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帶回府的農女是福運女主。
與她交好的都會獲得好運。
上輩子,陸苒用可以叫人容光煥發的面膜討得太後青眼。
在太醫束手無策之際,僅憑一己之力治好了京城的瘟疫。
百姓都誇她是神女轉世。
太子也讓我自請下堂,為她讓路。
而我因為不願成全她,處處倒霉。
最後被乞丐淩辱,慘死在破廟之內。
可沒人知道,陸苒的福運是吸取他人氣運為代價。
重生一世,我摔碎她腕上手鐲。
我倒要看看陸苒沒有靈泉手鐲該怎麼當福運女主。
1
陸苒在京城開了一間胭脂水粉鋪子。
裡頭只賣一樣叫面膜的東西,聲稱可以讓女子重返豆蔻。
噱頭十足。
引得無數高門夫人趨之若鶩。
連久居深宮太後都有些稀罕。
雖是嘴上說著,一介農女能有甚麼好東西,不過是些糊弄人的玩意罷了。
可到底抵不住好奇召見了她。
太後對著銅鏡,摸著嫩滑許多的臉,語氣欣喜:「銜珠,你瞧哀家是否年輕了許多。」
我對上太後期待的目光,點頭奉承:「太後娘娘天生麗質,本就年輕。」
太後嗔怪:「就你嘴甜。」
繼而又說起陸苒:「哀家本以為這陸苒在故弄玄虛,沒想到還真有些本事。」
她對著銅鏡看了又看,顯然是很滿意。
我恍然如夢。
上輩子,太子南下賑災,卻落水失蹤了。
朝廷派了許多人去找,皆一無所獲。
三年後,所有人都默認太子已逝時,他回來了。
身邊還帶著一個農女。
聽太子道,他落水後傷了腦袋,忘卻了許多事。
是陸苒救得他。
三年間,太子忘卻了自己的身份,也不記得自己早已娶妻。
他與陸苒拜了堂,成了親,過著尋常百姓的生活。
因緣巧合,太子記起了一切,便帶著陸苒回了京。
可京城裡與他青梅竹馬的太子妃已為他守了三年寡。
我見太子待陸苒極好,雖心中難過,也沒有過多難為她。
我惦記她是太子救命恩人,又與太子曾為夫妻,哪怕她身份不夠,仍舊主動求太後許給她側妃之位。
陸苒卻認為我在折辱她。
她道:「你若真想成全我,就自請下堂,莫要假惺惺擺出這副糢樣。」
太子將她護在身後,只道:
「苒苒有口無心,並非想要搶走你的位置。她生性自由,你莫要用宮院那套強求她。」
話裡話外都是維護。
自那之後,有關陸苒的事我一律不再過問。
我只需坐好我太子妃的位置便足夠。
卻不想,陸苒想要的便是我的位置。
2
自那日之後,我的運氣便越來越差。
平白無事都會平地摔跤。
與陸苒交好的都能心想事成。
我百思不得其解。
瘟疫起先只在京郊出現,京城中卻是沒有。
而我深居內宅竟也染上了。
在眾太醫束手無策之際,陸苒僅憑一己之力治好了瘟疫。
百姓皆奉她為神女。
太子也讓我自請下堂,娶她為妃。
他說,我不過是得祖上蔭庇Ťű₍才得了太子妃的位置,不及陸苒的不世之功。
我自是不願。
我裴家百年世家,我裴銜珠生來就是要做皇後的。
太子失蹤這三年,是我裴家堅信太子未死,才不讓太子之位落入旁人之手。
這般大的功勞,他視而不見。
太子妃不能輕易被廢。
我為他守寡的三年,眾人有目共睹。
他沒辦法才來找我的。
甚至請太後勸我。
我咬死不放。
誰知,我長兄卻被人檢舉貪墨賑災銀兩。
為保全裴家,我不得不自請下堂。
我知事有蹊蹺,可幾番查詢皆無果。
裴家每況愈下,一路貶謫,直至流放。
後來我才知,一切皆是因為陸苒。
她手腕上戴著的那個不起眼的玉鐲原是個神物。
裡頭有一方介子空間,空間裡的靈泉水可治百病。
可沒人知道,陸苒的靈泉空間是吸取他人氣運才能有此功效的。
她身上的福運,也是吸取他人氣運才獲得的。
我的氣運早就被她吸得幹淨了。
流放路上,我被一群乞丐拖進破廟,淩辱致死!
