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迷住藍必旺的姑娘,有著一雙勾人的大眼睛和一張櫻桃似的嘴。她留著不長的頭髮,恰到好處地不讓人誤以為是男子,而顯現著女孩子的溫潤和精氣神。她穿著也不鮮豔,是冷色調的一件灰羽絨服,延長到了膝蓋,這使得她在花花綠綠的女子中,顯得與眾不同。她個子也不高,但也不顯矮。這裡的女孩子個子普遍都不高,又不喜歡或不方便穿高跟鞋,她們仿佛約定俗成,站在一起基本平等,像是同一個時間栽種的同一樹種。即使是這樣,她也顯得很特別。那是因為她不好動,幾乎是文靜地站著,在來往穿梭的人群中,像是一個憂鬱的女孩。她對別人也會露出笑容,但看上去是強迫出來的,像擠牙膏一樣,擠到最後越來越少,也更吃力。
她是在藍必旺表弟的婚宴上,被藍必旺發現的。
藍必旺和父母去參加表弟的婚禮,就在本邨。表弟是舅舅的孩子,今年二十八歲,在農邨這個年紀娶親,算是比較大了。當然他的兩個表哥——假表哥和親表哥,年紀更大,三十四歲了也還沒有成親。這兩個表哥對表弟的婚姻影嚮比較大。受前面假表哥惡劣品行的影嚮,沒有姑娘願意嫁給表弟。自從假表哥走後親表哥來了,形勢莫名其妙發生了變化。三個月前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說的一門親事,居然成了。這親表哥是誰呀?留學美國,斯斯文文,因為錯抱的原因,醫院賠了一百萬,實際到手是兩百萬。雖然這錢財不會分到舅舅家,而且據說已所剩無幾,但是富親戚好表哥的名聲是傳出去了。因此表弟的成功婚姻,有親表哥藍必旺的催化作用,像使玉米茁壯成長並且豐收的化肥一樣。藍必旺便是那化肥。
父親精心打造的櫃子,數天前已送去表弟家。因此今天藍必旺一家可以說是空著手來的,不用再隨禮。父親藍保溫沒有邀請餘師傅一同去參加婚宴,也是出於不想讓懂禮的餘師傅破費的考慮。母親韋幼香煮好了飯菜給餘師傅,才出門。
新娘是外邨人,藍必旺是第一次見。毫無疑問那個紅衣紅褲的女人就是。她沒有讓藍必旺產生任何錯覺和感覺。倒是站在她身邊的姑娘,穿著灰色羽絨服、大眼睛短頭髮、強顏歡笑的伴娘,讓藍必旺覺得特別搶眼。她就像是為他而出現的,他也仿佛是為她而來。事實上藍必旺一出現,兩人的眼睛就對上了。他們的目光像兩條溪流交匯在一起,只有他們自己覺察到心潮的澎湃。
藍必旺聽到有人喚她貞秀。
藍必旺借給表弟和表弟妹敬酒的機會,接近貞秀。他反複地去敬酒,把百忙中的表弟和表弟妹弄得極不耐煩,最後把他推給了貞秀。
貞秀端著本來給新娘隨時使用的酒壺,舉向新郎的表哥。她禮貌而冷靜,邊倒酒邊說:「又不是你結婚,你為甚麼比結婚的人喝得還多?」
藍必旺拿著牛眼大的杯子,接酒。酒滿杯了,他通紅的眼睛看著不再倒酒的貞秀,說:「你也不是新娘,為甚麼我覺得你更像新娘呢?」
貞秀說:「你喝酒呀,繼續喝。」
藍必旺喝酒。結果發現,他喝的是水。
藍必旺滿意地笑了。
貞秀也笑。笑得很自然,完全不是逼出來的。
山邨的婚宴很熱鬧,到了最後就剩下鬧了。留下來的都是酒中豪傑和撒潑的人。劃拳猜碼、吵架論理聲不絕於耳,像晝夜機聲隆隆的建築工地。
藍必旺和貞秀趁亂離開了現場。
他們盲目地在邨裡走。說是盲目,其實是有意識地選擇沒人的地方走。藍必旺起先是帶著貞秀走往南山的那條路。但到了上山的路口,貞秀不走了,或者說調轉了方向。
