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偷偷申請換寢室。
我好奇問她:「為甚麼換寢室?大家相處得不挺好嗎?」
她幹笑兩聲:「那個…別的寢室邀請我了……」
說這句話時,她埋著腦袋,聲音顫抖,不敢看我。
反觀她跟其他室友說話時,身體姿態明顯放松許多。
我心裡咯噔一下:「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好,讓你在寢室住著不舒服?」
「不是!沒有!怎麼可能呢!」室友驚慌失措地否認,「你不要多想,跟你沒關系,真的!」
1
得知王雅芝要搬寢室的消息,室長洛銘心想組織大家吃最後一頓散夥飯。
王雅芝連連擺手拒絕:「不用了,不用了,不用這麼客氣,又不是見不著面了。」
我心裡很不是滋味,問王雅芝道:「為甚麼換寢室,大家相處得不挺好嗎?」
聽到我的聲音,王雅芝的身體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幹巴巴笑兩聲:「那個…別的寢室邀請我了……」
她埋著腦袋,裝作很忙的樣子,沒抬頭看我。
反觀她跟其他人說話時,身體姿態明顯放松許多……
我心裡咯噔一下:「雅芝,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好,讓你在寢室住著不舒服?」
王雅芝刷一下抬起頭來,近乎驚恐地看著我,一個勁兒搖頭:「不是,沒有,怎麼可能!」
「溫尋,你不要多想,跟你沒關系。」
「真的!」
王雅芝當天就急匆匆搬走了。
別說散夥飯,她連話都不願意跟我們多說。
「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我問,「雅芝怎麼好像很怕我似的?」
室友胡絕嚮沒好氣道:「別管她,忒沒良心了,連一頓散夥飯都不願意跟我們吃,搞得好像我們欺負她似的。」
洛銘心也一臉悻悻:「怪我自作主張,她都沒說要吃散夥飯,我幹嘛上趕著提出來,搞得現在大家都尷尬。」
「不怪你,」胡絕嚮安慰道,「咱們寢室只有王雅芝的作息時間跟我們三個不一樣。」
「我們九點睡,她喜歡熬夜。」
「我們都睡了,她也不好意思開燈。」
「其他寢室都睡得晚,不存在早睡的問題。」
「她搬走了也好,大家都更自在。」
2
如胡絕嚮所言,王雅芝搬走後,我們寢室的作息時間變得更加和諧。
基本上入夜九點,其他寢室還在瘋笑打鬧,我們就已經收拾完畢,打算關燈睡覺了。
然而,某天,洛銘心忽然問我:「溫尋,你昨晚甚麼時候回來的?」
「啊?」我被她問得莫名其妙,「我不是吃完晚飯就回來了嗎?」
洛銘心道:「我是說你後來離開寢室。」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後來?沒有啊,我洗完澡就睡了。」
「你九點以後,沒有出去過?」洛銘心的聲音變得奇怪。
我不知道她為甚麼這麼問,不過,還是回答道:「對啊,我睡眠質量一向很好,晚上不起夜,一覺睡到大天亮。」
「你確定嗎?」洛銘心的臉色很難看。
我察覺不對勁,反問她:「怎麼了?」
她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爾後,飛快移開目光,道:「沒事。」
她嘴上說沒事,可,自從問完我以後,她顯得魂不守舍,時不時偷看我。
我一去逮她的目光,她就立刻假裝很忙。
我被她奇怪的態度,搞得心裡發毛。
晚上,我難得睡不踏實,做了一場噩夢,滿頭大汗地醒來。
寢室裡黑漆漆的。
天還沒亮。
不知道幾點了?
