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百分比

我跟竹馬約定攢夠一百萬就結婚。
可當我爲了省二十塊的打車錢，而蹬了十公里的共享單車時。
他卻揹着我，把七十萬借給了他的初戀。
甚至怕她有負擔，特意標註「自願贈予」。
那一瞬間我忽然明白。
真正的愛情，從不該有偏心和遊離。

-1-
事情的起因，是我看中了一套一百平的房子。
房子公攤不大，又是多層，戶型也好。
很適合我們這種小家庭的需求。
最重要的是，總價才一百多萬，不會給我和傅時謙造成太大的壓力。
所以當我滿懷欣喜地把戶型圖拿到傅時謙面前時。
我以爲他會支持我的。
可是出乎意料地，傅時謙卻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語氣不鹹不淡：
「買那麼大的房子幹什麼？就我們兩個人住。」
我沒注意到傅時謙語氣裏的不耐煩。
耐心地跟他解釋着。
「我們以後肯定會有孩子的啊，人越來越多，房子小了怎麼夠住？再說……」
可還沒等我說完，傅時謙的巴掌便重重地拍到了桌子上。
眉眼間滿是躁鬱的怒氣：
「向暖，你是在給我施加壓力嗎？我們連婚都沒結，哪裏來的錢買房子？」
我覺得不可思議：
「不買房子，我們怎麼結婚？睡大馬路嗎？」
我不明白傅時謙的怒氣從何而來。
傅時謙一愣，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度。
於是他眉眼略微柔和：
「小暖，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只是覺得，我們應該着眼於過好當下。」
「買了房子，要麼背上鉅額貸款，要麼一夜之間存款清零，哪有我們現在過得舒服？」
我皺了皺眉，覺得有些不對勁。
攢到一百萬買房結婚，這早已經成爲了我和傅時謙心照不宣的共識。
上個月時，傅時謙甚至還在最情動的時候。
附在我的耳邊，說想擁有一個我們共同的小家。
現在這個態度，又是鬧哪一齣？
抿了抿脣，我沒說話。
傅時謙注意到了我情緒的變化。
像往常一樣走過來，溫柔地攬住我。
「我們公司最近有個很重要的業務……對不起，是我說話重了。」
他的聲音滿是歉疚。
「我當然想攢夠一百萬，把你娶回家……你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我本來就對傅時謙沒多少氣。
只是難受於他的反應。
我揚了揚下巴，把他趕去廚房。
傅時謙明白了我的意思，笑着挽起袖子，做可樂雞翅賠罪。
他的手機響起時，我正看着電視劇哈哈大笑。
我心不在焉地喊了他一聲。
傅時謙頭也不抬：
「你幫我看看，可能是工作上的事！」
我隨手拿過他的手機。
傅時謙從來不怕我查他的手機，連屏鎖密碼都是我的生日。
我對他無比信任。
甚至曾經沾沾自喜於我們之間毫無保留的愛情。
可是當我看着頁面上七十萬的銀行轉賬記錄時。
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備註甚至是「自願贈與」。
我第一反應就是假的。
可是賬戶餘額做不了假。
無論我怎麼刷新重啓，上面都顯示着只剩 20 萬。
解鎖後就是賬單的頁面。
顯然傅時謙知情，對着這個賬單看過很久。
「傅時謙！」
我大喊一聲他的名字，拖鞋都丟了一隻。
傅時謙剛好從廚房出來，手裏端着一盤油光發亮的可樂雞翅。
「怎麼了？剛做好這就等不及了？」
他笑着看向我，跟往常似乎無異。
可是當我顫抖着把界面舉給他看時。
他的笑容也同我那般，僵在了臉上。
我抖着嗓子：
「傅時謙，這是怎麼回事？你自願贈予給誰了？還是你被騙了？」
