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丫環

姑爺被小姐趕出閨房後。
將我拉到了廂房的榻上。
自此之後，每次小姐與姑爺使性子。
他都會在廂房內與我纏綿。
後來，小姐終於服軟了。
姑爺對我說：「夫人很介意你的存在，我給你選了門親事，你嫁過去吧。」
我點頭應好。
依照他的要求，跟府中侍衛拜堂成親，洞房花燭。

-1-
小姐是姑爺強取豪奪來的娘子。
她原本是富商之女，有相好的未婚夫。
卻不料逛街之時，叫家世顯赫的姑爺瞧中。
強行娶到了府中。
小姐恨他。
不讓他碰，對他總是沒有好臉色。
姑爺再一次被小姐趕出去後。
心中怒火難消。
但終究捨不得強迫小姐。
便將在隔壁廂房守夜的我拉到了牀榻之上。
狠狠發泄了一通。
我不是小姐。
哪怕不願，也沒有反抗的權利。
自此之後，小姐每次與姑爺使性子。
姑爺就像是賭氣般，與我在廂房之中纏綿。
有時，還會故意讓我弄出動靜。
給小姐聽。
時間久了，小姐屋裏頭的人對我都十分瞧不上。
背地裏罵我是狐媚子，背主的賤人。
就連小姐看我的眼神，也越來越不喜。
在姑爺第十次與我纏綿後。
小姐終於服軟了。
她親手做了飯菜，差人將姑爺請了來。
那一夜，二人飲酒談情，相談甚歡。
姑爺叫了三回水，都是我去送的。
我是伺候小姐長大的貼身丫鬟。
小姐習慣了我伺候。
第二日，小姐睡到了日上三竿，依舊是我去伺候小姐洗漱穿衣。
她面帶春色，一副小女兒姿態。
卻在看到我之後，微微變了臉色。
她以我洗臉水打涼了爲由，罰我在寒冬臘月的雪地裏，跪了兩個時辰。
我跪在雪地裏，垂眸想。
姑爺當真愛極了小姐。
哪怕是在那事兒上，也捨不得傷小姐分毫。
一夜過去，小姐的身子依舊潔白如玉。
不像我，每次結束後。
都渾身青紫，疼得幾乎下不來牀。
但我是丫鬟，沒有睡懶覺的權利。
哪怕再疼，也得強撐着身子早早起牀，去伺候小姐。

-2-
今日的天格外的冷。
雪愈下愈大。
跪了兩個時辰後。
我的頭頂，肩Ṱṻ⁹上，便蓋了厚厚的一層雪。
後來，我不出意外地染上風寒，徹底病倒了。
姑爺怕我這病傳染上小姐，
讓人將我搬去了院子角落的柴房中。
院子裏頭的人嫌我爬姑爺牀，對我十分不喜。
每日送來的粥是冷的，是餿的。
沒有大夫，沒人煎藥，我只能裹着被子，縮在漏風的柴房裏瑟瑟發抖ŧū⁾。
那個寒冬，我險些病死在柴房裏頭。
最後還是小姐不習慣旁人伺候。
問起我來。
這纔有人送來了湯藥，以及能入口的喫食。
拖拖拉拉了半個月。
我的身子骨好利索了，
算是撿回一條命。
院子裏頭的人都說。
是小姐心善，我才能養好身子。
是啊。
當奴婢的，生死哪能自己做得了主。
全憑主子的一句話。
再次去伺候小姐。
已是半個月後。
姑爺與小姐已經過上了蜜裏調油的恩愛日子。
姑爺溫柔體貼地與小姐說話時，
她有意無意地往我這裏瞥了一眼。
小姐含蓄，但院子裏的下人並不。
她們每每見到我都指指點點，說我不過是個暖牀的。
姑爺心裏頭的人，只有小姐。
其實不必他們說，我也知道的。
我從未妄想過什麼。
那日。
是我再次爲房中送了兩回水後的清晨。
姑爺輕手輕腳地從房中Ṱú⁴出來。
照例囑咐伺候的下人們輕省些。
別吵醒了小姐。
隨後將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翠兒，你隨我來。」
翠兒，是我的名字。
周圍下人全都厭惡地看向了我。
指指點點的小聲說着什麼。
我雖聽不到。
但也能猜到，大抵是一些又在罵我是狐媚子，勾引姑爺之類的話。
我低眉順眼的跟在姑爺身邊，進了廂房。
姑爺看了我一眼，道：「你能養好身子，全都是夫人心善。」
我說：「奴婢省得，心裏一直感激着小姐。」
姑爺滿意的點了點頭：
「翠兒，我爲你尋了門親事，明日你便嫁過去吧。夫人習慣了你的伺候，捨不得你走，所以，你的夫家，是府中的侍衛，他就住隔壁的小宅子，等成親了，你仍舊可以來伺候夫人。」
我說：「好。」

