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江盛

帮闺蜜去拿孕检报告，
结果遇到了前男友。
江盛瞥见我那显眼的 b 超图，
不动声色地看向我的肚子。
「几个月了。」
我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答道：「30 周了。」
江盛蓦然笑了一声，
笑意却不及眼底。
「姜淼淼，你好得很。」

-1-
医院的贩卖机总是有问题。
大热的天，我应了秦笙的要求来医院帮她走一遭。
走到医院又热有渴，等排完队拿完报告。
喉咙更是渴的冒烟，
只想快点来杯冰冰凉凉的冷饮，
偏偏贩卖机出了问题，
冰红茶卡在中间不上不下，
任凭我只能瞪着眼睛望梅止渴。
我拿手给自己扇着风，
一边试图摇晃贩卖机把饮料摇出来。
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轻轻搭在我的手上，
记忆中久违了的熟悉触感瞬间让我冒出鸡皮疙瘩。
我有听说他被调来南城第一医院任职，
但我总觉得医院那么大，我又来的妇产科，
没这么背会遇到吧。
可是上天大概偏爱这种「久别重逢」的戏码。
「姜淼淼。」
他的声音如记忆那般清冽。
我抬起头，身后的人穿着齐整的白大褂，
带着医用口罩，大半张脸被隐藏在后面。
可是我对他太熟悉了。
只是那双琥珀色含着泉水般的双眸，
就足以让我将他认出。
我那风光霁月的前男友，
「……江盛。」

-2-
江盛朝我颔首，却又突然蹙眉，
「你怎么在医院，身体哪里不舒服？」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瞬间把手上的产检报告单藏到身后。
可是江盛素来眼尖，
一眼便看到那显眼的 b 超图。
「你怀孕了？」
我本可以解释清楚，
可是一个身影的出现止住了我的话语。
「江医生，你怎么还不过来，我等你好久。」
来人是一个穿着宽松粉色 T 恤的女人，
长发乌黑及腰，带着墨镜都挡不住她较好的容颜，
与江盛站在一起十分吸睛。
可最显眼的，还是她那明显隆起的腹部。
看到他们两人举止亲密，
我瞬间明白了江盛一个心外科的医生怎么会出现在妇产科。
只是我没有想到，时隔多年，
江盛的喜好居然还是一成不变。
看到面前这个女人，
又让我想起当年追求江盛他拒绝我时的理由。
「抱歉，我的理想型是长头发的温柔女生。」
我摸了摸自己齐肩的短发，
当时还以为那是他为了拒绝我故意往我的相反面说，
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还是好这一口。
「遇到一个老同学。」江盛似乎没打算向那个女人介绍我，不过也是，在现任面前介绍前任，
想想都尴尬。
「你先过去ťũ₉，我一会就去找你。」
女人虽然好奇地打量着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点点头就先进了检查室。
「姜淼淼，你怀ŧŭ̀₆孕了？」
江盛真的很在意这个问题。
我生出一股莫名的攀比，
无论是这燥热的天气，还是这烦人的贩卖机，
亦或是这场意料之外的重逢，
都让我满身戾气。
「是啊，怎样！」
我挺起了肚子，试图让我的话变得真实。
江盛摩挲着拇指指腹，这是他烦躁时的小动ťũ̂¹作。
「几个月了。」
我一下被问住。
想到孕检单上的数字，不假思索地回答：「30 周了。」
话一出口就发现逻辑上的漏洞，我默默收回了努力挺起的肚子，
幸好今天穿的是很宽松的裙子，
江盛应该……看不出来吧？
江盛突然笑了，他逼近我，将我困在贩卖机之间。
背后的贩卖机贴在皮肤上，
有沁人的凉意。
而江盛的目光却带着灼人的热度，
他摘下口罩，
我看到他微粉的唇瓣，
还有那唇角下曾被我吻舔过数次的小小黑痣。
江盛看着我，突然笑了：「姜淼淼，你好得很。」
他离我越来越近，近到我以为他要吻我。
我紧盯着他，
身后传来哐当一声。
江盛不知道在贩卖机上操作了什么，
原本卡在货架上的冰红茶居然掉了下来。
他退开半步，弯腰将我的冰红茶拾起来递给了我。
接过来的瞬间，两人的手指有片刻的触碰。
「…既然是要当妈妈的人，遇到事情能不能别老用蛮劲了。」
江盛开口说着，我沉浸在我刚刚摇晃贩卖机的举动居然尽收江盛眼里的羞耻，一时没听出他话语里的情绪。
「谢、谢谢，有空请你吃饭哈。」
拿起冰红茶都没空喝上一口，
我捂着脸落荒而逃。
直到跑去很远，都能感觉到江盛的目光久久地落在我的身上。