藍必旺跟著貞秀走。 「你知道不?那南山上有一個怪人。」他說。
貞秀回頭說:「你見過他了?」
藍必旺說:「我每天跑步上南山,都見到他。」
「怎麼怪法?」
「其實也不是怪,是特別。特別有意思。他每天都對一排墳墓點名,墳墓裡是他的戰友。他和他的戰友每天軍訓,風雨無阻。」
貞秀說:「你覺得這有意思嗎?」
「我覺得這個老頭可敬,也可愛。」
「真的嗎?」
「真的。」
貞秀停下步子,「你說的這個怪老頭,是我阿爸!」她說,然後大踏步往前走。
藍必旺驚獃得像無意中撞上太歲,不知好歹。他緩過神後,急忙追上去。
「那你是姓樊囉?」藍必旺問貞秀。
「廢話!」
「我叫藍必旺!」藍必旺說,他想起還沒介紹自己。
「我以前見過你。」樊貞秀說。
「是嗎?甚麼時候?」
「你被人打的那天。」
藍必旺的臉忽然難看,像傷疤被揭了一樣。
「你剛來上嶺的那天,我也看見你了。」樊貞秀說。
藍必旺說:「哦,那是去年,三月二十三號。」他跟著她又走了三五步,「那我怎麼不見你呢?」
「我在人群裡,」樊貞秀說,「你哭哭啼啼的,給親生父母下跪,還顧得上看別人?」
「那倒也是。」藍必旺說,然後笑嘻嘻的。他明白提到南山的怪老頭,是一件好事情。想不到他竟然是眼前樊貞秀的父親。
這時他們來到了河邊。冬天的季節,河水已經退到竹林以下,並且變清。清澈、平靜的河面,又像錦緞。
「你為甚麼要用藍必旺這臭不可聞的名字?」樊貞秀突然說。
藍必旺遲疑一下,說:「我現在覺得挺吉利的。」
「鋼琴造得怎麼樣了?」
藍必旺吃驚,「你知道我在造鋼琴?」
樊貞秀說:「全世界都曉得你在造鋼琴。」
「我的確想把鋼琴賣到全世界去。」
「我會彈一點點。」
「是嗎?」藍必旺看著樊貞秀,「想不想上我家看看?」
樊貞秀跟著藍必旺,來到了藍家。
餘師傅正在對組裝完畢的鋼琴進行試音和調律。他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嫻熟輕快地跳動,像雨天河畔裡自由游翔的小魚。用了小半年心血制造的鋼琴,它顯得淳樸而高貴,正發出悅耳和亮麗的聲音。
藍必旺和樊貞秀站在餘師傅的身後,甜蜜地聽著。藍必旺聞到一縷清香,像來自嶄新的鋼琴,又像來自年輕的樊貞秀,總之混合在一起的一致的味道,像行雲流水和優美的琴聲,沁入他的肺腑。
藍必旺沖動地說:「我想把這臺鋼琴送給你。」
樊貞秀嚇了一跳,「你發甚麼瘋?」
藍必旺說:「你說你會彈琴。」
樊貞秀說:「我說我會一點點。」
「所以有了鋼琴,你就會彈得更熟練,更好。」
「這是你造的第一臺鋼琴,我不要。」樊貞秀說。
「正因為是第一臺鋼琴,才有意義。」
「等你造出第二臺,我讓學校來買。」樊貞秀說。
「學校?」
樊貞秀說:「我是上嶺小學的老師呀。學校沒幾個老師,就我和校長。校長是我叔叔。」她說完情不自禁地笑了。
藍必旺說:「好吧。等第二臺造出來,我賣給學校,只收一塊錢。」
樊貞秀說:「我走啦。」
送走樊貞秀,藍必旺回到餘師傅身邊。耳聰目明的餘師傅看了看情深意濃的藍必旺,說:「那姑娘要比你冷靜和理智許多。」
藍必旺說:「想不到上嶺邨竟然有這麼可愛的姑娘。」
餘師傅說:「就像上嶺邨竟然可以造出精美的鋼琴一樣。」
藍必旺驚喜交加,「真的嗎?餘師傅!」
「完美。沒有瑕疵。」
藍必旺撲到了鋼琴上。他的臉貼著琴蓋,手溫柔地伸張,去撫摸琴身讓他快慰的顏色、質地和部件,像親熱一個性感女人的肌膚和器官。
