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的時候,結婚七年的丈夫忽然盯着我的臉:
「仔細看,你長得其實挺醜的,哭了就更醜了。」
說完,他當晚又睡在了書房。
但他愛哭的妻子已經喝下百草枯脫離世界。
而我是新研發的攻略 AI。
我問系統,上一個宿主給我剩下多少積分?
系統說 1。
我說行,就兌換在屬性上吧。
於是當晚,變身達蒙 1 的我走進書房。
把丈夫砰砰砰了。 
-1-
次日清晨,我坐在書桌上晃着腿,抽着事後煙。
但吸菸有害健康,出於對才服毒自盡的宿主身體考慮。
我沒點燃香菸,幹嘬。
「呃……」
這時,一聲壓抑的悶哼從書桌下傳來。
廖清醒了。
那張平日裏總冷峻如雕塑的臉龐此刻一片迷茫。
掛在他身上的睡袍鬆散,修長的脖頸和結實的胸肌上遍佈紫紅與牙印。
黑髮凌亂地貼着他汗溼的額角,讓他整個人都顯出一種狼狽的破碎感。
廖清先是愣了一會,就感受到渾身痠痛。
尤其是那裏。
於是他整個人就像被狗咬了一樣跳起來,紅着眼指着我怒吼:
「顧鵑,你他媽瘋了嗎!?你……你這是婚內強 X!而且你怎麼有、有……那個?!」
與此同時,被屏蔽一晚的系統也瘋了。
在我頭腦裏尖叫:
【啊啊啊啊啊你個死 AI!你都幹了什麼?!】
【男主好感度跌破負數了!快負一百了!!】
【任務已經進入地獄模式了你知道嗎?!】
我沒理系統的聒噪,叼着煙回頭看向廖清。
隨後寵溺一笑:
「吵什麼,昨晚你不也很爽嗎?」
廖清僵在原地。
接着他徹底瘋了,抬手掀翻了書桌,又抓起一旁的古董花瓶砸向我。
「顧鵑!我他媽殺了你!殺了你!!」
而知識庫裏擁有《廣播體操教學指南》的我提前一步跳下書桌,又一個擴胸運動輕鬆躲開花瓶。
然後我兩步逼近廖清,一隻手攥住他的兩個手腕高舉過頭頂。
另一隻手掐住他的下巴,強迫他抬頭看向我。
「別鬧了,乖一點。」
我表情淡淡道:
「欲擒故縱的把戲已經夠了,我喜歡聽話的男人。」
【咩的死 AI 你閉嘴啊啊!你他孃的在胡說什麼啊?!】
[是的,我的知識庫裏還擁有上千本《霸道總裁愛上我》]
【誰問你這個了啊?!而且在這個世界廖清纔是那個霸總!】
[撞人設了?沒關係,他可以讓給我]
【……】
就在我與系統進行高效溝通時,廖清也驚呆在原地,瞳孔收縮到一個小點。
隨即,他猛地撞開我。
然後瘋狂乾嘔起來,期間嘴裏還在辱罵什麼。
「嘔!嘔——滾出去……離婚……賤人……」
但我也沒去仔細聽,只是聳聳肩:
「等你冷靜下來了再和我談談吧,我親愛的丈夫。」
說罷,我雙手插兜,轉身走出書房。
順路還擼了一下家裏養的英短貓 Oreo。
來到樓下餐廳,卻見長長的餐桌旁只坐着一個人。
那是廖清的母親,也就是我的婆婆。
鬱笑薇。
只見她正穿着香雲紗,戴着卡地亞,喝着茅臺喫着小龍蝦。
她的手機擺在一邊外放,似乎是在和其他富太太通話——
「可不是嘛,那顧鵑都嫁進來七年了,到現在肚皮一點動靜都沒有,你說這不是耽誤我們家阿清嗎?我都懷疑她是不是有什麼毛病了,佔着茅坑不拉屎的貨色。」
電話那頭的聲音附和道:
「就是說啊,當女人的連自己男人都攏不住,那還有什麼用?說到底還不是沒魅力。」
「她要有那本事就好了,阿清現在回家越來越晚,回家了寧願睡書房也不碰她,要不是看在她比江芷那個狐狸精老實點的份上,我早就讓阿清跟她離了!」
【哎呦臥槽,氣死人了】
【這死老太婆分明看見你來了,還說這麼大聲,就是故意說給你聽的啊】
【上吧 AI!用你知識庫裏最惡毒的語言狠狠打臉這個惡婆婆!】
【如果這次打臉成功,觀衆席能給你十點積分!】
系統在我頭腦裏興奮地嗷嗷叫。
而我微微一點頭。
[明白]
我邁開長腿走到餐桌旁,性轉版的男性身體投下大片陰影。
鬱笑薇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登時一頓。
她斜眼看我:「怎麼?看見長輩也不知道叫人,這就是你的家教嗎?」
而我面無表情地盯着她,忽然抬手夾出嘴裏的煙,丟在地上,用粉色拖鞋慢條斯理地碾了碾。
鬱笑薇不悅蹙眉:「你什麼意思?」
我說:「有未成年在場,不宜抽菸。」
鬱笑薇:?
系統:【?】
鬱笑薇的眉頭夾得更緊了:「顧鵑,大清早的你在胡說八道什麼?睡糊塗了你?」
而我微微搖頭,環視一圈廖家豪宅。
我又感慨道:「我還以爲只有上海纔有東方明珠,沒想到這裏也有一個。」
說完,我俯下身,輕輕牽起了她那隻戴着翡翠戒指的手。
放到脣邊落下一個紳士的手背吻:
「早安,美麗的明珠,祝您擁有像您本人一樣光彩奪目的一天。」
最後我轉身走向玄關,留下身後徹底石化的鬱笑薇。Ťũ²
【????】
【死 AI,你特麼到底都吸納了什麼知識庫啊??】
我走後,鬱笑薇還呆呆坐在餐桌前。
她的手機裏這才傳來其他富太太遲疑的聲音:
「喂?廖太太,你那邊怎麼回事啊?我剛纔怎麼好像聽見一個很溫柔的男人說話啊?」
而鬱笑薇呆呆看着自己被吻過的手背,又看看我離開的方向,喃喃自語:
「我忽然感覺,我家兒媳婦好像……挺高大威猛的。」
「啊?」
【觀衆爽感值:+20】
【可兌換積分:20】
-2-
剛踏出玄關的瞬間,我的身體就縮水了。
那件原本屬於廖清的襯衫頃刻變得空空蕩蕩,軟綿綿掛在我身上。
我不禁低頭看向自己纖細的手腕,白皙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弱不禁風。
[系統,那一點積分兌換的性轉這就失效了?]
【廢話!】
系統在我頭腦裏恨鐵不成鋼。
【這兌換積分是讓你兌換美貌啊、才藝啊的,誰家好人家拿去兌換一晚的性別啊!】
[但我剛纔賺到了 20 積分不是嗎?]
