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冒公主后我大杀四方

  我娘在春暖閣裡庇護了十幾個賣藝不賣身的姐姐。

  五歲那年,我娘又撿回一個跟我同齡的養女。

  十八歲,那個養女被發現是流落民間的公主。

  當晚春暖閣大火,燒死了娘親和那十幾位姐姐。

  火光中,那養女高高在上:「不能讓人知道本公主流落民間時在妓院待過,把知情的人和這棟房子,全給我燒乾淨!」

  我握著娘親給我的信物,轉頭冒領了公主身份。

  後來,淪為死囚的養女四處發瘋,說我搶了她的人生。

  我掐著她的下巴,笑得狠辣:

  「你讓我家破人亡,我搶了你的太子哥哥和尊貴的身份,這很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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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五歲那年,娘親從路邊撿回一個餓得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摔了頭,一問三不知,娘親收留了她,見她脖子上戴著一塊玉,便給她取名沈映玉。

  現在,那塊玉被娘親塞進我掌心:「瑾兒,跑!別回頭!」

  我被娘親推出了好幾米,沈映玉帶著官兵追過來。

  娘親拼死攔住了他們,被官兵的刀劍貫穿腹背,她在血泊中,殘留一絲氣息,爬著過去抓住沈映玉的裙角:

  「阿玉,看在娘養你……養你十年的份上……你放過瑾兒…….放過她!」

  沈映玉抬起一腳,踩在娘親的頭上:「娘?一個妓女頭子也配當本公主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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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府張文馳走過來,一腳踹開了娘親:「髒東西,別髒了公主的衣群!」

  娘親被踹得嘔出一口血,再不能動彈,死前眼睛都沒閉上,只望著我逃跑的方向。

  「把春暖閣所有人都給我殺乾淨、燒乾淨!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本公主流落民間時在妓院待過!」

  沈映玉指著我逃亡的方向:「尤其是沈複瑾!抓到她,砍了她的手腳!劃爛她的臉!」

  張知府立刻派官兵追殺上去,有人來報,說:「春暖閣的人都燒死了。」

  「那十五個妓女都死透了嗎?」沈映玉問。

  那官兵恭恭敬敬地答:「稟公主,都死透了,屍體都焦了。」

 Ṭŭ⁸ 「哈哈!」沈映玉掩唇笑出聲來:「燒焦了好,燒焦了,就沒人會跳出來說我是ťű̂₌她們看著長大的妹妹了!」

  「是是是,一群妓女,也配當公主您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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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知府應和著,又指著地上娘親的屍體:「那這具?」

  「扔亂葬崗吧!那裡野狗多。」

  「是是是,聽公主的!」

  「本公主的玉佩可找到了嗎?」

  官兵為難道:「沒有。」

  「罷了,有手上的蝴蝶疤痕作證,我如今也恢復記憶了,宮裡一定能認出我來。」

  「太子殿下,不……應該稱作皇兄了。」沈映玉嬌羞地一笑,「皇兄何時來河城尋我?」

  張知府殷勤地答:「明日一早,宮裡就來人了,太子殿下也會親自來接公主!」

  「那就好。」

  沈映玉走到馬車前,卻擺起譜來:「張大人,你說公主請上車。」

  張知府一臉諂媚,點頭哈腰:「公主請上車!」

  沈映玉這才坐進馬車,看著不遠處春暖閣的火光,陰冷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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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路跑,身後的官兵舉著火把一路追殺。

  不知道摔了幾個跟頭,最終被逼到懸崖邊。

  官兵身邊牽著狼狗,狗張著嘴巴哈氣,口水淌在地上。

  「公主有令,要讓野狗啃爛這女人的臉!」

  帶頭的官兵鬆開了繩子,在狗朝我撲來時,我攥著娘親給的玉佩,跌跌撞撞地跳下了懸崖。

  在巨石間不知滾了多久才摔到平地上,手臂傳來火辣辣的痛。

  才發現這處懸崖並不高,只是被夜色掩住才顯得深不可測。

  我從地上爬起來,渾渾噩噩地逃到了官道上,眼前有火光顯現,我腳一軟摔倒在塵土中。

  與此同時,一把刀抵住了我的咽喉。

  「有刺客!保護太子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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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爺?

  我聽得清清楚楚,強撐起眼皮,只見一座華麗的轎子上,下來一個雍容華貴的年輕男子。

  他身上穿著低調的金線暗紋錦袍,腳上踩著的鞋是緞面的祥雲騰龍。

  我從書上看到過,祥雲騰龍是皇室花紋,只有身份極為尊貴的皇家子弟才配穿戴。

  我努力地睜大眼睛辨認,抬起頭,只見那男人也正俯視著我。

  「太子殿下,當心是刺客!」

  被喚作太子的男人抬起手,卻按住了侍衛伸向我的刀。

  我一愣。

  春暖閣有不少達官顯貴會來,我時常能從他們嘴裡聽到皇城的消息。

  人人都誇,當朝太子蕭庭弋是個好儲君。

  文能獻計安天下,武能帶兵鎮外敵,大裕有他在,至少能屹立百年不倒。

  沈映玉被確認是公主時,我並不嫉妒,卻很羡慕,羡慕蕭庭弋這樣的人物,居然是她的親哥哥。

  我刻意地露出手中的玉,這玉上刻的也是皇室的騰雲紋。

  這塊玉,曾經差點被沈映玉送給她的情郎。

  娘親替她收了起來,說這是她以後找回生父生母的憑證,決不能胡亂糟蹋,沈映玉卻因此事記恨上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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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沈映玉當初沒為一個情郎犯蠢,這塊能證明身份的玉佩就不會陰差陽錯地落到我手裡!