「你要不要試一試,彈一曲?」餘師傅說。
藍必旺想了想,說:「我不配,也不行。這臺鋼琴的第一首曲子,我要請您的兒子來彈。他是偉大的鋼琴家。」
餘師傅說:「我兒子在世界到處演出。我已經兩年多沒見到他了。」
藍必旺轉身望著餘師傅,順勢跪下。他抓住餘師傅下垂的兩只手,說:「師傅,你回上海,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
餘師傅說:「我回去幹甚麼。這裡空氣、食品比上海要好許多倍。」
藍必旺說:「我下一步就要忙於註冊商標和籌建工廠的事了,就沒辦法盡心照顧師傅您了,請多包涵。」
餘師傅說:「我比你爸媽身體還好,本來就不需要你照顧。」正說著,藍保溫和韋幼香回來了。藍保溫被韋幼香扶著,踉踉蹌蹌地走進家門。醉醺醺的他還是發現了完整、潔淨發亮的鋼琴。他推開妻子,撲到鋼琴上,一頓狂摸拍打。
藍必旺扭住父親,被餘師傅阻止。
「讓他弄吧。這也是他的作品。」餘師傅說。
胡亂中,父親藍保溫掀開了琴蓋。黑白分明的琴鍵,像整齊規矩的禾壟,誘惑勾引他的眼睛和雙手。只見藍保溫的手臂高高舉起,又重重地落下。這位農民和木匠的雙掌拍在琴盤上,再拍,持續不斷地拍。鋼琴發出強大的轟鳴,像打開了閘門的大壩水流奔騰的那一刻。
父親親自創作並演奏的曲子,被鋼琴傳播,嚮亮在上嶺邨傍晚的天空。
兒子、妻子、餘師傅,還有歸巢途中的鳥、豬圈裡的豬,都成為他的聽眾。
地
辦理鋼琴廠的手續,比藍必旺預想的還要難。
難辦的不在鄉裡,而是在縣裡。事項多,時間長。
鄉政府很重視,很快口頭表示支持。鄉長是個年輕人,比藍必旺的年紀還小,不到三十歲,姓蒙。蒙鄉長想必急於拿出政績,抑或是因為熟悉業務,對藍必旺的支持熱心、周到。他把接下來要上報的單位或部門,審批步驟、流程,都給藍必旺做了交代。藍必旺算計,建設前期所涉及的行政審批事項有十二項,涉及部門十個,耗時較多。主要部門和事項是:
一、規劃局用地規劃科辦理《建設項目選址意見書》並劃定用地紅線圖;
二、國土局提供同意選址的函件;
三、發改局辦理基建立項手續;
四、環保局環保監督管理科環評審批;
五、規劃局用地規劃科總評審批,即辦理《建設用地規劃許可證》;
六、規劃局建審科《建築設計方案》審查;
七、消防大隊消防設計審核;
八、氣象局防雷檢測中心,防雷設施施工設計圖紙審查;
九、人防辦人防審批;
十、規劃局建審科,辦理《建設工程規劃許可證》;
十一、供電公司,用電開戶,含高壓開關櫃業擴流程;
十二、建設局建工科,辦理《建築工程施工許可證》。
藍必旺開著他剛購買的二十萬的奔馳二手車,開始奔跑。
第一項就被卡住了。
廠址不能使用耕地。
藍必旺本來是想在自家的承包地上建廠。他家一共有五畝地,第一期建設足夠了。為這五畝地,他好不容易做通了父母的工作。父親本來就不同意造鋼琴,如今還要辦鋼琴廠,用的還是自家養命的地,難度和阻力可想而知。藍必旺除了通過餘師傅游說,便是自己對父母軟硬兼施——對母親來軟的,對父親則來硬的。他抓住母親一心想讓兒子早點成家的軟肋,說同意用地建廠,就考慮成家。父親的軟肋其實也在兒子的成家上,只是反對建廠的態度比母親堅決強硬。藍必旺不得不強硬回應父親,說辦廠是我的事業,也是正業,如果工廠辦不成,我無所事事,我就去賭。遲早,我會把我們家五畝地輸掉,你信不信?