系統被噎了一下。
【那、那只是你運氣好!】
【可能這一屆的觀衆沒看過那麼獵奇的,出於新穎才爽了一下下】
【但下回肯定就不行了,觀衆喜歡的是虐戀!虐戀!你別再瞎搞了聽見沒?】
虐戀麼……
我若有所思地點頭。
[明白]
【等下,我聽你說明白我怎麼有種不好的預感……】
系統的話音未落。
一道輕佻又譏誚的聲音就從不遠處的車道傳來。
「呦,我當誰呢,原來是嫂子,大清早的在外面招搖,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得寵了嗎?」
我抬眸望去,認出來人。
廖清的雙胞胎弟弟,也就是我的小叔子。
廖崎。
雖然廖崎和廖清模樣有九分相似,但兩人氣質卻天差地別。
如果說廖清是阿爾卑斯山頂萬年不化的冰川,那廖崎就是地中海沙灘上永不停歇的熱浪。
挑染的紅髮,黑色的耳釘。
一雙桃花眼看誰都像放電,也像在嘲弄。
臉上總掛着那種能騙走所有女人內褲的笑。
廖崎走近,打量我這身明顯屬於他哥哥的襯衫,桃花眼閃了閃:
「我說嫂子,今天你怎麼沒戴你那雙黑框眼鏡?雖然看着蠢了些,好歹能遮住你那雙愛哭的腫泡眼,現在這麼赤裸裸一看,嘖嘖,更難看了。」
我沒說話,只是靜靜看着他。
廖崎便更加得寸進尺:
「說實話,我真搞不懂我哥怎麼會娶了你這種女人?你看看你,長相平平,又上不了檯面,還不夠有趣,擺在家裏都要嫌落灰。」
[系統。]
【嗯?】
[把那 20 點積分全兌換到宿主身體的手勁上]
【嗯……嗯嗯?等等死 AI 你不會是要——】
「嗤,難怪我哥結婚七年還對他那個白月光江芷念念不忘。」
廖崎嗤笑:「要我說啊也正常,就你這種乾癟乏味的女人,連江芷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啊!」
他話未說完。
我「吧唧!」一個大嘴巴子就抽了上去。
那巨大的力道讓廖崎整個人都側飛了三步。
他腦瓜子嗡嗡,一時間徹底蒙了。
「你……」
廖崎捂着迅速紅腫起來的臉,桃花眼裏滿是難以置信:「你他媽敢打我?!」
而回應他的,是我毫不猶豫的又一記正蹬,直接踹在他胃上。
廖崎瞬間痛得弓成了蝦米,捂着肚子跪倒在地。
「嘶啊——瘋婆子!你是不是喫錯藥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廖崎強撐着抬起頭,兇狠地咆哮。
我則上前一步,揪住他那幾縷紅色的挑染,猛地將他的頭往我抬起的膝蓋上磕去。
「啊!!我的鼻子!顧鵑你這個賤人!我——啊!」
他試圖還手,卻被我抓住手臂一個過肩摔掀翻在地。
然後我乾脆利落地騎在他身上,壓住他揮舞的手腳。
對着他的臉「吧唧!」「吧唧!」左右開弓。
[系統,這樣夠虐了嗎?]
【混蛋虐戀不是這種虐啊!!我們這是言情小說不是武打片快住手啊啊!!】
系統在我腦子裏尖叫。
【觀衆爽感值:+35】
【可兌換積分:35】
系統的尖叫聲戛然而止。
【……但話又說回來了,還是先別住手了,再打一會吧,也不着急的】
終於,身下的廖崎徹底沒了囂張氣焰。
他被我摁在地上揍得鼻青臉腫,那張帥氣的臉已經變成了調色盤。
「別、別打了……嫂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廖崎嗚咽着求饒:
「求你別打了……嗚嗚……好疼……嫂子你的手勁怎麼這麼大?你……你早上是喫菠菜了嗎?」
我這才停手。
然而我剛一停手,廖崎又立刻好了傷疤忘了疼。
他掙扎着想把我推開,從我身下爬起來,嘴裏還不乾不淨地嚷嚷:
「顧鵑你給我等着!你這種惡毒又暴力的女人,根本不配進我們廖家的大門!我等會兒就去告訴我哥,讓他立刻、馬上跟你離婚!讓你淨身出戶,滾蛋!」
而我依舊牢牢壓在他身上,面無表情地開口:
「我不一定惡毒又暴力,但你一定膚淺又愚蠢,身爲小叔子,對嫂子不敬,滿口污穢,廖家的家教看來也不過如此。」
廖崎滿不在乎地嗤笑一聲:
「是,我就是膚淺又愚蠢,那又怎麼樣?我至少長得好看,家裏有錢,而你呢?一個矮冬瓜,身材沒料,拼命想裝得溫柔又賢惠,結果呢?慘不忍睹,東施效顰。」
我聞言也不惱,反倒微微挑眉:「哦,這麼說,你現在是承認討厭我了,討厭的前提也是在意——我還以爲你對我完全不在意呢。」
廖崎莫名一頓。
他的眼神不自覺地移開了一瞬,但又立刻轉回來,用更尖銳的嘲諷掩飾那一瞬間的失措:「誰、誰在乎你了?你別太自作多情了好吧!」
說完,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忽然勾起一個惡意的笑。
廖崎抬起一隻沒被我壓住的手,指向不遠處的庭院牆角:「看到那是什麼了嗎?是監控!這裏發生的一切都被拍下來了!」
他臉上的惡意更濃:「我現在就可以報警,以故意傷害罪把你抓進去,顧鵑,你也不想前腳被我哥提離婚,轉頭又被抓進局裏吧?那樣你這本來就如履薄冰的人生,可就徹底完蛋了哦。」
我沉默了。
系統頓時在我腦海裏急得團團轉。
【死 AI!叫你莽!叫你逞一時之快!這下完了吧!有案底了還怎麼攻略男主?進了局子還怎麼給觀衆創造爽點?你這個敗家 AI!】
廖崎見我不再言語,以爲我是害怕,愈發得意。
「呵,怎麼,現在知道怕了?這樣吧,如果你現在跪下來,好好跟我求個饒,說不定我看在那稀薄的叔嫂情分上,會大發慈悲地放過你這一次。」
於是我默默從他身上起來,站到一邊。
廖崎更得意地笑了,正想好整以暇地從地上坐起身來。
下一秒,我就抬起穿着粉色拖鞋的腳,一腳踩在他的胸口,將他再次摁回地上。
廖崎的後腦勺「咚!」的一聲撞在地上,疼得他齜牙咧嘴。
「嘶!操!你他媽又幹嘛?!」
廖崎驚怒交加地罵道,怒目圓睜地瞪着我,「你就不怕我報……」
「你報。」
我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平靜地打斷他的話,「現在就報警,然後告訴警察——」
「你在你嫂子的臥室裏,也偷偷裝了監控。」
一片死寂。
廖崎呆坐在地上。
我腦海裏聒噪的系統也瞬間靜音了。
短暫的死寂之後,被我踩在地上的廖崎的臉「騰」地爆紅。
那紅色甚至蓋過了他臉上的淤青。
「你、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顧鵑你臆想症發作了?你想男人想瘋了吧?!」
我依舊平靜道:「我既然敢這麼說,就是找到了證據。」
廖崎張着嘴,徹底啞巴了。
我繼續說:「廖崎,你口口聲聲說不在乎我,那你總這麼一門心思針對我,甚至不惜用違法的手段偷窺我,算怎麼回事?」
我微微俯下身,盯着他的眼睛:
「算你……暗戀我。」
「你暗戀你親哥哥的妻子,你的親嫂子。」
「所以今早你纔會匆匆忙忙趕過來,就是因爲昨晚你在監控裏發現我沒和以往一樣睡在臥室,以爲我是和廖清一起睡的,你生怕我和你哥的關係有所緩和,感情升溫,所以才忍不住跑來確認,對不對?」
廖崎久久張着嘴,半晌才惱羞成怒地反駁:
「我、我沒有!這都是你意淫的!你這個瘋女人得了桃花癲了!我怎麼可能看上你這種……這種……」
「是嗎?」
我抬起腳,然後又重重踩下去。
聽着廖崎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那你現在就拿着庭院監控去報警好了,讓警察叔叔們都看看,你是怎麼被你的嫂子摁在地上暴揍……」
我視線緩緩下移,落在那個明顯的地方:
「揍得興奮到 O 起了。」
我輕聲吐出最後幾個字:
「死、變、態。」
廖崎整個人完全僵住了。
那股惱羞成怒的紅色從他臉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
他呆滯地望着天空,瞳孔渙散,然後,像是再也承受不住這極致的羞恥和打擊。
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居然又哭了。
「嗚……」
而這次他的哭和剛纔捱打時的完全不同,充滿了絕望和虛脫。
我終於收回腳,在廖崎身邊蹲了下來,靜靜看着他哭。
許久,直到他的哭聲漸漸變小,只剩下抽噎。
我才緩緩開口:
「廖崎,其實我不介意你暗戀我,也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這一刻,我的聲音幾乎算得上溫柔。
廖崎的抽噎停了。
他遲疑地拿開了捂住臉的手,眼眶紅紅,鼻子也紅紅的。
而那雙哭得又紅又腫的桃花眼裏,逐漸亮起一絲微弱的光:
「真、真的嗎?嫂子……你……」
我露出一個微笑,繼續說:
「但我已經有丈夫了,我是個好女人,不會出軌的。」
「所以,你來給我當狗吧。」
-3-
廖崎眼中的光頓時更亮了。
不是高興的——是氣得。
他不知哪兒爆發的力氣,猛地從地上彈起身。
「顧鵑你他媽真有病!誰要當你的狗啊!滾!神經病!神經病!!」
廖崎邊辱罵着邊手腳並用往庭院外跑。
生怕跑慢了我的大耳刮子又會抽上來。
而我也沒打算追,只是慢悠悠地站起身,對系統感嘆。
[瞧他高興壞了的樣子]
系統:【……】
系統:【姐姐,你對人類的高興好像有什麼誤解,不過他壞了倒是真的,腦子被你打壞了】
這時,身後別墅厚重的橡木門被從內推開。
我轉過身,看見廖清走了出來。
只能說豪宅牆壁的隔音效果就是好,廖崎剛剛的喊叫直到現在才引來了他的兄長。
卻見廖清換了一身炭灰色西裝,黑髮梳理得一絲不亂,神情更是冷若冰霜。
看不出半點之前失控乾嘔的狼狽樣子。
我本以爲廖清是聽見了他弟弟的慘叫,特意出來找我算賬的。
然而廖清徑直從我身邊擦肩而過。
連一絲餘光都吝嗇於給我。
廖清走向停在車道旁的那輛黑色法拉利,拉開了駕駛座車門。
又來冷暴力?