  我在春暖閣待久了,察言觀色一流,果然,玉露出的那一刻,蕭庭弋的臉色微妙地變了變,他為我蹲下身:

  「小姑娘,你……」

  我用盡全身力氣,用沾著血的手,攀上太子爺的緞面鞋背,想起沈映玉曾經告訴我的童年經歷。

  心下一橫。

  「皇兄,你小時候是不是常常給我摘桃花?」

  蕭庭弋眸光一震,我顫抖著手,拿出玉佩:

  「你還記得這塊玉佩嗎?」

  說完這句話,我氣力用盡,卻沒有跌回地面的塵土中。

  蕭庭弋抱起了我,急聲道:「太醫!太醫呢!公主若有個三長兩短,本宮讓整個河城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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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醒來時,已經躺在一處精緻的暖閣裡。

  「太醫,她醒了,再過來看看。」

  有人給我把脈,有人把藥喂到我嘴邊。

  我逐漸地清醒過來,當朝太子蕭庭弋就坐在我身邊,正關切地看著我。

  我想起暈過去前自己說了什麼,欺騙當朝儲君,被發現就是誅九族的死罪。

  但我娘和看著我長大的那幾位姐姐都已經被沈映玉燒死在火海裡了。

  所以我沒有九族,我也不怕死。

  我想起死得淒慘的娘親,眼淚蓄滿眼眶。

  我知道自己此刻一定楚楚可憐,借著這些淚水,我主動地撲進蕭庭弋的懷裡:

  「皇兄,你終於來找我了!」

  沈映玉被母親撿回來時失憶了,她的記憶是一點點地恢復的,那時我跟她親如姐妹。

  她想起什麼都會跟我說。

  她想起她有一個極好的哥哥,那個哥哥會給她摘桃花,還會帶她偷溜出去吃好吃的。

  十餘年裡,她唯獨沒想起來自己是公主這個身份。

  直到被知府張大人發現了手上的蝴蝶疤,沈映玉才記起自己是個流落民間的公主。

  從她記起自己是公主那一天起,她對我、對我娘的態度就微妙了起來。

  火燒春暖閣那一晚,沈映玉就站在春暖閣外看著,是她下令放的火和箭。

  仿佛只要燒了春暖閣裡的人,就能抹去她被妓院養了十餘年這個事實。

  春暖閣的火燒在我的心頭,我偷了她的經歷,毫無負擔地撒起謊。

  我告訴太子爺,我記得跟他小時候在御花園如何胡鬧惹惱了父皇,也記得偷溜出宮被侍衛抓回來的趣事。

  蕭庭弋看我的目光越加柔和,他問我:「那你為何會受傷?太醫說你有不少從高處滾落的瘀青,還有被火灼的傷口。」

  「那個養女沈映玉嫉妒我是公主,她和知府聯合起來追殺我。」

  我縮進太子爺的懷裡:「皇兄,我差點被燒死在春暖閣,她還要讓野狗啃爛我的臉,讓我毀容,讓我死後都不能被你認出來,她好惡毒,我好害怕!」

  「不怕,皇兄在這兒!」蕭庭弋摟住我,柔聲地安慰。

  外面的人來報,說:「知府張大人聽聞殿下已入河城,帶了……」

  來人看了我一眼,才說:「張知府也帶來一位姓沈的姑娘,說那是流落民間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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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閣外。

  張知府帶著沈映玉等候多時。

  蕭庭弋一出來,張知府立刻下跪行禮,已經換上一身名貴衣裳的沈映玉卻禮也不行,徑直地朝蕭庭弋小跑而來。

  「皇兄!你終於來接我了……皇兄?」

  她還未靠近蕭庭弋,兩邊的侍衛已經拿刀把她攔在外面。

  沈映玉顯然愣住了:「皇兄,是我啊!我是你的皇妹!是你要接回宮的公主啊!」

  「皇妹?」蕭庭弋冷眼看著沈映玉,「本宮的皇妹已經找到了。」

  沈映玉一頭霧水,正要說什麼,我戴著公主的金釵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我指著沈映玉,嬌聲地告狀:

  「太子哥哥,她就是要冒充公主的沈家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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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複瑾?你沒死?」沈映玉指著我,聲音尖銳起來,「你叫他什麼?太子哥哥也是你能叫的?!」

  「他是本宮的皇妹,哥哥二字她自然叫得!」

  蕭庭弋握住我的手,將我帶到他身邊,小雞護崽一般。

  「皇妹?」沈映玉懷疑地指著自己,「她是皇妹?那我是什麼?!」

  我將那枚玉佩拿在手上興致盎然地把玩,沈映玉終於明白過來:「你偷了我的玉佩,來冒認公主?!」

  「皇兄,你看,她果然是這套說辭。」

  我早預判了沈映玉的反應,蕭庭弋看她的目光果然愈加厭煩。

  「賤人!」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沈映玉沖上來想撕爛我的臉,被兩個帶刀侍衛推倒在地!

  蕭庭弋冷聲道:「謀殺公主,阻礙皇室認親,罪該萬死,來人!」

  沈映玉從地上爬起來,慌亂地撩開衣袖,露出手臂上一枚蝴蝶狀的疤痕:

  「皇兄,你還記得這道疤嗎?小時候,我在禦書房被燭火燙傷的!太醫說疤痕去不了,是你安慰我說這像一隻蝴蝶啊!」

  蕭庭弋頓了頓,我猜他記得這道疤。

  沈映玉看著我:「你說你是真公主,你有這道疤嗎?!」

  我握了握右手手臂,低著頭的模樣像極了心虛。

  張知府見狀,連忙跪著上前道:

  「太子殿下,沈映玉才是公主!微臣不敢欺瞞您!

  「這個沈複瑾是假公主,她是春暖閣那個老鴇生的女兒!她的親生爹是街上哪個男人都不清楚!她怎麼可能是皇室血脈呢!」

  沈映玉也尖聲地大喊:「玉佩是她那個做老鴇的娘從我這裡偷的!這個下賤貨色居然敢高攀皇室!」

  蕭庭弋看向我:「他們說的,可是真的?」

  他握住我的手腕:「你的右手臂,有那道蝴蝶疤嗎?」

  見我始終不敢把衣袖挽起來,沈映玉冷笑一聲:「看吧皇兄!她心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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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手上根本沒有疤,她的玉佩是偷來的!她跟你說了什麼你都不要信!妓女的女兒狡猾得很,我當初跟她說了不少少時舊事,她一定是拿這些來唬你的!」

  「沈複瑾,你當真在騙本宮嗎?」

  蕭庭弋逼問上來,目光灼烈。

  張知府跳起來給我定罪:「對太子爺說謊可是要被拔舌車裂的!」

  拔舌車裂?

