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千金換娃記

我是被奶孃調換的真千金,自幼被養在苦寒之地,大字不識,毫無規矩。
被認回將軍府後,在假千金的襯托下,我那粗鄙的行爲越發像個滑稽的小丑。
後來假千金嫁給了金尊玉貴的侯府世子,我嫁給了侯府卑賤低微的馬奴。
在假千金生產那天,我將我剛出生的孩子與她的孩子進行了調換。

-1-
當前院傳來世子夫人平安生下姐兒的消息時,我在府中偏遠的馬廄裏艱難生下了女兒。
抱着安靜乖巧的女兒,我一瞬間就下定了主意——
我要這孩子與紀明珠的女兒進行調換,就像梅娘曾經做過的那樣!
我本是將軍府嫡女,卻在將軍府奶孃梅孃的惡意調換下,變成了低賤的北地農女。
而梅孃的女兒紀明珠偷換了我的人生。
擁有了好聽的名字、尊貴的身份、雍容的氣度、錦繡的婚姻。
一個小偷的女兒,搖身一變成了世子妃,變成了主子。
我卻變成了一個奴婢,連同我的後代,都是侯府的奴婢。

-2-
紀明珠那邊好生熱鬧,太醫婢女絡繹不絕。
宮裏皇后娘娘得知世子喜得長女,源源不斷的賞賜被抬入院內。
紀明珠的女兒被安置在一旁的院子裏,不少丫鬟守着。
我強撐着產後虛弱的身體蹲守在院外,冬季的風像刀子一樣刮在我臉上,單薄的衣服簡直難以抵抗冬季的嚴寒。
等到了飯點,院子裏漸漸沉靜下來,幾個丫鬟相繼出門去拿些喫食。
又過了許久,剩下的一個丫鬟也暫時因事走出了小院。
我趕緊側身溜進了院中,紀明珠的女兒正躺在小牀中酣睡。
小娃娃的眼睫毛很長,小臉紅撲撲的,正窩在柔軟金色綢緞中,脖子上掛着一個玉製的平安鎖。
我果斷把她抱了出來,將她的平安鎖摘下戴在了我女兒的脖子上,然後迅速與我的女兒進行了調換。
好在兩個孩子都很安靜。
我抱着紀明珠的女兒,在丫鬟推門而進的前一秒,迅速從窗口跳出,趁着夜色無人奔回了馬廄。

-3-
一個月後,紀明珠從生女的喜悅中緩了過來,終於想起了我,讓我抱着孩子跪在她面前。
「紀蕪,這就是你生的賤種?」
她長長的指甲掐着孩子的臉頰,孩子喫痛,頓時哭泣了起來。
「真是個命賤的丫頭。」紀明珠嫌惡地拍了拍孩子的臉。
一旁的梅娘立刻拿出了帕子,細細擦着紀明珠的手指。
好像孩子的臉蛋弄髒了她的手一般。
梅娘此時已經是侯府的大嬤嬤。
雖然她是調換我人生的最大凶手,但奈何紀明珠離不開她。
將軍府曾想要將梅娘趕出府中,卻被紀明珠攔下。
「奶孃也是無心之舉,不小心弄混了我和姐姐。女兒實在離不開奶孃,求母親成全!」
紀明珠只需三言兩語和幾滴眼淚,我的親生母親莫氏就心疼得將她摟在懷裏,再也不提將梅娘趕走之類的話語。
此後梅娘就光明正大地站在了紀明珠身旁,爲她衝鋒陷陣,爲她出謀劃策,將我一步步踩進了深淵!
她們給我懷中的孩子取名爲「奴兒」,寓意着她生下來就是個奴婢,一輩子給紀明珠的女兒當牛做馬!

-4-
抱着孩子回馬廄的路上,我遇到了將軍夫人莫氏,也就是我的親生孃親。
她看我低頭路過似是沒看到她,頓時不滿。「你這孩子怎麼如此記仇,遇到爲娘連招呼都不打!」
「母親,何必爲這種狼心狗肺的丫頭傷感,去看小妹和孩子纔是要緊事。」
我的大哥紀揚看着我冷漠的模樣也是皺眉。
心裏是什麼感覺,難受、痛苦?
我對將軍府已經期待了這麼多次,一次次充滿希望,一次次被踩進泥底,我內心只有冷漠和仇恨!
剛從北地回到將軍府時,我也對家人充滿了期待。
只因我在北地受了太多的苦。
梅娘把我寄養在她那北地的堂兄家,我自幼就有幹不完的活,喫不飽的肚子,受不盡的捱打。
那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地,鑄就了我童年的無邊苦難。
寄人籬下的日子,冷徹心扉,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每天天還未亮,我就得劈柴、擔水、喂牲口、洗堂叔一家人的衣服……
我這被寄養的孩子,是堂叔堂嬸不順心時的出氣筒。
幹活慢了,堂叔堂嬸一記響亮的耳光便扇過來。
我就是他們一家人的奴才。
手指總是凍得紅腫發僵,凍瘡一遍遍潰爛,導致我的手永遠粗得像蘿蔔,粗糙得像樹枝。
我需要做一家人的飯菜,卻永遠不允許上桌,每天只能分到淺淺一勺湯粥,幾口便見了底。
就在那樣的環境下,我一點點長大,直到我回到了將軍府。
我以爲我會得到幸福,卻不想是痛苦的輪迴。
回到將軍府的第一天,我剛踏進門,還沒見到父母親,就聽見丫鬟小廝匆忙傳報——
「明珠小姐暈倒了!」
我的家人們去了假千金的屋子裏圍了個水泄不通,徒留我尷尬地站在大廳,不知所措。
來來往往最底層的丫鬟,穿得也比我身上的衣服好百倍千倍。
可那已經是我能力範圍內所能找到的最好最貴的衣服。
卻在將軍府的金碧輝煌下,襯托得像個乞丐。

