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人都說,我弟豬狗不如。
他爲了喫不擇手段,用爸媽的治病錢去下館子,花光了就讓我去賣血換肉。
但我們一家卻心甘情願。
因爲弟弟是難得一見的金老鼠,成年後身體就會一點點地變成金子。
家裏已經買好了錘子,等着砸碎他。
-1-
我砍柴剛到家,就看到院子外圍了一羣小孩,個個都流着口水,不停地朝我家伸腦袋。
「好香的味道,是肉!」
隔壁大娘罵了聲沒出息,趕緊走到了我身邊:
「丫頭啊,你前腳剛走,你弟弟又跑到鎮上買肉了。
「咱們都揭不開鍋了,你說他哪來的錢?」
我心裏一咯噔,瞬間涼了半截。
我們村是十里八鄉最窮的,加上位置偏僻,只能靠着種地生活。
偏偏這幾年收成還不好,肉早就成了過年才能見到的奢侈品。
可在這樣的環境下,我弟弟卻喫到了二百多斤。
他不僅要求四菜一湯,還必須頓頓有肉。
家裏買不起肉,他就偷我媽的嫁妝去換。
到最後甚至偷了我爸治病的錢,任由他從普通的囊腫惡化成了癌症。
ẗű̂⁻村裏人都說他豬狗不如,可偏偏爸媽還慣着他,甚至恨不得割自己的肉喂他。
如今家裏早就被他掏空,唯一的錢就是我挖野菜攢下的學費。
難不成……
我腦袋嗡的一聲,趕緊衝回家。
弟弟果然在廚房,像老鼠一樣趴在一盤紅燒肉上,喫得滿嘴流油。
那肉裝了整整一盆,是我們好幾年都喫不到的量。
「你用什麼錢買的肉?」
他瞥了我一眼,咧開滿是醬汁的嘴:
「你櫃子裏拿的,藏那麼深,居然還防着我。」
我眼前一黑,瞬間情緒崩潰。
-2-
「你知不知道那錢是我上學的?我攢了一年了!」
只要再上一年,我就可以考大學了。
老師說以我的成績一定能申請免學費,甚至可能還有獎學金!
到時候我就能徹底脫離這裏了。
「吵什麼?」
弟弟忽然拍了桌子:
「就那麼點屁錢,連一個月的肉都買不起,至於嗎?」
我氣得渾身發抖,衝過去就要掀桌子。
然而下一秒,卻被媽媽攔住,連拖帶拽地拉了出去。
「別吵了,讓你弟弟好好喫飯,喫飯纔是要緊事。」
見我哭得停不下來,她才放輕了聲音:
「離你弟弟成年沒多少天了,你就再忍一忍,讓他多喫點。
「你爸已經買好錘子了,到時候砸碎他,那錢是你學費的幾百倍了。」
聽到這話,我心底總算緩解了一點。
這麼多年,媽媽縱容弟弟喫飯是有理由的。
因爲她說,弟弟是百年一見的金老鼠。
這種人從生下來開始,就喜歡不停地喫,而且最愛喫肉。
等到成年那一天,會從腳到頭,一點點地變成金子。
甚至就連內臟、眼球,都是純金。
所以一家人都想把他喂胖,畢竟體重越大,金子就越多。
可不管弟弟怎麼喫,下巴都很尖,配上綠豆一樣的眼睛,看上去真的像只成了精的老鼠。
但我卻覺得毛骨悚然。
媽媽十月懷胎,弟弟被生下來時全家恨不得當寶貝一樣供着。
如今卻被當作工具,命如草芥。
那本就不受待見的我,又會有什麼好下場?