  他以為我會怕,畢竟我只是個剛滿十八歲的小姑娘。

  我抬眼掃視了所有人,緩緩地撩開右臂的袖子。

  只見右臂上纏著一層厚厚的紗布,一直纏到手肘處,正好遮住了蝴蝶疤痕該在的位置。

  「皇兄,我有這道疤的,我拆開給你看。」

  我用力地扯下紗布,露出血肉模糊的一大片傷口——這是我滾落山崖時被石頭尖端劃破的。

  紗布撕開時,帶走了傷口上剛結好的薄薄的血痂,於是鮮血嘩啦啦地流了一地。

  「夠了。」蕭庭弋握住我的左手,阻止我再拆紗布。

  「張大人派人把我追殺到墜崖,那塊疤也被崖底的巨石磨掉了,如果一定要有一道疤才能證明我的公主身份,那麼……」

  我甩開了蕭庭弋,沖到燭臺邊拿起燭火,傾斜著要將滾燙的蠟油往傷口裡滴!

  蕭庭弋眼疾手快地攔住了我,我哭著喊:「一道疤痕而已!要想偽造有千萬種方法!皇兄,我現在就能在我的血肉上重新畫出一朵蝴蝶來!」

  「好了妹妹!」蕭庭弋扔了燭臺,梏住我的雙手,「疤痕不是胎記,確實可以偽造!皇兄信你便是!」

  沈映玉看著這一幕驚呆了。

  我靠在蕭庭弋懷裡,眼裡做戲的淚水還未幹透。

  我朝沈映玉挑了挑眉,露出一個挑釁得逞的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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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映玉渾身一顫:「她這分明是苦肉計!皇兄你怎麼能輕易上當!」

  蕭庭弋沒有理會她的大喊大叫,只叫來太醫為我重新處理傷口。

  太醫來時,還特意說我跌下山崖時手臂劃破了一塊肉,那塊肉的位置正好是疤痕的位置。

  就是這麼巧,像是老天都在幫我。

  蕭庭弋看我的目光越加憐憫。

  「就算疤痕做不了證據,可沈複瑾是春暖閣老鴇的親生女兒,這件事只要去過春暖閣的都知道!張大人!你說話啊!」

  張知府被沈映玉點到太子跟前,他現在跟沈映玉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如果不能證明沈映玉是真公主,那麼他就是欺君之罪,不僅官帽難保,更會被誅殺九族!

  「那老鴇對外稱兩個女兒都是養女,其實這個沈複瑾是老鴇真正的親生女兒,沈映玉是她撿回家收留的。這件事,只有春暖閣的常客知道,微臣有人證!」

  他們果然有備而來,很快地,一個中年男人被傳了進來,我認出這人,是張家的二爺。

  張二爺跪在太子殿下面前,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

  蕭庭弋指著我與沈映玉,問:「這兩人,誰是春暖閣老闆的親生女兒?」

  沈映玉嘴角掛著必勝的笑意——只要證明我是娘的親生女兒,我的公主身份自然就是假的了。

  畢竟當今皇上可沒有在外面留過任何風流債。

  「沈複瑾,你現在招認,本公主還能讓皇兄饒你一命。」沈映玉警告我,「否則,你就等著被五馬分屍吧!」

  我強裝鎮定:「皇兄,你看這個養女,到現在還在恐嚇我。」

  「啟稟殿下。」這時,張二爺出聲。

  我面上鎮靜,心卻是狠狠地一提。

  張二爺是春暖閣的常客,他追求過娘親,只是次次碰壁,就算因愛生恨也不無可能。

  「春暖閣老闆沈清柳確實有一位親生女兒。」

  張二爺的目光看向我,我強裝鎮定,袖子下的手早已攥成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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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張二爺目光一轉,死盯著沈映玉:「沈映玉是她的親生女!沈複瑾是五歲那年被沈清柳撿回來收養的!」

  「你說什麼!」沈映玉瞪大眼睛!

  「草民與沈清柳是知己好友!她有幾個親女兒、幾個養女,草民一清二楚!」

  「他在說謊!我才是養女!我才是被撿回來的!」

  「沈複瑾是在秋末時節的湖邊撿到的,撿到她時她身上還戴著一塊玉,便是……」

  不管沈映玉如何跳腳搶話,張二爺的證詞始終鏗鏘有力,他抬起眼看著我:「便是公主如今手上這塊!」

  「你胡說!!這塊玉是我的!我殺了你!!」

  沈映玉沖過去要掐張二爺的脖子,侍衛用刀鞘將她按在原地。

  張二爺眼眶微紅:「太子爺,您該知道,昨夜春暖閣大火,燒死了十幾條人命,連帶著沈清柳也身首異處!這火就是沈映玉聯合官府放的!

  「草民素聞皇家有寬厚之德,皇上與太子爺都是慈悲善良之人,與您同出一脈的真公主自然也該是知恩圖報的好人!

  「如果這個沈映玉是公主,她為何不知感恩?反而和知府聯手放火燒光了養她十餘年的春暖閣呢?!」

  張二爺瞪著沈映玉:

  「唯一的解釋,便是沈映玉秉性惡毒,她才是那個連生父是誰都不知道的壞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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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想到張二爺會說出這些話。

  張二爺朝我看了過來,哀歎著朝我一磕頭:「請公主替您的『養母】主持公道啊!」

  我眼眶一酸,看向蕭庭弋:

