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錦鯉

我姐臉上有錦鯉胎記。
被她祝福後,我爸中了五百萬,我媽擁有了曼妙身材。
唯獨我,什麼都不要。
因爲我知道,我姐臉上的是黑錦鯉。
拿了她的,就要雙倍奉還。

-1-
一早我姐起來,從各個地方趕來的親戚都圍了上去。
「雯景啊,我可是你大姨啊,你別忘了我小時候可是抱過你!」
「去去去,我小時候可是給雯景買過糖。」
「還有我,我可是你二大娘……」
我茫然地盯着眼前這些沒見過的親人,再看着人羣中淡定的姐姐,心裏都是疑惑。
自從我姐上次昏迷醒來,就再也不避諱臉上的黑色胎記,甚至告訴我們,這是她錦鯉命的象徵。
我爸當時剛被辭退,心裏憋着一股火,抓起我姐的辮子就開始罵:
「死丫頭片子,就你個窮酸樣還錦鯉命!」
「我打死你,耍你老子!」
我姐緊緊抿着嘴不說話。
我們都知道只有讓我爸打夠了,才能停下來。
打完之後,我爸還是動了心思。
我姐低頭告訴了他一串數字。
次日開獎的時候,我爸盯着大屏幕上的數字久久沒有說話。

-2-
我爸瘋了。
他中了五百萬,是他一輩子也賺不到的錢。
他盯着我姐的眼神跟要喫了她一樣。
我媽卻先坐ŧũ̂ⁿ不住了。
我媽今年四十,體重接近四百斤,每每說自己這是富態,是旺夫的時候都會被人恥笑。
她興奮地把我撞開。
「雯景,媽媽求求你了,媽就這一個願望。」
我姐眯着眼睛笑:
「好啊。」
隨後,我媽就跟着我姐去了後面。
等她們再回來,我媽端着一盤不知名的液體。
黑紅黑紅,宛如血漿。
在喝完這盤液體後,我媽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放了氣的氣球,直接縮小了四分之三。
等我們再看去,四百斤走兩步就喘的媽媽已經變成了一百斤的苗條大美人。
大家都在震驚眼前的變化,我卻看到我姐臉上的胎記變黑了。

-3-
自此,我爸暴富了。
拿着中的五百萬,天天做投資。
投什麼都能至少翻一倍。
買了車,買了房,一家子都搬到別墅。
我媽更是越來越苗條,走到大街上都會被人驚歎身材的美好。
我弟更是一改往日對我姐的態度,再也不罵我姐是醜八怪,一口一個大姐甜甜地喊着。
我姐也在他耳邊說了一句悄悄話,第二天我弟就在考試中考了全校第一。
後續更是拿到了保送名額,上了我們市裏最好的高中。
從那以後,我們一家都拿着我姐當團寵,像電視裏的相親相愛一家人般美好。
只是,她再也不理我了。

-4-
我跟我姐是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
唯一的不同,就是我姐的臉上有一塊胎記。
狀若錦鯉,看着不難看。
但是在我爸媽眼裏,一個女孩子沒有好相貌,就代表她嫁不出去。
一個嫁不出去的女兒對他們而言就是廢物。
從上小學開始,我媽就把家裏的家務都給了我和我姐,她則專心帶只小一歲的我弟。
我媽平時看到我姐也沒什麼好臉色,張口閉口「賠錢貨」「醜八怪」地罵着。
我剛開始學說話的弟弟學會的第一句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而是「醜八怪」。
我姐只是微微笑着不說話。
偶爾實在忍不住,纔在半夜抱着我哭。
連哭都不敢發出聲音。
那時的我只能摸着我姐的背,告訴她,等我們長大就好了。
到那個時候,我們就可以去醫院,把胎記去掉。
離開這個不屬於我們的家庭,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只是我們都沒等到那個時候。

-5-
我姐被舉報作弊。
但是誰都知道她學習最認真,認真到了可怕。
我姐自從上高中,永遠是第一個到,最後一個走。
我不相信她會作弊。
這是我跟她唯一離開這個家庭的機會。
那個男生一口咬定是我姐抄他的。
「老師,我舉報陳雯景抄襲我的試卷!」
「不然,她怎麼跟我寫得一樣!」
舉報人許嘉木一直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他說的話讓人不由相信幾分。
周圍的同學也開始動搖,傳出竊竊私語的聲音。
班主任還想說什麼,我爸就出現,直接拖着我姐邊打邊罵:
「賤人,丟了老子的臉!」
「你個廢物!你怎麼不去死!」
半個學校的人都出來圍觀。
等我從實驗樓跑下來的時候,我姐麻木地睜着兩隻死寂的眼睛,脆弱得快要死去。
我爸還想打,我哭着拼命攔下來。
一時沒注意到,身後的姐姐已經跳下了人工湖。