傅時謙欲言又止時，我打斷他。
「傅時謙，你知道騙我的後果。」
我最討厭欺騙，傅時謙一直知道。
我定定地看着他，眼睜睜看着他欲言又止。
最後化爲一句無力的嘆息。
「小暖，我沒被騙。」
我分不清我想從傅時謙嘴裏聽到什麼答案。
「……所以，你把錢轉給誰了？」
傅時謙深深看了我一眼。
隨後認命般，嘆了口氣。
我有些不好的預感。
「……蘇靜芙。」
我的心臟猛然下墜。
蘇靜芙是他大學四年的初戀。

-2-
傅時謙有一個大學談了四年的女朋友，我一直都知道。
儘管隨着年齡增長我們的交集變少。
可是從他的朋友圈中，我見證過他和蘇靜芙戀情的全過程。
我現在還能想起他當初有些僵硬的神色：
「小暖，你說我是你的初戀，我真的很高興，也很榮幸。」
「但是我更不能騙你，我在大學的時候……談過一個女朋友。」
傅時謙說怕我介意他有一段感情經歷，會後悔。
可我當時卻不覺得，反而認爲傅時謙坦率真誠，沒看錯人。
而戀愛後，傅時謙也確實對我很好。
雖然我們是普通人，沒有小說裏面轟轟烈烈的豪門愛情。
他也總是在小事上給我驚喜，給足了我儀式感。
即使公司經常應酬聚餐，他也及時報備，並自覺地保持距離。
給了我十足的安全感。
我曾一度以爲我和傅時謙是天作之合，只不過確認心意太晚。
所以當聽到他親口承認把錢轉給了蘇靜芙時。
我的第一反應，仍是不可置信。
我有些結巴，試圖給他找個理由：
「你是不是被騙了？現在網上有很多冒充老同學借錢的……」
「什麼時候的事？我們趕緊去挽救，說不定還能追回來一些……」
我有些不敢直視傅時謙平靜的臉。
抓着他的手腕。
逃避般地想要向門外走去。
可是傅時謙卻站在我的身後，巍然不動。
「小暖。」
他嘆了口氣，上前抓住我的肩膀。
「這麼大的事沒有跟你商量，是我對不起你。」
「我沒有被騙，那七十萬，確實是我轉給蘇靜芙的。」
我愣愣地看着傅時謙。
明明還是那張熟悉的臉。
我卻覺得無比陌生，遍體生寒。
「……爲什麼？」
我剋制着自己的聲音，不讓它抖得太厲害。
心中想了無數個爲傅時謙開脫的理由。
可只要一想到那個人是蘇靜芙。
所有的理由，便轟然分崩離析。
我太明白初戀的地位了。
傅時謙張了張嘴，似乎有些難以啓齒。
「蘇靜芙從國外回來了……」
一句話，我做了那麼久的心理防線便轟然崩塌。
當初他們兩個人分手。
就是因爲出國產生的爭吵。
蘇靜芙執意要出國，卻又埋怨傅時謙不能拋下一切陪她。
一氣之下提了分手，遠渡重洋。
「她在國外創業失敗了，欠了很多債。」
「你知道的，她不是什麼優渥的家庭，雖然我也不是，但至少比她要稍微強一些。」
「這件事，只有我能幫她了。」
我失控地打斷傅時謙的話：
「那我呢？你心疼蘇靜芙無人依靠，你有沒有考慮過我？！」
儘管我極力忍耐。
淚水還是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雖然我和傅時謙的工資都不低。
但是一線城市的生活成本實在太高，我們又都不願意接受父母的幫襯。
加上各種亂七八糟的支出。
能夠攢下九十萬，已經是這幾年我們各種節省的結果。
有一次因爲加班太晚，早已經沒了地鐵。
我心疼二十塊錢的打車費。
硬生生蹬了十公里的共享單車纔回到家。
腿痠疼了一週才緩過來。
雖然很累，可是我甘之如飴。
因爲我知道，傅時謙一定也是跟我一樣。
我們都在爲了共同的未來而努力。
一個星期前我還給自己打氣。
還差十萬，努力攢攢就夠了。
連自己上網偷偷看婚紗，都是找着便宜的來。
我無比相信我和傅時謙所求的是一樣的。
現在卻告訴我，傅時謙把我們的結婚基金借給了他的初戀？
「你知道我們還差十萬塊就能結婚了嗎？我那麼努力想要跟你在一起，可你把我當什麼？！」