3
太後斟酌著問我:「這陸苒救了翊兒,又與他有了夫妻之實,你看……」
我知道太後的顧慮,陸苒救了太子是大功一件。
可身份實在太低,側妃之位Ṫū́ₖ她擔當不起。
上輩子是我主動去求的,只可惜陸苒想要的是正妃的位置。
這輩子,我當無事發生,並未開口。
太後便想著尋求我的意見,讓我主動開口,畢竟我如今可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妃。
我低眉順眼道:「太後決定便是,銜珠並無意見。」
太後見我這般,也沒了脾氣,只擺手讓我退下。
我從太後宮中出來後,也沒回東宮。
借著為太子平安歸來還願的理由去了一趟太蒲寺。
添了香油錢,便與了無住持探究佛法。
直到日落才歸。
果不其然,我甫一回東宮,還未坐定,陸苒便氣勢洶洶地尋了過來。
她將太後懿旨扔在桌上:「裴銜珠,你若容不下我,大可不必如此羞辱我!」
我這才看見,懿旨上寫著封她為太子良娣。
沒有我主動去求,便是再如何討得太後歡心,不過是個良娣。
陸苒自小生在鄉野,自然不知太子後院並不是誰人都能進的。
太子妃人選並非因我與太子青梅竹馬,兩情相悅才定下的。
皆是看家世,地位,能在太子登基後提供支持,穩固朝堂。
陸苒並無家世背景,若非救了太子,用面膜討了太後歡心,才有了良娣位份。
否則,她便是連姬妾也是沒資格做的。
我懶得和她解釋。
只道:「太後旨意,我並不知。」
她氣急,伸手推我:「你不知?你進了一趟宮太後就下旨了,不是你授意又有誰?」
我側身躲過,沒讓她推到我。
陸苒撲了個空,自己卻踉蹌跌倒。
太子姍姍來遲,見到陸苒摔倒在地,忍不住皺眉訓斥。
「裴銜珠,你何苦難為苒苒!她是我帶回來的,你又有甚麼資格這般對她?」
我在心中冷笑,果真,蠢是會傳染的!
4
我漠然看著他:「太子認為是我推的陸良娣?」
蕭翊將陸苒摟在懷中,對我怒目而視。
「難不成她是自己摔的?」
我看向隨著陸苒一起來的侍從,示意讓他開口。
「回稟太子,陸良娣本是想推太子妃的,只是太子妃躲了過去,陸良娣沒站穩,這才……」
蕭翊聞言,ƭų₂臉上帶著不自然,輕咳一聲,隨即又皺眉看我。
「那你也不應求太後只給她良娣的位份,苒苒她畢竟救了我。」
「那我應如何?自請下堂,將太子妃之位讓出。」
我平靜地陳述著。
陸苒眼中帶著本應如此,蕭翊卻不贊同。
他軟了語氣:「本宮並非這個意思,只是良娣位份太低,怎也該是個側妃。」
陸苒聽完他的話,臉上滿是驚訝。
她如何也沒想到,太子竟只想給她一個側妃的位置,入京前他們便說好的,她會是他唯一的妻。
側妃說得再好聽也是個妾!