-3-
姑爺爲我尋的。
是頂好的一門親事。
那侍衛叫陸自。
聽說以前上過戰場。
身手很是不錯。
只不過在戰場上傷了腦子，沒了以前的記憶。
爲了混口飯喫，便做了府中的侍衛長。
他跟我不一樣，不是奴籍，而是自由身。
我一個奴籍女。
能嫁給這樣一個男子。
是託了姑爺小姐的福。
陸自無父無母。
婚事，是老管家夫妻幫着操辦的。
小姐賞了我一對金釵，算是爲我添的嫁妝。
她說：「你大喜的日子，我本應當多給你放幾日假的，可我這邊，離了你不行，左右你住的地方近，明日一早便回來伺候吧。」
我點頭應是。
然後跪在地上，朝着小姐磕了個頭。
謝過她後，便揹着嫁妝與行李，離開了小姐的院子。
院子裏的其他下人們見我走了。
都是一副解氣的模樣。
有人不屑的罵：「瞅那狐媚子模樣，就知道不是個安分的！」
「嘖，那日姑爺叫她去廂房，她恐怕又以爲自己得寵了吧？」
「原來啊，是給她指了門親事，活該！」
「幸好啊，咱們姑爺心裏頭只有小姐，不會叫那些上不得檯面的狐媚子給勾搭了去。」
我從來不想跟姑爺有牽扯。
可沒有人相信。
我沉默的去了陸自的院子。
沒有敲鑼打鼓，沒有鳳冠霞帔。
也沒有大紅衣裳跟精緻妝容。
我穿着丫鬟的衣裳，
腦袋上蓋着一塊紅布頭。
在管家的高呼聲下。
就草草的跟陸自拜了高堂。
進了房間後，陸自將我的紅蓋頭掀了開來。
我這纔看清楚屋內的擺設。
桌子上擺了兩根紅蠟燭。
沒有紅牀單，也沒有紅被子。
只是牀上繫了兩塊紅布條。
我抬眸，看向陸自。
他額角有一條長長的疤痕。
不同於姑爺的白皙俊逸。
他生的眉目硬朗，皮膚是古銅色的。
身上有硬邦邦的肌肉，帶着幾分兇相。
一瞧，就是上過戰場的人。
他垂眸看了我一眼，低聲說了句「睡吧。」就率先上了牀榻。
我看着他想，他娶我，應當也是不願的吧。
他本可以娶個黃花大閨女的。
可我，早已並非完璧。
男子，最是在意這些。
可是……
我咬了咬脣。
我得讓小姐跟姑爺放心。
今夜，得圓房。
不然，我沒活路的。
我雖是奴籍，命若蜉蝣。
但也想像個人一樣活着。

-4-
況且。
陸自，是個良配。
是我唯一能抓得住的救命稻草。
我有些不自量力的癡心妄想。
要跟他做一對尋常夫妻。
我咬着脣，脫了身上的衣物。
然後伸出手臂，抱住了陸自的腰。
陸自勁瘦得身子一僵。
我壓着哭腔說：
「夫君，求你，要了我吧。
我既然已經嫁給夫君，這輩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你若是不要我。
那我只有死路一條了。
陸自的身體愈發僵硬。
黑暗中，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雙堅實有力的手臂，攬住了我的腰。
陸自體力很好，比姑爺發狠時還讓人受不住。
在這事兒上，我從未討好過姑爺。
但是這夜，卻用了渾身解數，去討好陸自。
翌日起牀時，我的腿還是軟的。
看着銅鏡中，我脖頸處比每次姑爺結束後，還要明顯的痕跡。
我心頭鬆了一口氣。
這樣，小姐跟姑爺，應當滿意了吧。
我去的時候，姑爺走了，小姐還未起。
軟着腿在外頭站了一個多時辰。
小姐才堪堪醒來。
我進去伺候小姐洗漱穿衣。
她的眸光在我的脖頸上，不經意般的瞥過。
隨後若無其事的移開目光。
「你今日倒是來得早，看來嫁人後，倒沒有懈怠。」她輕聲笑道。
我垂眸：「小姐猶如奴婢的再生父母，奴婢自當盡心伺候。」
小姐又笑了下，面上帶着幾分滿意。
我看着小姐想。
這關，應當是過了。