-5-
「明珠體弱,你不可打擾她。日後你好好學學規矩,改掉身上的窮酸樣!」
幾天後我才見到父母親,可見到我的第一面,我的將軍父親就皺起了眉。
那時我已經十四歲,卻生得又黑又矮又瘦。
對比儀態端方,舉止嫺雅的紀明珠,我站在父母面前簡直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放在何處。
我多想撲進父母親的懷裏,向他們訴說我這麼多年來的委屈。
就像我曾在北地看到的普通家庭一樣,孩子能肆無忌憚地撲進家長的懷抱中撒嬌。
可父親眼中的審視和冷漠就像一盆冰水,讓我愣在原地無法動彈。
母親莫氏原想好好看看我,可紀明珠跟她說着話撒着嬌,讓她一下子忘掉了站在一旁的我。
我甚至不是以嫡女的身份進入府中,而是表小姐。
他們連我的名字都沒改。
紀蕪,紀蕪——
我就像一根雜草,北地的霜雪凍不死我,京城的貴地容不下我。
紀明珠仍然是高高在上的嫡女,我的到來撼動不了她的身份半分。
「記住,以後出去不要說不該說的話,認清自己的身份!」
哥哥紀揚上下掃視我一眼,丟下一句硬邦邦的話。
這就是我的父親母親,這就是我的哥哥。
紀明珠走到了我面前,笑顏盈盈地掏出一個玉鐲子。
「阿蕪妹妹辛苦了,這是姐姐送你的見面禮,希望你不要嫌棄。」
我正想接過,可手剛碰到鐲子,紀明珠整個人便往後一倒,鐲子也掉在地上碎成了幾段。
她整個人都撲倒在地,細嫩的手掌按在了碎裂的手鐲上,沁出不少血。
「阿蕪妹妹,你不喜歡我的禮物就算了,是我沒有挑到你喜歡的。可是你爲什麼要推我?」
紀明珠柔弱地倒在地上,不要錢的眼淚說掉就掉。
「母親,妹妹不是故意的,不要怪妹妹。是我沒選對禮物,是我沒站穩……」
我愣在原地,手臂還保持着伸出的姿勢,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
紀揚急得直接甩了我一巴掌,將紀明珠攔腰抱起,對着丫鬟小廝吼着「叫太醫!」
莫氏痛心道,「你,你這逆女,爲何要推你姐姐,爲何如此惡毒!」
「我沒有……」
我被這一巴掌打得腦袋嗡嗡響,我想反駁,想說些什麼,可莫氏早就甩袖離開去查看紀明珠的傷勢。
我抬眼,淚眼朦朧間,只見梅娘似笑非笑的臉。

-6-
此時莫氏看到我和懷裏的孩子,想伸手抱會兒,卻又礙於身份收回了手。
「生了孩子也好。長大了,成親了,你也該成熟了。日後在侯府不要欺負你姐姐,好好跟馬奴張鐵過日子吧!」
我欺負紀明珠?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話。
在莫氏眼中,我就是毫無規矩囂張跋扈之人,紀明珠則是楚楚可憐的小白花,只有被我欺負的份。
她從來不會認真去想,在將軍府毫無根基的我如何能欺負得了紀明珠。
更何況這是在侯府。
她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妃,我是低到塵埃的馬奴妻。
紀明珠碾死我就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輕鬆。
「母親在跟你說話,你這是什麼態度!」紀揚見我軟硬不喫的樣子倒是憤憤不平。
縱然知道紀揚討厭我,但看他一如既往對我的惡劣態度,我還是忍不住冷笑。
「你們是真覺得我欺負得了紀明珠麼?」
紀明珠這麼拙劣的手段,卻能騙過莫氏和紀揚一次又一次,他們到底是蠢還是不放在心上。
或許他們本來就能看清紀明珠的把戲,卻仍然漠不關心。
將軍府與侯府同氣連枝,早已是盤根錯節的利益同盟。如今紀明珠貴爲世子妃,兩家更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兩個人起爭執,錯的永遠是我。
即便我已經想盡辦法避開了紀明珠,可她總能找到我,又發生一系列「我欺負她,她受委屈」這樣的誤會。
母親看向我的眼神是那麼失望,她好像從不深究事情的具體經過,總是紀明珠說什麼就是什麼。
「你這孩子爲何如此記仇,明珠何曾苛責了你?
雖然你從小養在外面沒學過規矩,可明珠心善,總想幫你儘快融入京城的環境。
你卻趁世子召開賞花宴跟侯府的馬奴苟合在一起……」
「那是紀明珠設計的!我是將軍府的嫡女,爲何要做這等下作之事?
是紀明珠給我的茶水下了藥,我是冤枉的!」
我心寒不已。
無論多少次,我想和莫氏好好說說話,她都是這般姿態。
好像我是一根冥頑不靈的木頭。
她作爲一個母親,從一開始心就是偏的,愛也是偏的。
「還不住口!」
見我的聲音逐漸擴大,似乎有婆子正朝這邊望來,紀揚打斷了我的控訴。
「簡直冥頑不靈,還敢冤枉明珠!
明明是你不甘寂寞引誘馬奴上牀,讓整個京城都看了笑話。
還好父親遠見,沒有把你記在族譜,別人也只道是將軍府的表小姐做出了此等不要臉的蠢事!」
我抱着孩子,整個人如墮冰窟,已無力跟他們辯駁。
「你們明明能好好幫我查出真相的。」
只要細細審問紀明珠身邊的婆子小廝,就能找到她冤枉我的蛛絲馬跡。
只要封鎖現場,就沒人知道我跟馬奴張鐵的事情。
我還記得當時我從噩夢中醒來,看到了張鐵那張淫邪之臉的驚恐感。
我的衣服已經完全撕扯乾淨,他見我醒來反倒更加興奮,把我按倒在牀榻肆意欺辱。
我驚恐地大叫,下一秒,門外傳來喧囂聲,大門被「砰——」地一聲撞開。
只見莫氏鐵青的臉,周圍的婦人小姐一邊捂着眼皺眉,一邊嘲諷着我。
「這是誰家的小姐,光天化日之下,竟做出這等醜事。」
「聽說是將軍家的表小姐,自幼養在鄉下,將軍夫人好心接她來京城,誰知竟如此不要臉。」
「平日裏裝得怯懦膽小,背地裏卻如此下作。」
「到底是上不了檯面。」
……
我滿懷期望地望着莫氏,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我、我也不知道爲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裏,我是被迷暈的——」
這時莫氏的一記耳光狠狠扇來,我的臉猛地偏過去,脣齒間漫開鐵鏽味。「住口!還嫌不夠丟人嗎!」
幾個婆子壓着我,強行把我綁回了將軍府,關在了小院不許外出。
我整個人渾渾噩噩,身上疼,臉上疼,心口也疼。
一個月後,我被診斷出了身孕。

