克明捂住程浩的耳朵:「你嘴巴放乾淨點!」
程建惡狠狠地說道:「我替你養了這麼多年野種,這事兒怎麼算?
「五十萬,這事兩清!」
許克明臉色鐵青:「你這是敲詐!」
程建倒是不急了,慢條斯理地說道:「那你說個數。」
像是在菜市場討價還價,那副無賴的樣子讓所有人瞠目結舌。
我再次感嘆,林夢好手段啊。
這種難纏的人,林夢走之前還能和他離了婚,然後和許克明領證。
這樣的話,哪怕以後許克明發現了程浩不是他兒子,在法律上,他也有撫養程浩的義務。
而且旁觀者清,剛纔程建聽到程浩是許克明兒子時,震驚的表情太假了,他不過是故意找藉口來要錢的。
感慨夠了,我看向林夢的遺照。
照片上她笑得一臉溫婉純善,看不出一點心機,可就是這樣的她,在生命的最後,殫精竭慮爲兒子鋪路。
又看了一眼還在用語言激烈交鋒的兩個人,和夾在兩人中間嚇得大哭的程浩,我心情很複雜。
當初爲了儘快離婚,我也算利用了林夢和程浩,我難免生出了幾分負罪感。
我媽知道了,在電話裏罵我:「她當初讓許克明照顧她兒子時,可沒考慮過你的心情!
「再說了,你忘了許克明給你換藥的事了?
「你可別心軟,程浩是可憐,但又不是你造成的!」
感謝我媽這通電話,直接把我罵醒了。
-10-
那之後,再聽到許克明的消息,我都當下飯八卦。
程建咬死了要五十萬當作養大程浩這幾年的撫養費,許克明不給,他就跑到許克明公司鬧。
這事兒被他同事錄了下來,還「熱心」地發給了我。
程建還跑到幼兒園,藉口家裏有事把程浩接走。
因爲這事兒,許克明報了幾次警察,但警察也只能調解。
幾次之後,許克明妥協了。
聽許克明的兄弟說,他給了程建 20 萬,程建配合他把程浩的戶口遷到了許家,順便改了姓,叫許浩了。
程建爲了讓許克明給他養兒子倒是真配合。
掛完電話,我繼續逛商場。
可一抬頭就見到了剛纔電話裏談論的主角,許克明在我正前方。
他正看着一臉驚喜地看着我:「舒敏。」
我沒有和他寒暄的打算,朝他點頭示意就準備離開。
他攔在我面前,哀求地看着我:「我們聊聊吧,就十分鐘。」
我腳步一頓,跟着他進了隔壁的咖啡店。
他把咖啡放到我面前:「你喜歡的摩卡。」
我掃了一眼,看向他:「直說吧,什麼事?」
許克明嘆了口氣:「你還在生我的氣,是嗎?
「舒敏,今天如果沒有遇到你,我也準備去找你,我說過的,等送走林夢,我就來和你請罪。
「我要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
他一臉深情地看着我,我卻只覺得噁心。
「許克明,我們已經離婚了。」
許克明還在試圖說服我:「而且你介意浩浩只是個藉口吧,你之前那麼喜歡孩子,爲了備孕酸辣粉、炸雞、奶茶全都戒了,我不相信你容不下一個孩子。
「可我和林夢真的已經是過去式了,而且她現在也走了,她影響不到我們。」
頓了頓,他又說道:「浩浩現在還小,以後只要我們不提,他很快就會忘了林夢,以後你就是他的親媽。」
許克明期待地看着我,「以後我們再生一個孩子,我們一家四口好好地過日子,行嗎?」
我只想把咖啡倒在他頭上,做什麼美夢呢!
我打開手機,懟到他臉上,視頻裏,許克明和林夢都躺在醫院的病牀上,雖然蓋着被子,但一眼就能看出他們在做什麼。
我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我嫌你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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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是閨蜜發給我的。
她生孩子住院時,聽了一大堆的八卦,其中就有許克明和林夢的。
這視頻是病房的監控拍到的,不知道怎麼流了出來,閨蜜當成八卦發給了我。
看監視上的日期,和他哭着和林夢發誓「你放心,我這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以後你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時是同一天。
就是說,他們託孤完就情不自禁地上了牀。
如果那天我偷聽完沒走,還能看到現場版。
許克明看了視頻臉色變了又變,最後說道:「林夢都死了,你和一個死人計較什麼?」
我失望地看了他一眼,我以前怎麼就嫁給這種噁心的男人了。
走出咖啡店,我刪除了手機裏所有許克明的聯繫方式。
他後來還換號碼聯繫我,被我拉黑了幾次後也終於消停了。
同在一個城市,但如果不刻意,根本沒有相遇的機會。
但是有次在超市遇到許克明他媽帶着許浩在買東西,遠遠對視,她神色複雜地拉着孩子避開了我。
我的生活也重新啓動,我用全部積蓄買了套小房子。
也談了幾次戀愛,但每次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我就退縮了。
和許克明的這段婚姻,還是給我留下了陰影。
但在事業上我發展得越來越順,過了幾年,我被提拔成了分公司的經理。
到分公司的第一天,我召集所有員工開會,卻在臺下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許克明坐在人羣裏,頭髮可能沒洗,劉海有些油,黑眼圈挺重。
他也錯愕地看着我。
我視線掃過他,一臉平靜,繼續講話。
在公司裏,我們默契地隱瞞了之前的關係。
直到有天,在他匆匆跑進了我辦公室,直接喊了我的名字:「舒敏,浩浩出了車禍,我要請假。」
說完就跑了出去。
但他直接喊我名字,說的還是「浩浩出了車禍」,而不是「我兒子出了車禍」,其中的微妙差異,讓辦公室裏彙報的幾個部門主管好奇不已。
好在職場上大家都有眼色,沒人當面來問我。
第二天,公司就傳開了。
原來許克明的兒子不是親生的!