父母終於同意了。
國家不同意。
不再批準使用耕地做建設用地,是國家的紅線。
怎麼辦?上哪兒找地去?
藍必旺開著二手奔馳車怏怏返回。經過鄉政府的時候,他瞟了鄉政府一眼,瞟上正走進鄉政府的蒙鄉長的屁股。他鳴了聲笛。蒙鄉長轉身看見了奔馳。
在首先付了一百元給藍必旺當餐費後,蒙鄉長才跟藍必旺進了街上唯一的飯店。
蒙鄉長得知情況後說:「如果你把工廠地址放在工業園區呢?」
藍必旺說:「哪有工業園區?」
「我們縣裡就有,只不過離我們鄉有點遠。」
「有多遠?」
「四十公裡。在紅渡鄉。」
藍必旺說:「那也比沒有地方建廠好!」
「不過,」蒙鄉長說,「工業園區也不一定有地了。園區剛成立的時候,我看搶的人蠻多的。」
「有沒有我都要去看看!」藍必旺說。菜剛上桌,他卻站了起來。
「你把菜打包了吧!」蒙鄉長說。
藍必旺這才覺得失禮,忙說對不起。然後坐下來。
「現在過了下班時間,你去也晚了。」蒙鄉長說,「明天我陪你去吧。」
藍必旺看著細心、曠達的蒙鄉長,感覺到有一股暖流,朝他身上湧。他想不到會在政府官員身上得到主動的關心。在還當馬到成功集團總裁的時候,他接觸了太多的官員,而且都是比蒙鄉長級別高很多的官員。有些官員要麼懶政怠政,要麼陽奉陰違,極少是真正為企業著想的。而在他命運多舛、人微言輕的時候,在窮鄉僻壤,卻有這麼一位官員,對他如此重視。在這個姓蒙的鄉長身上,他看到了廉潔和奉公。
蒙鄉長以茶代酒與藍必旺喝了一口後說:「其實我看你上報材料的時候,就知道你辦不成。但是我又希望你辦成。」
「為甚麼?」
「使用農用地建設工業項目,國家已經不允許,這是紅線。但是我又希望你能僥幸辦成。我以為你有關系,通過關系能辦成。為甚麼呢?因為工廠辦在上嶺邨,就是我鄉所在地的企業,而且我看好你的項目。不瞞你說,企業辦好了,我就有政績呀。」藍必旺說:「蒙鄉長,你來我們鄉當鄉長幾年了?」
「叫我蒙非,」叫蒙非的鄉長說,「四年。我二十六歲就來這個鄉當鄉長。原來是縣規劃局副局長。」
「蒙……蒙鄉長,其實你很年輕有為嘛。」藍必旺說,他發覺自己仍改變不了奉承官員的習慣。
「早年,提拔確實是快,碩士畢業嘛。」蒙非搓著自己的小胡須說,「現在碩士分量不夠了,博士才容易提。博士我已經沒精力讀了。要提拔只能靠政績。」
看著實話實說有抱負的蒙非,藍必旺說:「我是貨真價實的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經濟管理學博士,現在的身份是農民。」
「你的情況我知道,」蒙非說,「所以我深表同情,會全力支持你。」
藍必旺聽了既感動又激動,再次要求上酒,被蒙非再次拒絕。
雖然沒有酒,但兩個人卻能繼續往下聊,甚至是推心置腹或互不提防地聊。
「當你忽然間從一個億萬富翁的兒子變成農民的兒子時,是甚麼感覺?」蒙非說。
「想死。」藍必旺說。
「這種想法可能跟那些忽然從臺上被紀委帶走的高官是一樣的。」蒙非說。
「我現在的感覺變了。」藍必旺說。
「看得出來,你已經浴火重生,」蒙非說,「不然你不會為辦廠的事跑上跑下,志在必得。」
「我就是想證明自己,我是農民的兒子,但不是孬種。」