我還想著剛剛的噩夢,心髒跳得很快,突然,我感覺牀尾有人,掃眼看去,赫然看見洛銘心踩在我的牀梯上,半截身子鑽進我的蚊帳裡。
她臉上的表情呈現古怪的誇張,正恐懼地盯著我。
「啊!!!」
我嚇得驚聲尖叫,一個翻身,從牀上彈坐起來。
「啊啊啊!!」
更加驚恐的叫聲,從洛銘心嘴巴裡傳出。
緊接著,哐當一聲巨嚮。
她從我牀上摔下去,砸地板上。
我和胡絕嚮連夜將洛銘心送去醫院。
醫生檢查說:「不嚴重,就是扭傷了腿,正正骨就好了。」
洛銘心卻要求醫生給她開個 CT,好好檢查檢查腦子。
我問洛銘心:「你半夜偷偷爬我牀上幹甚麼?」
她顧左右而言他,不回答這個問題。
從醫院回來的當天,洛銘心便偷偷去找輔導員申請換寢室。
輔導員約我和胡絕嚮談話。
「溫尋,」她意有所指地提醒我道,「不要光顧著獎學金,而忽視跟其他同學的相處,寢室關系也需要用心維護。」
「曾姐,你甚麼意思?」胡絕嚮聽出輔導員話裡的不對勁,義憤填膺道,「溫尋還不夠意思嗎?知道王雅芝家庭條件不好,她把助學金讓給王雅芝,自己努力去掙獎學金,她有甚麼錯?」
「要說有錯,得問問洛銘心吧!」
「她為甚麼半夜爬溫尋的牀?」
「她想幹甚麼?」
「憑甚麼她連一個解釋都沒有?就憑她把自個兒摔了?」
輔導員橫了胡絕嚮一眼,像是懶得搭理她,放軟語氣,只勸我道:「溫尋,一個人申請換寢室,可能是那個人的原因,但是,一個兩個都申請換寢室,可能我們就需要從自己的身上找找原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曾姐,」我直截了當問,「她們是因為我才換寢室的嗎?」
「她們沒有明說,」輔導員稍作沉默,「可是,她們提到你的時候,態度一致的古怪。」
「好,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反省的。」
「反省甚麼呀?」從輔導員辦公室出來,胡絕嚮抱著胳膊,一臉不爽,「曾姐就知道撿軟柿子捏。」
我沒接話。
我註意到輔導員的用詞。
她說的是「古怪」。
最近接二連三發生的事,也讓我有相同的感覺。
我有心想找洛銘心和王雅芝聊一聊,奈何她倆將我拉黑了,我發去的消息後面是醒目的紅色感嘆號。
我趁上課時間去找她倆。
她倆總是假裝跟別人聊天,刻意忽視我的存在,態度極其冷淡。
幾次熱臉貼冷屁股後,我只好選擇放棄。
3
胡絕嚮家離學校近。
她每周都回家過周末。
她一走,寢室只剩我一個人。
九點,我和平常一樣,準時睡覺。
也不知睡了多久?鍥而不舍的電話鈴聲將我吵醒。
我迷迷糊糊摸起行動電話,一看時間,夜裡十一點,來電人胡絕嚮。
這麼晚來電,該不會有甚麼急事吧?
我快速接起電話:「喂?嚮,怎麼啦?」
「你可以啊,溫尋!」胡絕嚮興奮的聲音從電話另一端傳來,「姐們,沒想到,你背著我,吃這麼好?」
我一頭霧水:「甚麼?」
「還裝!」
胡絕嚮發來一張微信照片。
我點開一看,赫然睜大眼睛,瞌睡蟲全部跑光光。
照片ṭṻ⁺裡,校草和我親密摟抱,姿勢要多曖昧有多曖昧。
我腦袋一陣發懵。
我本人此刻不是正躺在寢室牀上嗎,甚麼時候跟校草抱一起了?
「你這張照片甚麼時候拍的?」回過神來,我第一時間詢問胡絕嚮。
「剛拍的!溫尋,別裝了!我都看見你了!」
「嚮,我在寢室,你看到的女生不是我。」
「怎麼可能!」胡絕嚮斬釘截鐵地反駁,「就是你!長相、發型、衣服、鞋子、包包都一糢一樣。」
我思索一秒:「我和你正在通電話,那個女生呢?她也在接電話嗎?」
胡絕嚮的聲音一滯。
她後知後覺道:「對哦~她好像沒有接電話!等等,我過去看看她到底是誰?」
言畢,電話掛斷。
我焦急等待著胡絕嚮再打過來。
等了很久,沒有動靜。
我想了想,主動打去電話。
電話嚮了幾聲才接通。
我開口問:「嚮,發現甚麼了嗎?」
對面死一般沉默,良久後,才聽到胡絕嚮支吾出一個字:「你……」
她的聲音在顫抖。
僅僅只說了一個字,她便啪嗒掛斷了電話。
我從中聽出了落荒而逃的味道。
我反撥過去,電話再沒接通。
我發微信詢問,沒有回覆。
我不免擔心起胡絕嚮的安危來。
「嚮,你還好嗎?」
「看到消息,無論如何,回覆一條。」
然而,無論我發甚麼消息,始終聯繫不上胡絕嚮。
這一晚,我魂不守舍。
好在隔天便是周日,我以為能盼到胡絕嚮回校,不曾想卻先一步收到輔導員打來的電話。
她氣急敗壞:「溫尋,我說的話,你是不是沒放心上?我不是上次才教過你,要用心維護寢室關系嗎?」
我心中升騰起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輔導員下一句便是:「胡絕嚮今天來辦公室找我,她也要申請換寢室!你倆感情不是挺好嗎?現在這是鬧哪一出?」