-3-
「真的假的，你们什么缘分？」
秦笙坐在办公桌前，接过我洗给她的草莓。
「这南城这么大，怎么他刚刚调过来就能遇上啊！」
我把脸埋进抱枕里：
「反正下次你产检你自己去拿，我说什么也不帮你了。」
和江盛分手后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现在，
我都幻想过我们重逢的样子。
我一定是画着最精致的妆容，
穿着最成熟的装扮，
犹如美神降临出现在他面前。
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
头发乱糟糟的被汗浸湿打着捋贴在面上，
脸上素面朝天，
就连衣服还印着可笑的 HelloKitty！
「对不起嘛，下午的会我真的走不开。」
秦笙非常抱歉，朝我双手合十。
我抬起眼，对秦笙道：「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准备休产假，这也太拼了吧！」
秦笙的眼睛没有从计算机上移开。
「养孩子费钱啊，现在不抓紧赚点，孩子出生我带着肯定更忙了。」
听到秦笙话语里的心酸，我也不忍心再说什么了。
秦笙的丈夫是个狗东西，孕期出轨，秦笙发现后马上就和他离了婚。
她可以舍弃不爱她的男人，却舍不得她爱着的孩子。
作为朋友，我也只能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她。
我把抱枕放到她的腰后，好让她坐着舒服点。
「没事，秦笙，等孩子出来我就是他半个爸！我会好好保护他的！」
秦笙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你真好。」
「孩子他半个爸，下个星期我又要去产检，再陪我去一趟呗。」
「……绝不！」

-4-
「好了吗，淼淼，你这阵仗太大了吧。」
我努力贴着假睫毛，一分心，又把下睫毛贴歪了。
「秦笙，你要是去医院见到你前任，你会怎么做。」
秦笙笑笑：「我会杀了他。」
我打了个寒颤。
「见前男友，不盛装出席怎么行！马上了马上了，给我五分钟！」
秦笙站在门口，看到我，狐疑地指了指我的肚子：「你确定要这么出门？」
我的肚子里被我塞进了演戏专用假孕肚，绝对逼真。
「以防万一。」
毕竟话都说出去了，
当时匆匆一撇江盛可能没注意到，
再见一次难保他不反应过来。
坐上出租车感觉司机看着我们这两个大肚子孕妇都忍不住汗颜，
车速一直稳稳维持在 40 以下。
到了地方，司机想要扶我们下车，我挥挥手：「不用了师傅，我来就好。」
我从一侧下了车，然后矫健地绕过车子小跑到秦笙那边，
托着她的胳膊把她扶了下来。
司机师傅沉默半晌，然后干笑道：「好灵活的孕妇。」
秦笙进去检查，我虽然也顶着个大肚子，但我只是个假孕妇。
她去检查的时间，我没有事情做，只能在这妇产科四处晃悠。
可能是步伐太过轻盈，一度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我才反应过来我肚子上还绑着东西，默默地放慢了步伐，
小小地挪动着步子走到电梯间。
我抬头，看着医院的科室布局。
妇产科在四楼，心外科在十六楼。
两边离得这么远，而且我也不确定江盛今天要不要值班。
我瘪起嘴，以为今天来了医院，还能见到江盛，才化了全妆的。
如果今天见不到他，那我折腾一早上不就白弄了。
我心里纠结着，要不要上到十二楼去碰碰运气，
可是就算上去了见到江盛，
我又怎么解释我要去心外科干嘛呢，
不是摆明了去见他嘛！
想到这里我蓦然惊醒，
我为什么非要见到江盛不可。
我们已经分手这么久，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在我纠结之际，电梯「叮」的一声到了这个楼层。
我没注意到这是下行的电梯，迈开腿就想走进去，
却在看到电梯里的江盛时止住了脚步。
江盛原本也想往外走，看到我后，又默默退回了电梯里。
「不上来吗？」
我巴巴地张嘴，然后点了点头，小跑着跨进电梯里。