  「皇兄,沈映玉為了冒認公主享受榮華富貴,誣陷春暖閣是妓院,不惜燒死對她有恩的十幾個春暖閣姑娘,連帶著生母沈清柳都沒有放過。

  「而張知府更是幫兇!我也險些死在他們手裡,請皇兄替我……替我養母主持公道!」

  我朝蕭庭弋跪了下來,將我的娘親喊做了「養母」。

  蕭庭弋扶起了我:「你預備如何處置那兩人?」

  他語調溫和,卻給了我生殺大權。

  我眼前浮現出那幾位姐姐在火中慘叫掙扎的畫面:「他們燒死了十幾條人命,我也要讓他們受火刑!」

  我看向地上的張文馳:「就從張知府開始!」

  蕭庭弋讓人取了一桶火油來,澆在張知府身上,火油頃刻間淋透了張知府的官服。

  張知府掙扎著狡辯,喊著我是假冒的公主,喊著他是朝廷命官不能被如此處以私刑。

  蕭庭弋充耳不聞,似乎對皇權也並無多少忌憚。

  也對,如今的皇帝年老多病,說不定再過兩年,整個天下都會是蕭庭弋的。

  行刑的本來是府衙裡派來的官兵,但我自己要來了火把,信步走到張知府面前。

  「張大人,可記得我那十幾位姐姐在火中是如何哀號求救的?」

  張知府渾身顫抖,臉色煞白如紙:「你是假公主,你是假的!你沒有權力主宰我的生死!」

  「真的假的又如何?」我露出無辜的表情,壓低了聲音道,「太子爺如今認我是公主,那我便是真公主。」

  在張文馳驚恐的目光中,我咧唇一笑:「同樣的,現在我要你死,你就一定會死!」

  不給任何辯解喊冤的機會,我鬆開了火把,火引燃了張文馳身上的火油,頃刻間,他的全身燃燒起來!

  張文馳變成了一個火人,他先是慘叫著跑向沈映玉,被沈映玉尖叫著躲開後,他被火燒得在地上翻滾。

  火油燃起的火焰可不是開玩笑的,他伸直雙手,五指猙獰地指著自己被火燒穿的舌頭和臉,緊接著他的四肢也斷了——我那十幾位姐姐在春暖閣如何被燒死的,他便是怎麼死的。

  我掩唇笑了起來,笑著笑著,淚水卻爬滿了臉頰——娘親,你要記得看,我會把所有害你的人,都送下去。

  直到那位知府大人燒得只剩下一地焦黑色的骨頭架子後,我才轉身看向被嚇倒在地、驚恐無狀的沈映玉。

  我咧唇一笑:「該你了,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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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蕭庭弋的默許,侍衛提起另一桶火油,正要往沈映玉頭上澆下,沈映玉忽然大聲地說:「皇兄!你肩膀上有處血紅色的胎記!

  「這件事只有小時候的你我清楚!」

  沈映玉怨恨地看向我:「我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沈複瑾,如果你是真公主,你告訴我,那處胎記是什麼形狀的?!」

  這個問題把我問住了,沈映玉雖然告訴了我許多童年經歷,但她想起來的每一件事並非對我全無保留。

  有些事情只有她跟蕭庭弋知道。

  我要是亂猜,只會自露馬腳!

  蕭庭弋抬手叫停了侍衛的動作,沈映玉逃過一劫。

  她渾身顫抖著,嘴唇都嚇白了,跪著爬到太子爺跟前,抓著他的衣擺:

  「皇兄,你看我的臉,你看啊!像不像母妃年輕時的模樣!

  「疤痕可以冒充,玉佩可以被偷,童年經歷也會被人偽造!但和母妃一脈相承的長相是不會變的啊!你看看我的面容!我才是你的親妹妹!我流落民間多年,你怎麼能不認我,卻認一個妓女的女兒呢!」

  蕭庭弋抬起她的下巴,端詳著沈映玉的長相。

  蕭庭弋和沈映玉並不是一母所出,蕭庭弋是先皇后的獨子,而沈映玉據說是寵妃趙氏所生。

  那趙貴妃前幾年忽然在宮中暴斃,皇帝思念她心切,命人去民間找尋當年走丟的公主。

  張二爺是皇商,給宮裡供錦緞時拿到過宮中妃嬪的畫冊,我曾在他那裡見過趙貴妃的畫像。

  畢竟是親生的,沈映玉和趙貴妃的畫像,至少有五分相似。

  這五分相似,比任何證據都有力。

  我真後悔,沒有提前找人劃破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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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映玉又說了許多她之前從未跟我提起的童年舊事,加上她這五分俏似的容貌,蕭庭弋又起了疑心。

  他看向我,我只能捂著頭說:「我的失憶症並未痊癒,許多事情,我也想不起來,她是從何處探知的,我並不知道。」

  「你這個賤人,你裝什麼!」

  沈映玉咬牙罵我,要不是方才被嚇軟了腿,她恐怕又要跳起來撕我的嘴。

  「好了!」

  蕭庭弋道:「如今真假公主難以辨別,不如都帶回皇宮,讓父皇過目。」

  話雖這樣說,但沈映玉卻被兩個侍衛押著去了廂房看守,而我則能繼續待在暖閣裡養傷。

  這要多謝張二爺的一番話,那番話坐實了沈映玉是個不擇手段的壞種。

  一個為了臉面能放火燒死養她十餘年的養母的公主,皇室大抵也看不上,這可是個污點。

  但我還想讓這個污點更大。

  我在暖閣養了兩日傷後,秘密地約見了張二爺。

  我從不知他對娘親竟是真心,如今能幫我的也只有他。

  一見他來,我急著問:「二爺,可有我娘親的消息?」

  我親眼看著娘親死在沈映玉腳下,我自然知道她不在了。

  但她的屍身在哪裡呢?

  春暖閣的十幾位姐姐被燒得面目全非、死無全屍,那我娘親呢?