-6-
從醫院甦醒後,我姐整個人都變了。
以前的她看到人都會低頭藏着臉邊的胎記。
走在人羣裏,一雙小鹿眼會帶着恐懼。
唯有看到我的時候會閃爍着開心的光。
可是,一切都變了。
現在的她總是帶着冷冷的笑意。
無論爸媽要求什麼,都會實現他們的願望。
明明跟之前長得一樣,那雙眸子裏卻閃爍着誘惑的光,找不出幾分熟悉。
而且她再也不理我了。
以前我們睡在一張牀上相互依偎,現在只留我一個人。
她會跟我弟說說笑笑,卻面對我的呼喚假裝聽不見。
我看着圍着她的親戚,拿着塊麪包片準備離開。
「殊景。」
我扭過頭看到我姐坐在沙發上。
「路上安全。」
我看着她,這麼久以來,這是我姐跟我說的唯一一句話,我激動地點頭。

-7-
到了學校,我的新同桌又開始晃他的烏龜殼。
我之前說是烏龜殼他還不高興,非要告訴我那是他爺爺給他留的神器,可以卜卦。
姜尚搖着搖着就被窗外的班主任看到了。
等班主任收走他的烏龜殼,他整個人都喪氣地癱在桌子上。
我沒忍住逗了一句:
「姜大師,你怎麼沒算到這一劫?」
姜尚聽了臉氣得紅起來,結巴半天丟給我一句:
「你不懂!算命之人不能算自己!」
便背過身不理我了。
等他再轉回來,就找我要了八字。
「嘖嘖嘖,你這八字,懸!」

-8-
我只當他說着玩,沒當回事。
誰知道姜尚越說越認真。
「照我看,你這命……是窮命!」
我看了看認真掐算的姜尚翻了個白眼。
旁邊聽到他說話的前桌也笑了:
「姜大師,你看看你同桌,她爸爸可是我們市裏有名的投資聖手。」
「還窮命,有錢得不要不要的好吧。」
我繼續給姜尚翻白眼。
姜尚反倒急了,顧不得掩飾自己缺了顆門牙,大聲道:
「不可能啊,我保證我算得沒有問題。」
「除非有什麼靈異之物給你改命了……只是不知道是好是壞……」
「而且,你這個命險呀,要是早出生一個小時就是不能成年的命格。」
我呼吸猛然一滯。

-9-
我跟我姐是雙胞胎,我姐正好比我早出生一個小時。
姜尚算得如果準,前幾天我姐跳湖被救上來的時的確心跳暫停過。
這難道就是應驗?
我能肯定我聽到醫生說我姐的心跳已經暫停了,後來甦醒過來更是奇蹟。
醫生一直讓我姐留下來仔細觀察,是我姐不願意,說自己沒事兒。
我爸媽也不想再多花錢。
如果不是出事的時候已經被送到醫院,我爸甚至不願意出醫藥費。
我越想越害怕。
想起我前幾日不小心摸到我姐姐的手,冰冷刺骨。
我抬頭驚訝地看向她時,她眯着眼看着我笑,似乎是在……等我反應……
再加上她這幾日的異樣……
在夏天的烈陽下,我竟然冷到背後冒冷汗。
如果,我姐已經死了,現在的是誰?

-10-
漆黑的夜裏,我拿着從姜尚那裏借來的鏡子悄悄走上樓。
從我姐展現出錦鯉好運開始,我爸就對她的話言聽計從。
現在的新房子也是我姐選的。
我們其他人睡在二樓,她一個人睡在四樓,還不讓我們上樓。
我赤腳走在樓梯上。
平時不給人走的紅木梯上都是灰塵。
我心裏咯噔一下,爲什麼這梯子只有我的腳印?