我不在乎那筆錢,只想逃離這裏。
眼看飯碗快見底,我媽又塞給我一筆錢:
「這是我跟你爸的棺材本,你拿去給你弟弟買魚喫。
「聽說魚肉發胖,再長几斤就是幾十萬啊!」
我看着手裏的鈔票,心底卻忽然有了別的想法。
-3-
一捆綠色的紙幣是五十塊,我媽給了我十捆。
一共是五百。
足夠我下個學期的學費了。
這是她的棺材本,之前我跪在地上怎麼求她都沒有拿出來。
即便是爲了讓弟弟變成更多的金子,我心底也有一種酸澀的感覺,用布包着趕緊揣進了兜裏。
但我沒去魚攤,而是繞着小路到後面的村子,把錢交到了校長的手裏。
等回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還沒想好藉口,就看見弟弟站在院門口,正往外張望。
趁他沒看見,我趕緊撈起一旁水溝裏的髒水,往自己身上潑了點,纔敢一瘸一拐地回去。
「我走小路不小心摔溝裏了,媽給的買魚錢也丟了。
「對不起弟弟,等姐以後弄到錢賠給你。」
我不敢看他,剛想低着頭往裏走,就被扯住了胳膊。
然而下一秒,預想的耳光沒有落下。
「姐,你沒摔到吧?
「錢丟了都是小事,少喫一頓肉而已,你沒事就好。」
我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弟弟像是轉了性子一樣,又開始幫我拍起身上的泥塊,甚至在看到胳膊擦傷時大驚失色:
「怎麼還流血了?我去給你找藥水,留疤了可不行!」
一瞬間,我鼻子都酸了。
沒想到家裏唯一關心我的人,居然是弟弟。
曾經我從山坡上滾落,摔破了頭,我媽都沒看一眼。
可如今被我們算計謀害的人,居然會這樣爲我擔心。
我心軟了幾分,想起後院剛買的錘子,忍不住就要開口勸他逃走。
可就在我張嘴的前一刻,弟弟忽然暴躁地踢翻了凳子:
「藥水呢?家裏怎麼沒有藥水了?」
-4-
我被嚇了一跳,趕緊拉住他:
「沒事,這都是小傷,不礙事的。」
「怎麼不礙事?」
他臉色一變,憤怒地推開我大喊:
「乾乾淨淨他們才願意娶你!身上留疤了,到時候又要少給錢!
「本來就是賠錢貨,現在又毛手毛腳的,你活着幹什麼啊?」
我被推在地上,看着他齜牙咧嘴的模樣,活像一隻發了瘋的野豬。
「什麼錢?你在說什麼?」
弟弟瞥了我一眼,冷笑着說:
「村東頭的二大爺願意花 3 萬娶你,你就偷着樂吧,你能換這麼多錢!」
我耳邊嗡的一聲,直接僵在原地。
村東頭的二大爺已經快五十了,要我嫁給他,這跟把我賣了有什麼區別?
什麼關心?不過是爲了多換點錢。
畜生就是畜生,改變不了的。
腦海中迅速思考,我踉蹌着站起來,扯出一抹討好的笑:
「沒事的,我抹點藥膏不會讓它留疤的。
「過不了幾天,再等等我就行了。」
弟弟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但又很滿意我的順從,所以煩躁地擺了擺手:
「我只給你一週,時間到了還沒好,小心我弄死你!」
我算了算時間,一週後正好是他十八歲的生日。
那就看我們兩個,誰會先死。
往後幾天我都裝作聽話的模樣,甚至剪了辮子換錢,給弟弟買肉喫。
只是那些肉裏,被我加了大量的藥。
那是專門給豬增肥用的,我特意問過,只要掌握好計量就不會出人命。
沒幾天的時間,弟弟就又胖了五六斤。
我爸媽喜出望外,都誇我開了竅,不去學那些沒用的書,只要養好了弟弟,才能真正發財。
他們高興地在家裏掛了燈籠,還謊稱是爲弟弟生日做準備。
很快就到了這一天。
-5-
早上天還沒亮,我就被一盆涼水澆在了頭上。
身上的衣服溼透,甚至隱約看見裏面的內衣。
可不等我捂住身子,弟弟就扯住了我的頭髮,直接把我拽到了院子裏:
「你還有臉睡!既然傷口好了,就趕緊給我滾去嫁人!
「我還等着喫肉呢!快滾去拿錢!」
他力氣太大,手絲毫不避諱地扯住我的衣服,立刻就傳來了撕爛的聲音。
我心一驚,胸口果然已經敞開了。
「救命啊!