陸苒轉頭就想要走,卻被蕭翊一把拽住手腕。
「苒苒,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永遠是我唯一的妻,你等我回去再同你解釋。」
他看了一眼我,欲言又止。
陸苒根本聽不下任何話,仍掙紮要走。
我盯著她腕上的手鐲深思。
就是這東西就是吸取我氣運,只有砸碎它才能制止。
我假借著拉扯,勸她。
卻在不經意間將從了無大師手中求來的朱砂符貼在上面。
陸苒的鐲子認了主,融進了她血肉中,卸不下來。
可了無大師的朱砂符卻能讓鐲子失去功效。
這一次,我倒要看看,沒了鐲子,陸苒還能不能一路順遂。
5
陸苒的手鐲瞧著並不起眼。
若不是我已經死過一次,不然是如何也想不到這成色極差的玉鐲竟是個害人的東西。
朱砂符甫一接觸到鐲子,就像雪落入水中,頃刻之間就消失不見。
誰都沒有註意到,鐲子上詭異的紅光稍縱即逝。
陸苒也不是真心要走。
她嘴上說著蕭翊騙她,要回去,要與他此生不複相見。
蕭翊將她緊緊攬在懷裡,柔聲細語地在她耳邊說了無數好話,才將她哄好。
陸苒縮在蕭翊懷裡,得意揚揚地看著我。
都不用猜就知道蕭翊和她承諾了甚麼。
無非是說待他利用裴家登上皇位後,讓她當皇後雲雲。
似乎才想起我這個正牌太子妃還在,蕭翊不自然地輕咳一聲。
「苒苒初入京城,她從前自由慣了,也不必用宮裡規矩束縛她。我與她做了三年夫妻,在我心中她就是我此生最愛的人,我會給你太子妃的尊榮,你也莫要仗著身份為難她。」
他抬舉陸苒卻要踩著我的臉面,真將我裴家當成囊中物,任他拿捏。
當下我卻還是一副恭順溫良的糢樣,對他的話點頭應是。
蕭翊神情倨傲,見我柔順,顯然十分滿意。
「你既坐上太子妃的位置,便是天下女子代表,理應大度。因你的緣故讓苒苒受了委屈,理所應當由你和她賠罪。孤記得你手上有一個珍寶閣,雖說小了些,但位置尚可,便用來賠罪吧。」
珍寶閣是我陪嫁的鋪子。
在京城占了頂好的位置,三層樓宇,我爹請了無數能工巧匠才修葺得精致古樸。
單這一個鋪面便足夠日進鬥金。
他三言兩語就決定了鋪子的歸屬。
我險些被逗笑。
這天底下再沒有這樣的規矩。
丈夫用正妻的嫁妝哄小妾,況且,蕭翊還是太子。
他怕是忘了言官是如何彈劾的。
三年鄉野生活,不光是磨厚了他的臉皮,還將腦子一並磨完了。
我嘴上答應,轉頭便給大哥遞了消息。
既然前世蕭翊這種蠢貨都能當上皇帝。
那麼,我裴銜珠為何不能分一杯羹。
這天下,蕭家為主,裴家也行。
6
陸苒趾高氣揚地和我要了鋪子的地契。
「看你尚且識相,太子妃的位置就先讓你當幾天。」
我在心裡盤算著她胭脂鋪子裡的面膜還有幾日才能用完。
現下她的靈泉再沒辦法抽取我的氣運,與尋常泉水沒甚麼兩樣。
只是不知,失去奇異功效的面膜,那些夫人小姐可還會買賬。
陸苒在珍寶閣大刀闊斧地改造。
又推出了更多新奇玩意,說是甚麼會員卡。
花夠了銀子便能享受新品。
自那日貼上符咒後,我的精神氣好了許多。
再也沒有莫名其妙地生病。
上一世我因陸苒的緣故,受了那般多的罪,總不能不了了之。
蕭翊因我地契給得痛快,朝堂上裴家仍舊維護他。
獎賞般來了我的院子。
他端起我剛沏好的茶,頗為滿意:「珍寶閣在你手中也不過是個尋常鋪子,如今給了苒苒,才算是有了些價值。」
是了,陸苒因前面的面膜打出了名氣,讓新鋪子日日門口排起長龍。
賺了許多銀錢。
他貴為太子,處處都需要錢。
裴家底蘊深厚,我的陪嫁自是豐厚。
只那些是我的嫁妝,動女子嫁妝是無能的男子才會做的。
他自是不會朝我討要。
而陸苒就不同了。
他們海誓山盟,不分彼此,陸苒賺的錢都進了他的口袋。
他怎麼能不開心呢?