-5-
「你慢着点。」
看到我的动作，
江盛蹙着眉护了我一下。
我心里有鬼，
怕他发现我的假肚子，
侧身避开。
江盛的手停在半空，握了握拳，最后收了回去。
「你来复查吗？」
「嗯。」
「你今天的肚子……」江盛扫了眼我的「孕肚」，「看着比上周大了许多。」
我摸了摸鼻子：
「上周穿的比较宽松，而且你也知道，我骨架子小，又瘦，怀孕了其实也不太明显。」
江盛点点头，肯定我的话：
「是，你现在太瘦了。」
「怀孕很辛苦吧？」
江盛猝不及防的关心，让我愣了一下。
我回想秦笙怀孕的日常，点点头：「是挺辛苦的……但也没有办法嘛。」
「如果是我，肯定不会让你受这种苦。」
「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
「你是一个人来的医院？」江盛问。
我颔首。
江盛摩挲着自己的指腹，声音沉了下来：
「孩子的父亲呢，这么辛苦的时候，怎么能不陪在孕妇身边。」
一听到这茬，我就有点冒火。
「害，别提那狗男人，孕期出轨，早和他掰了。」
「离婚了？」
我握紧了拳头，愤然道：
「是啊！那种男的不分，还留着过年啊！」
听到很浅的一声笑，我狐疑的转头去看，
江盛分明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6-
「你去哪，我送你。」
我和秦笙发着消息，让她完事就联系我。
「其实我还没查完呢，只是出来透透气。」 「江医生，你对这附近熟，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歇一下脚。」
江盛带我去了一家咖啡厅。
给我端了杯热牛奶过来，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很自然地在我对面坐下了。
天气这么热，我一点都不想喝热的。
我眼巴巴地看着江盛手里的冰美式。
「孕妇不能喝咖啡。」
我摸了摸我隆起的肚子，
撅起嘴：「我知道。」
江盛端起咖啡，放在唇边喝了一口，
液体顺着喉结滚动落入，
我盯着他的喉结，也吞了口口水。
为了分散注意力，我找着话题：
「江盛，你毕业后不是一直在北城医院吗，什么时候来的南城。」
江盛看着我：「南城有想见的人，就来南城了。」
我一下就想起那天在医院看到的那个长头发女生，咬了咬唇。
「哦。」我声音冷淡下来，「看来江医生变了不少，也懂得委曲求全了。」
「不委屈。」江盛说，「以前不够成熟，所以才那么偏执，以后不会了。」
我哼了一声。
爱得真深呐，我都要感动了。

-7-
江盛看着我，冷不丁地开口：
「淼淼，等生完孩子，你有什么打算？」
我对他还有些生气，
故意道：「江医生，这问题越线了吧。」
江盛沉下眼，不说话。
沉默许久，我还是忍不住接茬。
「就正常啊。」
我眨眨眼，「把他抚养长大之类的。」
「你瓶盖拧不开Ţű₄，睡觉要人哄，走远几步路就要人背着，不然就赖在地上不走……」
江盛突然念起我的糗事，
我连忙起身捂住他的嘴巴，
不让他再说下去。
「别说了，我说别说了！这些黑历史你怎么都记得啊！」
江盛握住我的手，却没有挪开，说话间，鼻息就喷在我的掌心。
「和你有关的事，我都记得。」
「江医生……你这么说话，有点暧昧了吧。」
「淼淼，你照顾好自己都难，要怎么独自抚养一个孩子。」
我抽回手，哼声道：
「这就不劳江医生费心了，怎么养都能养，真对不起啊，那些糗事让你记那么劳，你当年肯定烦死了是吧。」
我故意说话呛他：
「没能理解你学业和事业上有多辛苦，我以前也不够成熟，才会谈个恋爱就可劲和男朋友作，以后也不会了。」
我越说越来劲，还想说下去，就听到江盛开口道：
「我从来没有觉得辛苦。」
我很呆地「啊」了一声。
「我喜欢看你对我撒娇，喜欢你时不时的娇气，我喜欢照顾你。」
「这么多年不敢去打扰你，我以为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幸福。」
江盛轻柔地抚摸着我的眼角，
在他的动作里，我感觉到怜爱。
「可是你离了婚，还要独自带着那么小的孩子……早知如此，当年说什么我都不会放手。」
我讷讷地看着江盛，
至少在以前，
他是个很少这么直接表露自己内心的人。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你老婆知道了会怎么想。」
「老婆？」江盛的表情凝滞片刻，
「我Ṱùₛ没结过婚。」
「那上次那个女生……」
「那是我导师的女儿。」
江盛的声音带着哀怨，
看他的眼神，
好像还隐约说着「我可不像你」。
「淼淼，别说结婚物件，和你分手后，我没有再交往过别人了。」
「这样啊……」我摸了摸鼻子。
「我和以前不同了。你想要的生活，我都可以给你。」
江盛半跪在我身前，手搭在我的膝盖上，
我看到他想碰我的肚子，
忙侧身避开，他的表情有些受伤。
「你现在的身子不便奔波，所以，等你生完孩子，」
他位于低处，只能抬眼仰望，尽显虔诚。
「和我结婚好不好？」