  張二爺臉色慘白,他這幾日憔悴了許多,連頭上都長出了幾根顯眼的白髮。

  他嘴巴張合數下,才發出虛弱的字音:「我在亂葬崗找到了你娘,她……她……」

  「她的屍身不太好看,是嗎?」我猜到了什麼。

  張二爺聲音顫抖:「我從亂葬崗找到她時,她的臉已經被野狗啃得只剩一半,剩下的那一隻眼睛睜著,始終都合不上,她……她下身的衣物也淩亂不堪。」

  張二爺忽然崩潰,八尺男兒掩面哭出聲:「ťū́ₕ她死後,必定還遭受了淩辱,我從官府那裡打聽到……

  「沈映玉讓地痞羞辱了她的屍身!」

  我只覺心口劇痛,喉嚨腥甜,眼前黑了一瞬,「哇」地吐出一口發黑的淤血,待意識清明時,張二爺已扶住了我。

  「阿瑾,你ƭũ₇要振作。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你大膽去做,我河城張家,是複瑾公主永遠的後盾。」

  巨大的悲痛過後,我冷靜得連自己都心驚:

  「二爺,麻煩你幫我將沈映玉當年的情郎找來,還有,曾經她在春暖閣茶樓裡使盡渾身解數地去討好的那幾個富家公子,也全部找來,待進了皇宮,我要用到他們。」

  張二爺答應下來,又道:「你娘和那十幾位姑娘的後事,我都會安排好,我會請法師超度她們。」

  「超度?她們死得那樣慘,普通的法事如何超度?」

  我抬手抹掉臉頰上的淚珠,聲音冷得可怕:Ťųₖ

  「請你拿著沈映玉的畫像,找紙紮店做個她的紙人,讓這紙人跪著低頭。

 Ţũ̂ₛ 「代我告訴娘親,我先燒沈映玉的紙人給她們賠罪,請她們耐心地等一等。

  「一年內,我一定讓沈映玉本人下去給她們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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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城離國都並不遠,只需要走一段水路。

  登上皇家禦船後,蕭庭弋給我配了一個貼身的丫鬟,叫翠雪。

  我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這日翠雪過來說了兩件事,:一是太子議完事會來陪我用午膳,二是,被關在船艙的沈映玉今日又在發瘋罵我。

  「不僅罵了公主您,還罵了公主的養母。」

  真假公主一事雖然還需皇帝定奪,但太子身邊的人明面上都稱我為公主,把沈映玉當成階下囚看待。

  「替我梳妝,我去看看這個瘋子。

  「皇兄要是問起我去哪裡,便如實地告訴他。」

  我特意戴上了鑲嵌夜明珠的金釵,穿著一身蘇鍛華服,到了潮濕昏暗的船艙下。

  船艙裡也有一個廂房,只是這廂房和我住的暖閣沒法比。

  沈映玉一見到我,就像發瘋的狗一樣沖上來,翠雪力氣大,將她推倒在地。

  我讓翠雪退去門外等我,而後在沈映玉眼前,刻意地撫摸華服上的牡丹——這是大裕公主才能用的花紋。

  沈映玉當然知道,她恨得咬牙切齒,想撕掉我的衣服,我抬起左手,掄了她結結實實的一巴掌!

  沈映玉被打歪了頭,不敢相信地看著我:「你敢打我?!」

  我扭了扭手腕,眼眸微抬:「打你就打你!還要挑日子嗎?」

  沈映玉惱羞成怒,卻忽然露出歹毒的笑來:「聽說那個姓張的去亂葬崗給你娘收屍了。

  「那幾個地痞說,你那個老鴇娘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啊!死了趁熱也能銷魂呢!

  「你猜我找了幾個輪的她?」

  沈映玉走過來,像毒蛇一樣地纏繞在我身邊:「四五個吧,不過一個人來了幾回我就不知道了。

  「當初她那麼偏愛你,我現在就讓她知道下場。」

  偏愛我?我娘領養沈映玉是救了她一命!

  退一萬步說,親生女兒和養女,她偏愛親生女兒幾分有什麼錯?

  何況沈映玉眼裡的偏愛,是我娘對她的嚴厲。

  春暖閣的姑娘個個都安分守己,堅守賣藝不賣身的底線,只有她恨不得在每個達官顯貴的男客前搔首弄姿,想攀附權貴的心思都寫在臉上。

  後來還真讓她勾引上一個情郎,那情郎家裡有點底子,沈映玉那時還沒完全恢復記憶,拿著自己的玉就要跟情郎表忠心,被娘親和十幾位姐姐發現後及時地阻攔了。

  「阿玉,你相信男人?到時候你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我娘和幾位姐姐苦口婆心地勸她,後來果然發現,那情郎家裡早就養了十幾房小妾,沈映玉才甘休。

  我本以為她應該知好歹,沒想到她因為這件事居然記恨起所有人來!

  當了公主便要滅了春暖閣所有人的口,生怕有人說出她曾經不堪的過往。

  「你那十幾個下賤的ṱů₃姐姐,要不是被火燒成一堆炭,我一定也讓她們死後享受這等待遇!

  「畢竟妓女嘛,生前千人騎,死後也一樣!」

  再難聽的話沈映玉說不出來了,我掐住了她的喉嚨,憤怒地嘶吼:「她們養了你那麼多年!我娘把你當親生女兒愛護!你怎麼敢,你怎麼敢這麼羞辱她!!」

  「娘?一個妓女也配當本公主的娘!讓她死成全我的名聲,是她的榮幸!」

  「春暖閣從來不是妓院!你還在污蔑她們!」

  我手上用力,掐到沈映玉說不出一個字,她開始兩眼翻白,張開手腳拼命地掙扎。

  這時船艙外有了動靜,我猛地松了手。

  沈映玉捂著喉嚨猛咳了幾聲,她看我的眼眶猩紅,囂張地笑了起來:

  「你很憤怒,很悲痛吧!可是你又能把我怎麼樣呢?殺我?在河城時你不能讓太子爺殺了我,等進了京,父皇一定會認出我是真公主!你的公主夢可就破碎了!」

  我勾唇一笑:「誰說我只想當公主了?」

  我扶著頭上的金釵:「太子哥哥對我很好呢!」

  沈映玉睜大了眼睛,我刻意地噁心她:「指不定日後我就是太子妃呢?」

  「你簡直癡人說夢!」沈映玉朝我撲了過來,我沒有反抗,因為蕭庭弋這時恰好出現在門口。

  他便看到,我柔弱地被沈映玉推倒在地,險些被她掐住脖子。

  侍衛沖上來拉開了沈映玉,蕭庭弋將我扶了起來,我故作柔弱地靠近他懷中:「太子哥哥,你怎麼來了?」

  「我來陪你用午膳,聽侍衛說你來了這裡。」

  「翠雪說沈映玉在罵我的養母,我來勸她,她不聽。」

  「你胡說!太子哥哥,她在騙你!她對你別有心思,她想當你的……!」

  沈映玉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蕭庭弋漫不經心地哄我:

  「嘴巴這麼毒,不如拔了她的舌頭?」

-17-

  沈映玉嚇在原地,我也嚇了一跳。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蕭庭弋看我的目光有些微妙。

  難道我刻意地噁心沈映玉的「太子妃」三個字被他聽見了?