我匆匆趕去輔導員辦公室。
輔導員滔滔不絕訓我。
趁她訓累了,去上廁所的間隙。
我偷偷用她的電腦微信,給胡絕嚮、洛銘心、王雅芝各發去一條消息,通知她們換寢需要填一個表格,讓她們立刻來辦公室。
發完消息,我刪除聊天記錄,又將她們三個的號設定成消息免打擾,以免被輔導員發現我的小動作。
幹完這一切,我飛奔去一樓蹲守,成功將她們三個截胡。
我曾無數次企圖跟她們溝通,但,每次只要我一出現,她們拉著別的同學就走,根本不給我說話的機會。
現在,我把她們仨堵在一起。
「我只想知道到底發生了甚麼事?你們為甚麼ẗũ̂ₓ全都避著我?」
面對我的質問,她們各自撇開臉,不願意回答。
「我們同學這麼久,如果我有甚麼做得不對的地方,能不能請你們告訴我?這樣被大家孤立,我心裡真的很難受。」
我說著說著,眼眶紅了。
胡絕嚮偷偷瞄我一眼。
看得出來,她有些許不忍心。
「嚮,咱們寢室,數我倆關系最好,我不知道為甚麼你突然不接我電話,不回我消息,明明前一天我們都還好好的……是跟那個女的有關嗎?」
她們一聽Ṱŭₕ「那個女的」,齊齊變了臉色。
「你們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我不想一個人被蒙在鼓裡,拜托你們!」
我懇求的目光,一一在她們身上停留,最終落在胡絕嚮身上。
胡絕嚮顯得很糾結,眉毛狠狠皺起,嘴唇抿了又抿。
「嚮,我只是想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我將語氣放得很低很低。
胡絕嚮臉上閃過不忍,她一咬牙,似乎豁出去了。
「溫尋,你知道那天我追上去,看見甚麼了嗎?」
4
胡絕嚮告訴我,那天晚上,她追上去,看見了我。
「不是別人,不是長得像,就是你。」
「我喊你名字,你脆生生答應。」
「我說,溫尋,你丫騙我,還說甚麼在寢室睡覺,拿我當傻子呢!」
「你跟我道歉,說不想被人發現你和校草約會,求我替你保密。」
「咱倆關系最鐵,我們相處這麼久,你說話的語氣,愛做的小動作,包括你平常喜歡穿甚麼衣服,我都一清二楚。」
「我敢百分百確定,那個人就是你!」
「可是,就在我跟你聊得開心的時候,我接到了你打來的電話……」
「你在寢室給我打電話。」
「那麼,我面前的你,是誰?」
「我當時嚇傻了,不敢再多說一句,匆忙找理由離開。」
胡絕嚮緊緊捏著拳頭,仿佛只有借助這個動作,才有勇氣把這些話說出來。
她整個人的狀態很不好,短短幾句話說完,額頭已是一片虛汗。
我有過諸多猜測。
我原以為,也許只是一個跟我長得極其相似的人,跟她之間發生了矛盾……
可是,看胡絕嚮的反應……
我了解胡絕嚮,她並非是一個沒有膽量的人。
她的反應太過真實,以至於讓我不得不懷疑,難不成這世上真的存在另一個我?
我強行壓下內心的洶湧,上前握住她的拳頭,企圖讓她從當時的恐懼裡逃脫出來。
她身體輕輕一顫,看了我一眼。
我遞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
她臉部表情稍緩,慢慢吐出一口氣。
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洛銘心也出聲道:「我之前也懷疑自己腦子出了問題,王雅芝搬走以後,有一天晚上,大概臨近快要關寢室樓門的時候吧。」
「我起夜上廁所,從廁所裡出來,看見了你。」
她直勾勾盯著我,示意那個「你」,指的正是我。
「你穿戴整齊要出門。」
「我很驚訝,問你這麼晚了,打算上哪兒去?」
「你說有朋友約,得出去一趟。」
「我告訴你,寢室快要關樓門了,這會兒出去,怕是回不來睡覺。」
「你讓我別擔心,說你有辦法。」
「你走以後,我其實挺擔心的,一直沒睡著。」
「寢室十一點半關樓門,我數著時間,想著要是你在十一點半之前回來就沒事,可,你一直沒回來,我以為你肯定得睡酒店了,然而,第二天早上,你又從牀上爬起來。」
「我問你昨晚去哪兒了?」
「你告訴我,你根本沒有出去過……」
「你好像根本不記得我們昨晚有過對話。」
「我覺得你不太對勁,暗中留意觀察,我發現你幾乎每天晚上都會溜出寢室,不驚醒任何人,隔天,又準時從牀上醒來。」
「我一直很疑惑,你到底是怎麼回寢室的?明明寢室樓門早就關了。」
「那天晚上,我聽到ṭū₀你牀上有呼嚕聲,好奇爬上去,看見你在睡覺。」
「然而,一分鐘前,我明明親眼看見,你從寢室離開。」
洛銘心的話聽得我寒毛都豎了起來。
我這時才知道,原來她們看見的那個我,竟和我本人睡一張牀!