-7-
有了奴兒後,紀明珠和梅娘就像是找到了新的樂趣。
爲了侮辱我,梅娘致力於將奴兒打造成一個聽話的奴婢,等奴兒剛學會走路,就將她帶去學規矩。
那時候奴兒剛滿五歲,每天回家眼中幾乎都含着淚。
「娘,我疼——」
我擼起奴兒的袖子,小孩子細嫩的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鞭痕。
「梅嬤嬤打的,她說我規矩學得不對。」
張鐵喝得醉醺醺的,抬手就是對着奴兒一巴掌,「你個賠錢貨,能在世子妃和梅嬤嬤跟前伺候是你的福氣,再學不好規矩小心你的皮!」
說着一巴掌也把我打倒在地。
「你這下不了蛋的雞,老子娶了你真是倒了大黴,連個孩子都教不好。還將軍府的表小姐,我看是狗屁表小姐,不僅沒有嫁妝,還克得老子摔斷了腿!」
我捂着臉跌倒在地,奴兒蜷縮在牆角低聲抽泣。
「爹,不要打娘,我聽話,我會好好學規矩的……」
我冷眼瞧着這醉醺醺的張鐵,給他倒了杯加料的茶水。
我不會讓他馬上死掉,因爲這個年代,死了丈夫的女人只會有更加悲慘的結局。
我常年累月不斷給他喝加了料的茶水,他的身體日漸虛弱,有次在伺候馬匹時腿軟,被世子的寶馬踩斷了一條腿。
他在我眼中就是個廢人,也終將有一天變成一個廢人。

-8-
紀明珠最大的樂趣,還是當着我的面調教奴兒。
奴兒在倒水時不小心濺出了兩滴水,走路時不小心帶起一陣風,梅娘便大發雷霆,經常懲戒奴兒跪在鵝卵石地上,每次都必須跪滿整整兩個時辰。
寒冬臘月,她的衣衫卻被汗水浸透,小小的身體搖搖欲墜。
琳琅路過時,看到奴兒跪着的模樣微微蹙起了眉。
她年紀雖小,也已經讀了不少書,整個人充滿着書卷氣。
「梅嬤嬤,何必對一個小丫鬟如此苛刻。」
梅娘看到琳琅便眉開眼笑,「小姐來了。」
琳琅被養得粉雕玉琢,年紀雖小,卻頗有幾分氣度。白淨的脖子上掛着白玉平安鎖,整個人就像年畫娃娃一樣精緻可愛。
梅娘疼愛道,「小姐有所不知,這賤丫頭慣會偷奸耍滑,伺候主子一點都不上心,不是摔了茶杯就是打翻了燈油,若不好好調教,日後可得無法無天。」
紀明珠喝着茶水慈愛地開口,「不過是一個奴婢,梅嬤嬤會調教的。你是什麼身份,何需在意這些下人。過來,讓母妃好好看看你。」
說着拉過琳琅,摟在懷裏如珠似寶地疼愛了一番。
這是紀明珠的第一個孩子,也是世子第一個誕生的孩子。整個侯府都捧着琳琅,她能得到最好的東西,享受最多的疼愛。
奴兒抬眼望了會兒屋內這母慈子孝的場景,又默默低下了頭。
我拉走了奴兒,跪了兩個時辰,她的膝蓋已經紅腫得像饅頭,稍稍一碰就疼得直哭。
「娘,我的腿好疼啊,娘——」
我對這個孩子沒有絲毫慈愛之心,更無法對她產生憐憫。只是看到她就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我的悲劇是梅娘和紀明珠造成的,奴兒的悲劇卻是我造成的。
我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取了點好不容易存起來的錢想要請個大夫,卻被府裏的丫鬟攔住。
「你和奴兒是什麼身份,還想請大夫?梅嬤嬤交代了,誰都不許出門!」
沒有得到好的治療,奴兒的膝蓋就這樣落下了病根,不能久站,不然整條腿就痠疼不已。
奴兒有時候會問我,「娘,爲什麼世子妃娘娘和梅嬤嬤會這樣對我們?」
她實在想不明白,在外人眼裏,世子妃娘娘慈悲心腸,端得一副菩薩面容,可爲何獨獨對她和她孃親疾言厲色,百般蹉跎。
她和她娘在世子府的地位,簡直低到了塵埃裏。
誰都能踩上一腳,誰都能在她們身上找痛快。
那時候奴兒已經七歲,我看着她瘦弱的身軀,痛苦的眼眸,沉默了會兒,將我的故事縮減着告訴了奴兒。
她瞠目結舌,「娘,你是將軍府嫡女,可、可爲什麼……」
她第一次聽到這些事,知道自己的孃親居然是將軍府嫡女,可卻在梅娘和紀明珠的算計下,淪落成了馬奴妻。
原來她奴兒,也有着顯貴的身世,她是將軍的血脈,她是將軍府嫡女的後代。
她的眼神中射出幾道充滿希望的光芒。