-5-
拖着疲憊的身子，伺候了整整一日。
傍晚時分，小姐對我說：「你如今嫁了人，本不應當讓你繼續守夜的，可我不習慣旁人伺候，你今夜便留下吧。」
「好。」我應是。
姑爺近幾日當值忙得很。
常常早出晚歸。
今日直到夜深了，纔回了府中。
小姐吩咐人去拿溫着的晚膳。
又命我進屋伺候。
昏暗的燭光下。
我低頭佈菜時，恰巧露出纖細的脖頸以及上面的痕跡。
旁邊，姑爺溫聲軟語的跟小姐說着話。
忽然，小姐低呼一聲。
接着傳來瓷器落地的清脆聲音。
原來。
是姑爺不慎打翻了茶盞。
片刻後。
姑爺去屋內換衣服。
我跪在地上擦地收拾。
小姐笑盈盈的：「夫君約莫是累了，妾身伺候你穿衣。」
她起身，腳不小心踩在我撿瓷片的手上。
瓷片割進手掌，鮮血淋漓。
我咬緊牙根，沒有痛呼出聲。
小姐瞧着似是剛發現，有些歉疚：
「抱歉，是我關心則亂，沒注意你的手，你先去包紮一下吧。」
我垂眸溫順道：
「是奴婢眼神不好，沒注意您的腳。」
小姐溫溫柔柔的笑了下，轉身進了裏間。
這一夜，姑爺要了五回水。
我最後一次送水時，小姐已經累暈過去。
我不敢亂看，送完水就要出去。
卻被一雙熾熱的大手，攥住了手腕。
我驚惶失措的抬起頭。
就見到了姑爺陰沉的臉，以及譏諷的目光。
我心頭猛地一跳。
下一刻，就被姑爺用力抵在了牆上。
他大手用力掐着我的下巴。
目光在我的脖頸上不斷地巡邏着。
半晌後，他嗤笑一聲：
「你就這麼賤，片刻都離不得男人？難怪，是個賤籍的奴才。」
說着話，他直接將我扛起，來到隔壁廂房，將我狠狠丟在榻上。

-6-
我慌得心跳如鼓。
心頭更是一陣絕望。
不，不可以。
我用力掙扎起來。
「姑爺，奴婢，奴婢已經嫁過人了！」
我想跟陸自做一對尋常夫妻。
我不想……對不起陸自。
可姑爺在聽了我的這番話後，卻似乎更加憤怒。
他用力掐住我的脖頸，臉色陰沉如水。
「嫁過人了？呵，那又如何？」
他說完鬆開我的脖頸，將我摁在榻上，扯我的外衣。
我猛地抓起頭頂上，小姐送的金釵，狠狠的抵在脖頸上。
「姑爺，您、您別逼奴婢！」
姑爺定定的看着我，眸光愈發的陰沉。
我感覺到脖頸傳來了刺痛，有溫熱的血往下流。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
就在我以爲要死在這裏的時候。
裏面傳來小姐溫溫柔柔的聲音：
「夫君。」
暴怒的姑爺就彷彿被瞬間撫平了心神。
他聲音溫和，應了一聲：「我在。」
他目光沉沉的，看了我一眼。
隨即起身，整理了下衣服。
朝着屋內走去。
我手指緊緊攥着金釵。
縮在牀角。
裹着紗布的手掌滲出鮮血。
我卻彷彿感覺不到疼。
只死死的咬着牙，無聲的流着眼淚。
一夜未睡。
硬生生熬到了天亮。
小姐今日出奇醒得早，親自伺候了姑爺穿衣洗漱。
姑爺去上值了，臨走前瞥了我一眼。
目光幽深，意味不明。
看得我身子不住的發顫。
姑爺走後，小姐笑盈盈的對我說：
「翠兒，你也回去歇着吧。」
我跪在地上，強忍着不讓身子抖得太厲害。
「謝小姐。」
我剛要起身走，就聽身後傳來小姐的聲音。
「你的身契，我本想你嫁人時給你的，可惜找了許久都未曾找到，你且再等等吧。」
我身子忍不住發僵。
「是。」