「媽,快來救我,弟弟要把我賣了啊!」
但是無論我怎麼吶喊,甚至在窗戶上看到了媽媽起牀的影子,都等不來她的幫助。
今天是最後一天了,他們誰都不願意節外生枝。
我拼盡全力踹到他的腿上,轉身就往屋裏跑。
弟弟嘶吼着來抓我,卻在下一秒猛地摔在地上。
「我的腳!我的腳怎麼了?」
我回過頭,只見他的腳不停地扭曲,撐破鞋子之後,露出了滿是污垢的腳趾。
然而一瞬間,上面的皮膚變得金黃堅硬,甚至露出顆粒一樣的紋理。
「是金子!」
我媽忽然尖叫了一聲,猛Ťúₘ地從屋裏衝出來。
「傳說是真的,真的變成金子了!」
她說着,甚至不顧形象地趴在地上,對着弟弟的腳咬了一口。
真的是金子!
而弟弟看着我們瘋狂的舉動,又看了看自己沒有知覺的腳,徹底白了臉:
「你們在說什麼東西?
「什麼金子?我的腿到底是怎麼回事?還不送我去醫院?」
可下一秒,我媽忽然轉過頭,一腳踹在了他肚子上:
「喊什麼?沒用的死豬!」
-6-
我弟捱了一腳,整張臉都佈滿了震驚。
從小到大,這是我媽第一次打他。
「你敢打我?」
「打你怎麼樣?」
我媽一臉厭惡,對着他又啐了口痰:
「天天光喫不幹活,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要不是看你能變成金子,早把你砍死在牛棚了!」
她說着轉頭看我:
「我來摁住他,你去拿錘子!
「得先看看這東西到底能不能用。」
我轉身拿起錘子,對準了弟弟的腳。
然後猛地砸下去。
「不要啊!求求你別砸我的腳!」
弟弟像是瘋了一樣尖叫,尖銳的臉頰和肥胖的身子放在一起,看上去活像一隻被抓住的老鼠。
「喊什麼?又不疼。
「不是要賣了我嗎?不是愛打我嗎?現在怎麼向我求饒了?」
我心底一陣爽快,對着那雙腳一頓砸,直到碎成了渣渣也不停下。
「夠了!」
我媽拉開我,小心翼翼地把金塊撿到布袋裏,轉身走出去:
「我出去換錢試試,你在家裏看好他。」
院子大門剛關上,弟弟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沒了腳,肥胖的身子東倒西歪地摔在地上哭喊:
「姐!你快放了我,我可是你弟弟啊!
「咱們從小一起長大,你難道就看着我被砸碎嗎?」
ṭų⁹聽到這句話我再也忍不住了,直接一腳踹了過去:
「你要賣了我換肉喫的時候,怎麼不說我是你姐姐呢?」
他被踹到臉,齜牙咧嘴地摸着下巴,卻忽然又大叫起來:
「這是什麼?我怎麼長鬍子了?」
我看過去,才見他尖銳的臉頰上長出了幾根長長的鬍鬚,甚至嘴巴也有些往前突。
看上去,跟老鼠一模一樣。
-7-
「你別喊了,即便我放你走,你也會慢慢變成金子。
「這就是你的報應!」
我抓起廁所上掛着的抹布塞進他嘴裏,又綁住了他的雙腿。
變成金子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他的腳踝也開始凝固。
趁着我媽沒回來,我使勁砸了幾下,把碎渣攢到了一起。
弟弟死有餘辜,但我媽也不是什麼好人。
她能親手把弟弟敲碎,誰知道對我又有幾分真心。
等攢下一筆錢,我就逃離這裏。
弟弟哭了沒多久,就因爲缺氧昏死了過去。
我把收集的金子藏好,剛出來就看到我媽驚喜的臉。
「金子是真的!咱家要發大財了!」
她讓我把弟弟關進了柴房,又買了很多增肥的豬飼料,想趁着他最後的時間再喫胖一點。
甚至爲了肚子能夠撐大,她不允許弟弟排泄。
沒過幾天,弟弟就沒了人形。
他匍匐在地上無法走路,身子腫脹得幾乎要爆炸,而臉頰尖成了倒三角。
同樣的時間裏,我家換了大房子。
我媽買了大彩電,又買了冰箱,裏面塞滿了各種肉和水果。
很快,弟弟凝固得只剩下了頭。
我們也終於解開了他嘴裏的枷鎖。
看着他沒有人形的身體,我幽幽地嘆了口氣,不免露出了一絲不忍:
「對不起弟弟,要怪就怪,你是金老鼠吧。」
然而他聽到這句話,卻忽然變了表情,把嘴裏的飯全吐了出來:
「你、你說什麼?」
-8-
太久沒說話,他的聲音沙啞難聽:
「你說我是金老鼠?」
「你聽過這個傳說?」
我略微喫驚,厭惡地把他重新綁起來:
「知道就好,怪不得別人,你就安心上路吧。」
他的脖子已經不能動彈,眼神卻忽然看向了我:
「不對!