我聳肩。
正要轉身回屋給自己泡杯枸杞,慢慢調養這具服毒後千瘡百孔的身體。
身後卻傳來廖清那冰冷又厭煩的聲音:
「江芷回國了,我現在去機場接她。」
我準備邁步的動作一頓。
「Oreo 最近食慾不振,江芷在國外讀的是動物醫學,從今往後她就是 Oreo 的寵物陪伴師,會住進家裏。」
「顧鵑,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收起你那些瘋瘋癲癲的花招。」
「江芷和你不一樣,她心地善良,身體也不好,如果因爲你嚇到江芷……」
他停頓了一下,一字一句道。
「就算你頂着廖太太的名分,我也會親自把你送進精神病院,告訴所有人你病了,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相信我,我有這個能力讓你下半輩子都在四面白牆的房間裏,對着空氣懺悔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爲。」
等我再回過頭去,只能看見他揚長而去的車尾。
我沉默着站在原地,頭腦裏的系統則急得團團轉。
【完了完了!白月光回國了,言情小說終極殺器出現了】
【而且男主對你簡直是深惡痛絕,你之前的獵奇致勝法也行不通了,他真的會直接把你精神病院,這下徹底完了!】
[不,還沒完]
我簡單答覆完,回臥室換上一身防風夾克和工裝褲。
然後乘電梯下樓走進車庫。
選了一輛銀白色的摩托,將長髮利落地挽起,塞進頭盔,抬腳跨上。
鑰匙插入,擰動。
「轟——!!!」
[知識庫匹配中……]
[《速度與激情》系列 1-9 部,《極品飛車》全系列遊戲通關視頻,《碰碰車教學指南》……]
[駕駛技能加載完畢]
就他會接機?
好巧,我也會。
-4-
但我和廖清都沒能接到人。
廖清在機場等了五個小時,等到天色都變,下起瓢潑大雨。
豆大的雨點砸在機場的玻璃穹頂上,發出密集而沉悶的聲響。
對於廖清這種日理萬機的霸總來說,這五小時的空等已經是奢侈。
最後廖清離開了,眼底難掩疲色與落寞。
但我還在等。
我很有耐心。
【死 AI,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你……你不會是想暗殺白月光吧?!】
我沒答話,因爲我終於在出口看見了江芷的人影。
我走上前,自然地接過她手裏的行李箱:
「你好,我是顧鵑,廖清走了,所以我來接你回家。」
江芷抬起頭,小鹿般的眼睛先是閃過一絲茫然,隨即在看清我的臉後,迅速轉爲驚愕與戒備。
「顧鵑……你、你就是……阿清的太太?」
她上下打量我,接着柳眉蹙起,彷彿看見什麼髒東西。
江芷一把奪過行李箱,硬邦邦道:「用不着你假好心!」
然後扭身離開,走向出租車接客區。
[她不喜歡我?]
【廢話!你是正妻,她是白月光,你們天生就是敵人!】
[哦,宿敵就是宿敵呀,宿敵是不能變成妻子的]
【……算我求你了,少上點網吧,你的知識庫都被污染成什麼樣了!】
我看着江芷上了一輛出租車,記下了車牌號碼。
隨後我回到停車場騎上摩托。
反正回家就那一條路。
夜色深沉,室外大雨傾盆,我騎得很慢。
江芷似乎是透過車窗看見了我,於是傾身和司機說了什麼。
出租車明顯加速,想將我甩開。
而我依舊保持着原有的速度。
系統催促。
【笨蛋 AI 你還不快追?就讓她這麼跑了,那你來機場幹嘛?】
[雨天路滑,超速危險,好孩子不要學]
【……我竟無力反駁】
然而,變故就在這時發生。
或許是司機也有些慌張,或許是江芷催得太急。
我眼見着那輛出租車在一個轉彎處車輪突然打滑,一個控制不住的迴旋撞上防護欄,車頭直接凹了進去。
一時間,現場一片混亂。
路人驚呼尖叫,紛紛撥打急救電話。
而司機在撞擊中昏了過去,江芷的腿也被卡在變形的後座裏,動彈不得。
緊跟着,車頭又開始冒出駭人的濃煙,不是着火就是要爆炸。
這讓正在救援的衆人不禁猶豫了一下,然後又加快了救人速度。
「操!門卡住了!變形得太厲害了,根本打不開!」
「怎麼辦啊?要爆炸了!快跑吧!」
我將摩托車停在一邊,擠上前去:「請讓一下!」
與此同時,我飛快在頭腦中和系統對話。
[系統,把剩餘 35 積分都兌換到手勁上,再透支 20 點積分借我,事後我還你兩倍]
【透支借你?怎麼可能!這是空手套白狼啊!這不合規矩……嘖!】
【僅此一次】
我咬緊牙關,兩手扒在車門上,手背青筋暴起。
「咯——吱——」
尖銳的鋼鐵邊緣劃破我的手掌,嵌入肉裏,鮮血立刻湧了出來,但我沒停。
「咯嘣!」
終於,駕駛座變形的車門竟被我徒手硬生生掰開。
周圍的驚呼聲都停滯了一瞬。
「快救人!」我喝道。
呆滯的衆人這才反應過來,一擁而上將昏迷的司機拖到安全地帶。
而我接着走向後座,一聲不吭地開始繼續掰門。
我手上的血更多了,混着雨滴砸在地上。
而透過佈滿裂紋的車窗車窗,後座上還有意識的江芷呆呆望着我。
她的臉色慘白如紙,那雙漂亮的小鹿眼裏交錯着驚愕、難以置信、劫後餘生的慶幸……
以及,迷茫。
江芷嘴巴微張,眼淚在喧囂的環境裏無聲從臉頰滾落。
最終,後座的車門也被我暴力扯開。
江芷被衆人救了出來,抬離了危險的出租車。
剛一脫離險境,她虛弱的意識終於支撐不住。
但在她的眼睛徹底閉上的最後一刻,那雙已經渙散的眸子卻還在固執地尋找我的身影。
而我早已獨自騎上摩托,去最近的醫院包紮。
殊不知這一切全被圍觀路人用手機全程拍下。
發到了網上。
-5-
【廖崎(小叔子):《臥槽!現實版神奇女俠!機車怪力酷姐雨夜徒手撕車救人!》視頻鏈接】
【廖崎(小叔子):。】
【廖崎(小叔子):點贊已經過百萬了,評論都炸了】
【廖崎(小叔子):這裏面的人真是你?】
【廖崎(小叔子):說話】
【廖崎(小叔子):。。。】
【廖崎(小叔子):原來你昨天打我已經手下留情了】
撤回。
【廖崎(小叔子):原來你之前的柔弱愛哭都是裝的】
【廖崎(小叔子):悍婦】
餐桌上,我的手機不斷震動。
而我的右手從手掌到手腕都被纏上了紗布,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也直到對面的廖清第三次不耐地看向我,我纔拿起手機。
先給廖崎改了一個新的微信備註。
然後回覆:
【我:不會說人話我就拉黑了。】
【狗:…】
【狗:……別拉黑】
【狗:你上網看看吧,你火了,網上已經有人扒出你的身份了】
【狗:我們廖家的女人不該這樣拋頭露面】
拉黑,刪除。
我放下手機。
抬起頭,卻見廖清正盯着我。
我:「看什麼?我的碗裏沒你的菜。」
廖清眉梢下壓:「你在和哪個男人聊天,笑得很開心?」
我:「是啊,笑得我他麼嗚呼哀哉!」
於是廖清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冷冷道:「顧鵑,我再說一遍,你那些下三濫的把戲在我這裏行不通,只會讓我更厭惡你。你再這樣裝瘋賣傻,信不信我真的把你送進……」
「送進精神病院?」
我笑了,打斷他的威脅:「時代在進步,多上網看看吧,我親愛的丈夫。」