-9-
隨着年齡增長,琳琅越發亭亭玉立。
小臉端正,膚色勻稱,一看就有着被優渥環境滋養出來的貴氣。
紀揚疼愛琳琅,每隔十天半個月都會來瞧瞧她。
但凡得了什麼好東西,都得拿來給琳琅把玩。
今日送些寶石頭面,明日送些奇珍異寶。
一副好舅舅的模樣。
世子和紀明珠雖疼愛琳琅,卻也嚴格要求她,讓她逐漸變成一名合格的高門貴女。
而每次紀揚過來,琳琅都能放半天假,舅甥倆的關係十分親密。
「舅舅,以後多來看我,琳琅可想舅舅了。」
看着琳琅水靈靈的眼神,紀揚的心就軟了一半。
「舅舅下次休沐就來看琳琅。」
奴兒躲在假山後,看着眼前的一切,見紀揚送走琳琅要轉身離開,趕緊出聲——
「舅舅!」
紀揚轉過頭,看到一個瘦小的黃毛丫頭正眼神灼灼地望着他。
「舅舅,我是奴兒。」
奴兒孺慕地望着眼前的男子,他是這麼高大、威嚴,像一座山一樣挺拔,跟她那個整天只知道喝酒的馬奴父親一點都不一樣。
她剛都看到了,舅舅是如此慈愛,對待小姐是這般溫和。
她也是他的外甥女,他應該也會疼愛她的吧。
紀揚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這是誰,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眼神輕蔑。
「你算個什麼東西。」
紀揚的惡意就像毒蛇,對着奴兒迎面撲來。
奴兒當即愣在了原地。
「我、我是奴兒,舅舅我是你外甥女啊。」
紀揚沒有再理她,刻薄的眼神望向了站在奴兒身後的我。
「紀蕪,還不認命?我都說了多少次,有些東西,不是你有資格去爭的。」
紀揚一如既往般容不下我。
他就像紀明珠的狗,惡意狂吠。
看着奴兒因紀揚的一席話而變得蒼白的小臉,我笑道,「奴兒是我女兒,她不應該叫你舅舅嗎?」
「她配嗎?你配嗎?」
一開始聽到紀揚貶低我的話,我會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我會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粗鄙不堪難登大雅之堂。
後來我明白了,紀揚這樣的人,他見不得我站直,ƭŭ̀⁽容不得我抬頭。
我越是渴望親情,在他眼中就越像個滑稽的小丑。
「那誰配,冒牌貨配?」
「胡言亂語,無可救藥。」
紀揚冷冷吐出幾個字,便大步離開。
這次見面,給奴兒造成了很大的打擊。
她不明白,明明我是跟紀揚有着血緣關係的最親密的人,明明她也是紀揚的外甥女。
爲什麼會這麼區別對待?
奴兒思索着,就像我曾經每個日日夜夜苦思冥想這個問題的答案一樣。
爲什麼紀揚不喜歡我?
爲什麼紀揚不喜歡她?
更過分的是,紀揚將這件事告訴了紀明珠,紀明珠很不高興。
「誰給你的膽子亂認舅舅?」
紀明珠玩弄着手指上的護甲,一抬手就刮花了奴兒細嫩的小臉。
奴兒發出了一聲慘叫。
「啊!」
紀明珠的護甲是如此尖銳,奴兒的臉頰血流不止。
紀明珠和梅娘看着奴兒因疼痛倒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樣子,發出了「咯咯咯」的笑聲。
我將奴兒扶起,用手中的帕子按在奴兒的傷口上止血。
「紀明珠,你沒必要這樣對一個孩子。」
紀明珠看着我難看的臉色,臉上的惡意越發不加遮掩。「一個賤種,不過是馬奴的女兒。就這種貨色,還想跟將軍府搭上關係?」
她嗤笑一聲,「紀蕪,你怎麼這麼天真,拿個孩子來試探。父親母親和大哥連你都不要,還會要這賤種?」
奴兒捂着臉,跪在地上戰戰兢兢。
「小奴兒,你說我怎麼懲罰你好呢,是剪了你那條亂認親戚的舌頭,還是打爛你這雙不安分亂跑的腿?」
「我知道錯了,我不敢了……」
梅娘已經動手,她強硬地掰開奴兒的嘴巴,拿着剪刀就要狠狠刺進去。
奴兒奮力掙扎着,眼淚糊了一臉,她趴在地上對着我喊,「娘,救我!」
「住手……」
我漠然跪倒在地。
「放過她,我願意替奴兒受罰。」
紀明珠得意地笑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這一片慈母之心。」
梅娘在一旁會意,「奴兒頂撞世子妃娘娘,紀蕪帶女受過,打二十大板。」
我立刻被按倒在板凳上,幾個丫鬟狠狠壓着我的四肢。
板子一個個落下,發出沉悶的敲打聲。
紀明珠精挑細選的粗壯婆子力道是如此之大,每挨一下板子,我都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在顫動。
我狠狠咬住嘴脣,不想發出求饒的聲音。
可是真的好痛!
唯有恨意才能支撐我的意識,我想到了剛到侯府時紀明珠僞善的嘴臉,梅娘假惺惺的道歉。
我想到了紀揚對我的嗤之以鼻,父親審視的眼神,想到了母親的恨鐵不成鋼。
我想到了張鐵壓在我身上那種黏膩的感覺,我想到了我人生中挨的每一個巴掌!
奴兒跪倒在地,一邊流着眼淚一邊「砰砰」對着紀明珠和梅娘磕頭。
「我不敢了,世子妃娘娘,梅嬤嬤,我錯了,我不該叫世子舅舅,我是奴才,我是馬奴的女兒,饒了我們吧,饒了我娘吧!」
「饒了我娘吧,別打我娘了!」
「世子妃娘娘,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在我意識即將渙散之際,聽到耳邊傳來的通報。
「小姐到——」