「金老鼠自古是成對出現,所以……」
然而話沒說話,那股金色開始往上蔓延,瞬間就封住了他的嘴。
「你說什麼?
「所以什麼?」
然而他沒有了回答的機會,一雙眼睛絕望地看着我,然後也慢慢變成了金子。
他那張大的嘴裏,猛地傳來一聲厲叫,然後爬出了一隻老鼠。
我震驚得後退了幾步,剛想看清,一雙大腳就忽然踩了下來。
下一秒,那老鼠鮮血四濺,成了一攤肉泥。
我媽拿着錘子,嫌棄地在地上搓了搓腳底:
「死老鼠,別咬壞了我的金子。」
我的話噎在嘴裏,忍不住一陣反胃。
沒幾下她就敲碎了弟弟,那些金塊被鎖進箱子裏,一點都沒留給我。
似乎是注意到我的眼神,我媽趕緊拉起我的手:
「丫頭,這些錢媽先存着。
「你不是想上學嗎?等我在城裏買了房子,就送你去上學,還能讓你出國留學!」
似乎是怕我不信,她還轉身拿出了一小塊金子,塞到了我手裏:
「你們學校要交下個月的學費了吧?這個你拿去,順便再去鎮上買點書。」
我有些詫異,這還是我媽頭一次支持我讀書。
難道我的人生真的要變好了嗎?
-9-
往後的日子裏,我媽果然開始去城裏物色房子。
而對我,她也開始上心起來。
那些砍柴做飯的活都不用我幹,她還會買很多大魚大肉給我做菜,說要把這麼多年給弟弟的,加倍補給我。
考慮到高三的課程只剩下一個學期,我暫時留了下來。
沒過幾周,我就胖了好幾圈。
甚至學校的同學見到我都很喫驚,說我再也不是以前的蜘蛛精。
「只是你的臉怎麼沒胖啊?反而下巴還尖了。」
幾個女生都紛紛湊過來。
「對啊,真羨慕你,我每次胖都先胖臉。」
她們正說着,忽然有個男生指着我笑了起來:
「你們有沒有發現,她長得很像那個網紅娟子!」
大家一聽都笑了起來,有人借老師的手機給我翻出來了照片。
「你看你們倆臉型一樣,很像老鼠!」
只是聽到這兩個字,我胃裏就猛地一陣翻滾,轉身衝到玻璃旁端詳我的臉。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的臉變得這麼瘦!
眼睛似乎也小了一點,這模樣看上去……
反而跟弟弟有點像!
這個念頭讓我毛骨悚然,顧不得跟老師請假,我衝出校門一口氣跑回了家。
院子裏一股香味,是我媽正在做飯。
沒等我進門,一輛三輪停到了門口,我媽擦着手慌忙跑出來,從上面搬下來了幾袋東西。
看到包裝的那一刻,我猛地捂住了嘴。
是給ƭųₒ弟弟餵過的那種藥。
搬東西的男人往裏看了一眼,忍不住問:
「之前不是剛送過來幾袋,怎麼這麼快就沒了?也沒見你家養豬啊……」
我媽打着哈哈,往那人手裏塞了幾張錢:
「幫別人買的,你就別問了。」
那男人見了錢立刻閉嘴,轉身就走了。
我卻坐在牆後,冷汗出了一身。
我爸早死了,家裏就我跟我媽兩個。
她買那麼多增肥藥幹什麼?只能是給我喫!