-11-
來不及細想,我強撐着膽子上樓。
以往有危險的時候都是姐姐走在前面。
現在我必須弄清楚,姐姐安全與否。
我寧願她是不理我,也不願想象她已經走了。
我忍着眼淚沿着長廊走到最後。
只有一間房,門上雕刻着兩條錦鯉,一黑一紅。
整個四樓安靜得可怕。
明明是盛夏,沒開空調卻冷得刺骨。
滴答滴答的水聲驚得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我用之前我姐教我的方法,用飯卡對準門縫準備撬門,門卻沒鎖。
我悄悄推門進去。
我姐正端坐在窗戶邊上,一動不動,絲毫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鬆了一口氣,正想上前,卻看到我姐臉上兩顆眼珠子掉了出來。
骨碌骨碌就滾到我的腳邊。

-12-
我害怕地朝後退,面前的姐姐空着眼眶咯咯地笑着。
「你……逃……不……掉……了……」
兩顆紅白相間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跟着我。
我背後靠着窗戶,心臟害怕得快跳出來了。
那個長得跟我姐姐一樣的生物一步步朝我走來,笑聲越來越詭異。
我嚇得邊哭邊喊姐姐。
恍惚間我聽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腳步聲。
剛想睜開眼,肩膀就被人重重拍了下,整個人朝樓下摔去。
「撲通!」
我掉入了樓下的水池。
我記得這也是我姐讓人挖的,比一般的池子還要深很多很多。
白日裏看都幾乎深不見底。
Ţŭₑ
周圍寒冷異常,我掙扎了一會兒怎麼也浮不上去。
在意識停留的最後一刻,我看到了我姐。
是我那個永遠看着我笑得溫柔的姐姐。

-13-
「姐!」
我猛然掙扎起來。
陽光照射在我臉上,刺眼得讓我不自覺遮擋。
我跑到大廳發現所有人都一如往常。
我媽照着鏡子欣賞自己的美貌。
我爸不在,肯定是和哪個小三小四快活去了。
倒是我弟神色有點異常,整個人坐立不安。
ťű⁺我姐端坐着小口喝着碗裏的粥。
不像人,倒像什麼小動物。
「姐!你昨晚……」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我姐打斷。
「我昨晚在外面,怎麼了?」
看着我姐圓圓的大眼睛,我一時有些語塞。
起來時我才發現自己的身上都是乾的,甚至樓梯上都沒有我的腳印。
我只能看着我姐溫柔地和我媽,我弟打招呼,然後無視我直接上了樓。
陳杰嗤笑一聲,將我撞倒出了門。
我坐在地上許久,然後緩緩張開手心。
裏面是一個碩大的眼珠。

-14-
晚上生日宴上,早早趕來的人圍着我姐不斷地說好話。
「雯景真是越長越好看。以後不知道便宜了誰。」
說這話的是之前天天罵我姐醜八怪的老姑。
「我就說雯景以後有出息,你看看這!多優秀。」
這是之前說丫頭片子沒用的四大爺。
衆人圍着我姐討好,沒有人想起,今天也是我的十八歲生日。
等到了最後,我爸也趕了過來,懷裏還抱着剛找的小五。
我媽眼睛赤紅,但是被舅舅攔下,說大事要緊。
我知道他們都在等的大事——讓我姐給他們賜福。
大師說:
錦鯉命的人在十八歲帶來的好運是不會消失的。
第一個出場的是我弟。
陳杰直接跪在地上:
「大姐你對我最好了,你一定會讓我考上狀元的吧。」
我姐笑了笑,低頭看着陳杰,沒有說話,卻還是讓陳杰和我媽興奮得要死。
後面的衆人看了更瘋狂了,一個接着一個地圍上去。
「我要發財!」
「我要世界第一富!我是你舅舅啊!」
我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杯子狠狠砸向香檳塔。