「我也是農民的兒子,」蒙非說,他兩指輕敲桌子,像是舉重若輕,「所以,我們要奮鬥。我們的奮鬥,比富二代、官二代,不知要難多少倍。」
「你在仕途上一定會前程似錦,不會有那些貪官污吏的結局。」藍必旺說,他心裡恨不得擁有絕對的權力,立刻提拔眼前這位明智並且願意幫助他的官員。
第二天,蒙非果然帶著藍必旺去了縣工業園區。
地,都已經劃光了,全部有主。
但是真正建起廠房並且生產的,寥寥無幾。
藍必旺看著大片閑置的土地,斷斷續續或吞吞吐吐地說:「可不可以……有沒有……轉讓的?」
蒙非說:「你看上哪一塊?我來問!」
藍必旺又轉了一圈,像個風水先生似的一邊看一邊盤算。然後他停在一塊地上,立定,說:「這兒!」
不到一天,蒙非問出了結果——藍必旺看上的工業園區空置的那塊地,一共二十畝,業主叫黃大章,他願意每畝二十萬轉讓。
藍必旺想了很久,輕聲或喃喃地說:「好的。」
蒙非卻說:「你再好好地想想,認真地考慮,是不是貴了?我覺得是貴了。因為據我所知,工業園區這些地,原來賣給業主,每畝也就五萬左右。」
「地是升值的,我搞過房地產我知道。」藍必旺說。
「那也升得太快太高了,」蒙非說,為他打抱不平,「這個工業園區開發也就兩年多而已,不到三年。」
藍必旺說:「請帶我去見這位叫黃大章的業主。」
蒙非露出了為難的神態。 「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他說。
藍必旺立即就覺悟到甚麼,「明白。」
「但是在交易之前,你一定要弄清楚,並且要得到保證,轉讓完全合法合規!」蒙非補充說。
「謝謝!」藍必旺說。他的感謝發自內心。看著熱心卻小心的官員,真誠而謹慎的蒙非,他覺得自己過去沒有兄弟,現在有了。
因為有蒙非做顧問和提醒,接下來藍必旺與業主黃大章的談判,嚴謹而順利。
轉讓手續逐項進行。
最後一項是付款。
藍必旺將四百萬(含稅)人民幣轉入經過公證的指定賬戶。
這四百萬幾乎是藍必旺的全部積蓄。他的積蓄,有他當馬到成功集團總裁時的三年年薪,有養母蘇蓮奉送的二百萬。他本來計劃,建廠使用上嶺自家的地,可以免費,積蓄就用來建廠和購買設備。但現在情況發生了根本的變化,建廠用地需要購買。
付了四百萬後,藍必旺剩下的資金,便只有不到五十萬了。
這難不倒經濟管理學博士和曾經的大集團總裁。
藍必旺打算,辦下建廠手續後,便用工廠的土地做質押,向銀行貸款。
建廠手續重新進行。此時距上次的申辦,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第一項,《建設項目選址意見書》,被縣規劃局用地規劃科接受辦理,#個工作日後通過了。
第二項,國土局提供同意選址的函件,也在審理中,只是需要等。
接下來的各項都需要等。如果順利,夏初的時候,建廠手續就可以全部辦完。
有希望在,心總是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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