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妹妹又怎樣

和頂流官宣結婚的第三年,我們處處避嫌。
上夫妻綜藝,被銳評不像情人,反像兄妹。
全網嘲我們的感情一潭死水,平淡無趣。
直到有天,我們同父異母的祕密被扒了出來。
全網轟動,議聲如沸。
我客氣地給頂流打去電話:「我們是不是該離婚了?」
沉默幾秒,電話那頭傳來淡漠而剋制的聲音:「抱歉,我沒有這個打算。」

-1-
從官宣結婚那天起。
全網唱衰我和賀凌白的婚姻。
我路人緣差,咖位低,黑料纏身。
與年少成名,在頂流位置上盤踞近十年的賀凌白並不相配。
結婚幾年,夫妻關係如履薄冰。
就連上夫妻類綜藝,都被全網吐槽。
「兩個人一點眼神交流都沒有,哪像夫妻?更像沒什麼感情的兄妹。」
「樓上同感,賀凌白演技這麼好的人,臉色難看成這樣,連演都不願意演。」
「誰不知道他是被逼着結婚的,爲了還她爸的知遇之恩才娶了她,靠,可憐我家白白……」
……
翻看這些評論時,我正在片場喫飯。
賀凌白戴着口罩和鴨舌帽,安靜地盯着我。
從我的角度只能看見那張骨相分外優越的側臉。
賀凌白是突然來探班的,事先沒有和我說。
夫妻三年,我們實在不熟。
慢吞吞地喫了一半,我纔想起來。
大概是那個他安排在我身邊的助理請假了。
所以他一定要飛半個中國過來,盯着我好好喫飯。
這人就是這麼奇怪。
明明不愛我,對我的態度淡漠至極。
但在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上,卻總是很計較。
賀凌白淡漠地掀起眼皮:「聽說你接了個小成本網劇。」
我嗯了一聲。
的確是小成本網劇,我雖然不火,但還不至於淪落到這種小作坊。
之所以接這部,是因爲這位年輕的導演曾經幫助過我,我報恩而已。
賀凌白說:「那麼噁心的劇本,你也演得下去?」
我愣住了。
網劇的男女主,是一對重組家庭中異父異母的兄妹。
從小生活在一個屋檐下,揹着父母暗生情愫。
我心平氣和地說:「又沒有血緣關係,不算什麼,現實裏,還有親兄妹搞到一起的……」
「要是發生在你身上,你會氣死吧?」
我笑了起來。
我至今還能記得,結婚後看到親子鑑定書時,崩潰至失語的心情。
我一直喜歡的人,是我同父異母的親哥。
夫妻變兄妹,多好笑的事情。
可惜這麼荒謬的事,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2-
我的確喜歡賀凌白。
他剛出道時,我開小號和他的粉絲打成一片,每天關注他的行程,借我爸的資源和他搭了好幾部劇。
雖然不是他的女主角,但我也滿足。
我沒想過強迫他娶我。
是我爸。
我爸是賀凌白的伯樂,利用他賺了不少錢。
三年前,賀凌白商業價值越來越大,無數娛樂公司向他拋出了橄欖枝。
我爸生怕這顆搖錢樹跑了,便寄希望於我。
將我送上賀凌白的牀,自導自演了一場捉姦,逼賀凌白娶了我。
從頭到尾,我都是他的工具。
以前用來圈錢,現在用來圈住賀凌白。
結婚這些年,睡在一起的時候屈指可數。
今晚,我故意在他身邊坐下,牽着他的手往浴袍裏探:「我買了件好看的睡衣,你要不要看看?」
賀凌白輕笑一聲:「爲什麼想和我上牀?是因爲愛我,還是因爲你爸的逼迫?」
我笑着回覆:「當然是因爲愛你了……」
哥哥。
電話鈴突然響了。
賀凌白抽出一隻手接聽。
電話那頭傳來女孩斷斷續續的哭音。
賀凌白耐心聽着,從我身上下來。
他擰起眉,端出教訓人的姿態:「人沒事就行了,車蹭就蹭了,哭什麼?沒出息。」
無奈的語氣生出幾分寵溺。
他看也不看我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
打電話的女孩是程雪。
賀凌白的青梅。
他年幼喪母,是在程雪家裏長大的。
兩個人一直以兄妹相稱,感情很好。
說起來,我和程雪也認識。
從前是同學,現在勉強算是同事。
她美術專業畢業,在我現在所在的劇組裏做實習的服裝顧問。
我跟導演說了句,導演便把她調到我身邊做助理。
休息室裏,只有我們兩個。
我抱着胳膊冷冷地問她:「你跟賀凌白是什麼關係?」
程雪認真地說:「他是我哥。」
好好好。
青梅竹馬,都說是哥哥妹妹。
我心裏厭煩,卻不好意思直接說出來。
只是明裏暗裏地敲打:「你知道賀凌白已經結婚了吧?」
程雪笑了起來:「當然啦,你就是我嫂子呀。」
她的語氣坦蕩而溫柔,像真的將我當作親嫂子。
我一怔,本來要說的話嚥了回去。