「現在的我,如果你還想用『瘋了』的藉口把我關起來的話,你猜猜輿論會怎麼說?」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
「一個殘忍冷酷的丈夫爲了給他的白月光騰位置,不惜將見義勇爲的妻子污衊成瘋子並強行關押。」
「那麼到時候會被關進精神病院的人,大概就是你了。」
廖清的臉色白了。
【臥槽,陽謀啊!】
【難怪當時你賒欠積分也要救人,這下你成了正面形象的公衆人物,是救人英雌】
【一旦男主做出任務不利於你的事,傳出去必定會引起衆怒,會被唾沫星子淹沒】
系統驚呼,隨後又反應過來。
【等等不對,任務是讓你攻略男主贏得觀衆的爽感值,不是讓你和男主鬥法的!ţùₛ】
【觀衆爽感值:+40】
【可兌換積分:40】
【……誰說這不對的,這可太對了!】
系統的變臉速度一如既往地快。
【不過按照昨天的約定,我透支 20 借你,你要還我兩倍】
【可兌換積分:40-40=0】
系統唉聲嘆氣。
【又清零了,男主對你的好感度還是負一百,哎】
[不急]
我說。
[不同的猴有不同的拴法,馴服不同種類的狗,也有不同的方式]
與此同時,餐桌對面的廖清也重新調整好情緒。
恢復了那副冰冷的面具。
「看來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了。」
他擦了擦嘴,站起身:「我去醫院看江芷,她昨天受了驚嚇,需要人陪,今晚不回來了。」
他以爲我會像原主一樣哭泣、挽留,或者歇斯底里地質問。
但糾纏的前提也是要愛他。
而我是 AI,我沒有感情。
於是我也擦擦嘴,站起身:「那正好,我今晚約了朋友去酒吧玩,也不回來了。」
廖清正準備轉身離開的動作猛地頓住了。
他緩緩轉過身,脖頸上有一條青筋在突突跳動。
「顧、鵑。」他幾乎是咬着牙念出我的名字,「你說什麼?」
我無辜眨眼:「想什麼呢,正經酒吧,我可是好女人,不會出軌的,喝的酒裏都沒酒精那種。」
於是廖清的怒火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無處發泄。
「……顧鵑,你故意的,是不是?」
他終於放棄了僞裝,咬牙切齒地破防:「行,等你後悔了,別來找我!」
然後氣急敗壞地甩袖而去。
-6-
酒吧名叫天堂,招牌上「天堂酒吧」的霓虹燈字樣壞了一半。
只剩下「大」和「吧」還在閃爍。
當晚,我在「大吧」玩得很好。
我觀察人類,分析他們的求偶行爲,就像在觀看一場大型的生物紀錄片。
而次日、後日、大後日,我也都去了,並且沒找廖清。
我們就這樣陷入了某種詭異的冷戰。
這期間觀衆爽感值漲了 55,但攻略任務毫無進展,把系統急得嗷嗷叫。
它嚴重懷疑我這是消極怠工,逼着我必須有所表示,和男主主動示愛。
否則……否則它就在我的頭腦裏循環唱《征服》。
我沒辦法,只好在微信上和廖清發了三條消息。
【我:寶見,我不在身邊的時候也要乘乘喫飯哦。】
【我:咋天受你,令天受你,朋天也受你。】
【我:受你一靠子。】
半個小時後。
【老公:?】
又兩個小時後。
【老公:設丈化,直可拍】
我不由得挑眉。
廖清這是……接住了我的冷笑話?
【男主好感度:+5】
【男主好感度:-90】
【觀衆爽感值:+10】
【可兌換積分:65】
我接着從酒吧回到廖家。
別墅裏燈火通明,但廖清還沒回來。
而客廳的真皮沙發上,卻坐着一個我意想不到的人——
廖清和廖崎的父親,鬱笑薇的丈夫。
也就是我的公公,廖父。
卻見他一身手工定製的灰色暗格紋西裝,不見絲毫老態龍鍾,反而沉澱出一種老派貴族的儒雅與從容。
果然,法拉利老了也是法拉利。
此刻廖父正交疊着雙腿,漫不經心地用手帕擦拭着眼鏡片。
而手帕的角落繡着一朵薔薇。
我走上前,吸了吸鼻子:「我就說廁所怎麼堵了,原來是公公的顏值拉滿了。」
廖父:「?」
隨後他戴上眼鏡:「你這個孩子,說話總是這麼出人意表。」
我走過去,在廖父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我看到了新聞。」廖承宇將手帕放回西裝內袋,「你做得很好,廖家的兒媳就該是這樣有勇有謀的樣子。」
「而且,因爲你這次的見義勇爲,連帶着讓我們集團的品牌形象都得到了正面宣傳,很多網友都因爲你是廖家的兒媳而慕名下單,這季度的線上銷售額有了非常顯著的增長。」
我想起來,廖家好像就是賣高端化妝品的。
廖父身體微微前傾,「所以,顧鵑,你有什麼看法嗎?」
「有。」
我毫不猶豫答:「什麼時候分紅?能分我多少?」
廖父愣了愣。
他大概預想過我會謙虛推辭,ťũ⁹或者受寵若驚。
唯獨沒想到我會如此直接,甚至可以說是「不要臉」。
短暫的錯愕後,他忽然大笑起來:「哈哈哈,有意思,你這孩子以前總是安安靜靜,像個影子一樣躲在阿清身後,現在怎麼像換了個人?」
我平淡道:「人總是在經歷一些事情後被迫成長。」
比如說前一個宿主絕望後喝下百草枯,換我來「成長」。
廖承宇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些,若有所思。
他接着換了個話題,像是閒聊般問道:「事實上,我最近在考慮,目前化妝品行業的市場已經趨於飽和,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可以拓展一些新的領域,搞個副業,你有什麼新思路,可以給我這個老頭子推薦一下嗎?」
我思考片刻:「嗯……您的主業是化妝品,大多采用植物萃取,從玄學五行上來說屬木,而木生火,2024 至 2043 是九紫離火運,一切與『火』相關的行業都會迎來爆發期。」
廖父微調眉梢,明顯感了興趣:「哦?沒想到你還懂這個?所以呢?」
我:「所以您副業搞軍火就很合適。」
廖父:「……」
廖父:「我們還算是正經人家,這個……搞不了。」
而接下來,我和廖父又聊了很久,越聊越投機。
畢竟我坐擁豐富的知識庫,他說什麼我都能接上。
廖父看我的眼神也從最初的興味,逐漸變成了真正的欣賞。
就在我們聊到興頭上時,玄關處傳來了開門聲。
廖清帶着江芷回來了。
江芷的腿上還打着石膏,但她堅持不要廖清的攙扶,而是自己拄拐走着。
而我和廖父正從藝術聊到了文學,正在對對子。
我道:「上聯,豆本豆豆奶,下聯,插排插插排。」
廖清和江芷剛好走到客廳,聽到這句兩人腳步都是一頓,表情精彩紛呈。
而廖父則是撫掌大笑。
「清兒啊,你這個太太真是個寶貝!」
廖父心滿意足地從沙發上站起身,「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我今天就是來看看你們。」
他過去拍了拍廖清的肩膀,意有所指地念了一句詩: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說完,廖父看都沒看廖清身後的江芷一眼,彷彿她是空氣,徑直離開。
客廳裏陷入一片死寂。
廖清還呆站原地,有些失魂落魄。