-15-
轟隆一聲巨響。
巨大的香檳塔砸到地上發出了雷鳴般的響聲。
「我也要祝福!」
我大喊一聲,臉繃得緊緊的。
「對!殊景是親妹妹讓她先來。」
說話的是我媽,她瘦了之後實在擠不過其他人,被四個四百斤的舅舅頂到了一邊。
我攥緊手朝我姐走去,周圍的人讓出一條路。
我媽走在我邊上竊竊私語:
「你快許願讓你爸只有我一個,不然你爸被搶走了看你怎麼哭!」
我沒有回答,因爲這個願望我早就想好了。
我抬頭看着我姐,她依舊疏離不帶感情地笑着,低頭望向我的眼睛裏也沒有絲毫在意,甚至有些冷漠。
我忍住眼淚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的願望是……」
「讓陳雯景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16-
香檳流到了我腳邊,我的眼淚砸到裏面看不見了。
周圍的人鬨堂大笑起來,笑我多此一舉,笑我拍馬屁浪費自己的機會。
我媽更是氣得想動手。
反倒是一直微笑的我姐不笑了,整個人冷得可怕,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被凍住。
「好。」
整個大廳靜了下來,看着今天第一次開口的陳雯景。
陳雯景掃視着周圍的一羣人,語氣詭異地說着:
「你們所有人的願望都會一個……一個……實現。」
一股夏天不該存在的冷風從窗戶外面吹來。
我整個人呆在原地,冰涼的冷氣從腳底到頭頂。
手機上面是姜尚發給我的消息。
一大早我就把那個紅白的眼珠子的照片發給了他。
「陳殊景,那個眼珠子是黑錦鯉的。」
「所有跟黑錦鯉許願的人,都會被雙倍討回!」
「他們睚眥必報,千萬別許願!」
「千萬別許願!」

-17-
已經晚了,周圍的人癲狂地圍上去。
只有我和一個男生站在外圍。
那是許嘉木。
平時在校內溫柔紳士的大學霸許嘉木,現在看起來比所有人都癡狂。
只是他想要的似乎不是財富,前程,而是在人羣裏看着熠熠生輝的陳雯景。
許嘉木那張好看的臉,扭曲成了一個詭異的模樣。
他顫抖着手喃喃道:
「不該的,陳雯景你怎麼配?」
「你拒絕我,就應該被踩到泥土裏……」
「憑什麼,陳雯景,你憑什麼敢拒絕我……」
聽到這裏,我的淚水沒有忍住,上去扇了許嘉木一巴掌。
我曾經在我姐被誣陷前一晚,看到她有些不高興。
我問過她怎麼了。
她只是慢慢地搖頭,不肯告訴我。
現在我知道了。
許嘉木雙眼都是陰鬱,看着我面無表情。
「你個騙子,你爲什麼要陷害我姐!」
許嘉木笑了笑:
「誰讓陳雯景這個賤人敢拒絕我。」
「她那副長相,我看見都想吐,不是我施捨那麼一點愛,誰會喜歡她!」

-18-
說罷,許嘉木看向人羣裏的我姐。
「只是我沒想到,那麼痛苦的一個人,現在居然可以這麼自信……」
「不過,我還是喜歡那個卑微到極點的陳雯景。哈哈。」
「她的痛苦看起來,真的很棒。」
男生越笑,面目越猙獰。
我憤怒到了極致。
憑什麼就因爲你所謂的喜歡,我姐姐要搭上一條命。
爲什麼喜歡一個人,就要造謠?
我沒忍住上前想打他,卻被許嘉木反手推倒。
「夠了,陳殊景,別逼我打女人。」
人羣突然安靜下來。
我姐,陳雯景,輕輕走過來。
許嘉木癡迷地看着她。
我姐手中的繡花小扇遮住了紅脣,再次眯起眼笑了起來:
「倒是,忘了你。」
一言一笑之間,許嘉木癡了。
他在原地一動不動,我姐在他耳邊說了一句悄悄話。
這次我終於聽見了:
「你會得償所願……」

-19-
許嘉木聽完整個人癡狂了。
他衝出了酒店的大廳,嘴裏還大笑着。
我姐把我扶起來,什麼也沒說。
她繼續去給那些親人祝福。
熱鬧的生日宴。
我爸新投的項目傳來了好消息。
我媽最近喫胖的身材又變得動人,惹得我爸都目不轉睛起來。
直到那個小五也許願要了張初戀臉,把他的魂又勾了回去。
紙醉金迷。
我看着這些熟悉又陌生的人瘋狂的樣子,心裏冷到徹骨。
現在的陳雯景,怎麼可能是我的姐姐?