我微笑不語,現下吃了多少,之後只會吐出多少。
就是不知道,等他吐出來的時ťŭ⁸候,銀子又要從何而來呢。
蕭翊方抬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便嘶了一聲。
只見,他唇上破了一個口子,鮮血滴進茶湯裡。
他皺眉放下茶盞,方才興致勃勃的話都戛然而止。
衣袖一甩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7
不出我所料,陸苒的鋪子出了問題。
大抵是那些夫人小姐也發覺了面膜沒有功效的緣故。
紛紛上門要求退貨。
沒多久生意興隆的脂粉鋪子便門可羅雀。
而陸苒賺下的銀錢全都給了蕭翊。
他自回來後便與我裴家日漸疏遠。
有了錢,他才得以四處打點,招攬門客。
現下手上自是沒剩下多少。
偏那些夫人小姐又要退錢,自是焦頭爛額,不知如何是好。
還不上錢,陸苒只能灰溜溜關了鋪子,躲在東宮。
礙於蕭翊的緣故,夫人小姐不敢貿然闖進門。
這世間女子大多愛美,投進陸苒鋪子中的銀子也不是少數。
又不願生生吃了這虧。
於是,第二日有言官參了蕭翊。
說他私德有損,縱容良娣欺騙百姓。
不得已,蕭翊才同意給眾人一個交代。
一是禁足鬧出醜事的陸苒。
二是會將錢一分不少地還給眾人。
他本以為到這便結束了,偏又有人說出了那鋪子本是我的事實。
堂堂太子妃,卻被陸苒一個小小良娣逼迫讓出自己的嫁妝。
蕭翊身為太子,卻寵妾滅妻。
皇帝無奈,再如何看重蕭翊卻也要顧及百官的不滿。
便將最棘手的賑災交給了蕭翊。
若他做不好,太子也就不用當了。
8
陸苒到現在都沒有發覺自己的靈泉不能再吸取我的氣運。
只是以為我做得手腳。
氣勢洶洶便找來我算賬。
「你這女人心眼怎麼這麼多?我本來還以為你是真心實意和我賠罪,都大發慈悲讓你做這個太子妃了,還要和我過不去,破壞我生意!」
我輕輕撥弄著頭上的簪子:「陸良娣是不是誤會了?我的太子妃位置並不是搶了你的,你在與不在,我都是太子妃,哪裡來的讓?」
她面色一僵,似乎想起她未在京城時,我便已經是太子妃了。
但仍舊梗著脖子:「蕭翊從來都不愛你,你可知道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我不知道她哪裡來的這些扭曲的言論。
皇室之間,愛與不愛重要嗎?
權利才是我所在意的。
蕭翊的愛有甚麼用?
她說了一堆,我懶得聽。
見我要走,她拽著我的衣袖不讓我走。
「我只問你,我的鋪子是不是你動的手腳?」
我臉色沉了下來:「陸良娣莫要以己度人,我既給了你,如何經營便是你的事,盈虧自負。」
她秀美的臉帶著鄙夷不屑:「你嘴上大義凜然,誰知背後做了甚麼見不得人的手段,畢竟你們這種內宅婦人就喜歡做那些陰私手段。」
我不知她到底從何而來的優越感。
對內宅女子各種看不起,卻還要去賺女子的錢。
都是女子,她打心底瞧不上女子。
我冷下臉,掰開她的手:「你覺得如何便是如何。」
她總有一套自己的理論,嚴於律人,寬於待己。
「你就算動手腳也沒用,蕭翊他最愛的只有我,日後站在他身邊的皇後也只能是我。」
我抬手扶了扶簪子,嗤笑:「那就祝陸良娣心想事成了。」
見我這般敷衍,語氣中掩飾不住地嘲諷。
陸苒怒從心頭起,伸手將我頭上那支精巧的簪子拽下。
「你的太子妃位置本就是占了我的,這簪子本就該是我的。」
她得意揚揚地將簪子戴在自己頭上,炫燿般看著我。
像在說,看吧,我想要的都能得到。
8.