她離我如此之近,而我對此一無所知。
我心中不由得湧起一陣恐慌,似乎在我未曾察覺之時,另一個我已經悄無聲息滲透進我生活的各個角落。
我用恐懼的語氣,問:「那個我,到底是甚麼東西?」
餘光裡,有個人的身體明顯抖了一下。
我驀然想起,對了,說起來第一個申請搬走的人,是她!
我倏然看向王雅芝:「雅芝,你呢?你為甚麼要換寢室?」
王雅芝如同受驚的小動物一般,面對我的逼問,顯得手足無措,眼神慌亂地四處閃躲。
胡絕嚮見狀,出聲勸她道:「說吧,沒人會拿你當神經病,畢竟,我們仨全都看見了,總不至於我們全是神經病吧。」
王雅芝還是膽怯,牙齒在嘴唇上磨了又磨,才顫聲開口道:「我看到的,跟你們都不一樣……」
5
一句話瞬間吸引我們三個人的註意力。
我們齊刷刷看向王雅芝,靜候她說下去。
她組織了半天語言:「那天,溫尋在寢室裡洗臉,她臉上抹了洗面奶,埋頭拿水沖洗。」
「我看見,她的影子,在鏡子裡,俯垂眼睛,看著她。」
「我當時蹲在她身後系鞋帶,影子發現我看見她後,有一瞬間的慌亂。」
「那個畫面很割裂,溫尋在鏡子前埋頭洗臉,她的影子卻在鏡子裡,與我對視。」
「等她洗完臉,抬起頭來,影子又恢複了正常。」
「溫尋沖我笑,鏡子裡的影子也沖我笑,我嚇得渾身冒冷汗。」
「我不敢跟人說這件事,怕被當成神經病。」
王雅芝的話,嘣得我腦瓜子嗡嗡的。
「你是說,我的影子有問題?」我問。
「我不知道!!」王雅芝尖叫起來,「我只是把我看到的說出來,至於你身上到底出了甚麼問題,我不曉得!」
她的反應有點激動,聲音不自覺拔高。
我理解。
任誰遇見這種事,都很難維持冷靜。
我們都沉默下來。
四個人各有所思。
片刻後,我給她們仨鞠了個躬:「抱歉,是我給你們添了麻煩。謝謝你們願意把發生的事告訴我,現在我總算不是耳聾眼瞎了。」
「你們ṭũ̂⁺搬走的決定是正確的,換成是我,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我擠出笑臉,跟她們揮了揮手,轉身離開之際,王雅芝突然喊住我:「溫尋!還有一件事……」
我停下腳步。
她猶豫幾秒,像是鼓足勇氣般,繼續說道:「洛銘心不知道你是怎麼回到寢室的?」
「我知道。」
「我親眼看見,淩晨四五點,你從門外走進來。」
「門是關著的。」
「你是穿門進來的。」
我忽然便理解了,為甚麼王雅芝每說一句話都要猶Ṭů₃豫那麼久?
因為有些話一旦說出口,真的很容易讓人懷疑她的精神狀態。
沒人願意被當成神經病!
原本我以為,我遇見的困難僅僅是和室友們產生了誤會,如今才曉得,我真正面臨的困難是該如何去相信一個極其荒誕的真相,並且,逼迫自己去理解,去思考。
我要不斷跟自己強調,所有人都沒有瘋,包括我自己。
我仔細端詳鏡子裡的自己。
鏡子裡的我也直勾勾盯著我。
看得久了,我突然有些分辨不出,她的眼神是否跟我一樣?
是她在端詳我,還是我在端詳她?
雞皮疙瘩渾身躥起,我逃避般移開視線。
鏡子裡的我,做著相同的動作,將我這一刻的恐慌與狼狽,清楚地呈現在我自己的面前。
今夜,寢室只剩我一個人。
胡絕嚮見到的那個我,洛銘心口中的那個我,王雅芝懼怕的那個我,會是我的影子嗎?
如果她們三個說的都是真的,每晚都會有另一個我出現。
那個我,想做甚麼?
她會傷害我嗎?