-10-
再醒來時已經是兩天後,奴兒趴在我牀邊照顧我,她頭髮亂糟糟的,眼睛紅腫着,臉上的傷疤紅腫着,敷着劣質的傷藥。
「娘,你終ŧṻₔ於醒了。」
她語無倫次地跟我講着我暈倒後發生的一切。琳琅到來後,看不得這亂糟糟的樣子,空氣中的血腥味讓她幾欲嘔吐。
紀明珠心疼女兒,也不想琳琅看到這些Ṱü₍髒事,立馬擺擺手,撤下了一切。
她自己像蛇一樣陰毒,卻把琳琅養成了善良的性子。
奴兒流下眼淚,她一邊哭一邊問:「娘,你沒事吧?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奴兒出生後,我正常把她拉扯大,從沒刻意虐待她。
只是我也對她生不起愛意,除了把她養大,給她一口吃喝讓她填飽肚子外,我給不了她半點溫情。
可對於整天喝酒只知道揮舞拳頭,怨天怨地辱罵妻女的張鐵而言,我居然被襯托得像個慈母。
而這次我替奴兒捱打,替奴兒挨的每一杖,都成了拴住她的枷鎖。
我以母愛爲名,給奴兒編織一張仇恨的大網。
她望着我腿上的血痕,眼底翻湧着滾燙的積怨。
憑什麼有些人錦衣玉食,高高在上。
她和孃親卻當牛做馬,過得甚至不如一個普通的丫鬟。
我笑了,我捧着奴兒的臉,一字一句道:
「因爲有人鳩佔鵲巢,因爲有人厚顏無恥,因爲有人亂倫生情!」
我一直想不通,紀揚對我的排擠從何而來。
他明明可以同時擁有兩個妹妹。
紀明珠是鳩佔鵲巢的杜鵑鳥,她恨我的理由很簡單,怕我搶佔了她的身份。
她是假千金,原本就心虛。
因爲心虛,所以越發惡毒。
可是紀揚爲了什麼?他已經是世子,我的到來毫不影響他的身份。
後來我知道了,紀揚愛上了紀明珠。他每次望向她的眼神是說不出的溫柔,所以當紀明珠倒在那堆鐲子碎片時,紀揚才急得扇了我一巴掌。
後來種種,只要有紀明珠在的地方,紀揚就站在她身後,爲她衝鋒陷陣,爲她保駕護航。
很多閨閣女子做不了的事情,他能做。
比如在我茶水中下藥,屏蔽了世子府的守衛,把暈倒的我和馬奴關在一起。
只因那時候我刻苦努力,規矩學得初有成效。
同時隨着年齡增長,身高也抽了條,長相越來越像將軍和莫氏。
我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着紀明珠,她就是個冒牌貨。
她可是要做世子妃的人,世子對她一見鍾情,她又是將軍的嫡長女,這才讓侯府敲定了這門婚事。
一個李代桃僵的假貨,怎麼能指望她能善良。
望着我越來越清麗的臉和莫氏逐漸溫和的態度,紀明珠想要徹底毀了我。
而紀揚一如既往地充當了她的惡犬。
奴兒瞪大了眼睛,「舅、紀、紀揚和世子妃娘娘?」
「是啊,紀揚愛上了紀明珠,所以盡情打壓我。」
我低低笑了,「而現在,他多了一個打壓對象,就是——你。」
「我們被算計得死死的,永遠出不了頭。」
「我可憐的孩子,你原本是朱門毓秀,卻被人偷走了人生!」
「你恨嗎!」
奴兒摸着自己受傷的臉頰,傳來陣陣疼痛。「恨!!」
她眼中的恨像一團火。
我薄涼地笑了。
恨就對了,我的人生被一個小偷給毀了,奴兒的人生也被一個小偷毀了。
我像老鼠一樣活着,紀明珠的女兒也像老鼠一樣活着。
我期待接下來會發生的故事,我期待真相揭露的那一天。
我笑着笑着就流下了眼淚,我又有什麼好得意的呢?梅娘和紀明珠現如今依舊高高在上,我ţūₕ撼動不了她們半分。
奴兒這個孩子,我心有愧疚,但很快就被仇恨佔領了理智。如果我沒有換孩子,那我的孩子就會承受這一切。
我可憐奴兒,誰來可憐我?
而奴兒很像梅娘和紀明珠。
不愧是她們的後代。
她有野心,並且完完全全繼承了我的恨意。