上一世,陸苒憑借著胭脂鋪子在京城風生水起。
結識了眾多夫人小姐,又得了太後的青眼。
蕭翊有了錢財的幫助,更是不用再需要裴家。
賑災的苦差事更是落在我兄長的身上。
而便是此時,我兄長被檢舉貪墨。
我對此向來都是抱有懷疑的。
裴家不說家財萬貫,便是百年底蘊也都足夠子孫揮霍。
兄長沒道理貪墨,只能是被人陷害。
而現在,蕭翊正是缺錢之際,賑災的銀錢擺在面前,我自然不信他不會心動。
蕭翊方出了京城,我便將大筆銀錢買了藥材和糧食。
我雖想將蕭氏扳倒,卻不想用百姓的性命為我搭建登雲梯。
不出半個月,京郊果然出現了染了疫癥的百姓。
京城迅速被封鎖,不允許任何無關的人進出。
東宮也是每日艾燻,減少出入,所有人都以面紗遮住口鼻。
這個節骨眼上,本應禁足的陸苒卻出現在京郊。
我是故意放她出城的。
上一世,她用靈泉救了百姓,雖說是吸取了我的氣運,但到底救了人。
這輩子,我總不能攔著她不能繼續救人吧。
只是靈泉總要吸取氣運。
是誰就不好說了,總歸不會是我的。
9
太醫院的太醫不分晝夜炮制藥物,一如前世那般,沒有任何進展。
這時候,陸苒卻大言不慚說自己有辦法救人。
所有人都不相信她。
畢竟,她還拖欠著自家夫人的錢。
若不是太子迫於壓力還了錢,都只能自認倒霉了。
自然對她都沒有個好臉色。
陸苒只拿著自制的湯碗灌進一個病入膏肓的百姓嘴裡。
眼看著那人逐漸好轉,眾人又變了臉色。
陸苒用實力狠狠打了那些不信任她的人的臉。
百姓更是奉她為神女。
一時間,陸苒的名聲又好了起來。
只不過,這個時候曾經因為用了陸苒面膜的夫人小姐臉色卻黯淡了起來。
原本白皙嬌嫩的臉蛋變得粗糙蠟黃。
甚至比沒用之前還差上許多。
就連遠在深宮中的太後,臉上都多了幾條褶子。
陸苒自然不知道這些。
她還沉浸在神女的夢中,靈泉水更是不要錢地往外灑。
直到,蕭翊染上瘟疫的消息傳回京城,她才發覺不對。
10
封鎖了玉鐲對我氣運的吸取是第一步。
第二次找上了無住持時,我要了一個破解的法子。
他如今古稀之年,慈眉善目,站在寺前朝京城眺望。
「一切諸果,皆從因起,一切諸報,皆從業起。還請施主,莫忘其本。」
了無住持是有本事的。
我重生後來尋他,他便是一眼看出了我的異樣。
嘆了口氣,沒說甚麼,便將符紙給了我。
我想做的,也是瞞不過他的。
這天下在蕭家掌權下滿目瘡痍。
不知多少百姓死於苛刻的賦稅徭役下。
京城權貴一擲千金,夜夜笙歌。
站得高,瞧不見的是路有凍死骨。
推翻一個王朝免不了戰爭與血腥。
我在高處站過,也落入過深淵,自是明白,百姓才是根本。
我用茶盞收集了蕭翊的血。
將靈泉吸取的對象,從我換成了他。
靈泉吸取氣運不僅只吸取一人,而是血脈鏈接的所有氣運。
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蕭氏靠百姓的供奉才能穩坐江山。
那麼,百姓有難,是他們該反哺的時候了。
至於那些曾經享受了我氣運的夫人小姐。
也該給我的江山做些貢獻了。
這一切,都很公平。
11
陸苒意識到靈泉問題後,便不再給藥湯中加靈泉水。
她對行醫一竅不通。
她給的藥方都是些滋補潤肺的。
她的藥之所以有用都是氣運喂出來的。
沒了靈泉水,那藥也就沒有任何作用了。
連傷寒藥都不如。
很快,好轉的瘟疫因為失去靈泉水的壓制,再次爆發了起來。
比一開始還要嚴重許多。
太醫皆是一籌莫展。
找上陸苒,讓她想法子。