傅時謙沒想到我的反應竟然這麼大。
他有些無措地想要擁抱我，被我紅着ṭűₜ眼推開。
傅時謙捏了捏眉心，似乎很是煩躁。
「小暖，沒告訴你是我的不對。」
「可是即便告訴了你，你反對，我也會這麼做的。」
像是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我愣在原地。
傅時謙繼續道：
「我們有感情在，婚什麼時候都能結，這是小事。」
「可是靜芙不一樣，她以前那麼驕傲，卻欠了那麼多債，你知道她求我的時候有多卑微嗎？」
「如果我不幫她，她真的會活不下去的。」
一旁的可樂雞翅早已經變得冰涼。
甜膩的氣味鑽進我的鼻腔。
我看着他認真的神色。
忽然意識到。
我和傅時謙，可能要玩完了。

-3-
我和傅時謙陷入了冷戰。
他怪我不分輕重緩急。
明明是朋友間的情誼行爲，卻被我解讀得那麼骯髒。
可對我來說。
當傅時謙能說出「跟蘇靜芙相比我們的結婚是小事」時。
就代表着他的心已經開始偏向蘇靜芙了。
儘管蘇靜芙什麼都沒做。
儘管我什麼錯都沒有。
明明我們還在同一屋檐下。
傅時謙卻自發地抱着被褥搬進了朝北的次臥。
這還是我當初開玩笑說吵架的時候專門爲他準備的。
沒想到卻一語成讖。
傅時謙是單休，我是雙休。
在週六我又一次一個人喫完早飯時。
卻意外接到了傅時謙的電話。
他的聲音有些焦急，像是完全拋下了彆扭：
「小暖，我的材料落在家裏了，你能不能給我送過來？」
「我馬上就要到公司了，在附近的地鐵站等你。」
我想起傅時謙這幾天眼下泛出的烏青。
終究是不忍心，抓起資料上了地鐵。
這些年我跟傅時謙只買了一輛代步車。
本想的是他閒暇時能夠開車接我。
卻忘了他在大廠，不加班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幾年過去，我坐他車的次數幾乎屈指可數。
可是當我生怕耽誤傅時謙上班。
一路小跑，氣喘吁吁地跑到他的車旁時。
副駕駛的車窗卻搖下，露出蘇靜芙清麗的臉。
她跟傅時謙的合照幾Ťũ⁵乎沒有太大差別。
只是憔悴了些。
「你就是向暖吧，時謙跟我說過你。」
蘇靜芙笑吟吟地將資料接過。
透過車窗，我看見她熟稔地在傅時謙的胸口敲了一下。
「粗心大意的毛病，這麼多年了還是沒改。」
傅時謙在我面前，一向是耐心又細膩穩重的。
可是現在。
他卻一臉無奈地推了推蘇靜芙的頭。
「是是是，就你最穩重。」
我啞然僵在原地。
像是個被排除在外的異類。
連開口質問的勇氣和資格都沒有。
蘇靜芙卻像是突然想起了我。
扭過頭，對我露出抱歉的神色。
「不好意思向暖，我跟時謙這麼相處習慣了，你別見怪。」
……別見怪？
我是傅時謙的女朋友。
卻還要對他和初戀的親密交往不見怪？
副駕駛前方多了些小掛飾。
一看便知是女孩子喜歡的玩意兒。
可是我已經接連好幾個月，沒有坐過傅時謙的車了。
蘇靜芙注意到我的目光，笑着開口：
「是我買的呢，時謙還嫌我幼稚。向暖，你覺得好看嗎？」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時。
傅時謙看了看錶，開口打斷。
「好了，小暖你回家時注意安全，我要去上班了。」
我不想在外人面前鬧得這麼難看。
強行擠出一抹笑容，看着他們離開。
進地鐵站前，我收到傅時謙的消息。
「我只是順路送她上班，你別多想。」
還有一條蘇靜芙的好友申請：
「向暖，謝謝你讓時謙照顧我～」
陽光很大很刺眼。
可是我遍體生寒。

-4-
思慮再三，我還是覺得應該跟傅時謙好好聊聊。
我對感情有很嚴重的潔癖。
始終認爲建立一段親密關係是絕對不能隨便的事。
我可以接受傅時謙因爲跟我感情破裂而分手。
卻絕對接受不了他跟我在一起時。