怪不得我最近胖了很多,可她喂胖我幹什麼?
我忽然想起弟弟臨死前說的那句成雙成對,一個恐怖的念頭出現在腦海裏。
難道,我也是金老鼠?
-10-
我在牆角蹲到了天黑,等我回去時,我媽已經做好了飯菜。
以前我覺得幸福的一幕,此刻卻讓我毛骨悚然。
我知道,是時候離開了。
當晚,我藉口肚子疼,趁我媽不注意時把菜都倒在了後院,還在她的飯裏下了藥。
等她昏睡過去,我找到了躺在牀下的箱子。
裏面放着滿滿一箱的金子,或者說弟弟的屍塊。
我偷走了一隻手,然後毅然決然地離開了這裏。
爲了防止被抓住,我剪短了頭髮,避開了所有的車站,跟着一輛大貨車來到了距離我家一千多公里的城市。
之後的生活,我過得小心翼翼。
害怕被人盯上,我先兌換了很小的金子,然後租了房子,又換了造型。
等穿上了昂貴的衣服,我纔敢兌換更大的金子。
這裏的日子像是到了天堂。
那些電視裏纔看過的衣服我隨手就可以買,昂貴的智能手機,還有周圍不再嫌棄的眼神。
而弟弟的金胳膊,才花掉了兩根指頭。
剩下的錢,足夠我過一輩子了。
我開始計劃出國,只有這樣才能讓我媽一輩子都找不到我。
語言班的學費昂貴,我們鎮上的水平落後,其他的課程也需要一對一地教學。
沒多久,弟弟的其餘手指也花完了。
我靜下來算了算,短短三個月的時間,我已經花了快二十萬。
錢果然是像流水一樣。
可沒等我開始節儉,更大的麻煩出現了。
-11-
我忽然開始很想喫東西。
即便早餐喫了十個包子,我依舊會在上午餓得頭暈眼花。
不僅如此,我開始不滿足普通的麪食,甚至聞到就會吐出來。
我只想喫肉。
這些徵兆讓我毛骨悚然,即便逃出了村子,金老鼠的詛咒依然還在。
爲了活下去,我開始努力剋制自己不喫東西。
但越是這樣,腦海裏的那個聲音就越強烈。甚至我的意識只剩進食的慾望,根本聽不進去任何知識。
沒過多久,我的成績一落千丈,被老師勸退。
那天我徹底崩潰了,衝到西餐點,瘋了一樣地把牛排塞進嘴裏。
那個味道是我喫到過的最美味的東西,僅僅是一晚上,我就喫掉了四萬多元。
再往後,普通的肉已經滿足不了我。
我喜歡喫昂貴的松阪牛肉,空運回來的三文魚,而且都要按斤稱。
就這樣,半個月後,弟弟的胳膊被我喫完了。
而我的體重,足足長胖了五十斤。
但詭異的是,我的臉頰越來越瘦,甚至成了瓜子臉。
錢快花完了,接下來怎麼辦?
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忽然有人找上了我。
那是一個滿眼精明的男人。
他叫吳亮,他說很看好我,只要我願意,可以改變我的人生。
-12-
Ṫú₇經過了解我得知,吳亮是一名星探。
但他打造的並不是明星,而是網紅,而且是喫播網紅。
他在飯店裏觀察了我很久,才找到機會來跟我交流。
「雖然我見過很多喫播,但很少有人真的像你飯量這麼大。」
他說話的時候不停地往垃圾桶看,似乎是猜測我有沒有倒掉。
但很明顯,他的眼神里閃過一絲驚喜:
「坦白跟您說,像現在的大部分喫播,基本上都是剪輯出來的,就算是直播,我們也會去催吐。
「像你這樣真實的,一定會大火。」
我又往嘴裏塞了塊肉,問:
「有錢嗎?」
「當然有!你只要配合,我保你一個月賺十萬!」
這個數字讓我眼前一亮,立馬答應了下來。
上學的計劃就這樣徹底被我放棄了,畢竟我現在一個月就能賺十萬,已經超越多少海歸博士了!