-7-
回到隔壁。
陸自已經去上值了。
我們的房子很小，只有三間房，跟一個很小的院子。
但是卻讓我覺得無比安心。
我坐在牀上，裹着還有餘溫的被子，抖了許久許久。
原來，並不是嫁人後，就能安然無恙了。
原來，我想跟陸自做一對尋常夫妻，也都是奢求。
–
因着今日守夜。
小姐給我放了一日假。
讓我回來休息。
我睡到了一個時辰，便從榻上爬起來。
去了廚房裏頭做飯。
昨夜，陸自說今日午間要回來喫飯的。
做好飯菜後，我便準備去門口等他。
誰料剛走到門口之時，聽到了外頭傳來的聲音。
「陸自，少爺的女人，滋味怎麼樣？」
那人聲音羨慕：「那丫頭是夫人身邊養着的，生的身段可真不錯，模樣長得就帶勁，雖說不是處子之身——」
話沒說完，外頭就傳來拳頭打在肉上的聲音。
那人喫痛，氣急敗壞的怒罵：
「陸自，你發什麼瘋！你他媽不過是個接盤少爺女人的烏龜王八，什麼東西，你他媽敢打老子？一個破鞋，一個一輩子戴綠帽子的貨，還真是天生一對。」
聽着外面越來越烈的打鬥聲。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忍不住捂着脣，無聲哭了起來。

-8-
陸自回來時。
我已經擦乾淨眼淚，整理好了情緒。
他脣角有些血絲。
約莫是剛剛打架碰到的。
我佯裝喫驚，忙道：「夫君，你怎麼受傷了？我去Ţŭ̀¹給你拿跌打膏！」
我轉身欲走，卻被他拉住手腕。
他粗糲的手指觸摸我的眼角，低聲問：「你裝得不好，眼圈還是紅的。」
我身子一僵。
他沉聲問：「方纔的話，你都聽到了？你放心，我娶了你，你日後便是我的妻。我知道以前的事情非你所願，你忘了便是。」
我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
我是想忘的，真的想忘的。
可是他們，能放過我嗎？
我哭着說：「陸自，你休了我吧，你值得更好的人。」
或許，我嫁給陸自，對他來說，就已經是一種羞辱了。
我不能，也不想，做對不起陸自的事情。
大不了我這條賤命。
給了他們便是了。
陸自眸光一頓，這才發現了我脖頸上，以及手上的傷。
他目光發沉，聲音中壓抑着什麼。
「他，又欺負你了？」
我搖搖頭，衝着他努力扯出一個笑來。
「沒有，陸自，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旁人，沒有機會，也不能再碰了。
你放心，我嫁了你，便定然不會……
叫你戴綠帽子。
陸自攥緊拳頭，沉默了許久。
他不肯休我，只緊緊握着我的手。
低聲說：「你放心，我會護着你的。」
那一天，我窩在陸自懷中放聲哭泣。
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沒有說一句話。
卻一直緊緊的抱着我。
嫁給陸自後。
我第一次有了，活得像個人的感覺。

-9-
這日下午，陸自去當值。
聽說，衝撞了姑爺。
被打折了一條腿。
陸自被擡回來時。
臉色慘白，額頭上冒着冷汗。
腿上都是血。
他死死的捏着拳頭，卻不肯痛呼出聲。
我無聲的流着眼淚，給陸自上藥。
是我連累了他。
「陸自，你休了我吧。」
我哽咽着，再次提出請求。
陸自搖頭說：「別怕，我不疼的。這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我心中酸澀難忍。
當初，我不應該嫁給他的。
更不該奢求像個人一樣活着。
我命若蜉蝣，獨自一人，無聲地來無聲地去也就罷了。
爲何非要連累他呢。
我本想求一求姑爺，放過陸自。
只要他不傷害陸自，哪怕要我的身子，我也甘願。
但是這天過後。
小姐體恤我嫁了人，又要照顧夫君，讓我不用晚上值夜了。
只需要白日早點過去，傍晚時回來。
晚上留在自己的院子裏，照顧陸自即可。
這樣一來，我與公務繁忙，早出晚歸的姑爺完美錯開。
幸而，陸自在家養傷，並沒有人再來找他的麻煩。
一晃，便是半個月。
每日，小姐都會睡到日上三竿。
依舊是我伺候她洗漱穿衣。
與一開始一般無二，
姑爺愛惜極了小姐，每日小姐醒來，身上都是潔白如玉，沒有半分傷痕。
這日，伺候完小姐洗漱穿衣。
我出門去倒水，丫鬟小柳用力撞了我一下。
手中的盆脫落，我跌倒在地。
小柳同我一樣，是一起伺候小姐長大的貼身丫鬟。