還跟前任不清不楚地藕斷絲連。
何況這麼多年的感情，說能輕易放下是假的。
本想趁着週日我和傅時謙都休息，把事情說明白。
可是當天一大早，傅時謙就匆匆出了家門。
在他關門前，我開口叫住他：
「去哪？」
傅時謙一愣。
自冷戰後，我已經許久沒有在早上跟他說過話。
「今天有一個臨時的業務，很急。」
頓了頓，他繼續道。
「晚上等我喫飯。」
以往每次傅時謙出門前，都會對我說這Ťű₀句話。
我比他提早回家。
而他卻總是在晚上回家時，給我各種出其不意的驚喜。
有時是很難買到的小蛋糕，有時是路邊的一束花……
看着緊閉的門。
我想，如果願意溝通。
那麼我跟傅時謙的感情，或許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
而我也無比清楚地明白。
蘇靜芙，註定是我們無法跨越的話題。
中午時我給傅時謙發了條信息。
「晚上做排骨湯好不好Ṫű⁰？」
他沒回，我習慣了。
傅時謙在大廠，作息總是不規律。
心血來潮，我點開了朋友圈。
傅時謙和我都不是張揚的人，鮮少在朋友圈更新日常。
手指隨意地滑動頁面時。
卻突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蘇靜芙∶
「大學時媽媽盼望着我們結婚，可是她沒等到。」
「好在如今，還是你在我身邊。」
儘管只是一個背影。
我卻一眼辨認出，那個低頭掃墓的人。
是傅時謙。
心臟在瞬間墜入了谷底。
意識到傅時謙口中的大業務，就是陪蘇靜芙掃墓。
……還是在瞞着我的情況下。
胸口像是被棉花堵住，說不出的煩悶。
可我又不能立即打電話質問。
傅時謙既然這樣做，擺明了是不想讓我知道。
閉了閉眼，我還是決定跟他當面說。
划走時，卻不小心誤觸。
給蘇靜芙的朋友圈點了個贊。
連取消的時間都沒給我。
蘇靜芙的信息就發了過來。
「向暖，你別多想。畢竟我跟時謙認識這麼多年，他早就是我的家人了。」
我不知道蘇靜芙跟傅時謙說了什麼。
只知道還沒等我想好怎麼回覆蘇靜芙。
傅時謙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聲音是毫不掩飾的責怪：
「小暖，我跟靜芙之間什麼都沒有，你爲什麼就是不相信我？」
我一愣：「你說什麼？」
傅時謙語氣帶了怒火：
「作爲朋友，我連給靜芙的媽媽掃個墓都不行了？向暖，這點基本的信任都沒有，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沒給我繼續開口的機會，傅時謙猛地掛斷了電話。
我聽着手機裏的忙音，突然有些茫然。
案板上正在化凍的排骨無聲地嘲笑着我的可憐。
我輕輕地按住胸口。
忽略那裏沉悶的抽痛。
我想。
或許，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5-
我不是豪門小說女主，沒辦法做到一氣之下離家出走。
這套房子是我和傅時謙一起租的。
就算是要搬走，也該讓傅時謙退我多餘的租金。
當天晚上，傅時謙一夜未歸。
而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時，卻又刷到了蘇靜芙的朋友圈。
「夜爬山頂，雖然不是我們曾經爬過的泰山，但也算是回憶青春啦~」
我看着照片裏傅時謙模糊的笑臉。
突然有些恍惚。
跟我在一起時，傅時謙鮮少露出這樣孩子氣的模樣。
平時的愛好也僅僅是釣釣魚這種活動。
熱戀時，我信了網上「泰山扶正緣」的傳聞。
鬧着讓傅時謙陪我去。
「傅時謙，你是不是不敢去？怕你那麼喜歡我，結果不是正緣！」
可不管我怎麼威逼利誘。
傅時謙卻始終不爲所動。