-8-
冰咖啡遇到热的空气，
在杯壁滑下水珠，
我感觉有一丝冷汗也顺着我的额角落下。
江盛这么骄傲的一个人，
放下了自己的尊严，
跪地求我给个机会当我腹中孩子的父亲。
面对江盛如此深情的表白，
我在想：
如果他知道我没有离婚，也没有怀孕，
他不会杀了我吧？
秦笙传简讯给我，说她做完检查了。
这给我喘息的空间。
我说：「那个，你让我考虑一下吧。」
江盛护着我回医院。
说开之后，我明显感觉到他对我亲近很多。
电梯里涌进很多人，他小心地把我护在一角，
不让别人碰到我一丝一毫。
我抬头，就看到他清晰的下颚线，
还有他身上熟悉的清冽气味。
都说气味是最能唤醒记忆的载物，
闻着这个味道，
让我回想起我们初识的那个夏天。

-9-
江盛是大我两届的学长，早在我入学之前，
他就已经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但我那个时候不知道，
只觉得这个学长真帅啊。
江盛帮着他的导师给新生做入学体检。
他全程冷着脸，让人不寒而栗。
他握住我的胳膊，给我量血压，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学长，你好帅啊，加个微信吧。」
江盛抽开手：「抱歉，你不是我的理想型。」
现在想想当时脸皮真的很厚。
我不仅不害怕，还捧着脸反问他：
「那学长，你的理想型是哪种呢？」
江盛的声音冷冰冰的，第一次抬起眼看了我。
然后按照我的样貌，说出了完全相反的答案。
「黑色长发，瓜子脸，含蓄温柔的女生。」
沉浸在回忆中，莫名有些伤感。
我眨眨眼，感觉鼻尖有些酸涩，
江盛一直垂眸看着我，
我不想让他发现我的眼泪。
借着人潮悄悄把眼泪蹭在江盛的白大褂上，
可不蹭还好，
一蹭上去，
我本来就贴的不好的假睫毛附在了江盛的白大褂上，
以一个完美的弧度落在上面，
像他的白衣服上平白长出了一双眼睛。
所有的伤感一闪而空。
我忍不住噗嗤笑了出声。
江盛随着我的视线望过去，
也跟着笑了。