  不可能,我聲音壓得很低,除非他耳力超群,否則不可能聽見。

  蕭庭弋有著在戰場上廝殺出來的殺伐果斷,如若察覺我是假公主,怎麼可能真的容我做戲哄他?

  必然是我多想了。

  我安下心,看著被嚇懵的沈映玉,涼聲道:「拔了她的舌頭有什麼意思?扔進水裡喂魚,髒了這水,魚也嫌棄。」

  沈映玉沒想到我會替她求情,我笑了笑:「不如換成掌嘴吧,翠雪手勁兒很大的。」

  「好,依你。」蕭庭弋下令道,「掌嘴二十。」

  「皇兄!我——啊!!」

  不待沈映玉辯駁,翠雪已經上前給了她結實的一巴掌!

  這一巴掌半點水分不摻,沈映玉當即被打得嘴角出血,右臉浮腫起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皇兄,我方才被她推了一跤,現下走不動了。」

  蕭庭弋讓人去請太醫,又打橫抱起了我。

  沈映玉看著這一幕,眼淚都委屈地掉下來,但她被扇巴掌,一個字都說不出,頭一會兒左一會兒右,像個撥浪鼓。

  我以妹妹的身份親昵地靠在蕭庭弋肩上,迎著沈映玉憤恨惱怒的目光,用嘴型無聲地挑釁她:

  「太、子、妃。」

-18-

  轉眼,禦船到了國都。

  我與沈映玉被太子帶進宮面聖。

  白髮蒼蒼的皇帝在偏殿接見的我們,從他見到沈映玉的那一刻,皇帝因為蒼老而凹陷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知歡,是你嗎?」

  趙貴妃的小字叫知歡。

  沈映玉說得沒錯,只要皇帝看到她這張臉,她就一定是公主。

  可我也不是毫無勝算。

  「父皇,我才是您的女兒,玉佩在我手上,沈映玉是春暖閣老闆的親生女兒,這一點,太子殿下已經在河城查證過了。」

  沈映玉震驚地看著我,她大概沒想到我膽子居然大到在皇帝面前撒謊,還臉不紅心不跳。

  「父皇,她在撒謊欺君,我跟母妃長得那麼像!」

  「正是因為沈映玉跟母妃長得有幾分像,所以她才敢動假冒公主的念頭!」

  我搶了沈映玉的話,目光灼灼,字字鏗鏘,任誰聽了都會考慮相信我的話!

  「而且,沈映玉才是真正的妓女出身!」

  「你說什麼!」

  「她在春暖閣時,恨不得一天和十個男人眉來眼去,春暖閣本來只是一個茶樓,之所以被誤認成妓院這等煙花之地,就是拜沈映玉所賜!

  「她曾經盜走我的玉佩去討好情郎,還曾在富商酒裡下暖情酒,想母憑子貴登入豪門貴族!這樣的壞種,如今還想假冒公主高攀皇室,父皇,請您明鑒!」

  沈映玉撲過來想堵住我的嘴,但在御前忽然做出這種動作,很快地就被御前侍衛當成刺客押制在地。

  老皇帝見狀擰了擰眉,沒有阻攔,而是看向太子:「她說的可是真的?」

  蕭庭弋道:「父皇,人證就在殿外。」

  沈映玉聽說有人證還不信,畢竟春暖閣的人都被她燒死了。

  但很快地,從殿外走進來的五個男人就讓她失了所有儀態。

  這五個男人,是張二爺在河城威逼利誘勸上國都的。

  這裡面,有當初沈映玉要私奔的情郎,也有沈映玉下藥想強上的富家公子,其中一個秀才雖沉默,卻也沒有為沈映玉辯駁什麼。

  他們跪在地上,證實了我的所有說辭。

  沈映玉發瘋一樣地否認,那個情郎鄙夷地看她一眼:「你當初想送我的那塊玉,原來是你從沈複瑾那裡偷來的啊?」

  皇帝聽了這話,看沈映玉的目光立刻就變了:「那塊玉是朕與你母妃的定情之物,如果你真是貴妃的女兒,又怎麼會拿那塊玉去討好男人?」

  「父皇,那時我失憶了!我……」

  沈映玉想解釋,老皇帝卻已經不想聽了。

  「父皇!」我乘勝追擊,堅定道,「春暖閣本來只是風雅的茶樓,就是因為沈映玉才變成外人嘴裡的煙花之地!她為了高攀皇室,還放火燒了春暖閣,以為春暖閣燒了,知情的人死了,她就能清清白白地做公主了!」

  蕭庭弋上前道:「的確如此,此事,河城人盡皆知。」

  「也就是說,一個妓女,也敢到朕面前冒認公主?」

  「父皇!她污蔑我,既然說什麼都沒用,不如直接滴血驗親!我的血必定能與父皇和太子哥哥的血相融!」

-19-

  皇帝盯著沈映玉那張臉看了許久,緩緩地閉上眼睛,思索過後擺擺手道:「不必了,將此人打四十大棍,趕出皇宮。」

  沈映玉不敢相信:「父皇,只要滴血驗親就一定能證明我的身份!父皇!」

  「滴血驗親?你一個妓女的血,怎麼配與皇帝的血放在同一碗水中?」

  蕭庭弋淡聲道:「沈映玉,你連滴血驗親的資格都沒有。」

  沈映玉不甘地哭出聲,她被御前侍衛拉去行刑時,我正被宮女接去公主殿換華服。

  我特意駐足,在她面前道:「知道為什麼皇帝連滴血驗親的機會都不給你嗎?