6
夜晚九點,又到了睡覺時間。
我強迫自己不要入睡。
可是,很奇怪,我的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
我努力想睜著眼睛,卻發現睡意如同沼澤,兇狠地拖拽我的意識,將它拽入黏稠濃膩的夢鄉。
我從中嗅到一絲不用尋常的詭異。
我只是習慣早睡。
不應該嗜睡到如此地步,仿佛必須立刻馬上合眼。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間,我感覺下半身似壓了石塊,難以動彈。
我焦急地睜眼醒來,看見了令人魂飛魄散的一幕。
黑漆漆的牀上,另一個我,背對著,坐在我身上。
她的下半身陷在我的身體裡,與我融為一體。
她正朝我倒下來,後背自然地壓向我。
突然,她倒下的動作暫停。
她似乎察覺我醒來,黑色的長發,微一晃動。
昏暗的光線裡,她回頭看向我。
我看見跟我一糢一樣的一張臉。
那張臉上帶著幾近挑釁的笑容。
緊接著,如同浪花撲入大海,她倒進我身體裡。
重感消失,我身體一輕,手腳又能動彈了。
然而,我滿頭大汗,再無一絲睡意。
課間,一杯咖啡放在我面前,我渾渾噩噩抬頭,看見胡絕嚮的臉。
她拉開凳子,在我身邊坐下。
「你……」她欲言又止,眼神充滿擔憂。
我勉強沖她笑笑:「我沒事。」
「你打算怎麼辦?」胡絕嚮問我。
我趴在手臂上,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我幫你吧。」胡絕嚮道。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支起腦袋來,獃獃看著她。
胡絕嚮沖我笑:「輔導員今天真喊我去填換寢室的表了,我沒填,打算搬回來繼續和你住。」
「溫尋,我不光拿你當室友,還拿你當朋友。」
「朋友落難,我哪能就這麼逃走,太不仗義了,對吧?」
我看了胡絕嚮半天。
老實說,我的心上像架了把鋸子,來回拉鋸。
我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強迫自己保持理智,出聲勸阻她道:「胡絕嚮,如果我是你,我會選明哲保身。」
「你現在決定幫我,有點太戀友腦了。」
「我們甚至都不知道另一個我到底是甚麼東西?不知道她想做甚麼?不知道會面臨怎樣可怕的事?」
「你幫我,很可能把自己搭進來,很不明智。」
「是,道理誰不懂?」胡絕嚮抱起雙臂,無奈地看向我,「可是,溫尋,你瞅瞅你的黑眼圈,才一個晚上,你就弄得跟半年沒睡覺似的。」
「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一個人,連幫忙出個主意的人都沒有吧?」
「我不忍心。」
她的一句不忍心,令我瞬間眼眶濕潤。
「別廢話了,」她朝我眨眼,糢樣輕松俏皮,「大多數未知並不如我們想象得那麼可怕,未知之所以顯得可怕,只是因為我們對它還不夠了解。」
「說不定,了解以後會發現,根本不值得畏懼。」
「溫尋,這個道理,不是你告訴我的嗎?」
我說不出話來,伸出胳膊,抱住胡絕嚮,由衷道:「謝謝。」
胡絕嚮回摟我一下:「行啦,別矯情,你就告訴我,我能幫你甚麼?」
我冷靜下來,想了想:「確實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事情很簡單,今晚,她離開以後,你一定要叫醒我。」
7
「溫尋,醒醒,快醒醒!」
隨著一陣猛烈搖晃,我從睡夢中醒來。
睜開眼,理智回籠,我開口問的第一句便是:「她走了?」
胡絕嚮抹了一把額頭的汗,一屁股坐我牀上:「溫尋,你屬啥的?睡覺這麼沉,叫都叫不醒。」
我打斷她,讓她別廢話,說重點。
胡絕嚮拖著長音控訴:「是~~~她走了~~~我親眼看著她走的~~~」
「對了……」
話音驟停。
突如其來的轉折,令我的心瞬間揪起。
胡絕嚮停頓了一會兒,才接著道:「她讓我給你帶話。」
我心裡咯噔一下:她,讓胡絕嚮給我帶話?
我默默消化完這條訊息,問:「甚麼話?」
胡絕嚮嘴巴蠕動兩下:「她說,她在四教樓下等你。」
她,約我見面?