她滿臉不耐:「只知道讓我想,你們自己沒有腦子嗎?太醫院養你們吃幹飯的,一點用都沒有。」
幾個須發花白的老太醫氣得臉色鐵青。
陸苒絲毫不在意,反而催促太醫去給太子診治。
太醫自然不願,只說自己要救人。
陸苒不以為然:「不過是些平民百姓,螻蟻而已,他們的命怎麼比得上太子?更何況,如果不是他們命賤生了這病,太子又怎麼會被傳染!要我說,就該把生了病的都一把火燒了,別在世上禍害人。」
醫者濟世救人,哪裡聽過這般冷血的話。
紛紛拂袖而去。
誰能想到,一開始治病救人的神女,內心竟是這般想的。
尋常人的命在她眼中賤如草芥。
她忘了蜉蝣撼樹。
低賤的螻蟻也能撼動大樹。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把她捧上天的百姓也能把她踩下泥裡。
12
重生後,我花重金尋了眾多名醫前往瘟疫發源地救治。
前些日子終於傳來了好消息。
尋到了破除病癥的藥方。
我沒有將藥方拱手送給太醫院。
反而是在城門口支起了粥棚。
我花了大半嫁妝購入的糧食,一部分跟著名醫送到發源地。
一部分留在京城。
就是為了現在。
朝廷的糧食已然快要耗盡。
如今鍋裡的粥清可見底,稀稀拉拉幾粒米。
這樣的粥也就只能吊一口氣,不讓人輕易餓死。
因著陸苒的緣故,我若直接施藥,怕是無人敢信。
索性直接熬成藥粥,一並發放。
粥棚上寫了一個大大的裴字。
我要讓百姓看清楚,救他們的是裴家,是我裴銜珠。
不是甚麼太子妃。
我卸去釵環,一身素衣站在粥棚中,挨個Ţŭ̀ⁿ給災民施粥。
藥粥滋味不好。
但人在餓的時候,只要能填飽肚子,誰還在意味道呢?
我一連施了半月粥,百姓的病也陸續因為藥粥好了起來。
我刻意向外散播,我將自己全部嫁妝都用去買藥材和糧食的消息。
所有百姓都知道,裴家有個裴銜珠,雖是太子妃,卻比太子更加愛民。
畢竟這個時候,太子還病怏怏地躺在牀上生死不知呢。
13
藥我也給蕭翊送了一份去。
他不能這麼輕易就死了。
上一世,陸苒仗著靈泉榨取我的氣運,可他蕭翊也不無辜。
沒有他的推動,我裴家也不可能落得那般慘烈的結局。
蕭翊吃了藥,很快就好了起來。
不同於旁人,他身體卻枯敗得厲害。
下牀走兩步都要大喘氣。
和我上一世一樣倒霉,喝口水都會被嗆到。
陸苒意識到不對,卻不敢找上門。
畢竟我這些日子都在城外施粥,她做的那些事讓百姓恨不得生吃了她。
她只要冒頭,便會被憤怒的百姓群起而攻之。
無奈,只能等到我回到東宮才來找我麻煩。
她對著我怒目圓瞪:「裴銜珠你究竟做了甚麼?為甚麼蕭翊會變成那樣?」
陸苒本還算個秀麗佳人,此刻面目猙獰,半分美感都看不出。
我嘲諷:「我能做甚麼?我不過一個內宅婦人,倒是沒本事讓太子殿下變成如今糢樣。」
「你好歹毒的心腸,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用了手段才讓太子變成這樣,明明……」
我接過她的話,看著她的眼神冰冷:「明明靈泉應該吸取我的氣運,對嗎?」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我,仿佛看著甚麼怪物。
隨著我一步步靠近,陸苒眼中神色驚恐:「你……」
我拽著她的手,露出那只鐲子:「我怎麼知道的?你是想問這個嗎?」
她只獃獃看著我並不說話。
「你說,這鐲子怎麼才能卸下來呢?會不會我砍下你的手,鐲子就掉下來了?」