當時我還嘲笑他是老胳膊老腿。
而現在我才明白。
原來他不是不喜歡爬。
而是想一起爬的人，不是我。
那天晚上，我睜着眼到了天亮。
等晨光熹微，大腦才逐漸感受到刺痛的感覺。
洗漱完，我習慣性開口：
「傅時謙，咖啡衝好了嗎？」
最開始在一起時，我神經衰弱，總是睡不好。
怕上班打盹，就讓傅時謙每天早上給我衝咖啡。
說完我一愣。
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原來我的身邊，早就沒有傅時謙了。
驚覺時鐘已經接近八點，我急匆匆地出門。
這麼些年。
那輛代步車都是傅時謙在開。
而我擠地鐵，風雨無阻。
一上午因爲走神被領導飛了無數個眼刀後。
我意識到，我跟傅時謙這段時間的不愉快。
已經真切地影響到了我的日常生活。
將杯中的咖啡一飲而盡，我想。
快刀才能斬亂麻。
我藉口身體不舒服，請了下午的假。
一個人來到傅時謙的公司。
我不願意讓事情發展到不體面的地步。
來這裏，也只是爲了能跟他早點說清楚。
可是當我走出電梯……
看到傅時謙的工位旁邊坐着蘇靜芙時。
我才發現我根本做不到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冷靜。
路過的員工閒聊：
「也不知道蘇靜芙跟傅經理是什麼關係，竟然能讓那麼古板的一個人直接把她招進來。」
「噓！你看他們的互動，能是什麼純潔的關係？」
「啊？可是傅經理不是有女朋友了嗎？」
我如墜冰窟。
可傅時謙根本沒有注意到我。
笑着替蘇靜芙將碎髮挽到耳後。
當我開口質問時，傅時謙的臉上才終於浮現出一絲驚訝。
「小暖，你怎麼在這？有事我們等會再說。」
他想要把我拉走，被我狠狠地甩開。
我摁住心中的難受：
「去哪？傅時謙，你這麼着急走，是怕我說出你和蘇靜芙曖昧的醜聞嗎！」
我該冷靜的。
可是我做不到。
傅時謙臉色陡然一變。
他看向蘇靜芙，後者不出所料紅了眼。
「時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
我恨不得撕碎她這張僞善的臉。
傅時謙沒給我機會，強硬地把我拉到了樓梯間。
「你剛纔胡說八道什麼？你知不知道女孩子的名節有多重要！」
我想過很多種可能。
傅時謙可能會暴怒，可能會推卸責任。
獨獨沒想到的，是他一張嘴，就是爲了維護蘇靜芙。
前所未有的疲憊感襲來。
我看着傅時謙皺起的眉頭，忽然就泄了力。
算了。
我不想再問清楚了。
沒有糾纏的必要了。
「傅時謙，你之前轉給了蘇靜芙七十萬。」Ţŭ⁴
我輕輕開口。
傅時謙臉色有些不自然。
「我不是跟你解釋過了？你就這麼恨嫁？就一點錢而已，早晚都能攢回來的……」
我打斷他：「不，我不是要攢回來。」
「我是要求你，把我的那一份還給我。」
我當然知道傅時謙拿不出來。
儘管傅時謙的工資比我高出太多。
可是存起來的錢，大頭卻是我出的。
是由我省喫儉用，一點點攢出來的。
「小暖，我們要結婚了，有必要分這麼清楚嗎？」
傅時謙像是忽然明白了我發怒的來源，語氣緩和下來。
他想抓住我的肩膀：
「我知道你會多想，可是我真的只是出於同學情誼才幫的蘇靜芙。只有你纔是我的枕邊人。」
「早在大學那年，我們就沒可能了。」
他的語氣很坦然。
可是我不想再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
我直視着他：「有必要。」
傅時謙沒反應過來。
我重複一遍：
「有必要分清楚。傅時謙，因爲我們分手了。」
「毫無關係的人之間，當然要分得明明白白。」

-6-
話說完，傅時謙愣了一瞬。
他難以置信地開口：
「小暖，你要跟我分手？」
「就爲了這麼一點小事，你要跟我分手？你把我們的感情當什麼！」