我還沒理清思緒,胡絕嚮問:「溫尋,我們要去見她嗎?」
「不著急,」我道,「我先確定一件事。」
我打開行動電話的手電筒,用手指擋住些許光源,往牆上看去。
牆上,沒有我手指的影子。
胡絕嚮驚訝地看著這一幕。
她試探著拿自己的手指頭晃了晃,她的影子印在牆上活潑地晃來晃去。
「嚮,你說,影子從主人的身體裡跑出來,會想幹甚麼?」
胡絕嚮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
一時間,我們都陷入沉思。
「嚮,你說得沒錯,面對未知,我們首先應該要做的,是嘗試了解它。」
「只有通過了解,我們才能找到跟它周旋的方法。」
「你看,至少現在確定了一件事,她就是我的影子!」
「我的影子這會兒不在……也就是說,這會兒我做甚麼,她不會知道,對吧?」我問。
胡絕嚮眼睛一亮:「沒錯!」
我問胡絕嚮道:「你有王遂的電話嗎?」
王遂是校草的名字,影子的約會對象。
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我知道,胡絕嚮和王遂屬於同一個圈子。
果不其然,胡絕嚮立馬臭屁地表示:「我不光有王遂的電話,還有他女朋友秦安茴的電話,她女朋友可是我堂姐的親閨蜜。」
「王遂有女朋友?」
「當然!秦安茴,真正的世家大小姐。」
「別看王遂平時玩兒得花,在安茴姐面前,他是貨真價實的舔狗,生怕安茴姐不要他!」
「安茴姐前幾天剛回國,王遂這幾天肯定天天黏在人身邊忙著賣乖!」
「你的這些消息可靠嗎?」
「鐵定可靠。」胡絕嚮拍著胸膛打包票,「別的不敢說,這些八卦消息,沒有我胡絕嚮不知道的。」
「我要秦安茴的電話。」我直接攤手索要。
一分鐘後,我撥通了秦安茴的電話號碼。
「安茴姐,你好,我是溫尋,胡絕嚮的好朋友,抱歉這麼晚打電話給你,求你救命。」
夜裡十一點,一輛低調的豪車停在學校門口,秦安茴帶著王遂從車上下來。
我和胡絕嚮早在讀書亭準備好了零食和飲料。
等秦安茴和王遂落坐讀書亭,胡絕嚮肅了肅嗓子:「安茴姐,我接下來要講的事,可能有點不可思議。」
「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腦子沒有問題。」
8
花了十多分鐘的時間,胡絕嚮將影子的事和盤托出。
我從旁補充細節,力圖通過嚴絲合縫的講述,來增強事情的真實性。
然而,秦安茴和王遂看我倆的眼神,還是不可避免一點點變得像看神經病。
直到我打開行動電話手電筒,晃悠起手指頭。
他們驚駭地發現,我真的沒有影子。
「其實請你們大老遠跑一趟,主要是想跟王遂打聽一下,平常跟你相處的那個我,有沒有甚麼特別怪異的地方?」
王遂原本處在驚訝當中,一聽我這麼問,立馬回過神來,心虛地瞄了秦安茴一眼,梗著脖子否認:「話說清楚,不是我跟你相處,是我那些哥們兒跟你相處,你跟我沒關系,我們之間清清白白。」
我也頭疼地強調:「我也把話說清楚,她是她,我是我,我們不是同一個人!」
王遂還想爭辯。
秦安茴不冷不淡掃去一眼Ṱŭ̀ₙ。
他瞬間乖巧閉嘴。
「溫尋問甚麼,你就答甚麼,不要做多餘的發揮,我們是來幫忙的,不是來添亂的。」秦安茴開口教訓。
王遂低眉順眼認真回憶起來。
「她很想博關註,玩兒得很開。」
「我們常去玩兒的地方,提到溫尋這個名字,幾乎人人都認識。」
「這麼說吧,學校裡,你是溫尋。」
「學校外面,她是溫尋。」
「在我看來,她是溫尋,你不是。」
王遂的話說完,一個念頭猛地擊中我,我的臉色陡然蒼白。
胡絕嚮碰了碰我的胳膊,擔心詢問:「溫尋,沒事吧?」
我強迫自己冷靜,搖搖頭,又問王遂道:「那她有沒有表現異常的地方?」
「我跟她就是玩玩兒,哪會關註那麼多?」
突然間,像是想到甚麼,王遂神色一僵。
「說起來,也很奇怪。」
「她只參加我們晚上的聚會,一到早上,死活都得離開。」
「有一回,幾個哥們抓著她,不準她走。」
「她急眼了,聲嘶力竭地喊,天亮了,必須得回去。」
「那副猙獰發瘋的糢樣,挺讓人印象深刻的。」
話題說盡,再壓榨不出一丁點兒有用的資訊。
時間已經很晚了,我打算前往四教赴約。
秦安茴也想跟去。
她想知道,我們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她想見一見,那個據說跟我一糢一樣的影子。
於是,我們四個人一起來到四教樓下。
此時,已是深夜,偌大的校園如同一頭沉睡的巨獸。
四教樓下,明亮的路燈吸引來許多小蚊蟲,卻唯獨沒有人。
我狐疑問胡絕嚮:「她是約我來四教嗎?」
胡絕嚮還未回答,行動電話突然收到一條微信。
我點開一看,瞳孔不由得一縮。
我收到了一條來自我自己的資訊,只有短短六個字:【站在那裡別動。】
我正思考這句話的含義,耳邊驟然嚮起驚叫:「小心!」
緊接著,我被扯著胳膊,狠狠往旁邊拽。
「哐當——」
一聲巨嚮。
白色的石膏像砸在我剛剛站立的地方,摔得四分五裂。
如果我沒被拉開的話,它正好砸我頭上。
9
我們匆忙躲進四教。