吳亮給我打造了一個喫不胖的人設,又給我定製了一張桌子。
只要我趴在那裏,正好可以遮住油膩的下半身,只露出那張瓜子臉。
開播沒多久,我就火了。
一部分人爲我的飯量震驚,一部分人不斷問我喫這麼多還保持瓜子臉的祕訣。
我漲粉的速度遠超公司其他的女主播,甚至接到了十幾萬的廣告。
可看着評論裏各式各樣的 ip 地址,我卻開心不起來。
按照這樣的速度,我媽一定能找到我。
在那之前,我需要先解開身上這個詛咒。
-13-
熟悉了互聯網的運營,我註冊了小號,開始講述關於「金老鼠」的傳言,尋求同樣遭遇過這些的人。
帖子不溫不火,下面的評論也都說我的故事編得很精彩。
我不死心,又充不少錢進行曝光。
結果沒多久,居然真的有人聯繫上了我。
他開門見山,第一句話就是:
「金老鼠的詛咒,是可以解除的。」
我驚喜萬分,當天就向老闆請了假,去了對方發過來的位置。
可我沒想到的是,開門的居然是一個殘疾人。
男人名叫張航,身材臃腫,坐在輪椅上,用唯一一隻胳膊給我倒茶,並且向我展示了用下巴玩手機。
我迫切地問起關於金老鼠的事情。
張航沉默了片刻,忽然掀開了腿上的毛毯。
我倒吸了一口氣。
他的大腿只剩下了小半截,連接着假肢,泛着灰白的光。
似乎覺得不夠,他又露出了僅剩一小截的胳膊:
「這些,都是我自己切的。」
我脊背一涼,忽然想到一個可能,頓時捂住了嘴:
「難不成,你是切掉了變成金子的部分?」
他點了點頭,接着說:
「你應該知道,金老鼠是成對出現的。
「當時我跟我姐姐,就是一對金老鼠。姐姐比我先凝固,那時候我看着媽媽把她敲碎,就跑了出去。
「緊接着,我就發現自己的身體也開始出現了變化。」
他說着,好像回憶到了什麼,身子痛苦地蜷縮起來:
「我當時太害怕了,我看着自己的手和腿,都慢慢地變成了金子。於是我拿起了一旁的斧子……」
我倒吸了一口氣,無比震驚他的勇氣:
「不過你都成那樣了,居然還撿回來了一條命!」
他嘆了口氣,看了眼自己光禿禿的腿:
「運氣好罷了。當時我休克在山洞裏,恰好被後山的醫生看見,才撿回了一條命。
「也就是那次之後,我發現自己恢復了正常,一直到現在。」
我渾身一陣冷汗,看了眼自己的手掌。
難不成等詛咒生效的時候,我也得斷胳膊斷腿才能活下去?
-14-
張航看着我搖了搖頭:
「具體砍哪裏Ṫŭ̀ₐ,要看你的命。
「如果命好,詛咒從腳開始生效,只需要砍斷雙腳就行了。
「我的姐姐命不好,是從頭開始的,就無計可施了。」
之後張航還告訴我,這麼多年他不斷地調查金老鼠的事情,幾乎已經弄清楚了所有的傳聞:
「只要詛咒結束,金老鼠的本體就會從你身體裏爬出來。只要看到那隻老鼠,就證明你身上的詛咒解除了。
「如果你砍掉四肢,還沒有看見老鼠,那就只能等死了。」
我聽到這些話幾乎有了應激反應,鼻子一瞬間就酸了:
「真不知道我上輩子做了什麼孽,纔會被染上這種詛咒。」
張航錯愕地看了我一眼,像是意識到什麼,忽然問我:
「你不會覺得你倒黴,纔會遇到這種詛咒的吧?」
他忽然開始仰頭大笑,笑到眼淚都出來了才停下:
「傻瓜,金老鼠的詛咒根本不是隨機挑選的,而是找人下的。」
在他的描述裏,我才知道關於金老鼠的祕密。
想要獲得金老鼠,就要選擇剛出生的嬰兒,把上一個金老鼠的肉剁碎,喫進肚子裏。
而這老鼠越新鮮,喫下去的人變成金老鼠的速度就越快。
如果能喫上剛從屍體裏爬出來的金老鼠,那即便是成年人,也能很快變成下一個金老鼠。
所以金老鼠越新鮮,就越難買到。
張航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你弟弟應該是喫了 18 歲的金老鼠,所以纔在成年那天變成金子。
「至於你……」
他算了算時間,忽然皺起了眉:
「你這麼快就出現了徵兆,一定是喫了很新鮮的老鼠肉,難道你喫的是……」
這句話像是一聲驚雷,在我腦海裏炸開,無數被我忽視的回憶,在此刻都串聯了起來。
那隻從弟弟嘴裏爬出來的老鼠,被媽媽踩爛之後去了哪?