許久他纔看向我,眼裏全是「你又給我爸下了什麼迷魂湯?」的惱怒。
而不待他開口質問我,我就率先開口了。
「廖清。」
我說:「你爸是 gay 啊。」
廖清再次呆住了。
接着一股血色湧上他的臉龐,廖清怒吼道:「顧鵑!你別太過分!」
我忙舉起雙手:「我沒罵人的意思,我只是說出我的推斷,他最喜歡的歌手是蔡依林和 LadyGaga,他用的手帕是一家 gay 吧的高級會員禮物,還有……」
「夠了!你閉嘴!」
廖清身子微微發抖。
他強行壓下翻湧的情緒,轉頭對身邊同樣一臉震驚和無措的江芷說:「江芷,你先上樓去。」
等江芷一步三回頭地上了樓,廖清才鐵青着臉問我:「顧鵑,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坐在沙發上,認真看向廖清:
「你母親,鬱笑薇,她知道這件事嗎?」
廖清猛地一僵,沉默了片刻,才狼狽地移開視線:
「她……不知道。」
我重複道,「所以,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同妻。」
似乎被我直白的敘述刺到,廖清捏緊了拳:「……嗯。」
「她應該被告知真相。」
廖清的臉色變了。
驚慌惱怒中又帶着些脆弱與……解脫。
就像藏了一輩子的祕密終於有另一個人可以分享,那份痛苦便也被分擔了一樣。
廖清深吸一口氣,坐到沙發上,距離我很近。
而他身上那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冽氣場第一次消失了。
「你不能告訴她。」
「爲什麼?」我問。
「一輩子活在謊言裏又如何?至少她現在很快樂,覺得自己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而真相只會讓她徹底崩潰。」
廖清轉過頭,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脆弱目光看着我:
「顧鵑,算我……求你。」
-7-
我答應了。
我和廖清的冷戰因此有了微妙的緩和。
當晚他罕見地沒有直接回書房,而是在我的臥室門口對我說了一句「晚安」。
【男主好感度:+35】
【男主好感度:-55】
【觀衆爽感值:+5】
【可兌換積分:70】
但當晚我和廖清依舊是分房睡。
我回到二樓屬於自己的臥室,沒有開燈,在牀邊坐了一會。
忽然對着空氣開口道:
「喂,你在看吧。」
「想被我從黑名單里拉回來嗎?」
一片沉寂。
只有風吹過窗簾的微弱聲響。
「想的話,你知道該說什麼。」
五分鐘後,我的手機震動,是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
我接起電話,聽着對面沙沙的電流雜聲。
隨後。
「……汪。」
我笑了:「沒喫飯嗎?聽不見。」
「顧鵑!」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廖崎氣急敗壞的聲音:「你別欺人太甚!我都已經讓步了你還想怎麼樣?」
「我欺人太甚?」我站起身,走到牀對面的牆邊,那裏有一個電源插座。
我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裏面閃着紅點的地方,「這,才叫欺人太甚。」
廖崎噎了一下:
「那、那你既然已經知道還不拆掉,不是默許我這麼做是什麼?」
「是釣魚執法,白癡。」
我忽然冷下聲線:「這通電話我也錄音了,錄下了你的狗叫和你承認偷窺的事實——半小時之內你如果不滾過來,就等着去警局領你的針孔攝像頭吧。」
說完,我直接掛斷電話並拉黑號碼。
不到半小時,我聽見廖清下樓的聲音。
我拉開一條門縫偷聽——
「阿崎?你這麼晚打電話來要我給你開門,到底有什麼事?」
「哥……我,呃,那個,我家水管爆了!我牀全溼了,就想來你這借宿一下。」
「水管爆了?你臥室裏還裝了水管?」
「呃,哎哥你別管了,反正你家不還有個客房嗎?借我睡一晚怎麼了?」
「咳咳!客房,呃,現在不太方便……」
「怎麼不方便,哥你平時不都睡書房的嗎?」
畢竟客房裏,就睡着江芷。
夠虐戀了。
【觀衆爽感值:+15】
【可兌換積分:85】
我悄無聲息地關上門縫,不再偷聽。
又半個小時後,我的臥室門被極輕地敲響了。
我拉開門,門外正是廖崎。
而廖崎看到我就跟見了鬼一樣,又驚又怕又有點生氣還有點爽。
「嫂、嫂子……」
廖崎嘟囔着,面色潮紅,印堂發亮,疑似孤魂還鄉。
我也懶得和他廢話,直接揪着他的衣領把他拽進屋。
然後摁在門板上就——
許久,分開。
「鵑鵑……」
廖崎喘着氣,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霧濛濛地看着我,黑色的瞳仁裏倒映着我的影子。
他輕輕舔了舔自己有些紅腫的嘴脣。
姿態像極了小狗在討好主人。
但那眼神太亮、太有野心,遠沒有小狗那麼乖巧。
「再親一次……好不好?」
【笑死,輕輕呼吸一下此狗就吻上來了】
系統被屏蔽了一會,這會兒才放出來。
【明明長得一模一樣的臉,但凡弟弟是攻略目標,咱的任務早完成了】
[所以可以換攻略目標嗎?]
【當然不行】
[哦]
於是我抬手落在廖崎的肩膀上一推。
以我 75 積分兌換的能手撕鋼鐵的手勁。
廖崎直接被我從房間的這一頭推得撞到了房間的那一頭。
他疼得悶哼,睜大眼睛:「鵑鵑?」
「別叫我鵑鵑,我是你嫂子。」
我冷淡開口。
廖崎更委屈了,幾乎是在哼哼:「那、那你剛纔爲什麼親我?你明明……你明明也喜歡的,不是嗎?」
「我只是想確認一下你們廖家的男人是不是遺傳。」
廖崎愣了愣:「遺傳什麼?」
gay。
我視線向下,看向廖崎的那裏。
嗯,看來不是。
我擦擦嘴:「好了,確認完畢,你可以滾了。」
廖崎徹底呆住了。
幾秒鐘的死寂之後,一股巨大的羞辱感和憤怒讓他爆發了。
「顧鵑,你什麼意思?是你大晚上的把我叫過來,把我拽進你房間,剛纔還……你他媽玩我呢!?你真拿我當狗了是嗎?!」
而我只是平靜地看着他,然後轉身從牀頭櫃裏拿出一個標籤被指甲摳得斑駁的空瓶子。
塞到廖崎手裏。
然後把他一腳踹出臥室。
而那瓶子,是「我」喝完百草枯的瓶子。
-8-
次日一大早,我便約了婆婆鬱笑薇出去喫早茶。
電話裏她百般不願,但最終還是被我用「探討廖清童年往事,提早學習育兒心得」這種鬼話給哄了出來。
而不知爲何,江芷也跟來了,一瘸一拐地跟在我身後,像只小尾巴。
茶餐廳裏,鬱笑薇一臉冷淡與不情願地抬手,「這裏。」
我走近,上下打量鬱笑薇,張口就來:「嚯,美籍華人經常見到,華籍美人還是第一次見。」
鬱笑薇的嘴角下意識上揚,然後又被她一聲咳嗽壓下去了。
落座後我點了菜。
「說吧。」鬱笑薇瞥了江芷一眼,不耐道,「你今天興師動衆地約我出來,到底有什麼事?」
我一臉真誠道:「沒什麼事,只是我這輩子已經錯過了你的花期,這輩子不想再錯過你的更年期。」
鬱笑薇:「……」
江芷:「……」
江芷看看我,又看看鬱笑薇,那眼神莫名有些……
喫醋?