  「因為你娘趙貴妃,是真正的官妓出身。

  「此事前朝人盡皆知,你火燒春暖閣,想抹滅自己水性楊花的過往,卻不知這樣做只會讓天下人更清楚你沈映玉做賊心虛,春暖閣的姑娘是否清白無人在意,但你若成了公主,你曾經迫不及待地為妓的事,一定會鬧得前朝皆知。

  「你娘是官妓,你更是青出於藍,皇帝最忌諱這個了,就算他知道你是他女兒,他也不會認你了。」

  沈映玉臉色煞白:「你胡說!我娘才不是!!」

  「這事是太子哥哥跟我說的。」我無辜地看著她,「沈映玉,你好好地想想,太子殿下真的想認你這個妹妹嗎?」

  殺人誅心,的確痛快,我欣賞著她的恐懼與痛苦,在宮女的簇擁下去公主殿換上了華麗的公主服飾。

  我戴上公主的鳳冠時,沈映玉正在挨四十大棍。

  聽說她打完之後就被扔出了皇宮。

  我現在剛入宮,不好派人殺她,但是張二爺早已在國都埋伏了人。

  晚膳過後,老皇帝叫來太醫,為我跟他做滴血驗親,我本來心虛,蕭庭弋卻拍了拍我的肩膀,讓我安心地去滴血。

  我的血和皇帝的血完美地融了進去。

  這碗水很快地被端了下去,皇帝認了這滴血驗親的結果,當真把我當女兒看待,擇日要加封我為公主,並昭告天下。

  只有我知道,那碗水裡被人加了白礬。

  誰的血滴進去都能相融。

  誰在幫我?

  只可能是蕭庭弋。

-20-

  公主殿外,我攔住了他,開門見山:「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蕭庭弋一挑眉,沒有否認,他知道我在說什麼。

  「什麼時候?」我問,「什麼時候發現我是假公主的?」

  「從見到沈映玉的第一面起。」蕭庭弋漫不經心地答,「趙貴妃的臉,化成灰本宮都記得,沈映玉跟她長得那麼像,必然是她的女兒。」

  我猜得果然沒錯,任何信物、謊言、證據都敵不過母女一脈相承的長相。

  這是沈映玉囂張的資本。

  皇帝心裡想必也是清楚的,只是皇家不可能接受一個曾經為妓的公主,而清白的我,反而成了他們最完美的替代品——畢竟皇室花費人力物力找了這麼多年公主,總得對臣民有個交代。

  他對趙貴妃再深情,這份深情也比不過皇室的名譽重。

  但是蕭庭弋又是為了什麼?

  趙貴妃曾經是官妓這件宮闈秘事,是他在禦船上主動地告訴我的,把那五個男人帶回國都做證人也是他點頭默許的。

  他說趙貴妃化成灰他都能認出她的長相,這話分明帶著巨大的恨意。

  我正想大著膽子問,蕭庭弋卻忽ŧūₒ然說:「聽說你想當本宮的太子妃?」

  我一愣。

  「本宮在戰場上耳聽八方、眼觀六路,你在我眼皮底下能說什麼悄悄話?」

  「太子殿下,我開玩笑的。」我狼狽地解釋起來。

  「開玩笑,我並不覺得是玩笑,若你想……」

  「我不想!」

  他看著我的目光越發興致黯然:「為何不想?」

  「太子殿下,我冒充公主只是想為娘親和十幾位枉死的姐姐報仇,如今我這仇已經報了一半,這公主的身份似乎也是我的了,但我從不敢忘自己是誰。

  「你是太子,你未來的妻子就是國母。皇后之位,不是我這樣的平民女子能坐得穩的。殿下對我,也只是一時興起。就算殿下對我真有這份喜歡,他日殿下登基,後宮必定美女如雲,我最終也不過是你的一個妾而已。」

  蕭庭弋看著我,語氣少了曖昧,卻多了幾分欣賞:「明明還是個小姑娘,哪兒懂的這些道理?」

  我笑了笑:「你知道嗎?春暖閣那十幾位姐姐都是我娘收留回來的。他們或是被夫家苛待逃出來的,或是被父母賣進那些真正的妓院做奴僕的,也有被折斷四肢當乞丐的,娘親收留了她們,請先生教她們琴棋書畫,讓她們有一技之長,又開了春暖閣這個茶樓庇護她們,讓她們能賣藝不賣身。

  「她們努力地求生,卻被沈映玉詆毀成妓女,活活地喪命。

  「娘親說過,她當年懷著我被丈夫拋棄,也是這樣被一個一個女子幫襯著過來的。後來她有了能力,便去幫助曾經的『她』,若將來我有能力,我也會追隨娘親的步伐。

  「沈複瑾不想成為誰的妻、誰的妾,我只想做我自己。」

  蕭庭弋了然,他抬起手,替我理了理額前的碎發,又幫我扶正了頭上我還未戴習慣的公主鳳冠:

  「沈映玉害死了你的親人,這個公主身份,當作皇室對你的補償。有本宮在,就算是父皇,也不會質疑你是假公主。

  「那碗滴血驗親的水,就是你要闖的最後一關。」

-21-

  公主受封大典這天,皇帝下了一道旨意昭告天下,沈複瑾就是他要找的真公主。

  我早起梳妝時,聽到翠雪帶來宮外張二爺的消息,說沈映玉失蹤了,從皇宮被扔出來後就失蹤了。

  沈映玉被打了四十大棍,皇帝根本沒打算留她性命,扔出皇宮本想讓她自生自滅。

  如今她卻被人救走了。

  就算活著,她也已經是個被通緝的死囚了。

  我光明正大地派人去找——我這個假公主被一道道聖旨加封成了真公主,手上也有點實權了。

  「公主,鳳冠戴好了,來試試受封的吉服吧。」

  翠雪領著一群宮女簇擁著我到一面碩大的鏡子前。

  公主吉服是用金線織就,華麗耀目,需得四位宮女一左一右、一前一後地侍候著穿衣。

  我慵懶地打量著鏡中的自己,突然察覺到身後一個宮女有幾分眼熟。

  「這口脂是不是不夠紅啊?」

  我說著,狀似慵懶地摸上自己頭上的明珠金釵。

  與此同時,身後佯裝整理領子的「宮女」亮出了匕首的尖端:

  「沈複瑾,你給我去死!」

-22-

  那日進宮作證卻一言不發的秀才,在沈映玉被四十大棍打得奄奄一息時救走了她,並要求沈映玉嫁給他做妻。

  沈映玉明面答應,背地裡卻利用秀才在國都的人脈,扮成宮女混進了皇宮,又混進了公主殿。

  她有備而來,手上的匕首一亮出來就削斷了我幾根髮絲。

  在她把匕首捅入我後頸前,我的鳳釵已經先一步捅穿了她的心口!