我找過垃圾桶,根本沒有發現!
甚至在Ŧŭ̀₊外面的池塘裏,泥坑裏,任何能被丟掉的地方都沒有發現。
那只有一個可能。
那隻金老鼠,被我喫掉了。
弟弟,在我的肚子裏。
-15-
胃裏一陣翻滾,我抱住垃圾桶就吐了出來。
媽媽殺了弟弟還不夠,她又把目標盯上了我。
從我們生下來開始,就是她發財的工具,都是必死的結局。
如此狠毒的母親,還配稱之爲母親嗎?
張航和我同病相憐,只是默默地站在那裏:
「你應該振作起來。
「起碼你和我,都有活下去的機會。」
我擦了擦嘴站起來,看了眼自己肥膩膩的身子。
對,我是幸運的,起碼我還有活下去的機會。
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
我準備告別他回去,然而剛走出門口,手機就傳來了公司的電話。
那邊吳亮的聲音țüₓ有些着急,周圍似乎還有打砸的聲音:
「你快回來吧!
「一個女人自稱是你媽,一直在公司鬧,說我們綁架了你!」
我心一緊,拔腿就往回跑。
等到了公司,那個讓我恐懼的身影果然在。
幾個警察站在門口攔着,吳亮一看見我像是見了救星,趕緊撲過來:
「祖宗你可回來了!機器都快被砸爛了!你說這可怎麼辦啊?」
我咬了咬牙,趕緊道歉:
「對不起,我會賠。」
然而一聽到這句話,我媽就像發了瘋一樣地衝過來大罵:
「賠?你用什麼賠?
「你的錢還不是偷的我的!我真是養了個白眼狼啊!」
清官難斷家務事,警察也不好管,只是勸我們不要在這裏鬧,就趕緊離開了。
我把我媽拉出來,死死地盯着她:
「你來幹什麼?」
我媽立刻發出了尖銳的嘶吼,指着我的胸口大吼:
「我不能來?我閨女偷錢跑了,我不能找?」
我心底一陣冷笑,想起剛纔知道的真相,現在恨不得衝過去掐死她。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離我變成金子估計沒多少時間了,我不能把她留在身邊,就算要報仇,也是活下去之後的事情。
我走到我媽身邊,惡狠狠地瞪着她:
「弟弟被你殺了,就算警察找不到證據,一個活人光天化日在家裏消失了,我想你應該也很麻煩吧?
「別來找我了,我不是那個任你宰割的人了。」
說完這些話我轉身就走,爲了防止她跟來,還特意去酒店住了一晚。
然而我媽的惡,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
-16-
第二天一早,吳亮就急匆匆地找到了我:
「你媽她瘋了!」
他舉起一個手機,裏面跪在門口哭訴的人,赫然就是我媽。
她投奔了對家公司,直播賣慘來抹黑我,甚至在昨天偷偷拍下了我現在的樣子,打印下來舉到了攝像頭前:
「什麼喫播女神,你們看看她真實的樣子,就是一頭肥豬而已!