她忙掙脫我的手,將鐲子護在懷裡。
「毒婦!不!你就是個怪物!我要告訴蕭翊,讓他砍了你!」
我忍不住因為她愚蠢的天真鼓掌:「你覺得他如果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是因為你,他還會這麼愛你嗎?」
蕭翊這個人本就自私。
他口口聲聲說愛陸苒,或許不知道自己身份時是有一些的。
但淡薄的情愛在權力下不值一提。
他能留著陸苒,歸根結底還是為了利益。
一開始是為她的氣運,後來是因為她能給他帶來銀錢。
若他知道陸苒用他的氣運去給自己造勢……
我已經開始期待這場狗咬狗的戲碼。
14
蕭氏氣運因著陸苒的緣故,被吸得所剩無幾。
哪怕她後面發覺問題沒有再用靈泉水。
已經用掉的東西是收不回來的。
他們只會每況愈下。
趁他病要他命,我從不是甚麼仁慈的人。
蕭翊貪墨賑災銀的事還是沒壓住。
朝堂上沒有人說,可民間已傳得到處都是。
這些都是我的手筆。
偏偏這時候,皇帝沒有給出一個解決的方法。
反而昏了頭去捂百姓的嘴。
這般蠢笨的決定,大抵也是受了抽取氣運的影嚮。
百姓中只要有人討論此事,都會被當場處決。
大街小巷到處都是帶著刀的侍衞巡查。
一時間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噤若寒蟬,敢怒不敢言。
治水之道,堵不如疏。
越是壓抑,越是容易爆發。
若皇帝能狠下心給蕭翊處罰,百姓或許有怨言,卻也是得到了交代。
偏他們命都沒了,皇帝還護著辦事不力的太子。
一個老臣帶著先帝禦賜的尚方寶劍冒死進諫。
可皇帝卻叫人將他當場砍了。
言官撞柱死諫,反而惹得皇帝龍顏大怒,將其全家抄斬。
行刑時,送行百姓紛紛叫冤。
人群中不知是誰罵了一句狗皇帝。
眾人積壓良久的怨氣被點燃,紛紛沖上刑場,高聲痛罵皇帝。
侍衞根本攔不住,他們情緒被點燃,便是泛著寒光的砍刀也不懼怕了。
一老婦跪在地上大哭:「今日砍死我便也是痛快了,我兒被強徵,戰死沙場,我夫因稅苛刻餓死,我孫熬過在瘟疫,卻死在太子妾的藥上!」
她哭得悽厲,字字泣血。
眾多百姓皆是如此,如今這個世道,死了都比活著再受罪好。
群情激憤,百姓堵在宮門口要狗皇帝退位讓賢。
15
兄長穿著盔甲走出府時被我攔住了。
我身上同樣穿著盔甲。
面對他詫異的目光,我只是抬手,讓侍衞將他帶下去。
他眼中情緒複雜:「你竟是有這般大的野心,我從未得知。」
我語氣淡漠:「兄長,你不是不知,是你不屑。」
幼時我與他一同讀書。
同樣的文章,我總比他更快背下。
他讀的書,我都讀過。
學過的東西,我亦沒落下,甚至比他更優秀。
父親只嘆氣說,若我是男兒就好了。
他們會督促兄長,悉心教導,為他前途擔憂。
對我便只有一句,你日後會是皇後,只需想著如何做好皇後,為兄長,為家族助力。
他們不在意我的才能,只在意我的價值。
而我在他們眼中唯一的價值就是為家族駐守榮光。
可我讀的書太多了,野心也在書本墨跡中緩慢滋生。
為何我要做旁人的梯子。
我為何不能是被托舉的那個?
我的才能遠在兄長之上,我又怎麼甘願屈居人下?
兄長或是父親登上皇位我都是公主。
太子妃與公主又有何不同?
就如陸苒所說,內宅婦人罷了。
得到的權力不過是從一個宅院換到另一個宅院。
所有人都喜歡權力。
我也不例外。
我想要的是至高無上的權力。
公主有甚麼用呢?