-10-
秦笙在给我鼓掌。
「牛，姜淼淼，你真牛。」
「不愧是你，魅力无极限，这么多年都让人江医生对你恋恋不忘。」
我握紧拳头，
「不带你这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我和你说是想你给我支支招，不是要听你嘲笑我！」
秦笙「哒哒哒」打着字，
一边和我说着，
「我能支什么招，我看人江医生挺好的，你就从了他呗。」
我阴恻恻地看着秦笙，
「你是想我和江医生在一起，拓展你的医院人脉吧。」
秦笙佯装惊讶。
「姜淼淼，你是我的肚子里的蛔虫吧？」
「……你这个冷漠无情的女人我再也不会和你说话了！」
「别生气，那我还能怎么给你支招，我看你也不是对他无情，这么多年你都单着，难道你想说你没有想过他？」
「现在这个不是重点！」
「问题是孩子，孩子怎么办？！」
我急得团团转。
秦笙说：「这个简单，你再拖个一两个月，等我生了，把我的崽崽过继给你，你给他当妈，恼火怎么样？」
「……你说真的？」
秦笙笑了：「假的。」
我一下泄了气。
「那咋办嘛？」
「还能咋办，」秦笙又开始忙工作了，
「姜淼淼，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11-
我被秦笙推出门坦白去了。
鬼斧神差地，
我又戴上了那个硅胶孕肚。
秦笙翻了个白眼，
「姜淼淼，你演上瘾了是吧？」
「我……给我点时间做心理建设嘛。」
江盛的车就停在楼下，
我预想中是等到气氛比较好的时候，
我再和他坦白。
要不等我一下楼他看到我，
他问我怎么回事，
我说啊啊抱歉我没怀孕啊江盛，
那我和江盛不就直接全剧终了。
看到我出现，
江盛的眼睛亮了亮。
「淼淼，我以为你不会再想见我了。」
我心虚地摸摸鼻子。
这段时间秉着少见少露馅的原则，
我和江盛只保持着友好的网友关系，
要不是秦笙硬把我赶出家门，
其实我还想再当一阵子的缩头乌龟的。
「你答应与我见面，我可以理解为，你已经想好问题的答案了吗？」
我胡乱点着头，
「江盛，我们先去吃饭吧，等吃完饭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江盛低声说了声「好」。
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12-
江盛带我去了一家很有名的湘菜馆。
我有些诧异地抬眸，
「江盛，你不是不吃辣吗？」
江盛弯着眼，
「现在会吃了。」
「而且，我也想投你所好。」
我默然。
江盛真的变了好多，
放在几年前我们交往的时候，
江盛根本不会为我退让分毫。
无论是饮食、生活还是工作，
他永远只会朝着自己认准的方向前进。
因为是我追的江盛，
当年的我总想着，
「算了，先爱的人本来就输一步。」
就算心里感到伤心，
也一直宽慰自己不要太介意了。
反正自己也惯能作的，
就当彼此包容一下彼此的缺点了。
后来江盛毕业后开始去到千里之外的大医院工作，
我们开始漫长的异地生活，
对他时不时的失联逐渐感到不满，
而且我是一个在恋爱中需要及时响应的人，
我们ţû₋因此有过很多场细碎的争吵，
直到某天我们积攒的矛盾终于爆发。
我质问他为什么不能留在南城，
明明在这里也有适合他的医院。
他嗓音暗哑，听上去很疲惫，
「淼淼，这不一样，北城拥有最顶尖的医疗设备，这里的心外科也是国内外最好的。」
「我在这能有更好的发展。」
是，是了。
这是江盛从很久以前就给自己定好的路。
一个姜淼淼，
怎么能影响他。
「那我呢？你发展的未来里有考虑过我吗？」
电话那头，江盛沉默了。
我的未来里，
已经幻想了和江盛一起的无数条道路，
可是在江盛的未来里，
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参与。
他选择去北城，
是在我们交往之后发生的事，
而这件事，
他甚至没有跟我考虑过。
爱意在裂缝中逐渐塌陷，
我一下觉得好累啊。
「算了吧，江盛。」
「我想我们不合适。」
我的初恋，
就这么被我在电话里轻飘飘地分了手。

-13-
「所以，你为什么就这么不联系我了？」
想到这事，
我还气得慌。
可恨的江盛，讨厌的江盛，
那时我虽然把他拉黑了，
但隔天躺在宿舍的床上还是眼巴巴地看着手机等了好久。
毕竟我们是同校校友，
他想找到我，
有无数个方式。
我在电话里和他分手，
他居然都不解释不挽留？！
江盛给我剥小龙虾，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看着很有劲。
「……淼淼，我去找你了的。」
「什么时候？」
江盛垂着眼，抿了抿唇，
「就在你提分手的那天晚上，我买机票回了南城。」
「然后看见你……和一个同系师弟表白了。」
？？？
还有这件事？
我绞尽脑汁回想那天的事情，
可怎么想都只想到我泪流满面想买醉，
又很怂不敢去酒吧，
只敢外卖叫了一打啤酒去学校草坪上喝酒啊。
不过记忆里最后好像确实是一个师弟送我回寝室的？
「我以为，你是早就喜欢上别人……所以才和我分手的。」
「……然后呢？」
江盛看上去风平浪静，
「然后我又买机票回去了。」
「我那个时候太蠢，要是现在的我……」
我吞了口口水。
「要是现在的你，你会怎么做？」
江盛「啪嗒」一声，
手上的虾头被他拧掉。
他抬起眼，
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淼淼，你怀了孕，吃太重口的可不好哦。」
我又吞了口口水。

-14-
江盛出去洗手，
我烦恼地摸着我的肚子，
想着等他回来要怎么开口。
这家湘菜馆建在市中心的街边，
江盛订的这个包间的窗户恰好对着街道。
我苦恼地望向窗外的行人，
突然看到一个非常眼熟的身影。
穿着一身黑衣，
步伐匆匆，
虽然他的脸被黑色的帽檐压着，
看不太清，
但他那猥琐的身姿，
化成灰我都不会认错。
「杀千刀的狗男人！」
我手上飞快给秦笙发去一条消息，
身姿矫健破窗而出直接跑去抓人。
「你给我站住！」
那人一惊，回头看到是我，
眼神瞟到我的肚子时还迟疑了一下，
发现我的动作根本丝毫不带拖沓，
直直奔他而去，
那人拔腿就跑。
「你再多跑一步待会我就多抽你一下！」
这人就是秦笙那个死人前夫，
孕期出轨，
被秦笙收集资料告上法庭后，
不仅不履行自己该赔付的金额，
还卷走秦笙一半的积蓄和小三跑路了！
真的贱！
「前面的好心人！帮我拦一下！他孕期出轨还卷钱和小三跑路！对，就他！」
大概我的「孕妇」样增加了可信度，
一个骑着共享单车的男生加速超过然后踹了那渣男一脚。
渣男应声倒地，
为了防止他再逃跑，
我直接坐到他的背上，
握住他的胳膊就往背后反缴。
渣男发出一声哀嚎。
我趴在他的背上阴恻恻地说着，
「你这个崽种，等秦笙来了，就是你的死期！」
一道声音突然从头顶响起。
「姜淼淼，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抬头，
看到江盛紧绷着脸，
正垂眸看我。