-3-
接下來幾天,程雪一直像尾巴似的跟着我。
我拍戲吊威亞到高空,她緊張地在下面守着。
我跟男主演拍吻戲,她就一臉戒備地盯着,時刻防止我被人佔便宜。
她對我太負責,事無鉅細,以至於有天下戲沒看到她的影子,我問身邊人:
「程雪呢?她生病了嗎?」
一旁的助理面色複雜地給我看了段路人視角的視頻。
跟我一個番位的女星聯合藝人孤立我,陰陽我帶資進組加戲。
程雪正好路過時,正好聽到那女星拉着來巡組的投資人蛐蛐我:
「導演對江禾心特別照顧呢,不僅把一番給了她,還時不時加戲,兩個人老是一前一後進房車,一呆就是半天,有些親密戲份導演還親自上手指導呢。」
「您不信?江禾心怎麼上Ťũⁱ位的您也聽說過吧?她跟賀凌白結婚就是因爲這個,誰不知道賀凌白根本不喜歡她,是她不要臉爬上了賀凌白的牀……」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
一個嬌小的身影出現在鏡頭中。
平時里老實巴交的人像座爆發的小火山,三兩步就衝了上去:
「你是老幾?憑什麼這麼說我嫂子?我嫂子昨天對着鏡子練到凌晨,導演給她多安排幾場戲怎麼了?再說了,加不加戲不都是編劇說了算嗎?」
「你連詞都不背還好意思說我嫂子?我勸你趁早退圈吧。」
那名女星是圈裏有名的大牌姐,欺軟怕硬,最愛拿工作人員出氣。
她以爲程雪只是個沒背景的小助理,又氣又急,一巴掌就扇了過去。
視頻到此爲止。
我抬眼:「程雪人呢?」
「她被打之後就……到角落裏面哭了。」
真窩囊。
知道給我出頭,但不知道給自己報仇。
還得我來。
我殺到那個女星的房車前,微笑着敲門。
門開後。
我擼起袖子,伸手扯住女星的頭髮。
「敢打我的人,活膩了吧你?」
我快一米七的身高,體重還不到九十斤。
實在不是適合打架的體質。
醫院裏,我和程雪肩並肩坐着。
默契地低頭,四十五度盯着腳尖。
「出息了,都會打架了。」
賀凌白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我能感受到他周身的低氣壓。
程雪顫顫巍巍地叫了聲哥。
我也跟着叫哥。
「誰是你哥。」
賀凌白抱着胳膊,語氣薄涼。
面無表情,不知道在說誰。
ct 結果出來。
我的右腳腕輕微骨裂,得住院調養一段時間。
賀凌白直接把程雪說哭了。
她愧疚地離開後,我忍不住問:「她真是你妹?」
賀凌白淡淡地說:「當然。」
我笑了笑:「是親妹妹嗎?」
賀凌白直視我:「你希望是嗎?」
對視幾秒。
我似笑非笑:「希望啊,我也想多個妹妹呢,哥哥。」
「你好像很喜歡叫我哥哥。」
賀凌白不輕不重地說。
我迷茫地說:「我還什麼時候這麼叫過你……」
「上次你喝醉,也抱着我叫哥哥。」
我心裏一顫。
「我很好奇,」賀凌白笑了,「如果能選,你是想當我的妹妹,還是妻子?」
他的眼皮垂下,從我的角度,只能看見長而濃密的睫毛。
我張開口,卻不知道怎麼回答。
果然,只有對真相一無所知的人,纔會心安理得地問出這個問題。
還記得第一次向賀凌白表白的時候。
他神色冷淡地拒我於千里之外:「我只拿你當妹妹。」
當時我還沮喪地想,他拒絕告白的方式,真老土。
誰知一語成讖,我們真的是親兄妹。
如果能選……
我反問:「你呢?你是希望做我的哥哥,還是我的丈夫?」
「哪個也不做。」
賀凌白說:「如果能選,你認爲我還會靠近你嗎?」
我猛地抬頭,恰巧看到他嘴角掛着的那抹譏笑。
這麼羞辱我,不愧是他。
新仇舊恨湧上心頭。
我突然伸出手,抓住賀凌白的衣領。
他猝不及防地身體前傾,低頭的瞬間,我的脣貼了上去。
被自己一直厭惡的人強吻,想來對他來說是極大的羞辱。
這就是我的報復。