  宮女尖叫著出去喊侍衛。

  沈映玉捂著噴血的心口,目眥盡裂地看我:「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我抓著鳳釵在她心口的位置攪動了一下,「從你害死我娘親那一刻起,這一幕我已經在心裡預演了無數遍了!」

  沈映玉不服:「可你現在搶走了我的一切!」

  我冷笑:「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搶了你的太子哥哥和尊貴的身份,這很公平!」

  她驚恐地看著我,手中的匕首滑落在地,身體也軟了下來。

  這時,蕭庭弋聽到動靜趕了過來。

  沈映玉流著血爬過去,抓住蕭庭弋的衣擺:「皇兄,皇兄,你救救我,幫我叫太醫……」

  此刻的沈映玉是真的在求饒了,她露出了自己最脆弱無助的一面,以為蕭庭弋會救她一次。

  「我真的是你妹妹……我真的是公主啊!你們為什麼都相信她,不相信我呢?」

  蕭庭弋蹲下身,悲憫地看著沈映玉:「妹妹。」

  太子的這聲妹妹,讓沈映玉仿佛活過來一般,她露出驚喜的表情:「皇兄,你終於認我了嗎?」

-23-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我皇妹啊。」

  蕭庭弋迎著沈映玉期盼的目光說:「你跟趙貴妃長得那麼像,我怎麼會不認得你呢?你說你失憶了,想必你是忘了,五歲那年,我母后難產那一晚……」

  沈映玉忽然瞪大了眼睛,露出心虛的表情。

  蕭庭弋冷冷地一笑:「看來你記得,那一晚,趙貴妃給父皇灌了暖情酒,你配合你母妃裝病,支走了太醫院所有太醫。

  「我的母親,皇帝的皇后,一國之母,被你和趙氏母女倆害得難產無太醫醫治,最後一屍兩命。

  「我是有妹妹的,我的妹妹在出生那一天,就被趙貴妃和你害死在母后腹中了啊!」

  沈映玉慌亂地解釋:「那時我還是個孩子,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不能怪我……」

  「孩子?哦,孩子害死人就不用償命了?」蕭庭弋似乎對此表示贊同,「的確如此。」

  「所以在本宮成人之前,我讓趙貴妃暴斃了。

  「那時我也還是個孩子,所以趙貴妃的死,怨不到我這個太子身上了。」

  沈映玉驚恐地看著他剛剛還視為救命稻草的太子哥哥。

  「如果趙貴妃還在,她看到你的第一眼肯定就會認出你來。可惜啊,你母妃死了,死的時候,七竅流血,體面全無。」

  蕭庭弋抓起她的右手腕:「你手腕上這道蝴蝶疤是我用蠟油滴的,當年我說是無心之失,其實不是,那晚是母后的頭七,要不是父皇突然闖進來, 你早就被我燒死在藏書閣了。」

  沈映玉恐懼地後退,她想逃, 蕭庭弋卻緊抓著她不放:「還記得你是怎麼流落到民間的?

  「公主出遊的那艘船,是我派人炸的。

  「你沒被炸死, 卻失蹤了十餘年,趙貴妃終於也嘗到失去女兒的痛苦。

  「沈複瑾的母親實打實對你有救命之恩,可你為了公主的頭銜, 居然放火燒死了她們。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跟你母妃一樣, 天生壞種!」

  「知道為什麼我會親自去尋你這個公主嗎?」蕭庭弋笑得有幾分殘忍,「當然是為了在確認你身份之前, 就讓你死於各種意外啊, 好皇妹!」

  我心下一驚, 慶倖自己一開始就被蕭庭弋識破身份,我要是真公主, 指不定會被這位太子爺怎麼玩死。

  沈映玉哭著爬著, 想逃離蕭庭弋的桎梏。

  她後退著後退著,撞到了我身上。

  「你想跑哪兒去啊?公主殿下?」

  我拿著鳳釵在她眼前晃啊晃:「這把鳳釵, 實則是屬於你的, 我給你戴上吧?」

  說罷, 我將鳳釵捅進了沈映玉的左太陽穴, 鳳釵的尖端從右太陽穴貫穿而出!

-24-

  沈映玉死的時候,身體是跪著的, 她頭上也確實戴著公主才佩戴的明珠鳳釵。

  我把那枚玉佩還給了她, 好讓她在黃泉路上, 能跟她的貴妃母親相遇。

  然後母女兩人一起下十八層地獄!

  我用沾著沈映玉血的指腹抹了一把嘴唇,原本不夠紅的口脂,這下真是紅透了。

  蕭庭弋看著我,說我美得很妖豔。

  忘了說了, 我的確隨了娘親,生得無比美豔, 這也是沈映玉當日讓官兵放狗毀我容貌的原因。

  蕭庭弋欣賞我的美貌, 更欣賞我的狠絕。

  「阿瑾, 我們是一路人。」蕭庭弋執起我的手,「真的不願意做本宮的太子妃?」

  「殿下,我們還是只做兄妹吧。」

  蕭庭弋無奈地點點頭:「好吧, 好吧!」

  後來, 我自請回河城,老皇帝心裡清楚我並非他親生血脈,因此也慷慨地放了我,將我封為清河公主。

  一年後,老皇帝駕崩,蕭庭弋順利地登基, 他身邊站著的皇后,是一位世家大族出身的大家閨秀。

  而我,則在河城,以公主的身份, 庇護那些孤苦無依的女子。

  我接過了娘親手上的傘,用公主的權力,為天下女子擋雨。

  ——正文完結——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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