-15-
我一时没意识到哪里不对，
还朝江盛说着，
「江盛江盛！就是他！我说的那个孕期出轨的混蛋！」
「知道了。」
江盛把我从地上揪了起来，
拍拍我衣服上的灰，
让我在一旁站好。
我不明所以，
就看见江盛像拎一块死肉一样，
把那渣男从地上拎了起来。
「淼淼，闭眼。」
「闭眼？为什……！」
江盛一拳打在渣男的腹部，
渣男还没缓过劲来，
江盛又是一拳，
狠狠地打在渣男身上，
每一击都精准地落在渣男的要害部位。
我扭过头不敢再看，
掏出手机给秦笙发着信息，
「秦笙，你到哪了？再不来江盛提前把那男的打死了。」
眼看着那渣男渐渐地都不叫了，
我小跑过去抓住江盛的袖子，
「江盛，别打了，他要被你打死了。」
江盛像丢垃圾一样把那男的丢开，
我看着江盛衬衣下的手臂逐渐出神，
思考为什么江盛的手明明看着那么细，
却这么有劲。
「淼淼，你没有受伤吧？」
我感到疑惑，
看我生龙活虎地，
哪像受伤的样子。
「我没事呀，你是没看到我……」
江盛把我抱进怀里，
舒了口气：「没事就好，你吓死我了。」
隐藏了许久娇气被江盛这一句又勾了出来，
我哼哼唧唧地倒在江盛怀里，
「江盛，我刚刚跑太快了，现在喘得好急，你快摸摸我的胸口，我感觉心慌慌的。」

-16-
还没等到江盛回应，
秦笙来了。
她是坐着警车来的。
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渣男，
两个警察同志把那男的拷上手铐，
然后带上了车。
秦笙扶着自己的肚子，
慢慢走到我和江盛面前，
我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想从江盛怀里离开，
江盛不肯。
我只能被迫在江盛怀里和秦笙聊天。
「哟，和好啦？」
秦笙和江盛打了声招呼，然后伸手捏了țũ²捏我的脸，
「淼淼啊淼淼，你真是我的小福星。」
「你帮我逮到这个混账，我要怎么感谢你。」
我挺起胸膛。
「哼，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秦笙说：「你真的太棒了！之后想吃什么想买什么，我统统满足你！」
秦笙的视线转向江盛，
「江医生，真的很谢谢你，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没事。」江盛淡淡道。
「我想想要怎么报答你呢，啊，对了！」
秦笙拿出手机点了点，
「喏，发了一些我珍藏多年的淼淼视频给你，我猜你会喜欢的。」
「喂，你发什么了！」
我第一个抗议，
够不着秦笙，想去够江盛的手机，
被江盛避开。
「多谢。」
这次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诚挚。
那边警察在喊秦笙上次，
他们需要她一起去局里做笔录，
我急忙道：「我陪你去。」
秦笙看着我和江盛「如胶似漆」的模样，
嗔了我一眼。
「算了，你和江医生继续叙旧吧，我叫了律师和我一起。」
她往外走了几步，
又回过身，
和江盛说道：「江医生，淼淼虽然有时候会有些……艺术创想，但她其实是个比谁都要真挚的人，你要对她好，可不能太欺负她哦。」
「再让她伤心一次，」秦笙抬起下巴，桀然一笑，
「我绝对会把她藏起来，你休想再找到她。」
感觉到江盛抱着我的手臂收紧了，
他紧绷着下颚，
认真道：「我会的。」