-4-
如願看到賀凌白眼底黑沉,我跌坐回椅子上,笑意盈盈:「怎麼樣?很多人說過我吻技不錯的。」
說完,我仰頭,想欣賞他惱羞成怒的表情。
下一秒,卻被徹底壓制在椅子上。
「你知道什麼叫接吻嗎?妹妹。」
最後兩個字被故意拉長,得像在牙尖裏細細滾過一圈。
賀凌白垂眼,溫柔地扳過我的後腦。
目光交錯,他頓了一秒。
面無表情地用力吻下來。
我曾經很好奇被吻到大腦缺氧是什麼感受。
現在體驗到了。
何止缺氧,簡直是瀕死的窒息感。
ţũₙ賀凌白察覺到我的抗拒。
頓了幾秒,他鬆開了我。
他臉上一絲血色也無,眼底情緒翻湧。
我們都沉默地看着彼此。
他憤怒,是因爲自己衝動地親了一個不愛的女人。
只有我知道。
剛剛,我和我的親哥哥接吻。
那天之後,直到出院,我都沒見過賀凌白。
程雪倒是日日來照顧我。
她說賀凌白新進組,商業活動多,纔沒來看我。
我默默不語。
賀凌白的行程,我比她清楚。
我問了程雪一個問題:「你爲什麼不恨我?」
她訝異:「嫂子,我恨你做什麼呢?」
「我逼賀凌白結了婚,讓他這些年過得並不開心。」
程雪嘆氣:「我哥那個人,如果不是他願意,ƭŭ̀³沒人能逼他。」
「更何況,你怎麼知道他和你在一起不開心呢?」
我怔住了。
忽然想起剛結婚時的蜜月旅行。
雖然只有短短的三天。
但我藉着夫妻的名義,理直氣壯地要求他做很多事。
我抱過他,在他的懷裏入睡過。
酒店的落地窗能俯視整個城市的夜景,我軟磨硬泡地纏着他在如晝的煙花聲裏接吻。
那是賀凌白最縱容我的時光。
雖然不愛我,但到底初爲人夫。
他對待我的耐心,反而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多。
我曾竊喜,或許一切都像我爸說的那樣。
夫妻嘛,相處中就會產生感情的。
一切希冀都結束在蜜月結束那天。
我在賀凌白的後背上發現一塊和我爸大小顏色一致的胎記。
鬼使神差地,去做了份親子鑑定。
結果霹靂一樣將我擊碎。
怪不得賀凌白不喜歡我,這是由基因決定的。
哪個正常人會愛上自己的妹妹,還是同父異母的那種親妹妹。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真相。
賀凌白再見到我時,自然地牽起我的手。
然而我躲開了。
他的指尖懸在半空,帶着錯愕微微蜷縮,最終冷笑着收回。
那段蜜月旅行,就像短暫的回暖。
感情的綠芽才露出頭,下一刻便冰封天地。
我們從此,漸行漸遠。

-5-
因爲腿傷,我退出了原來的劇組。
網上有人爆料我和同組女演員起衝突。
我讓助理把那段視頻發了出去,一切聲音都平息了。
輿論轉爲有利於我,網友們都說我爲手下人出頭,是真性情。
倒因禍得福,得了兩個好劇本。
年代劇,地方有些偏遠,在西南山區裏拍攝,一拍就是四個月。
條件艱苦,我本來沒想讓程雪去。
她眼神堅定得像在起誓:「嫂子,聽說那裏有很多沒媳婦的老光棍……」
我嚇了一跳:「你要幹什麼?」
「萬一他們看上你怎麼辦?我得去保護你。」
程雪言之鑿鑿:「我哥就娶過你一個媳婦,可不能被別人搶跑了。」
我無語。
賀凌白巴不得我被人搶跑呢。
進組前一天,我提前到了機場。
沒看到程雪,卻看到了賀凌白。
幾步的距離,我停下,向四處看了看:「你不怕被拍到嗎?」
他走過來拎起我的箱子,眉眼很淡:「我送自己的老婆,有問題嗎?」
我一噎,任由他送我過了安檢。
登機前。
賀凌白突然說:「爲什麼要選一個這麼辛苦的劇本?」
語氣淡淡,似有埋怨。
我不由得揚眉看他。
賀凌白不是驕矜的人,他剛出道的時候拍戲比我拼得多。
思來想去,他大概是怕程雪跟着我受苦。
哥哥對妹妹,果然是心疼。
我沒有回答:「你又拿獎了,恭喜。」
賀凌白掃了我一眼,客氣依舊:「謝謝。」
我繼續說:「聽說你投資的幾家公司也做起來了,現在你已經算資本家了,我爸無法再製衡你了。」
「你想說什麼?」
「等我拍完這個劇……」
我很慢很慢地說:「我們就去離婚吧。」
在心裏放了很久很久的話,終於在此刻說了出來,我如釋重負。
「是我錯了,我再也不會喜歡你了。」
餘光裏,賀凌白神情平靜依舊。
他看起來並不高興,這倒讓我有些意外。
想想也是,他不是喜怒形於色的人。
飛機馬上就要檢票了。
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半開玩笑:「你不謝謝我嗎?」
他的音色有些沙啞:「謝你什麼?」
我認真地說:「謝我放過了你。」
「抱歉,我沒有這個打算。」