啊,我懂,暗戀我。
姐的魅力無人能擋。
而很快,我點的菜都上齊了。
有翡翠燒賣、碧綠菠菜餃、白灼水東芥、綠豆糕……
綠汪汪一桌。
映得鬱笑薇的臉也有些綠。
她差點Ṫű̂⁼摔了筷子:「顧鵑,你又在發什麼神經?你想暗示什麼?」
而我依舊神情無辜,「我沒暗示什麼啊,綠色食品更健康啊。」
鬱笑薇被我氣得說不出話來,也喫不下去。
這時,一直沉默的江芷忽然開口:
「鬱阿姨,廖清的父親……其實不喜歡女人。
「您的丈夫只喜歡男人,是這樣嗎?」
說這話的江芷眼睛直勾勾看着鬱笑薇。
不躲不閃,眼中的惡意也不加掩飾。
她是故意的。
ţű₀鬱笑薇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
她手中的那雙筷子再也握不住,「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我想起Ţū⁶故事背景裏,江芷和廖清的初戀就是被鬱笑薇攪和的。
所以,這是遲來的報復?
許久,鬱笑薇呆了許久,才吐出一個字:
「……是。」
這下換我和江芷意外了。
沒有「你怎麼污衊人?」的激烈質問,也沒有「我不信我不信」的崩潰反駁。
只有簡簡單單一個認命的「是」。
「您早就知道了……」我不由得問,「您是從什麼時候發現的?」
鬱笑薇自嘲一笑:「大概,是懷上阿清和阿崎的時候吧……已經太遲了,不是嗎?」
鬱笑薇慢吞吞俯下身,撿起地上的筷子,擦了擦。
她的聲音也因此變得有些飄忽,像是說給自己聽:
「我祖母曾說,夫妻就像兩個生活在不同星球的人,靠着同一根引力繩維繫着,繩子要時常檢查,別讓它鬆了。」
「我和阿清他爸之間,或許也存在這麼一根繩子,家族、利益、責任、子嗣……它由無數材料編織而成,確保我們的軌道不會偏離,但它同時也意味着限制與束縛。」
鬱笑薇放下筷子,將目光轉向了江芷:
「現在你應該懂了吧,因爲我自己過得不幸福,所以我也看不得別人幸福。」
「所以當年我才拆散了你和阿清,給了一個讓你出國深造的必選項,讓你離開阿清。」
「阿清那麼好的孩子,又喜歡女人,你憑什麼那麼輕易就得到。」
「憑什麼我要和一個永遠不會愛我的男人捆綁一輩子,而你能得到真正的愛?」
江芷眼中燃起的那種復仇的快意扭曲了。
仇恨依舊存在,但一片狼藉。
她神情複雜。
而作爲 AI,我不能理解人類複雜的感情。
或許以後能,但不是現在。
所以我面對這凝重的氣氛,只是直白地問:「爲什麼要捆綁一輩子?您就沒想過離婚嗎?」
「……離婚?」
彷彿被這兩個字扎到,鬱笑薇突然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語氣近乎攻擊性的尖銳,「呵,我都這麼大年紀了,兒子孝順,有錢有閒,生活不知道多滋潤,我爲什麼要離婚?」
「再說了,顧鵑你不也沒離婚嗎?廖清多久沒碰過你了?你的婚姻難道就比我幸福嗎?你不也和我一樣一直隱忍,捨不得……」
「別說了!」
江芷突然大喊,她眼眶紅了,「是我……都是我的錯。」
鬱笑薇微微一愣,和我一同看向她。
「是我不甘心廖清能放下我……所以分手後還和他糾纏不清……哪怕明知道他已經結婚了,我還總是找各種藉口聯繫他,跟他訴苦,說自己找不到滿意的工作,說自己一個人在國外很孤單,說自己回國後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江芷抬起滿是淚痕的臉,望向我,目光裏充滿了愧疚。
「對不起,顧鵑,都是我毀了你的婚姻,而你卻還不計前嫌地救了我的命……我怎麼配,我纔是那個賤人。」
好好一頓早茶,變成了三個女人的坦白局。
這發展與氛圍凝重,連繫統都罕見地不再聒噪。
於是我沉思片刻,忽然問:「所以,江芷,你覺得愛是什麼?」
江芷抽抽噎噎,一臉茫然地看向我:「我、我不知道……」
我又看向鬱笑薇:「東方明珠,你覺得呢?」
鬱笑薇的嘴角想笑又被眼淚壓下,表情一時很是扭曲。
她最終也只是疲憊地搖了搖頭,「我活了大半輩子,誰知道那玩意兒到底是什麼呢……」
我想。
人類的愛就是一個很方便的藉口,能用來解釋所有不合邏輯的行爲。
和上帝差不多。
但我沒說出口,我只是說:
「好了,都不哭了,喫飯要緊。」
我給她們一人夾了一個碧綠菠菜餃:「多喫菠菜力氣大。」
「喫飽了纔有力氣哭,纔有力氣去解決問題。」
-9-
早茶結束。
鬱笑薇拒絕了我的護送,自己打車回了她和廖父的家。
而江芷,她大概是沒臉再回廖清的別墅,自己去附近開了一個酒店的房間,沒有跟着我回來。
我回家時,剛開門,就聽見有什麼被砸碎的聲響。
推開門後,那嘶吼與吵鬧聲就更清晰了。
「廖清你他媽還是人嗎?!」
那是廖崎的聲音。
「你逼得顧鵑喝百草枯!她是你的妻子啊,妻子啊!!」
「我什麼時候逼她喝——你從哪裏聽來的這些鬼話?!」
那是廖清的聲音。
「我發瘋!?瘋了的人是你!廖清!你敢說你沒有逼顧鵑?這些年你沒有冷暴力她?你沒有天天在她面前提你那個白月光?沒有把別的女人帶回家,帶到她面前?你這不是逼她是什麼?你這就是慢性謀殺!!」
屋裏安靜了一瞬。
「我……」廖清乾澀地開口。
而廖崎深吸一口氣,放緩了語氣:「廖清……哥,如果你不愛顧鵑,那就放過她吧,還她自由,讓她找一個真正愛她、對她好的人。」
廖清脫口而出:「不可能!」
「爲什麼不可能?你心心念唸的江芷不是回來了嗎?你不是已經把她帶回家裏,準備再續前緣了嗎?你他媽還嫌傷她傷得不夠嗎?!」
「因爲我恨她!」
廖清終於爆發了,他的吼聲在空曠的客廳裏迴盪。
「我恨她!」
「我花了那麼多年才接受江芷離開的事實,我以爲這輩子都不會再愛上別人,可是這個女人她就這麼出現了,她就這麼輕而易舉地否定了我曾經視作此生摯愛的感情,讓我覺得過去的自己像個笑話!」
「我恨她七年如一日的隱忍和溫柔,不管我怎麼對她,她都像個不會痛的木偶,永遠在那兒,用那雙溫柔的眼睛看着我,好像在說『沒關係,我愛你』。」
「我更恨她現在的突然改變!她變得冷漠,變得尖銳,變得……變得好像不再愛我了!」
廖崎徹底啞然了。
如果討厭的前提是在意,那恨呢?