-11-
奴兒隨着年紀的增長,其實已經慢慢長得有點像世子和紀明珠了。
可紀明珠當初用護甲在奴兒臉上劃的傷卻因沒有得到有效的治療,留下了猙獰難看的傷疤。
她時常自卑地低着頭走路,幾乎沒人能看到她的臉。
但她居然入了侯府老夫人的眼。
老夫人去白馬寺禮佛時,馬車突然失控,差點衝入懸崖。
是奴兒挺身而出,狠狠勒住了繮繩,兩條手臂被勒出深深的印子,差點廢掉。
老夫人欣賞她的勇氣和魄力,雖然奴兒臉上有着難看的傷疤,但她看着她的眼睛,內心湧現出親切感。
回府後,奴兒就成了老夫人的丫鬟。
她不怕苦,老夫人體弱易醒,她就時時刻刻伺候在身邊,確保能在老夫人醒來的第一時間服侍她。
老夫人因天熱沒胃口,她就去採集清晨荷葉上的第一滴露珠,煮成清茶給老夫人喝。
老夫人身體不適時,她更是跪在地上求神拜佛,祈禱老夫人早日好轉,她這個丫鬟願替主子承受病痛。
老夫人十分感動,很快就把她當成了貼心人,她更是成爲了侯府後院的大丫鬟。
奴兒的日子肉眼可見地好過起來。
紀明珠卻對此很是惱火,老夫人是長輩,是她婆母,更是侯府後院的實際掌權者。
奴兒這個丫頭另闢蹊徑,轉眼巴上了比她高一等級的人,這讓紀明珠沒辦法再暗地裏折磨她。
奴兒成爲侯府大丫鬟後,她向老夫人提議給世子爺幾個偏房,因爲紀明珠生孩子時傷了身子,迄今還未能給世子誕下嫡子。
「世子良善,可世子妃卻如此善妒。這是想讓世子被人嘲笑妻管嚴,更是讓世子斷了後啊。」
世子珍愛妻子,紀明珠進門後始終不肯納妾。
老夫人原本就有幫兒子納妾的心思,這次更是格外堅定,她對紀明珠獨佔着兒子感到不滿很久了。
她把紀明珠叫來跪了幾天佛堂,又讓她抄經侍疾。
「明珠,你進府已十四年。
這十四年來,世子對你一片真心,你卻讓世子飽受無子爭議。
你這個妻子當得精於算計,自私自利!」
這一番話下來,紀明珠已是冷汗涔涔,面無血色。
當天她就領回了兩個貌美如花的姑娘回院。
紀明珠趴在梅娘身上痛哭。
「奶孃,我怎麼就這麼命苦!爲什麼我就是懷不上第二個孩子!
我那婆母居然如此折辱我,這話要是傳了出去,我還怎麼做人!豈不是被外人恥笑……」
梅娘抱着紀明珠心疼不已,眼中卻射出精光。
「娘娘莫哭,老奴自有法子,能爲娘娘掃平障礙。」
就像她往日幫紀明珠排除萬難一般,這次她也能爲紀明珠排憂解難!