-17-
人群散去，
刚刚还喧闹的街道上仅剩我和江盛二人。
江盛仍是抱着我，
像是怕一放手，我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
戳了戳江盛的胳膊，
「江盛，秦笙说那些话是吓唬你的啦，你放手吧，我不会逃走的。」
江盛稍微放开了我的一点，
双手握着我的手臂，
上下打量着，
「淼淼，你真的没事，对吧。」
「我没事呀。」
我在他怀里转了个圈，
然后摊开手，
「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那好。」
江盛笑起来，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
他放开了我，
眼睛逐渐下移，
「那麻烦你现在和我解释一下，」
他点了点平坦的小腹，
「这是怎么回事呢，淼淼？」
我低头，
脸色大变。
夭寿啦！我的硅胶垫什么时候跑掉了的！
没有了硅胶孕肚的支撑，
我肚子平平，
稍微能看到的那点伏度，
还是装的刚刚吃的小龙虾，
哪里还像个怀孕 30 多周的孕妇。
「江盛，你听我解释！」
「我是想和你坦白的，我今天和你出来，本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而且，你都不知道这么热的天带着这么一个假肚子到处跑有多累，我都要热死了。」
说着说着，忍不住朝着江盛撅起嘴。
江盛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哦……你还挺骄傲的。」
江盛动作亲昵，我以为他不生气了，
笑嘻嘻地扑进他怀里，
就看见他又冷下脸，
我一下就不嘻嘻了。
「为什么撒谎？」
「为了惹你生气。」
「为什么故意惹我生气？」
「因为……因为见不得你和其他女人关系亲密！」
江盛脸还是生气的，
只是嘴角诡异地往上挪了两个像素点，
我以为我看错了，
眨眨眼，
「淼淼，这么爱吃醋呀？」
「……就吃，怎样！」
江盛的笑都要压不住了。
我没注意到他的表情，
愤愤道：「反正我就是这样，改不了也不想改，怎么，听完又后悔了？」
想到在咖啡厅的时候，
他以为我怀孕，
跪在地上句句真挚的请求和我结Ṱű̂₀婚，
再到后来，
对我处处维护照顾周到，
如今知道我没怀孕，
马上就换了张嘴脸，
还给我脸色看，
呵，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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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求婚你想撤回就撤回吧，反正我本来也没答应！」
江盛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确实该撤回。」
我瞪了他一眼，
转身欲走，
被他急急拉住。
「淼淼，我只是觉得那次求婚太过仓促，没有仪式感，也没有戒指，我本来就打算重新求一次的。」
我微微怔住，感觉心跳有些加速。
「你没怀孕，也没离过婚，我其实真的很庆幸。」
江盛抱住我，
喟叹般地说道，
「不是因为别的，我只是庆幸，你口中的这些苦难没有真实的发生在你身上。」
「你还是那个勇敢无惧，坚定果断的姜淼淼。」
我吸了吸鼻子，
心里酝酿好了情绪，
甚至抽空整理了一下头发。
一般这种时候，
江盛不应该从兜里掏出闪亮的大钻戒，
然后和我求婚了吗？
我已经想好了，
他求婚我还要先拒绝个两三次，
这样等我答应了他才晓得珍惜我。
可是我等了许久，
只听他抱着我在我耳边说些让人害羞的情话，
却迟迟等不到他掏戒指出来。
我忍不住 cue 起流程。
「江盛，戒指呢？」
江盛愣了一下。
「在家。」
我睁大了双眼，
「你没带？？？」
那在这和我这那老半天？！
「淼淼，我没想到今晚会进度这么快，因为我本来想的是，你和我出来就是为了拒绝我的。」
江盛笑得苦涩，
「毕竟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至少还得再拒绝我两三次才有可能答应我的求婚。」
……好气啊！
而且江盛居然猜得一字不差，
我更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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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戳中心思的我很丢脸。
让江盛送我回家，
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我今晚应该都不能回去了，你就随便去酒店开个房呗。」
秦笙说的轻松，
我瞄了一眼不远处还注视着我的江盛，
压低声音道：
「我没带身份证，怎么开房啊姐姐。」
「那不是正好。」
秦笙调笑道，
「你刚好可以借此机会去江医生家了。」
我咬着牙：「秦笙女士，我严重怀疑你是故意的。」
秦笙装信号不好：「哎呀，好像听不清楚，我先挂电话咯。」
我小步挪着又重新走回江盛的车旁，
江盛问：「怎么了淼淼？」
我轻咳两声，说道：