我在廁所隔間聽到這個消息時一愣。
-12-
如果不是無意中提起,這事兒我都快忘了。
算算日子,我和許克明離婚已經快五年了,許浩也 9 歲了,已經上小學了。
這事兒說起來也是意外,許浩上下學是許克明他媽騎着電瓶車接送的,拐彎時和搶紅燈的外賣小哥撞上了。
兩人都沒大事兒,雙雙骨折了。
但醫院手術需要輸血,一化驗,許浩的血型Ṱû⁴是 B 型。
可許克明的血型是 A,而林夢是 O。
一下就露了餡。
平時和許克明走得近的同事,約了一起去醫院想搭把手,直接看到了許克明崩潰地問醫生,A 型血和 O 型血真的生不出 B 型血的孩子嗎?
幾個人唏噓不已,悄悄地從醫院離開了。
可這個消息已經滿天飛了。
許克明顯然也知道了,回來上班時,精神很差,整個人都很恍惚,工作上還接連出錯。
他主管找他談了幾次話,也沒起到什麼效果,哪怕被公開批評,也是一副隨便你罵反正我就這樣了的樣子。
我聽祕書和我八卦,他做了親子鑑定,已經確定孩子不是他的。
我高興了一分鐘。
然後把 HR 叫到了辦公室。
我剛當上分公司經理,有無數雙眼睛看着我,還有競爭對手暗地裏等着抓我的錯處,我絕對不允許有人在事業上給我拖後腿。
透過辦公室的玻璃門,我看到 HR 和許克明進了小會議室。
半小時後,他怒氣衝衝地回到了工位,收拾好東西離開了。
他是在我小區門口堵到我的,我沒有意外。
他陰惻惻地看着我:「舒敏,你非要做得這麼絕嗎?」
-13-
許克明身上煙味很重,腳邊還落了一地菸頭。
我不喜歡煙味,後退了一步,才說道:「你被公司勸退是按照公司的規章制度執行的, 給你的賠償也沒有違背勞動法,如果你有任何異議, 可以向公司申請複議, 或者直接申請勞動仲裁。」
他盯着我:「以我們的關係, 你都不能通融一下嗎?」
我冷笑:「我們什麼關係?」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笑了:「行, 你夠狠。」
然後猛地踢了一腳旁邊的綠化帶。
他眼睛像冒火一樣,朝着我吼:「舒敏,程浩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如果他真的是我兒子, 林夢爲什麼一開始不提?就是你去找過她之後, 她才改了口, 你算計我?」
許克明猜到了, 看來他今天來找我是爲了這件事。
我餘光看到小區門崗的兩個保安聽到動靜一直關注着這邊,我心瑞安心了一些。
自從許克明兒子不是親生的事傳開後, 我就一直防着他。
小區的保安我早就打點過了。
看着許克明因爲生氣漲得通紅的臉,我問他:「就算我說了什麼,算計你的難道不是林夢嗎?
「難道是我壓着你和林夢領的證?
「親子鑑定都不做就認兒子的不是你嗎?」
許克明被我戳中了痛處,氣急敗壞往前走了兩步:「你……」
「你做什麼的?是我們小區的業主嗎?」
蓄勢待發的兩個保安衝了過來, 攔住了他。
許克明見討不着什麼好, 只能離開。
走之前還惡狠狠地留下一句:「這事沒完!」
我謝過保安, 又給他們點了燒烤當夜宵, 還在業主羣裏點名表揚了他們。
看着保安在羣裏說以後會一如既往服務好業主, 我才笑着去洗漱。
許克明可沒精力找我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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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克明把程建告了, 罪名是敲詐。
一起打的,還有許浩撫養權的官司。
這兩場官司打了一年多。
敲詐的官司許克明勝訴了,但程建咬死了沒錢, 法院強制執行時, 發現他賬戶一查只有五十七塊八毛。
程建和小三又生了個兒子,但兩人沒領證, 所有錢都在小三那,法院也很爲難。
撫養權的官司法官認定許克明和林夢的婚姻有效, 他對許浩具體撫養義務。
而且五年間的父子感情也很好, 爲了孩子的身心健康,法院判決許克明繼續撫養許浩。
而程建要是在乎許浩, 就不會讓林夢拖着快死的身體爲兒子籌謀了。
這事還鬧上了調解節目, 因爲許浩被許克明送到了程建家。
程建直接把他關在了門外。
許浩不敢回家,大冬天的晚上, 一個人在街上游蕩。
如果不是好心的路人發現報了警, 估計要凍壞了。
最後許克明他媽還是心軟了, 把他接回了家。
那之後, 我就沒聽說過他們的消息了。
直到好幾年後,我也結婚了婚, 懷孕後去醫院產檢, 偶然看到了他們。
許克明的媽媽生病, 許浩手裏拿着病歷本跑前跑後地掛號,又扶着她檢查,兩人看上去和親祖孫沒什麼兩樣。
我有些恍惚。
我愛人掛好號回來,關切地問我:「怎麼樣,孩子鬧你了嗎?」
我回過神, 笑着說道:「沒有。」
我早已開始了新生活,過往的一切都猶如雲煙,早就隨風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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