胡絕嚮道:「石膏像是美術生用的,在五樓!」
我們追去五樓。
我終於見到了她——我的影子。
我們擁有同樣的發型,同樣的穿著,就連臉上長出來的痘痘都在同一個位置。
「影子小姐,頂著我的身份玩兒得開心嗎?」我木著臉發問。
影子朝我微笑。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向我宣告:「已經來不及了,溫尋,你阻止不了我。」
「我阻止你甚麼了?」我問。
「別想套我的話,」影子似看透了我,笑容明目張膽,「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我一個都不會回答。」
「你慢慢猜吧,猜的越多,錯的越多。」
「好,那我就大膽猜一猜!」我不甘示弱,死死盯著影子,寸步不讓,「我猜,你的目的是想取代我,成為這具身體的主人。」
「對嗎?」我問。
影子但笑不語。
我並不在意她的反應,繼續猜測道:「取代我的計劃,你早已暗中開始實施。」
「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博取關註。」
「你需要獲得一部分人的關註,讓他們把你當成是溫尋。」
「你的第一步已經成功了。」
「它作用到我的身上,對我產生的影嚮便是,我逐漸沉溺在睡夢中,且一旦睡著就不容易醒來……」
「等你完全達成目的,我可能就真的再也醒不過來了。」
「因為那時,我便是你的影子。」
我止住話頭,去看影子的反應。
她臉上的笑容不知不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太愉悅的神色。
我又繼續道:「現在,你開始實施你的第二步計劃,剛剛砸向我的石膏像,就是你的傑作。」
「雖然拿石膏砸我,但,你不能殺死我,對吧?」
「殺死我的機會,有很多。」
「你沒有動手,反而千方百計引我來四教,再朝我扔石膏像,是因為規則限制了你傷害我的方式,對不對?」
「規則是甚麼?」
「你敢告訴我嗎?」
我一句一句追問到這裡,語氣已有些咄咄逼人。
影子依然一聲不吭,只是,她看的我眼神,不再輕松。
我勾起嘴角,揚起一抹輕衊至極的笑,用譏諷的語氣,直擊她門面:「你不敢告訴我,是因為我全都猜對了,想將主人取而代之,沒那麼容易吧,影子小姐?」
「呵!」影子終於受不了我的挑釁,嗤笑道:「事實上,沒你想得那麼困難,人類世界每天都在發生主人被影子取代的事,你身邊就有不少這樣的人。」
「只是,你們都沒發現罷了。」
「可笑的是,你們甚至會主動尋找理由為影子開脫。」
「一段時間沒見的人,再見面,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你們說,這是成長。」
「經历一場大病的人,病好以後,性情大變。」
「你們說,這是想開了。」
「明明一直愛說愛笑的人,後來變得木訥內向。」
「你們說,這是生活。」
「你們從來沒有懷疑過,其實他們早已被自己的影子取代,不再是你們認識的那個人。」
10
「溫尋,你將是下一個。」影子的聲音堅定得如同起誓。
「是嗎?」我老僧入定般波瀾不興。
「影子,」我緩緩開口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如果那些人不放你走,你會怎樣?」
影子倏然張大雙眼。
她聽懂了我的話。
慌亂的表情自她臉上一閃而逝。
「你慌了,看來,我又猜中了。」
影子拔腿沖向我。
胡絕嚮和王遂反應超快,一左一右擒住她,將她死死押在牆上。
秦安茴竟然也閃到我身前,企圖阻擋影子接近我。
影子氣急敗壞,瘋狂掙紮。
我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不由得松一口氣:「影子,我們再試一次吧,看看你沒能按時回到我身上,會發生甚麼事?」
黑夜很漫長,影子和我們僵持著,直到臨近清晨,她變得歇斯底裡。
她青筋暴起,渾身似有用不完的勁兒,像小牛一樣蠻橫沖撞。
奈何胡絕嚮和王遂死死摁住她。
力氣懸殊過大。
影子的掙紮無濟於事。
明月西落,太陽東升。
清晨第一縷陽光穿破雲層,影子的身體如同遭到稀釋般,顏色逐漸變淡,直至一點點消失在眼前。
與此同時,陽光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印在地上。
我抬起手,比劃各種動作,影子隨我做出相同的動作。
我的影子,回來了。
王遂累得癱坐在地。
「呼——」他長長籲出一口氣,「總算搞定了。」
聽起來,像是劫後餘生。
他仰起臉,眼巴巴望著秦安茴,像一只企圖討要獎勵的小狗。
秦安茴高冷地沒搭理他。
大家都很累,顧不得體面,就地盤腿坐下。
「溫尋,」胡絕嚮與我並肩坐在一起,伸手戳著我的影子玩兒,幽幽問我道,「她,真的消失了嗎?」
我的目光亦落在影子上:「誰知道呢?」
書本上從來沒有哪個知識點告訴我,該如何判定自己的影子是否正常?