-12-
梅娘死了。
這幾日老夫人身體屢屢不爽,在喫了梅娘送來的燕窩後,突然吐了一口血出來,隨後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世子大怒,排查侯府衆人,最終在梅娘房中搜出一包毒藥。
經太醫檢驗,這藥與燕窩中下的藥別無二致。
「不,這一定是有什麼誤會,奶孃怎會如此大膽,定是被人冤枉的啊!」
說着,紀明珠眼尖瞥見奴兒嘴角的冷笑,撲了上去。
「賤人,是不是你!」
奴兒柔弱地跌倒在地,咳出鮮血。
「娘娘息怒。奴兒理解您想要替梅嬤嬤脫罪的心思,可如今證據俱全,您又何必攀扯奴婢!」
她先前自告奮勇替老夫人試解毒藥劑,此時正是虛弱,被紀明珠一推就倒在地上。
一副忠僕的模樣。
正巧老夫人醒來,見紀明珠面色難看猶如惡鬼,又見貼身丫鬟被推倒在地,頓時不悅。
事實就在眼前,老夫人一句話都懶得聽紀明珠辯駁。
只是當機立斷毒殺了梅娘,就用她房間裏被搜出來的那包毒藥。
加大劑量,一次性給她毒死了。
梅娘死的時候,我就站在一旁看着。
幾個婆子強行給她灌下了湯藥,她趴在地上先是乾嘔了幾下,後來很快蜷縮起了身子,大口大口嘔吐着鮮血。
我蹲下身子,抬起梅孃的臉。
她狼狽地望着我,眼中卻依舊不改對我的蔑視。
「梅娘,看到你要死了,我很高興。」
梅娘冷笑幾聲,「你這賤人在得意什麼?咳、咳,這次是我着了你們母女倆的道!」
沒錯,梅娘是想要整整老夫人,卻只是買了讓老夫人逐漸變得虛弱的藥。
她膽子是大,敢做出互換孩子、偷換人生的事情。
但她也很聰明,知道在老夫人這事上需要徐徐圖之。
是奴兒換了她房間的藥包。
看到梅娘就算中毒,依舊昂着她那高高在上的頭顱,我抬腳踹了上去。
「梅娘,看在你要死的份上,我送你一個祕密吧。」
「十四年前的那個冬天,我和紀明珠同一天生下了女孩。」
「就像當初,我和紀明珠同一天出生那樣。」
梅孃的臉色終於有了微妙ŧũ¹的變化。
「你換了我和紀明珠,所以我也換了奴兒和琳琅。」
「這些年,我看着你和紀明珠被矇在鼓裏,疼愛我的琳琅,我很高興。」
梅娘那張輕蔑的面具終於碎了,她驚恐地望着我。
「你……你……」
「梅娘,這個祕密,你還喜歡嗎?」
梅孃的毒開始發作,她已經講不出話,只發出「嚯、嚯」的聲音。
她緊緊攥着我的褲腿,咬着牙,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這個壓在我頭上整整三十年的毒婦,終於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她乘着紀明珠的勢,耀武揚威了一輩子,最終落得一個淒涼收場的下場。
奴兒推門而進,嫌惡地瞪了梅娘一眼,擺擺手讓身後的小廝將她裹起來丟進亂墳崗。
梅娘鬆開了我的褲腿,手伸向奴兒,眼睛死死瞪着。
「嚯、奴、嚯——」
最終無力地垂下。

-13-
梅娘死後,紀明珠生了一場大病,莫氏和紀揚都來探望她。
尤其紀揚,更是幾乎一週跑三趟。
三個月後,紀明珠懷孕了。
老夫人原本還在讓紀明珠跪在佛堂唸經ṭü¹,誰知紀明珠竟然面色難看地暈了過去。
這可把老夫人嚇了一跳。
下人急忙找來了太醫,一診脈,居然已經有孕三個月了。
這下子,老夫人也不陰沉着臉了,她一改往日對紀明珠的嚴苛,滿是慈愛。
「不錯不錯,你這孩子,有孕了都不知道,差點闖下大禍。」
紀明珠微紅着臉,「兒媳也不確定,怎敢因這點小事喊來太醫。」
「這可是好事,等世子回來,還不知道會高興成什麼樣子,他終於要有嫡子了!
你啊,需要什麼就跟娘說,娘什麼都滿足你。」
見老夫人笑不攏嘴的樣子,紀明珠瞥了她身後的奴兒。
「兒媳倒有一個小請求。」
這幾日兒媳的胃口一直不好,什麼東西都喫不下去——
母親房裏的奴兒,聽說會不少菜色,兒媳婦斗膽向母親討要這個丫鬟。」
雖說奴兒是老夫人身邊最得力的丫鬟,可紀明珠肚子裏的可是侯府的嫡子。
老夫人思忖半刻,還是將奴兒派給了紀明珠。
奴兒臉色蒼白地跟着紀明珠回到了院內。
紀明珠當即變了臉色。
「跪下!」
「你這賤婢害死了我的梅娘,我要讓你付出代價!」
奴兒也知道此刻求饒無用,她甚至知道自己難逃一死。
紀明珠怎麼就這麼好命?
明明自己已經巴上了老夫人,可紀明珠居然趁着懷孕反將了她一軍。
老夫人也是無用,明明自己跟舔狗一樣天天伺候她,她居然還是這麼輕易將自己送了出去。
「世子妃娘娘好生威風,可惜梅娘沒福氣看到她親孫子呱呱墜地。
你知道梅娘死的時候有多慘嗎?
她的每個五臟六腑都在流血。
眼睛瞪得大大的。
死的時候還在唸叨着你。
你說她這麼愛你,會不會此刻正站在你身後看着你啊!」
奴兒知道自己落在紀明珠手上不死也得脫層皮,與其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求饒,除了親者痛仇者快,還能獲得什麼ṭū́⁷?
不如像個瘋子,死前還能拉下仇人的一層皮。
「住口,我讓你住口!」
紀明珠捂着耳朵,目眥盡裂。
「來人,把她拖下去,亂棍打死!
不,把她關起來,我要狠狠折磨這賤人。
把她綁起來,不停割下她的肉,我要讓她看着自己鮮血流盡而死!」
下面的婆子立馬走上前綁住她,奴兒奮力掙扎,狠狠朝紀明珠的肚子撞去。
「啊,我的肚子,快來人——」
紀明珠跌倒在地,身下暈染出了一灘血水。
而奴兒被人壓在地上,後腦勺狠狠捱了一棍。
正在此時,突然傳來了一道聖旨,侯府被抄家了!