我不明白傅時謙爲什麼會是這樣的反應。
明明是他先不重視我的。
怎麼能有臉問出這種話？
正準備開口時，樓梯間的門卻突然被推開。
蘇靜芙紅着眼，拉住了傅時謙的袖子。
「時謙，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給你們造成了這麼大的困擾……」
「我們還是算了吧，那七十萬我一定會盡快還給你的……」
我眼神嘲諷：
「當然要還，那七十萬裏，有四十萬都是我的。」
「別還錯了。」
蘇靜芙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求助般看向傅時謙。
可傅時謙卻沒搭理，只是執拗地看着我。
語氣有些說不出的失望：
「小暖，我知道你生氣，但我們之間有必要分得這麼清楚嗎？」
「有什麼事我們回家再說，總之我是絕對不會同意分手的。情緒上頭，你一定會後悔的。」
我不想再在這裏浪費口舌。
恰好傅時謙也被領導叫走。
我看向仍然站在我面前的蘇靜芙，詫異開口：
「你怎麼不走？還是說你現在就想還我錢？」
似乎沒想到我會說出這種話。
蘇靜芙臉色又是一變，隨後突然露出譏諷的笑容。
「你真可憐啊，只能通過用分手威脅這種方式來挽回男人的心。」
「可是我呢，只要招招手，他就會巴巴地把所有東西捧上來送給我。」
我點點頭：
「嗯，如果我這樣都算可憐的話，那你欠了那麼多債，是不是直接要去死了。」
蘇靜芙羞惱地跺了跺腳：
「別裝了！都是女人，我知道你現在要嫉妒死了！」
「我可是時謙的初戀！你知道初戀意味着什麼嗎？我們之間的感情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我當然知道初戀意味着什麼。
早在談戀愛的時候，我就能從相處中的細節。
看出蘇靜芙在傅時謙的生命中留下的印記。
比如我喜歡喫香菜，可在喫飯時，傅時謙卻會習慣性地幫我把香菜挑出來。
比如我喜歡貓貓，傅時謙卻在逛街時拉着我走進一家狗咖，說我一定喜歡。」
又比如他的手機裏，一直有一個沒有清空過的備忘錄。
我本以爲我跟傅時謙從小就認識，根本不會出現多餘的猜忌。
只要傅時謙當下的心思全部在我身上，我就不會介意。
可是直到現在，我才無比清楚地意識到。
我到底有多麼介意。
蘇靜芙抱起手臂，臉上是明晃晃的高傲。
「就算你們是青梅竹馬，從小就認識又怎麼樣？友情是永遠替代不了愛情的。」
「白月光的殺傷力，不是你能比的。」
蘇靜芙湊近我。
我清楚地看到了她眼底的得意。
「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我還是要說——」
「向暖，你的男朋友，我就收下了哦～」

-7-
我的愣神讓蘇靜芙很滿意。
她露出一個得勝者的笑容後飄然離去。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大樓的。
只記得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
而我隨手打了輛出租車回家。
瓢潑大雨和因爲某些事情不在身邊的男朋友。
似乎很像是小說裏面男女主爆發激烈爭吵的情節。
我以爲我會崩潰，會難過。
可是出乎意料地，並沒有。
坐在車內看着雨幕。
我竟然覺得，真好啊。
下雨天可以打車，不用爲了省錢而趕地鐵或者是蹬自行車。
真好啊。
錢花在自己身上，而不是爲了跟男人組成小家。
真好啊。
意識到這一點的我清醒了許多。
臨時讓司機改道，買下了我想喫很久的蛋糕。
傅時謙回到家時，我剛把最後一口蛋糕嚥進肚子裏。
他像是忘記了今天的不愉快，同往常般抱怨着。