我只能用最笨拙的方法去嘗試驗證答案。
我定鬧鐘。
每隔一小時,鬧鐘嚮一次。
我醒來就晃手指,看牆上是否有我的影子?
我每天檢驗,影子一直都在。
慢慢的,我接受了影子已經恢複正常的事實。
胡絕嚮也不再每天陪著我。
她決定恢複周末回家的習慣。
她家裡人已經催過很多次。
回家那天,她很不放心,再三叮囑我:「有事就打電話,知道嗎?」
一句話叮囑三百遍,聽得我都顯她煩。
半夜,她又打電話來。
我罵她的話都在嘴邊了,卻聽見對面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嚮起:「溫尋,你那麼會猜,不如猜一猜,胡絕嚮的行動電話為甚麼在我手裡?」
我的腦子轟一下炸開,半晌,我才找回聲音,喊出一聲:「影子?」
對面傳來得意的笑聲:「溫尋,我不能殺你,但,我可以殺掉胡絕嚮。」
「給你半小時,你出現在我面前,我放過胡絕嚮,怎麼樣?」
「不來。」我斬釘截鐵,不帶一絲猶豫。
影子狠狠噎了一下:「溫尋,我了解你,你不用嘴硬, 你要是不出現,我給你拍胡絕嚮身首分家的照片。」
「是嗎?」我拿胳膊撞了撞身邊的胡絕嚮, 「說句話, 給她聽。」
一直憋著沒吭聲的胡絕嚮爆發出轟鳴大笑。
她的笑聲再清楚不過地傳進對面影子的耳朵裡。
對面陷入長久的沉默。
我能想到影子此刻會是怎樣的表情。
我慢條斯理為影子揭開答案:「胡絕嚮在寢室裝了監控,你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眼皮子底下。」
「安裝監控的事,她甚至都沒告訴我。」
「我不知道,你自然也不可能知道。」
「你光提防我了,沒有提防她。」
「你假裝自己消失, 悄悄蟄伏起來, 再伺機而動。」
「趁胡絕嚮離校,寢室只剩我一個人, 你再度出現,用我的行動電話,刪除胡絕嚮的全部聯繫方式, 把自己的號偽裝成她。」
「你想騙我。」
「可是,影子, 你前腳出門布置, 胡絕嚮後腳就把我搖醒了。」
「沒想到吧, 她根本沒回家。」
「你猜, 我倆想幹甚麼?」
我能聽到影子急促的呼吸聲。
喘氣如牛。
破大防。
我不緊不慢給予她最後一刀:「我始終相信消滅你的方式, 是讓你無法回到我的身體裡。」
「既然摁住你, 強行不讓你回來,不管用。」
「那我們試試第二種方式ţů₀,如果你找不到我呢?」
「影子, 我和胡絕嚮這會兒已經不在寢室裡了。」
對面陡然屏住呼吸。
這個反應, 令我相當愉悅。
我笑著宣布:「影子, 躲貓貓游戲,現在開始。」
通過監控,我們看見影子在寢室裡瘋狂翻找。
她嘴裡不斷念叨著:「在哪裡?在哪裡?」
她打開衣櫃,將裡面的衣服全都扒拉出來。
她趴地上, 伸長脖子,往櫃子底下瞧。
她掀開牀上的被子,發現沒有人,氣得將東西全都掃落在地。
在影子滿世界尋找我時, 我和胡絕嚮已在安茴姐的接應下,離開學校, 住進她家的大豪斯。
我們仨並排躺靠在比牀還大的沙發上, 喝著香檳紅酒,享受美味的私廚甜點。
寢室監控裡,影子無能狂怒。
安茴姐家的監控裡, 王遂跪地痛哭求原諒。
然而, 安茴姐只遞過去一句話:「已分,勿擾,速滾。」
王遂的眼淚, 在她眼裡, 不值錢得很。
沙發正對面是一個大大的落地窗。
我們看著太陽升起來, 影子的身體開始燃燒。
她身上的火,無法燒燃其他的東西,唯獨只將她燒成空氣。
我舉起手, 在陽光下,晃來晃去。
我的影子也跟著晃來晃去。
「這一次,影子應該徹底消失了吧?」胡絕嚮問。
我眨了眨眼。
消失了嗎?
誰知道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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