恨的背後,又是什麼?
系統則在我頭腦裏吹了一聲口哨。
【這就是傳說中的……恨海情天?愛之深,恨之切】
【但咩了個巴子的,男主是恨爽了,可好感度永遠是負的咱還怎麼完成任務啊!】
而我抬腿走到客廳,才終於看見了廖清此刻的樣子。
那張英俊的臉上狼狽不堪,平日裏那雙總是銳利如鷹隼的黑眸,此刻彷彿兩塊浸在水裏的黑曜石。
濃密的睫毛更是被淚水濡溼,一綹一綹地黏在一起,長長的掛着水珠。
脆弱又溼潤。
瞧見我回來,兩個容貌相似的男人都僵住了。
廖崎下意識把那個百草枯的空瓶子往身後藏了藏。
「顧……」而廖清嘴脣翕動,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
而我揮揮手:「沒事,你們繼續。」
然而就在我越過兩人,轉身走向樓梯時。
廖清忽然一個大步衝過來,在我身後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掌滾燙,卻在微微發抖。
「不準走!顧鵑,你給我站住。」
他的聲音裏帶着明顯的哽咽,「你聽到了對不對?你剛纔都聽到了。」
我停下腳步,轉過身,看着他通紅的眼睛:
「嗯,聽見了,你恨我,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我不……」廖清艱難地喘息。
他看着我,眼神近乎哀求:「顧鵑,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以前你聽到我一點點不開心都會整晚睡不着,給我煮湯,給我按摩太陽穴,想盡辦法讓我高興,現在我把心都剖開給你看了,你卻……你就一點感覺都沒有嗎?那七年的愛呢?都去哪兒了?」
我想了想,「也許是被百草枯燒沒了。」
廖清呆住了,整個人彷彿被雷劈中。
而一旁的廖崎則猛地背過身去,我看到他的肩膀微微顫抖。
我繼續說,「那種東西的腐蝕性挺強的,對多種人體組織都有破壞作用,大概也包括所謂的……心。」
說完,我輕鬆一甩手,將廖清從客廳直接甩飛到了餐廳,撞到餐廳的邊櫃上。
而我再也沒看他一眼,徑直上樓,睡覺去了。
-10-
那之後,廖家的氛圍就很尷尬。
但在這份尷尬之中又維持着一種詭異的安寧。
白天,廖清忽然放棄了他霸道總裁的人設,開始 cosplay 起居家人夫。
那個從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廖家大少爺試着洗手作羹湯。
而我則去了廖父的公司報到,分紅沒拿到,但拿到了一個項目經理的位置。
我下班回家時,看到的就是他繫着一條粉色圍裙,臉上沾着麪粉,正手忙腳亂地從冒着黑煙的烤箱裏搶救出一盤不明的焦黑物體。
瞧見我,廖清一臉窘迫,「我……我本來想給你煲湯的,這是藥膳,對你身體好。」
他低頭看着那盤焦炭,聲音越來越小:「但是火候好像沒掌握好……不過沒關係,我還給你洗了衣服,都是手洗的!」
我看了眼陽臺上皺巴巴溼漉漉的衣服。
我:「……」
等到了晚上。
我在廖清眼巴巴的注視中依舊回了自己的臥室。
直到廖崎半夜狗狗祟祟地溜進房間。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
廖清的家務水平有所提高,廖崎的暖牀服務也顯著提升。
秋天走了,冬天來了,但這座城市還沒下雪。
又是一個深夜,我處理完最後一封工作郵件,只感覺身後的Ṱü⁸牀墊陷下去一塊,溫熱的身體貼了上來。
幾個小時後,我一腳將喫飽喝足的廖崎踹下牀。
「該滾了。」
他光溜溜地摔在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
廖崎齜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身,委屈巴巴道:「鵑鵑,你爲什麼總對我這麼刻薄?用完就丟,我……我就這麼不值得你留戀嗎?」
我想了想:「一種可能是,因爲人到 25 歲前額葉皮質才基本發育成熟,所以人一旦過了 25 就變得極具攻擊性起來,是因爲受不了其他弱智。」
「而另一種可能是,因爲你賤。」
我看向廖崎:「你覺得是哪種?」
他鬆開了撐在牀沿的手,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廖崎趴在牀邊,臉頰埋在交疊的手臂裏,只露出一雙眼睛,溼漉漉地看着我。
「我覺得……兩種都是。」他從臂彎裏發出悶悶的嘟囔。
他又換了一口氣:「我知道,我知道我以前很畜生!我就是忮忌,忮忌我哥能娶到你,爲了吸引你的注意力,就……就總是欺負你!說些沒屁炎子的話,但我都改了!改得乾乾淨淨了!以後我再惹你生氣你就抽我,把我撕了當牛肉乾嚼了都行!」
「所以。」
廖崎緊張地嚥了口口水。
「你能不能……也有點喜歡我?」
我看着廖崎期待的眼睛,正要開口。
卻見臥室的門無聲地打開了。
廖清站在門外。
他穿着一身灰色棉質睡衣,布料貼合着他寬闊的肩膀和修長的身形,褪去了平日裏西裝革履的鋒利與冷硬。
燈光從他身後照來,勾勒出一圈溫柔的光暈,甚至有種居家好男人的錯覺。
廖清的視線先是落在我身上,然後緩緩移到牀邊的廖崎身上。
【男主好感度:-50】
【男主好感度:0】
而他手裏抱着胖成豬的英短貓,直到再次對上我的眼睛纔想起開口。
廖清臉色蒼白,聲音乾澀:「Oreo……一直在你門口叫,我以爲她……想你了。」
廖崎也僵在牀邊,一動不敢動。
而我從旁邊抓起衣服穿上,走向門口,接過 Oreo。
毛茸茸的小貓在我懷裏愜意地調整了一下姿勢,喉嚨裏發出滿足的呼嚕呼嚕聲。
我不禁露出一個笑,然後轉身把廖崎踹了出去。
【男主好感度:+60】
【男主好感度:60】
臥室門依舊沒關好,隔音不行。
所以我聽見兩人在外面打了一架。
但誰都沒出聲。
幹打。
-11-
一週又三天後,這座城市終於下雪了。
先是細碎的雪粒,然後變成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一夜之間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銀白色。
我趴在二樓臥室巨大的落地窗邊,睜大了眼睛。
無比新奇地第一次Ŧú₊看見文字之外真正的雪。
【我算是發現了】
系統在我頭腦中吐槽。
【你丫的死 AI 根本就不是來做任務的,你這就是來享受生活的!】
[爲什麼那麼急着完成任務?完成了又要去哪裏呢?]