「外面的雨好大啊，我的擋風玻璃都快看不清了。」
我沒搭腔。
傅時謙反應過來，回過頭有些好笑地看着我。
「這麼長時間了，還在生氣？」
我沒吭聲。
他走過來想要將我抱進懷裏，被我躲開。
「好了，小暖，我今天真的很累，不能陪你鬧了。」
「傅時謙，我說的分手，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爲了博得你的關注而鬧脾氣。」
我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傅時謙ŧŭ̀ₒ的眉毛緊緊皺起。
像是沒想到我這麼不識好歹，有臺階還不趕緊下。
「爲什麼？蘇靜芙的事我已經解釋過了，真的什麼都沒有，你就因爲這個要分手？」
我平靜開口：
「傅時謙，我問你，七除以九，是百分之多少？」
傅時謙的神色有些迷茫，似乎沒想到我會突然說這種不相干的東西。
「大約是百分之七十七，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笑了：
「你看，你也知道是百分之七十七，已經超過了一半。」
「傅時謙，你把你的大半都給了前女友，卻跑過來問我，爲什麼因爲這個要分手？」
意識到我還是揪着那七十萬不放。
傅時謙的臉色冷了下來。
像是被耗光的脾氣，露出罕見的慍怒。
他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髮，似乎是真的理解不了：
「向暖，我說過了，只不過是暫時應急的！靜芙也說過了會還的！」
「錢錢錢，我看你跟錢過一輩子好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功利了？」
我「嗯」了一聲。
他一愣：「你嗯什Ṱűₓ麼？」
「你說得對，我跟錢過一輩子也挺好的。」
我從沙發上站起身，對傅時謙由仰視改爲平視。
「你說外面雨好大，大得你擋風玻璃都要看不清，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連車都沒得開？」
「你天天開車上班下班，風吹不着雨淋不着，而我呢？我每天早上要擠能把人打成餈粑的地鐵，夏天蹭上一身臭汗，冬天凍得感冒十天半個月都好不了，走在路上還會被隨機刷新的水坑或者是冰凌子攻擊。」
「對你而言下雨看不清就煩得不行了，那我呢？我天天過這樣的生活，是不是要直接去死？」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傅時謙。
「——你現在卻來指責我太功利？」
傅時謙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我沒給他這個機會。
一吐爲快，真爽啊。
「你是不是忘了你現在開的這輛車是怎麼來的了？我幫你回憶回憶。」
「二手車要三十萬，我好不容易講價到二十七萬，結果你說我們不能 AA，要有一方的存款留着應急。你說你的工資高，存起來容易。好，我聽了。二十七萬的車, 我出了二十萬，到現在貸款還沒還清。」
「開着我幾乎出全款的車, 說我功利，傅時謙, 你哪裏來的臉？」

-8-
這是我第一次對傅時謙說話如此不留情面。
我知道傅時謙的自尊心很強。
那又如何呢？
我本來不想說這些, 只想趕緊分手。
是傅時謙自己找的不痛快。
我根本不想再跟他過了, 誰在意？
我沒搭理傅時謙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自顧自地說着。
「話都到這份上了, 我就直說了, 分手這事沒得商量, 錢也必須分明白。」