-10-
後來與小姐一起嫁進府中。
她看着我狼狽坐在地上的模樣，嗤笑一聲。
「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那下賤胚子的模樣，還以爲姑爺真喜歡你呢？姑爺不過是捨不得傷着小姐，纔在你身上發泄罷了，我要是你，早就無地自容而死了，還有臉肖想姑爺呢，姑爺早就將你忘得乾乾淨淨了。」
我沉默的站起身，將盆端起來。
心中卻猶如大石頭落地一般。
幸好，姑爺只當我是個玩意兒，已經將我忘得乾乾淨淨了。
或許，我跟陸自，還能做一對尋常夫妻。
等他腿好了，便一切都好了。
我這般想着，今日伺候小姐也格外的盡心。
好不容易熬到下值回家，我迫不及待的往回趕。
今日我買了些肉，準備給陸自燉紅燒肉。
結果回去之後，發現牀上的陸自，不見了……
手中的肉掉在地上。
我慌不擇路的四處尋找，結果找遍了三間屋子，也沒有找到陸自的身影。
他的腿被打斷了，還沒徹底養好，只是堪堪能下牀，又能去哪裏呢？
我心中慌亂不已。
努力安慰自己，陸自可能是有點事，臨時出去了，沒有告訴我。
等晚一些就會回來了。
可是這一等，就是整整一夜。
Ţũ⁰我一夜未睡，陸自一夜未歸。
翌日清晨，我拖着疲憊的身子，來到小姐的房中當值。
而今日，姑爺休沐，並未去上值。
他醒了後，便看到了站在門外的我，瞬間擰起了眉頭。
看向我的眸光中，更是多了幾分譏諷。
「翠兒，你可是知道錯了？在這個府中，沒有人能夠忤逆我，反抗我，是會受到懲罰的。」

-11-
我聽着姑爺的話。
腦子像是被悶錘用力敲了一下。
瞬間清明。
陸自，是被他……
我身子晃了晃。
那一瞬間，我第一次生出了恨意。
爲什麼，分明是他讓我嫁給陸自的。
我聽話，乖乖的嫁過去了。
可他爲什麼要反悔。
爲什麼要傷害陸自……
我仰頭看着姑爺。
那張臉上，帶着譏諷和不屑。
他此時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欣賞我的憤怒和無助。
那一刻，我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姑爺，求求您，奴婢知道錯了，您饒了陸自吧。
只要您不傷害陸自，您讓奴婢幹什麼都行。奴婢願意將身子給您，奴婢發誓，以後不會再反抗了……
您要是不解氣，打殺了奴婢都行，可陸自是無辜的，求求您，別再爲難他了。」
我哭着，去解自己的腰帶。
姑爺居高臨下的看着我，臉色一點一點的陰沉下來。
他擰着眉，語氣聽起來似乎憤怒極了：
「你爲了陸自，寧願去死？」
我用力點頭。
「您心裏有氣，衝奴婢來便是了，陸自是無辜的。」
姑爺怒極反笑，一腳踹在了我的胸口。
這一腳用了很大的力氣，直接將我踹翻在地。
我捂着胸口咳嗽兩聲，嘔出一口血來。
胸口更是火辣辣的疼。
姑爺看着我狼狽的模樣，語氣嫌惡至極：
「你算個什麼東西？下賤的玩意兒，以前不過是捨不得傷了夫人，才讓你有機可乘，如今不過是個髒了的破鞋，也敢說出這等話？將身子給我？呵，你當本公子會稀罕你，滾遠點！」