「江盛，你说你放在家里的求婚戒指，我可以先去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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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盛的家里散发着精致与舒适的气息，
他弯腰从鞋柜里给我拿了一双家居拖鞋，
穿上去刚好合适。
「江盛，你家不错啊！」
我沿屋参观一圈，
坐在沙发上，得出这个结论。
江盛端了杯水放在我面前，
粉红色的马克杯，
非常少女心。
江盛轻轻笑着，
「如果你觉得小，我在西城区也有套房，那套是独栋，我们结婚后可以住在那。」
我踢了踢他的脚，
「我还没答应和你结婚，你是不是想的有点早。」
「先把戒指拿出来看看诚意。」
我急于把江盛支开，
有件事还堆在我心里等着我去处理。
江盛无奈地揉揉我的脑袋，
往二楼卧室的方向去了，
看着他离开，
我连忙拿起他落在茶几上的手机，
刚才秦笙说是给江盛发了什么我的视频？
想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一定要在江盛看到之前毁尸灭迹，
免得影响我的形象。
江盛的手机离大学时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个了，
却还是用着六位密码锁，
我试着输入我的生日，
锁开了。
翻着他的邮箱，
很快看到秦笙发给他的压缩包，
压缩包上写的是【国产 淼淼 青春 .zip】
啊啊啊啊啊秦笙给江盛发的什么啊！
我急着赶紧给它删掉，
却手滑不小心点到了解压，
怕不小心删到江盛的私人文件，
我不敢一键全选，
只能一个一个点进去删。
粗略一看大概有 20 几条视频，
大部分都是我在大学时的视频，
有我在军训时被站军姿的，
有我参加校园歌唱比赛的，
有我毕业答辩时的，
还有我宿舍抱着被子翻来覆去翻滚然后赞叹着「江盛好帅、好帅啊江盛」的……
……这条我第一个删。
翻到最后，有一条引起了我的注意，
画面的最开始是一阵摇晃的场景，
有我的镜头突然出现，
然后又切到了一个陌生的男生脸上。
我听到秦笙的声音，
「秦泽，我叫你好好看着她！怎么让她喝得这么醉！」
男生的声音好像很无奈，
「表姐，我也没想到学姐酒量这么差，一瓶啤酒而已啊，她就这样了。」
画面里的我一个鲤鱼打挺，
直接挂到了男生身上。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呀江盛，和我交往好不好呀？」
笑没一会，
又呜呜哭起来，
「江盛，你这个坏蛋，我讨厌你，再也不和你好了。」
接着又破涕为笑，
「不过如果你亲亲我，我就不生你气了，好不好嘛？」
我简直两眼一黑。
视频里这个神经病真的是我吗？
秦泽显然也有一样的疑惑，
「表姐, 学姐她这么挂了我一路了, 一下说爱我，一下又要掐死我，她……她是喝醉了才这样，还是一直都这样？」
秦笙说：「这你别管了, 把她交给我吧, 我送她回屋。」
画面又是一阵摇晃，
然后陷入黑屏。
尘封已久的记忆逐渐苏醒，
我说怪不得，
后来每次秦笙表弟见到我,
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避之不及,
江盛晚上提及的误会，
也是从这而来吧。
救命啊,
我是要保留清白把这个视频给江盛看，
还是要保留尊严把这个视频给删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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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的灯倏地暗了。
手机成了唯一的光源照在我的脸上,
我心虚地给它关掉。
「怎么, 停电了？」
一盏盏暖黄色的灯光接连亮起，
有花瓣纷纷落下，
循着灯光亮起的方向，
江盛抱着一大捧玫瑰花,
缓缓向我走来。
「江盛,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我愣愣地站起身,
手脚都有些不知道往哪放了。
江盛的眼睛里坠着星光,
「因为我实在不想, 你第一次看到戒指的场景, 不是我向你求婚的时候。」
他单膝跪地，打开戒指盒,
戒指的款式很特别,
钻戒的位置被环绕着呈现,
很像一个乌斯莫比环。
无限、循环与永恒。
「这是我自己做的戒指。」
江盛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我似乎没有这方面天赋，做的不太好，你要不喜欢，我可以重新给你买一个。」
我看了眼戒指, 说：「没事，够大就好。」
江盛笑了。
他朝我伸出手, 庄重地说道：
「亲爱的姜淼淼, 我爱你，你愿意和我共度一生吗？」
江盛看着很淡定,
其实手都在发抖，
我望着他的眼睛，嘴角有些压不住了。
「不愿意。」
本来就是意料之内的结局，
江盛尽力掩饰着自己的失望，
勾唇笑了笑然后垂下手,
却又被我拉起来。
我笑着看他，轻声说着：
「所以下次求婚要努力哦，」
「亲爱的江盛。」
（完）
作者署名：水果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