-20-
夜晚十二點的鐘聲一敲響。
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21-
最早發現問題的是我媽。
當天晚上她就從一百斤瘦到了八十斤。
她還在暗自竊喜,準備化個病弱妝吸引我爸的喜愛。
但是她怎麼也沒想到,第二天,直接瘦到了七十斤。
一米六幾的個子,大骨架。
只剩下骨架,皮包骨。
我媽害怕地找我姐卻怎麼都得不到回應。
她去找了所有的醫生,都得不到解決方法。
我媽開始害怕。
只能拼命喫長肉的東西,那些油膩到噁心的大豬肘子,肥厚的牛肉。
大瓶大瓶的激素藥拼命地往嘴裏灌。
一刻不能停下來,甚至於睡覺都要進食。
我媽變得又瘦又醜,還有隨時可能死亡的危險。
她Ṫū₌瘋了。

-22-
我爸被我媽咬了一口跑出門去,嘴裏罵罵咧咧的。
曾經罵我姐的髒話,再次傾瀉給了另外一個女人。
爲了撫慰自己受傷的心靈,我爸又去找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小明星。
只是在他準備使出老一套先買套大平層時,自己卻暈倒了。
等送到醫院又恢復了。
等爬起來被小明星攙扶着去買包時,再次全身疼得暈過去。
惹得小明星直接被氣走了。
還說自己演技還沒陳總好,不然讓陳總當場出道。
在這次之後,我爸發現只要自己花錢,就會全身疼。
疼到骨髓,疼到心口。
只是不知道是否有我姐被他逼到跳湖的萬分之一痛苦。
我爸只能看着賬戶裏的餘額一日多過一日,卻一分不敢花。
他終日躺在 ICU,成了真正的葛朗臺。

-23-
陳杰自私冷漠到了極致。
比起自己的親爸親媽,他只想着自己的競賽考試。
在我媽第一百次給他打電話打通時。
「媽,別給我打了。」
「不就是瘦得快嗎,你怕什麼,外面多少女人想要還要不到。」
「你兒子現在還在準備考試,考上了就可以出國了。」
說完陳杰直接掛斷了我媽的電話。
我端着熱茶被她推倒在地。
我知道她在拿我發泄。
現在的她每時每刻都得進食,不然就會瘦四十五斤以下。
那樣她就真的沒救了。
她憤怒地怒吼着,但是嘴裏的食物多到我聽不見她在說什麼。
渾濁的淚水滴落在骯髒的地上。
現在我們偌大的別墅裏面沒有一個用人來打掃。
畢竟,整個家的錢都是我爸靠着許願所得。
怎麼得的,就要怎麼雙倍還回去。

-24-
被砸碎的瓷片還是劃破了我的手。
我走到那個水池邊。
我姐開心地哼着小曲子喂着錦鯉。
很好聽,我從來沒聽過。
好像是民國的小調。
陳雯景從來不會這個。
我把手放到池子裏,有一尾瘦弱的小錦鯉輕輕地吻着。
我開口:
「現在這些就是你想要的嗎?」
我姐明媚豔麗的臉上露出暢快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怎麼會呢,一切,纔剛剛開始。」
「陳殊景,你那兒,有我的東西吧。」
我呆呆地看着她。
看我沒有說話,我姐轉身離開。
在我另外一隻手裏,那顆眼珠開始變成赤黑色。
只要看到就像要吸取我的靈魂。

-25-
我媽終究還Ţü₊是瘋了。
家裏本來已經沒有錢了,是陳杰說自己拿了這次競賽第一就可以拿到獎金,我媽就趁着我爸不注意偷偷給了他。
現在,陳杰直接在進入考場的時候暈了過去,不省人事。
即使老師給了他第二次機會,他依舊暈過去了。
本來看好他作爲競賽苗子的老師在來到我家,看到我家的環境後,也只能嘆了口氣:
「孩子可能壓力太大了,你們家長還是需要給他放鬆放鬆啊。」
然後他走出別墅的大門,打個寒戰。
「有錢人就是牛,秋天還開空調。」

-26-
陳杰不信命。
他再次去了學校,再次被抬了回來。
以至於我姐坐在四樓的窗臺上,笑得搖搖欲墜。
拿着手機的我收到前桌發來的消息。
許嘉木回校後,臉上始終帶着若有若無的瘋癲,一直小聲喃喃自己身邊有個女生。
還會在數學課上突然發癲,站起來大喊:
「雯景!我不許你離開我。」
「我錯了,我不該誣陷你作弊。」
「但是我愛你啊!」
在喊完這一切之後,許嘉木當着所有人的面衝進了樓下的人工湖。
被救起來再跳。
被控制住的時候還在瘋狂地大喊:
「我馬上跳,雯景你放心,我肯定跳,我要和你在一起!」
最後校方因爲接連有兩名同學跳湖,將人工湖連夜填埋。
一大早,我剛進校門,就看見身上還穿着病號服的許嘉木慘白着臉,拼命在人工湖的位置用頭撞。
直撞得頭破血流。
身邊的姜尚道:
「這不是撞邪了吧,好可憐。」
我看了一眼冷漠轉身:
「活該。」