-12-
姑爺甩袖離去。
臨走前，說我不敬主子。
將我打發去了外院。
幹最苦最累的倒夜壺，洗衣服的活兒。
我每日天沒亮，就去到夜壺洗衣服。
寒冬臘月的天氣，我的手很快就生了凍瘡，疼得幾乎不能打彎。
哪怕再苦再累，我晚上也會回隔壁看看。
可惜，一連好幾日，陸自一直都沒有回來。
我逐漸心如死灰。
這天，我在洗衣服的時候。
暈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
我發現，我躺在姑爺的書房裏。
睜開雙眼，就看到了姑爺那張譏諷的臉。
「怎麼，嫁給陸自後連飯都喫不上了，能餓暈在洗衣房？看來嫁給他，你過得並不快樂，可後悔當初答應嫁給他了？」
他頓了頓，又施捨般的道：
「雖說你比不上你們小姐一根頭髮，但到底也跟了我那麼久，若是你後悔了，我可以爲你跟陸自和離，爲你買個宅子，讓你住在外頭，只要你日後安安分分的，我不會讓你再喫苦頭。當然，你莫要妄想能跟你家小姐相提並論，你在我心中，永遠比不上她一分。」
我猛地抬起頭，抓起頭上的金釵，就朝着他扎過去。
姑爺嚇了一跳，猛地往後退去。
我沒扎到他的胸口，只扎到了他的手臂。
頓時，他的手臂就被紮了一個窟窿。
不住的往外流血。
姑爺喫痛的捂住手臂。
他憤怒的看着我：「你瘋了嗎？」
我看着他，想再次衝上去。
但是有侍衛衝了進來，將我手裏的金簪打落。
強行摁着我跪在了地上。
我一邊掙扎，一邊發狠的瞪着姑爺。
「我死都不會和離的，你既然害了陸自，那乾脆也殺了我好了，讓我們做一對亡命鴛鴦ţū́₈，我就算是死，也要跟他在一起。」

-13-
姑爺的臉陰沉如水。
他冷笑一聲，指着我怒吼。
「你就算是死也要跟他在一起？呵，好，真是個癡情種！我偏不讓你如願。
來人，將她給我關進柴房裏，一日三餐都餵給她，不喫也塞進去，不許她死！」
於是，從那日起。
我被關進了柴房裏。
過上了頓頓有肉的日子。
比我前面活的十六年，喫得還要好。
來給我送飯小廝，一開始總怕我絕食，盯着我喫。
我爲什麼不喫？
我就算是死，也不能做個餓死鬼。
更何況，我還沒給陸自報仇。
就這樣，過了三天。
小姐聽說了我傷了姑爺的事情，大怒。
讓人將我綁了去。
我跪在地上。
小柳一巴掌甩在了我的臉上。
「賤人，虧得小姐對你這麼好，你竟然傷害姑爺！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小姐坐在上首，那張總是溫溫柔柔的臉上，此時帶了明晃晃的不喜。
甚至，我從她的眸子裏，還看到了幾分忌憚。
「翠兒，你可知錯了？」
她問。
我不吭聲。
小柳又給了我兩巴掌。
然後對着小姐說：「這麼個背主的賤人，是不是見姑爺不理會你了，想用這種法子吸引姑爺的注意？小姐，奴婢斗膽，勸您將她發賣出去，不然日後恐怕鬧得家宅不寧。」
小姐嘆息一聲，十分不忍的看了我一眼後，別開臉去。
「翠兒，你跟了我十多年，我本不願這樣的……可你如此行事，府中實在容不下你了。」
這日，說已經找不到我身契的小姐又將身契拿了出來。
並差人喚來了牙婆。
小柳對牙婆說：「這奴婢浪蕩得很，賣去青樓吧。」
她又狠狠的掐了我一把，冷哼：「等你成了千人騎萬人玩的賤貨，看姑爺還會不會理你！」