「這套房子當初是用我的信息租的，所以你搬出去，把我出的錢全部還給我。」
如果說之前我是被神祕力量控制了心智。
那麼直到今天我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我究竟把我扣扣搜搜攢下來的錢給傅時謙花了多少？
傅時謙不願意背貸款, 所以我去借了錢, 花在我們兩個人身上。
他傅時謙憑什麼過這麼舒服的日子？
越想越氣。
我踢踢踏踏地走到臥室, 將一個行李箱扔到傅時謙面前。
不顧他黑如鍋底的臉色。
「我也不是不講理，給你時間, 一個星期之內搬出去。」
「等你把所有的錢都還給我了, 我們就橋歸橋路歸路，再也不要聯繫了。」
我清楚地看到了傅時謙的太陽穴突突地跳。
顯然是氣得不輕。
「向暖，記住你說的話, 你別後悔！」
他將東西摔得噠噠響, 迅速地將行李箱塞滿。
「你以爲誰稀罕你的錢？向暖, 你最好別跪着回來求我複合！」
看着他拎着箱子走向門口。
我伸了伸手，最終還是收了回來。
其實本來還想說, 今天下雨。
路上也不好走, 不用這麼着急的。
轉念一想，他有車，有什麼不好走的？
不知道從臥室到門口的這條路是不是變長了。
總是傅時謙走了好長時間，都沒能出門。
最後, 他氣急了一般狠狠瞪了我一眼。
摔門而去。
震得似乎牆壁都抖了抖。
嗯。
清淨了不少。

-9-
我做好了要很長時間才能拿到錢的準備。
可是沒想到第二天，銀行就提示我收到一筆轉賬。
買車的錢、借給蘇靜芙的錢，傅時謙都給我了。
仔細分析過後, 確認傅時謙絕對不可能揹着我攢下這麼大一筆錢之後。
我反應過來。
傅時謙應該是去貸款了。
隨後我冷笑一聲。
什麼不願意背上貸款，那是沒被逼急！
我算了算, 然後在家裏看了一圈。
確認沒有傅時謙的東西之後, 將他的房租轉給了他。
我不想後續再因爲類似的事情鬧出交集。
他發了一個「。」
我感覺他可能有點生氣。
但是我不太在乎。
將所有該交接的交接完後，我把傅時謙拉黑了。
把房子也退租了。
之前我陷於「要趕緊攢錢結婚」的執念。
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地休過假了。
索性就直接請了年假, 出去溜達溜達。
畢竟拿回來的那筆錢，除了還我沒還完的債以外，還有剩餘。
足夠我 GAP 一段時間。
於是。
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
我登上了飛機。
就當是我全新人生的序章吧！

-10-
後來，我很久沒有再見過傅時謙。
只能偶爾從蘇靜芙的朋友圈中瞭解到隻言片語。
別誤會，我不是故意視奸的。
只是我後來仔細算賬的時候，發現傅時謙少還了我一萬塊錢。
可是我已經把他拉黑了，又不想再把他拉回來。
索性就留着蘇靜芙，好歹之後還能找着人。
我離開後，傅時謙幾乎沒有嘗試過聯繫我。
我也能理解，畢竟他那麼好面子。Ṭú₃
估計還等着我主動回去找他吧。
聽說蘇靜芙確實跟傅時謙表白了，想要複合。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卻沒有同意。
可能是不願意承認，自己確實有過感情的遊離吧。
等後來蘇靜芙終於把那一萬塊錢還給了我。
我就也把她拉黑了。
他們兩個, 算是徹底退出了我的生活。
只有一次收到了公益短信，讓我認出了傅時謙。
爲什麼？
因爲他發的是聯通營業廳, 而我是移動。
發現後我沒有絲毫猶豫, 絲滑地把他扔進了黑名單。
隨後看着遠方的羣，將水一飲而盡。
百分百愛自己的感覺，真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