-13-
侯府和將軍府一直跟着五皇子辦事。
可一朝變天,三皇子登基,立刻清算了侯府和將軍府。
樹倒猢猻散,侯府的丫鬟們跑的跑,藏的藏,最終成了空殼一座。
侯爺和世子當場被斬殺。
而侯府和將軍府衆人,秋後問斬。
侯府和將軍府的人被關在一起,而我卻因爲自己是個沒上族譜的遠房「表小姐」而置身事外。
我帶着骨灰盒去探望了紀明珠。
她再也不復當年的榮光。
她流產後並未得到休養,整個人枯槁一片。
琳琅忙前忙後,一會兒照顧病倒的老夫人,一會兒照顧流產的紀明珠。
紀明珠看到我,冷冷道:
「你來做什麼,看我笑話麼?」
我將骨灰盒捧到她眼前,「這是你的孩子。」
紀明珠皺起眉,不明所以。
「你在說什麼鬼話?」
我笑了,幾乎笑出眼淚。
昏暗的牢房內,幾張灰白的臉映入我眼簾。
皺眉的紀明珠,茫然的莫氏,冷眼旁觀的紀揚。
還有不明所以的琳琅。
「紀明珠,你偷走了我的人生,你真的一點都不羞愧嗎?」
「娘,你疼了這個冒牌貨這麼久,還不知道她跟紀揚早就勾搭上了吧!她肚子裏那剛流產的孩子是紀揚的!」
莫氏臉色一變,「你說什麼?」Ŧū₋
她抬眼見紀明珠,只見她躲躲閃閃的眼光。
「你們、你們!」
而侯府老夫人驚叫一聲,猛然撲起,薅住了紀明珠的頭髮。
「你這賤人,居然敢紅杏出牆!還跟你哥行亂倫之事!」
紀明珠喫痛,她忍這個老太婆很久了,都已經快要掉腦袋,還擺什麼婆婆的譜。
「住手,你當我爲什麼要這麼做,還不是你逼的!要不是你一直逼我喝湯藥,還給世子納妾,我至於這麼做嗎!」
紀揚陰沉着臉瞪着我:「你來做什麼?這裏不歡迎你!」
我冷笑一聲,「我來送你們最後一程,順便告訴你們一個真相!」
不管眼前的鬧劇,我自顧自地說着。
「當年紀明珠生下了女孩,我也在馬廄生下了女孩。」
「紀明珠和梅娘靠着偷換孩子,互換了我的人生。
所以我也換了孩子,讓她們也嚐嚐自己的惡果!」
空氣變得安靜了起來。
「紀明珠,奴兒是你的孩子,琳琅是我的孩子。」
「這個結果,你滿意嗎?」
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呆呆地望着我。
紀明珠呆滯在原地,像是聽不懂我在說些什麼。
「哈哈哈哈,你知道梅娘死前,聽到這個消息有多驚訝嗎?」
「啊,你在說什麼!奴兒怎麼可能是我的孩子,琳琅,琳琅纔是我的孩子啊!」
紀明珠撲向我,卻被鐵欄杆攔住,她整個人癲狂不已。
「紀蕪, 紀蕪!你在騙我對不對, 你在報復我對不對?快說啊,快說這一切都是假的!」
她的手臂透過欄杆, 狠狠抓着我, 我一個踉蹌,手中的盒子跌落在地。
「砰——」
露出白花花的灰燼。
我悲憫地望着紀明珠。
「這是奴兒的骨灰。」
「她被你打死了。」
紀明珠瘋了, 她跪倒在地, 用手捧起那攤灰燼。
「不可能, 不可能!你一定在騙我, 你騙我的對不對!」
「你難道沒發現,奴兒長得跟你越來越像了嗎?如果她沒被你毀容, 估計你能很快認出她來。」
琳琅臉色慘白地站在一旁。
莫氏驚在原地,「怎麼會這樣, 阿蕪,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你閉嘴,還不是因爲你無德無能!
明知道我是你的親女兒,卻依舊疼愛假千金;明知道我是被梅娘調換的, 卻不懲治罪魁禍首!」
「這一切的源頭, 都是因爲你的愚蠢!」
莫氏失魂落魄地愣在了原地。
看到她悵然若失的樣子, 我很難過,也很暢快。
說着, 我就轉身離去。
這一切的荒謬都該結束了。
「等等。」
紀明珠站起了身,急忙喊住了我。
「那琳琅呢?她是你的親生孩子, 你忍心看着她問斬嗎?」
「你去告訴京兆府,琳琅是冤枉的, 她不是侯府的血脈, 她能活下來的!」
這麼多年, 紀明珠只有她一個孩子。
她把所有的愛都給了琳琅。
養了這麼多年,疼了這麼多年。
奴兒已經死了,可琳琅有活的機會。
我幾乎笑得沁出了眼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歷史一遍遍輪迴, 莫氏愛着假千金,紀明珠也愛着琳琅。
唯有我和奴兒被拋棄。
「孩子?我從來沒把琳琅當成我的孩子過。
她是馬奴的孩子, 她是我被強姦的產物。
我恨不得從來沒生過她!」
說罷, 我不管身後其他人的求饒和喊叫, 大踏步離開了陰暗的牢籠。
*後記*
回到家,奴兒正學着自己穿衣服。
「阿, 阿, 娘——」
她想要止住嘴角的口水,卻一直得不到控制, 整個人頓時惱怒得想要哭出來。
她被打壞了腦子。
我帶去牢裏的骨灰, 是馬奴的。
一切都結束了, 馬奴也沒有留着的必要,我一壺毒酒送走了這個害了我半輩子的強姦犯。
奴兒還在掙扎, 整個人跟衣服做起了對。
她好像回到了五歲,整個人都懵懵懂懂的,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娘,等我穿好了衣服, 就去嬤嬤那兒學規矩。要是娘娘給了賞錢,我就買糖給娘喫。」
我抹了一把眼淚。
「好,娘去做飯。」
「娘等着乖寶給娘買糖。」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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