-27-
陳杰還在瘋狂地在準備考試和昏迷中反覆。
終於,我媽心疼自己兒子,拿着刀逼迫我姐說出破解的辦法。
她一邊咀嚼一邊嘶吼。
旁邊的陳杰昏迷得如同死狗。
我姐突然大笑起來。
在她笑聲的刺激下,我媽將刀直țų₊直地砍了下去。
我看我姐一動不動,下意識地伸手擋țúₘ住。
我親眼看見我姐那雙冷眸裏的震驚,後悔和害怕。
我的左手流着鮮紅的血。
我姐終於不裝了,我媽直接被她單手掐住脖子拎起來。
我姐冷哼一聲,直接將我媽扔到陳杰身上。
兩個人都悶哼一聲暈了過去。
就剩下我和她還清醒着。
「這副身體還是太弱了。」
「你應該猜到了吧,陳殊景。」
「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枳驛。也就是你們人類眼中的黑錦鯉。」
「是妖怪哦~」

-28-
枳驛告訴我,她和我姐臨死前做了交換。
她接管了這具身體,實現我姐的遺願。
我沒有說話ṱůⁱ。
手機來了醫院的電話,我爸出事了。
我爸爲了省錢連醫院病房都不要了。
他以爲自己睡在橋洞裏,天天撿垃圾就可以不用痛苦。
萬萬沒想到他的最愛,小三姐,直接離開了他。
順帶還騙走了我爸全部的錢,帶走了小四。
誰也沒想到,她們是一對。
小五一看,直接咬咬牙,搶走了我爸在橋洞裏的最後一牀被子。
還怒罵我爸沒良心,被騙也不知道分她一點。
然後就跑了。
我爸回到醫院時,他身上長滿了一個個金幣狀的毒瘡。
醫生說這個已經長到了內臟裏面。
我爸就要死了。
我作爲他的女兒,在他臨死前看着他,這個害死我姐的男人。
他死死盯着我,要死不死地撐着一口氣,猛然掙扎起身拉住我手:
「你以爲你姐對你好?」
「那個妖怪,早就祝福過你了……」
「哈哈哈哈哈,你也要死,你們全都給我陪葬!」

-29-
我爸笑得詭異。
隨着笑聲的停止,他的生命也到了盡頭。
可笑他連骨灰盒都買不起。
我在葬禮上,想起我姐說的那句「路上平安」,忍不住笑了。
果然,我也要死。
看着川流不息的車流,我閉上眼,準備赴死,去見陳雯景。
只是預料之中的死亡並沒有來,枳驛拉住了我。
那雙手還是那麼冰涼。
我貪婪地埋進她的懷裏。
即使我知道,這不是我姐。
我瘋狂地汲取着她身上最後一絲我姐姐的氣息。
枳驛用我姐的身體,輕輕拍着我:
「我不是說了嗎?」
「你的願望會實現的。」
我茫然地抬頭:
「什麼願望?」
枳驛笑了笑,臉上的錦鯉胎記好像在遊動。
「你不是說了嗎?陳雯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原來大家都不知道,黑錦鯉十八歲第一個願望是不需要代價的。」
「甚至於,比真正的錦鯉還要靈驗。」
後面的話我已經聽不清了。
耳邊循環着:
「陳雯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30-
我一路疾跑回家。
我媽被送到了療養院。
陳杰不知所終。
只剩下那個偌大的被視爲不祥的池子。
我一路摔破了自己兩個膝蓋,不顧疼痛。
我只想找到我姐。

-31-
碧綠的池子裏,一條小小的瘦弱的獨眼黑色錦鯉暗暗縮在池子裏。
我喊着姐姐。
她終於在片刻遲疑後沉入水底。
我姐的胎記不是天生的。
之所以叫胎記,是因爲曾經一位大師說了,這是我姐選擇的某個命運,也是天註定的。
我姐的選擇就是代替我。
我纔是陳雯景,真正的陳雯景。
我跟我姐小時候最喜歡的遊戲就是互換身份。
曾經假裝對方問過大師,誰是雯景,誰是殊景。
那位大師笑着道:
「殊景是雯景,雯景也是殊景。」
現在我全都明白了。
姜尚的八字算的其實是我的。
我纔是真正的姐姐,我纔是那個活不到十八歲的陳雯景。
我姐早早在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就和枳驛做了交換。
她替代了我,走向了死路。
從那以後,她成了姐姐,我成了被保護的妹妹。
她臉上長了黑色的錦鯉胎記,代替我承受了本該由我承受的苦難。