-14-
那日，我想尋死。
但是被牙婆攔下了。
她當晚就將我賣去了青樓。
並跟老鴇說，貴人說了，讓我今日就掛牌接客。
老鴇怕我尋死，將所有的利器都收走了。
又將我脫光了，五花大綁的綁在榻上。
今日點我的，是個五十歲的老員外。
他一進來，目光就在我身上不斷地遊移。
最後露出個滿意的笑容，搓搓手靠近。
我閉上雙眼，眼淚止不住的流。
陸自，我真沒用，不能給你報仇。
就連乾乾淨淨的下去找你，都做不到。
我絕望地想。
死了之後，我也不配跟陸自做一對鬼夫妻了。
就在那個老員外越來越近的時候。
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
說五萬大軍將青樓給圍了。
爲首的冷麪將軍似乎在找什麼人。
正在挨個屋的踹門。
正在我驚疑不定的時候。
門被猛地踹開。
我抬頭看過去，就見到了站在門口陰着一張臉的……陸自！
我用力眨了眨雙眼。
我是瘋魔了，出現幻覺了嗎？
爲什麼在這種絕望的情況下，好像見到了陸自？
老員外憤怒的道：「你是什麼人，滾出去！」
陸自看着躺在牀上的我，臉色陰沉得嚇人。
他先是脫了外衣蓋在我身上，然後拎起老員外走了出去。
老員外在外面不斷地哀號，求饒，最後被打得奄奄一息。
陸自才走進來。
他眼底赤紅，彷彿苦苦壓抑着什麼。
小心翼翼的解開我的繩索，然後用衣服將我包裹得嚴嚴實實，然後將我用力擁在懷中。
「對不起，我來晚了。」
他啞聲開口。
我朝着他笑了笑，說：「陸自，真好，我沒有髒，等我死了，我們還能做一對恩愛的鬼夫妻。」
陸自身子一僵。
他喉結動了動，聲音愈發的沙啞：
「你不會死，我們會是一對琴瑟和鳴的夫妻的。」

-15-
跟着陸自回到京城的將軍府後。
我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才終於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做夢。
原來，陸自是我朝的大將軍。
他也並未失憶，而是隱瞞了身份去了江南。
爲的就是查姑爺的父親，江南巡撫貪污的案子ŧû₈。
前些日子終於找到了證據。
皇上派人來接應陸自，他甚至來不及跟我說什麼。
就被人接走了。
此時，姑爺一家，連帶着小姐，都被押到了京城，此時就在京城的大牢之中。
聽說，我被送去青樓之後。
姑爺跟小姐大吵一架。
他第一次對小姐動了怒，罵她是個妒婦。
他焦急的騎上馬，正要來尋我之時。
就被大軍圍在了府中。
他被抓的時候，甚至還在怒吼，說他要去救人。
等他將人帶回來，自會回來伏法。
領頭的軍官自然不會聽他廢話，直接將不停掙扎的他給綁起來強行抓走了。
陸自這才聽說我被賣進了青樓。
忙不迭的來尋我。
幸好，一切來得及。
京城的將軍府中。
陸自問我，可要去看看姑爺跟小姐，找他們報仇。
我搖了搖頭，不用了。
陸自將我的身契給了我，我想離開了。
以前的侍衛陸自，都是我高攀了，更何況，是如今的大將軍。
我不過是個小奴婢，何德何能，跟他做夫妻。
我跟陸自提出告辭。
陸自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我錯愕了一下，心頭苦笑。
我本已經打算好了走了的，怎麼他這麼痛快答應，心裏頭……還有些難過呢。
是我不自量力了。
他是大將軍，怎麼會看得上我這個丫鬟呢？
我本就沒多少行李，只收拾了自己的衣服。
就揹着包離開了將軍府。
我不該難過的。
如今的我，已經恢復了自由身。
這不就是我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嗎？
ťű̂⁽有什麼可捨不得的？
我扭頭，打算最後看一眼將軍府，看一眼陸自在的地方。
結果……
看到了同樣揹着包裹，站在我身後的陸自？
我懵了。
「將軍，您……」
陸自朝我面無表情開口：「不必叫我將軍，我已經向皇上遞了摺子，告老還鄉了，日後我就是個一窮二白的流浪漢，姑娘，你去哪裏，我好像也順路。」
我更懵了。
「你……」
他又道：「我知道，你還氣我不辭而別，這件事是我不對，我會用餘生給你賠罪。」
我：「不是……」
他：「姑娘，再不走，天黑了，就出不了京城了。」
後來的後來。
京城人都在傳。
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大將軍。
去抓了個貪官回來，就被一個小丫鬟勾了心神。
將軍不當了，將軍府也不要了。
陪小丫鬟去鄉下種地了。
聽說，還生了兩兒一女，一塊種地養雞種菜。
皇上十分上愁，天天給大將軍寫信。
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可惜，大將軍一封信都沒有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