我裴銜珠想要的是皇帝。
刀橫在兄長的脖子上,若他再動彈半分,我定會直接割斷他的喉嚨。
僵持半晌,兄長率先敗下陣。
「你比我更適合那個位置,你夠狠心,你的計劃中,我們所有人都是你的登雲梯。」
16
我帶著人一路暢通無阻進入ṭū́ₔ皇宮。
百姓見到我,紛紛高呼我的名字,裴銜珠。
不是太子妃,也不是裴家女郎。
站在他們前面,帶領他們推翻暴政的是我裴銜珠。
民心之所向。
皇帝見到我時,已經躲到了龍椅後面。
再看不見從前的高高在上。
他朝著百姓怒吼:「你們都瘋了嗎?她就是一個女人!你們還跟著她,女人有甚麼用!牝雞司晨, 她竟然還想當皇帝Ťų₋……」
我沒有給他繼續廢話的機會, 一劍封喉。
看著他的身軀緩緩倒下, 所有人跪在我的腳邊。
他們高呼:「皇上萬歲!」
蕭翊身體已經油盡燈枯,是被抬著過來的。
可見到我時,他不知哪裡來的精神, 竟掙紮著站了起身。
「怎麼是你!你果然是個毒婦,一個女人還想……咳咳……還想……當皇帝!簡直……簡直大逆不道!」
蕭家父子來回車軲轆話都是這一套。
以我女人的身份煽動百姓情緒。
可他躺在牀上貪墨賑災銀時, 我是在冒著風險,出錢出力救百姓。
而百姓大多樸實, 皇帝是男是女又怎樣呢?
誰讓他們吃飽飯, 能活下來, 誰就是好皇帝。
蕭翊是在不甘中死去的,臨死都閉不上眼睛。
他怎麼都不能理解,為甚麼最後登上皇位的會是我。
嘴裡還念叨:「不該是這樣。」
可誰在乎呢?
17
我沒有殺陸苒。
哪怕上一世我的慘劇與她脫不了關系。
我砍下了她的手,鐲子連帶著斷手一起脫離她的身體。
我舉起那只手鐲,狠狠砸下。
玉質的手鐲頃刻間化為齏粉。
星星點點的光芒在空中四散而開,最後落在每個人的身上。
死過一次以後, 我便意識到陸苒她不是平常人。
我本想嚴刑逼問的,奈何她實在不爭氣,還沒上刑便把所有東西吐了個幹淨。
她說,她是異世之人。
在她的那個世界, 男人能做的,女人也能做。
讀書當官那些獨屬於男人的事情,在那個時代, 女人也可以。
甚至許多女人遠比男人更加優秀。
我對她口中的世界十分好奇, 便留了她一條性命。
陸苒的時代離我很遠, 我無法親自去看看。
可我會建立出這樣的時代。
18
皇帝是女人,那麼女人將會被優待。
權力在誰手上, 誰便有說話的權利。
那些官員對我處處掣肘, Ŧũ̂ₕ那麼我就可以換了他們。
讓更有才能的女人頂上。
如果女人見識不夠, 那就創造一個可以讓她們長見識的機會。
我的律法中,女人的地位會高於男人。
或許從先天力量上, 女子比不上男子。
那就讓她們能夠握到更多的權力。
番外:陸苒
裴銜珠說要創造一個和現代社會一樣的世界時, 我只覺得好笑。
男女平等, 現代社會都未必能做到。
她憑甚麼覺得在一個封建社會能做到?
她一直沒有殺我, 或許是我有價值,或許是想報複我。
總之我沒有死。
渾渾噩噩不知活了多少年。
裴銜珠竟來看我了。
她瞧著歲數很大了,我卻沒有看出老態。
眉宇之間盡是威嚴。
她將她的法律讀給我聽。
我一開始不以為意。
越聽越是心驚。
她賦予女人的權力太多了。
針對男人的條例也很多,譬如, 不許走夜路,若與女子動手, 處以極刑……
我混沌的腦子逐漸清明。
在現代社會, 女人要學會保護自己。
不能走夜路,因為會有危險。
要挑選一個好男人, 因為會有被家暴的風險。
而裴銜珠近乎苛刻地要求男人。
將危險扼殺在搖籃裡。
我穿來這個世界時, 擁有了空間靈泉的金手指。
我以為我是天道寵兒, 是女主。
遇到蕭翊,知道他是太子後,我便更加確信了這一點。
我是要當皇後的。
我只想到了得到君王的寵愛, 卻沒想過手握權力。
死前,我忍不住問自己。
如果,我生在裴銜珠的社會。
我想要的還會是當一個男人的附屬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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