-32-
我跳進池子裏濺起碩大的水花。
冰涼的池子裏,我喊着姐姐,喊着陳雯景,喊着陳殊景。
我不想當妹妹。
我纔是該死,該被罵醜八怪的人。
我哭得雙眼模糊。
在窒息前終於碰到了那尾小小的獨眼黑錦鯉。
她在拼命頂着我上水面, 可一切都是徒勞。
我緊緊抱住了她。

-33-
我被枳驛救了。
在得知真相後, 我最討厭的人就是她。
我死死閉着嘴不肯喝藥。
枳驛倒是也不氣, 反倒是笑了。
「你不喝,回頭你姐怪我,我可不認。」
我的眼睛忽然睜大。
看着她笑得得意,我掀開被子就跑向大廳。
之前骯髒沒人管的大廳變得溫暖如初了, 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在那兒煲湯。
我哭着上前抱住她。
是熟悉的味道, 是我姐姐。
也是我妹妹。
我執拗地哭喊着:
「陳雯景。」
因爲只有這樣, 也許平平安安, 健健康康的,纔會是我面前這個跟我一般無二的女孩子。
我想起那些日子裏, 她就泡在自己最害怕的池子裏,就悲傷到抽泣。
姐姐輕輕地拍着我的背,聲音溫柔且堅韌:
「我們殊景最乖了, 洗洗臉喫藥好不好?」

-34-
我們三個坐在桌子上, 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尤其是陳雯景朝我溫柔一笑,眼睛裏都是星星,枳驛卻邪魅一笑, 小口小口吃着被撕碎的乾麪包時,違和感達到了巔峯。
「你不是神仙嗎?你自己沒有身體嗎?非要用我姐的?」
面對我的三連問,枳驛也不急,裝作要抱我姐的樣子。
「我喜歡, 我樂意, 你管不着。」
我險些急了。
還是我姐告訴我, 枳驛爲了復原我姐的身體, 用盡了所有的靈力,甚至受了傷,我才平靜下來,認命地伺候她。
在我還蒙着時, 家裏的門被人踹開。

-35-
陳杰帶着一個全身蒙着只露出眼睛的人進來。
我忘記告訴兩個姐姐了,一開始的眼珠就是陳杰塞到我手裏,讓我去傷害枳驛的。
只是比起所謂的妖怪, 我更厭惡他。
沒想到還是被他在枳驛沒有還手之力的時候找來了幫手。
黑衣人短暫地一個施法,一道閃爍着金光的攻擊飛向枳驛。
我還欲施救, 心臟害怕得差點暫停。
卻見枳驛本來皺着的眉頭舒展開來,她的身後甚至蕩起了藍色的光波,整條魚舒服得不能再舒服了。
陳杰黑着臉質問那個幫手:
「你不是說能抓妖嗎?爲什麼她看起來還更厲害了?」
那個蒙面人嘿嘿一笑。
「我不知道啊, 我爺說這個法器會根據妖物的善惡給予法力的。」
「可能你口中的惡鬼沒有作惡,一輩子都在積德行善吧。」
陳杰氣得快跳起來了, 指着自己說這也能叫積德行善?
黑衣人聳聳肩。
「打擊壞人也算行善呀。」
我聽出了話語中的熟悉, 上前扯開了他的口罩。
看到口罩下只剩一顆門牙看家的嘴,我就知道了, 是姜尚。
「這就是你所謂的週末擺攤?」

-36-
姜尚利利落落地交代自己平時的買賣。
陳杰看着我們熟悉的樣子,呆在了原地。
枳驛冷笑了幾聲,再次打個響指,讓他昏迷過去。
「他不是想當狀元嘛,就讓他做自己的狀元美夢吧。」

-37-
姜尚再次掐算了我和姐姐的八字後,念着怪哉怪哉地回家補作業了。
再一個夜晚過去, 我睜開眼就看見我姐睡在我的枕頭邊。
而另外一邊是枳驛。
她睡得太舒服,甚至於將腿直接踹到我肚子上了。
新的一天開始了。
善惡終有報,陳雯景和陳殊景還是得救了。
只是這隻錦鯉精有點能喫!
誰要誰領走!
根本養不起!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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