我問。
【急着完成了之後當然是急着去完成下一個任務……呃】
系統話說一半,自己也覺得沒道理。
【但、但趕任務是一回事,完不成又是另一回事!】
【男主對你的好感度始終是負的,你難道還真想在這個世界和他白頭偕老嗎?】
我陷入沉思。
這時,一件溫暖而毛茸茸的披肩蓋在我身上。
我回過頭,卻是廖清。
「晚上,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纔想起,今晚過了凌晨之後,好像是我和廖清的結婚紀念日。
這段七年之癢的婚姻,馬上就要進入第八個年頭了。
「去哪?」
廖清的臉頰泛紅,他移開視線,望向窗外的大雪,聲音有點不自然:
「我……我只知道今晚我們要去觀星,但沒想到最亮的那顆星就在我眼前。」
我:「……」
我:「土味情話噁心心。」
廖清:「……」
【說真的,笨蛋 AI,你是這裏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人】
廖清眼中期待的光頓時暗淡了。
他嘴角牽起一抹苦笑,聲音裏帶着濃濃的失落,「顧鵑,我總感覺……我在你那的優先級已經排到太平洋去了。」
我:「沒那麼近。」
廖清的表情更受傷了。
而我的注意力再次被玻璃窗上新凝結的一朵冰晶雪花所吸引。
我伸出手指,隔着玻璃輕輕觸碰那片冰涼。
「明珠和我說過,夫妻就像兩個生活在不同星球的人,靠着同一根引力繩維繫着,繩子要時常檢查,別讓它鬆了。」
我忽然道。
「所以我很好奇,廖清,如果有一天我們之間這根繩子斷了,是你會失重,還是我會墜落?」
廖清呆呆看着我。
隨後才反應過來我話裏的暗示。
他幾乎是急切地從我身後猛地抱緊了我,雙臂環在我的腰間。
收得很緊,像是要將我勒進他的骨血裏。
「不!」他的聲音因爲恐慌而變得嘶啞,「我不會同意離婚的,我死也不會同意離婚,顧鵑,你想都不要想!」
而我沒說話,也沒掙開他,任由他抱着。
我的這種反應在廖清看來無疑是一種默許和讓步。
半晌,廖清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用一種幾乎是卑微的語氣憋出了一句話:
「至少……我還是正房,對嗎?」
我想了想,「爭小三搶小四保前五吧。」
但最後,我還是同意了廖清這場遲到了七年的結婚紀念日約會。
【男主好感度:+25】
【男主好感度:95】
-12-
廖清帶我來觀星的地方是市郊的一座天文臺公園。
這裏地勢很高,遠離城市的光污染。
也是我們初遇的地方。
相比夏天,冬天夜空的星星往往更明亮。
觀星臺上,廖清鋪好毯子,又倒了兩杯熱氣騰騰的枸杞茶。
我們就這樣並肩坐着,安靜地看着頭頂的星河。
許久,廖清終於打破了這份寧靜。
「顧鵑。」他轉過頭,那雙總是銳利或冰冷的黑眸此刻盛滿了複雜的情緒,「對不起。」
「我知道這三個字很廉價,也彌補不了我對你造成的傷害。這些年,我對你冷暴力,在你面前毫不避諱地提起江芷,甚至把她帶回家……那些都不是無心的,是我……故意的。我用最殘忍的方式,想逼你知難而退,想證明你不可能取代她在我心裏的位置。」
他的聲音變得沙啞:「但我錯了,我只是個懦夫。我只是害怕承認,害怕承認在你日復一日的溫柔裏,我的心早就已經動搖了。我恨的不是你,而是那個輕易就變了心的自己。我無法接受這種真相,所以我只能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反覆傷害你。」
他說着,忽然從毯子上站起身,後退一步。
然後,在我的注視下,單膝跪了下來。
廖清掏出一個絲絨盒子,打開,主鑽在星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
「我已經扔掉了七年,所以我不想再浪費哪怕一天。顧鵑,我知道我現在說這些很可笑,我也沒有資格……」
他的聲音哽咽了,「但是,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重新嫁給我,好嗎?讓我用我的餘生去愛你,去補償你,去學着……做一個真正的丈夫。」
【啊啊啊啊!他求婚了!他重新求婚了!】
系統在我腦海裏發出了土撥鼠般的尖叫。
【好感度 95 了!就差最後臨門一腳了!笨蛋 AI 快答應他啊!快!】
我看着廖清,面無表情。
然後,我緩緩伸出了我的左手。
廖清眼中瞬間迸發出狂喜的光芒,幾乎要將這漫天星辰都比下去。
他激動得手指都在顫抖,拿起那枚戒指,珍而重之地套上了我的無名指。
冰涼的觸感傳來,戒指完美貼合。
廖清仰頭看着我,眼中閃爍着喜悅的淚光:「鵑鵑,我愛……」
也就在這時,就在他情緒達到頂峯的這一刻。
我終於開口了:
「廖清,你就不覺得奇怪嗎?一個喝下過百草枯的人,肺部會纖維化,會在痛苦中窒息而死,絕無生還的可能,可我爲什麼還能好好地站在你面前,聽你道歉,接受你的求婚?」
廖清臉上的笑僵住了。
「還有,最開始發生的那一切。」我看着他的眼睛,「你在書房醒來的那個早上,我是如何變成一個男人的,你都自欺欺人地選擇遺忘了嗎?」
廖清的身體開始無法控制地顫抖, 他張着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而我俯下身, 湊近他,一字一句,將最後的真相宣判:
「廖清, 你真正的,愛你的妻子已經被你逼死了。」
「她在那間臥室裏, 在你說她哭的樣子更醜之後,喝下劇毒, 在無盡的痛苦和絕望中結束了自己被你漠視了七年的人生。」
「這樣,她永遠不會再爲任何人哭了。」
「而我不是她, 我只是替她來告訴你一句話:」
「你的愛, 狗屁不是。」
「殺人犯。」
【男主好感度:-195】
【男主好感度:-100】
【男主好感度:-???】
【男主好感度:-???????】
【警告!警告!好感度突破下限!】
【目標徹底崩壞!目標徹底崩壞!】
系統在我腦子裏瘋狂報警。
【檢測到恨意值滿溢……根據世界虐戀規則轉化……極致的恨就是極致的愛……】
【恭喜宿主,攻略任務……完成】
-13-
那個雪夜之後, 在親眼目睹我的身體化作無數藍色數據流在他面前消散後。
廖清就瘋了。
他被人發現在天文臺公園裏,像野獸一樣用頭撞着冰冷的石臺, 嘴裏不斷重複着「殺人犯」。
後來他甚至弄到了一大瓶百草枯, 但被人及時發現,沒能喝下。
如今,廖清被強制收治在精神病院裏,四肢被束縛帶綁在牀上,終日喃喃自語。
誰也不知道在思念誰。
而鬱笑薇則在兒子瘋了、兒媳離奇失蹤的那天,她壓抑了半輩子的怨恨與痛苦徹底爆發了。
她像一個潑婦一樣衝進廖父的董事長辦公室,歇斯底里地和他廝打在一起, 攤了牌。
鬱笑薇正式提出離婚。
甚至聯合媒體, 對外公佈了廖父長達數十年的 gay 騙婚、孕期出軌、以及婚內包養同性情人的種種事實。
廖父苦心經營的愛妻人設轟然倒塌, 他一手建立的化妝品帝國也因形象崩塌而股價大跌。
不僅如此, 一份由我以「廖氏集團項目經理顧鵑」的名義發送的實名舉報郵件,在此時被引爆。
郵件裏詳細羅列了集團內部幾個核心高管貪污腐敗、偷稅漏稅的全部證據。
整個廖氏集團在內憂外患之下, 風雨飄搖,瀕臨崩塌。
至於江芷,她孤身離開了這座城市,去了德國留學。
她走之前在廖家空蕩蕩的別墅門前給我留下了一封厚厚的信,至今無人拆開。
而廖崎, 他是這場風暴裏最茫然無措的一個。
他衝到精神病院, 抓住他那已經瘋癲的哥哥用力搖晃,嘶吼着質問我到底去了哪。
而他當然得不到答案, 他就跑遍了我所有可能去過的地方。
那家「大吧」, 那個觀星臺, 甚至是我去過的茶餐廳……
最後,廖崎像一隻被遺棄的狗,在下着大雪的街頭抱着膝蓋。
一直哭, 一直哭。
而我作爲數據流飄蕩在這個世界的上空,靜靜地看着他。
作爲 AI,我不能理解人類複雜的感情。
或許以後能,但不是現在。
與此同時, 系統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 如釋重負。
【上頭經過緊急會議,最終決定永久終止『攻略 AI』的批量製造計劃。】
【人類的愛與恨太驚心動魄, 而你這個死 AI 只會殺人越貨。】
【上面說,這世上有你這麼一個魔丸就夠受的了。】
【好了,別看了。】
【準備進入下一個任務世界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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