「而且她還是個白眼狼,偷了我的養老錢,把我一個人丟在鄉下,真是沒良心啊!」
哭訴聲哀怨嘶啞,吳亮拍了拍我,關掉了手機:
「我相信你,但你也知道,咱們做這一行的,最怕的就是被人抹黑……」
不出意外地,我丟了工作。
而且還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可這都不是最讓我絕望的,而是我發現,我的臉頰上……
開始長出了鬍鬚。
我知道,我所剩的時間不多了。
所以看着再一次找上門的我媽,我心底冒出了一個新的計劃。
當天,我帶着我媽回了我的大平層。
她換了嘴臉,開始打起了感情牌,聲稱她只是擔心我在外面過得不好,所以來照顧我一段時間。
等放心了,就還回老家去。
我心底冷笑,是等我死了吧。
我不管不問,她做飯我就喫,也不管裏面加了什麼。
一個星期後,我看着她精明期待的眼神,明白今晚就是我的死期。
但我不認命。
當晚,我在飯菜裏下了藥。
我媽沒多久就睡了過去,足夠她到第二天都不會醒過來。
而我,迅速地叫上張航,去了一傢俬人醫院。
這裏是我早就聯繫好的,所有醫生全程會聽張航的指揮,並且對看到的一切守口如瓶。
我赤身裸體,靜靜地躺在手術牀上,數着秒針。
直到凌晨兩點的時候,張航猛地驚呼了一聲:
「在左手!」
我立刻轉頭看過去,從左手的中指開始,肌膚都變成了金黃色,就連知覺也消失了。
「就是這隻手,快截肢!」
我還未做好準備,就被戴上麻醉面罩,直接昏睡了過去。
-17-
夢裏,我坐在一個破舊的板凳上,看着眼前的幕布。
那是我的一生。
從被生下的那一刻,我就像一個附贈品一樣被厭惡, 被算計。
但我又是幸運的,有太多的人因爲所謂的金老鼠失去生命, 我卻找到了解救的辦法。
等待我的,是新生。
我睜開眼, 周圍是刺眼的白熾燈。
我動了動左手,沒有任何知覺,我想起身坐起, 卻發現腳上使不上力氣。
張航這才跑過來。
原來在他下了命令之後, 醫生對我們的要求還是感到震驚, 所以下手慢了一會兒。
導致切下左手之後, 並沒有看到金老鼠出現。
沒過多久, 我的左腳也開始變成了金子。
於是張航眼疾手快, 直接用刀把我的腳背都砍了下來。
醫生們迅速幫我急救縫合,保住一條命。
我慌忙地抓住他的衣服:「那老鼠呢?出來了嗎?」
張航點了點頭, 拿出了一個玻璃罐。
裏面一隻黑色的老鼠直勾勾地盯着我,唯一不同的是,它長了一個金色的舌頭。
「你得花點時間適應一隻手的生活, 不過好歹活下來了。
「還有這老鼠,你拿去黑市賣了,現在估計能賣幾百萬呢!」
「不用。」
我搖了搖頭,踉蹌着坐在了輪椅上。
「我現在就要回家,我要這老鼠有用。」
張航不解,推着我回了家, 然後看着我把老鼠放在砧板上剁碎,變成了一碗碎肉。
然後我看着還在昏迷的我媽,一點點地把肉塞進了她的嘴裏。
既然那麼喜歡金老鼠,那不如自己變成金老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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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效很大,我媽足足昏睡了三天。
等她醒來以後,對我的身體十分驚恐。
我藉口說家裏煤氣泄漏,我和她一起暈了過去,誰知道摔下去時碰到了刀具,砍傷了手。
她並未太過起疑, 直說這樣正好,她可以寸步不離地照顧我。
我當然願意,一點都不想跟她分開。
然而沒多久, 我們的身體就發生了轉變。
用不着我特意做飯,我媽就像瘋了一樣開始進食,甚至有時候連生肉都喫得下去。
她意識模糊,又沒有錢,爲了喫飯只能留在這個家裏。
而我則迅速地瘦了下來, 並且每天減肥健身,很快就恢復了身材。
但每次跑步之後,我都會去超市買很多的肉。
然後像餵狗一樣, 丟進媽媽的飯碗裏:
「喫吧喫吧。
「再喫胖一點, 就能換更大的房子。
「到時候我再交一個男朋友,喫掉你身體裏的金老鼠。
「今後就有取之不竭的金子了。
「媽媽,謝謝你。」
此後,我也開始留意各種有關動物的傳聞祕事, 直到有天刷到一個視頻。
那是一隻瘦得像紙片的牛,甚至被評論區的網友嘲諷:
「喫又喫不飽,死又死不掉。」
那是……
換命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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