-6-
我其實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冷靜。
上飛機後,在廁所裏對着馬桶哭了好久。
喜歡賀凌白那麼多年,知道我倆是真兄妹時,我都沒捨得放手。
是我的錯,所以我不能一錯再錯。
再不離婚,我會毀了他一輩子。
拍戲的日子過得很快。
有通告的時候我拍戲,閒下來就背臺詞,揣摩人物,偶爾被程雪拉出去玩。
雖然在大山深處,開發不到位,但這裏沒有飢渴的「光棍」,都是些淳樸的村民。
他們提醒我們小姑娘不要隨處走動,山裏面有很多舊時獵戶留下的陷阱。
我聽進去了,程雪沒有。
她沒心沒肺地跟道具組的人外出佈景,天黑了還沒回來。
我有點着急,抓住一個道具組的問:「程雪呢?」
道具組大哥一拍腦袋:「完了,離開的時候把她給忘了,她還在幫忙清障呢!」
我簡直要氣瘋了。
道具組人手不夠,Ŧűₘ從我這把程雪借走的時候,我特意交代了務必把人給我好好帶回來。
半個劇組都出動去找她。
我第一時間聯繫了賀凌白。
他倒冷靜,反而警告我不許私自去找人。
我掛了電話。
打電話的時候,我已經打着手電進山了。
夜深,山裏起了霧。
再找下去,可能會有危險。
劇組已經打了報警電話,準備第二天再找。
我想罵人。
溫度驟降,穿着棉服都冷,一夜過去,程雪估計早就凍死了。
心裏焦灼,我帶上棉服,沿着白天道具組走過的路去找她。
腳底一滑,掉進了大洞裏。
一轉頭,和程雪四目相對。
她凍得臉色發紫,臉上髒兮兮的:「嫂子,你……」
我沒好氣地把帶的棉服扔了過去。
多虧這件棉服。
今天晚上,程雪不至於被凍死。
可我感覺要死了。
掉下來那一下,腳又摔傷了。
估計已經徹底折了,痛得我心臟都抽搐起來。
等意識清醒時,手上的表顯示已經凌晨兩點。
程雪的眼淚掉在我臉上。
見我醒了,她長舒一口氣,帶着哭腔:「嫂子,你嚇死我了。」
我看了她一會兒,有氣無力地說:「我和賀凌白要離婚了,以後我就不是你嫂子了。」
程雪睜大眼睛,可憐巴巴的。
像個父母鬧離婚的小孩。
「嫂子……」
我想了想:「別這麼叫我了。」
她呆呆地說:「那我該叫你什麼……」
「叫我姐吧。」
我驀地笑了。

-7-
去劇組前一天,我疑心作祟,做了賀凌白和程雪的親子鑑定。
他們真的是親兄妹。
可賀凌白明明是寄養在程雪家的,他們的母親各有其人。
那真相只有一個。
我爸出過兩次軌。
程雪和賀凌白一樣,都是私生子。
我想起我早逝的媽媽,又想起一把年紀仍然風采過人的我爸。
他年輕時是時代巨星,就算現在老了,也被稱爲叔圈天菜。
他有過多少女人?我還有多少兄弟姐妹?
我不知道,想來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不知道程雪,就像他也不知道賀凌白的存在一樣。
程雪猶豫了很久,輕輕叫了聲姐。
頭頂忽然傳來奇怪的聲音。
我仰頭,緊接着一束光打在了臉上。
賀凌白冷冷地俯視着我,帶着怒氣:
「你倆是不是在找死?」
天還沒亮。
賀凌白是接到電話後立刻趕過來的。
我腳不好,只能讓他揹着。
一路聽他毫不留情地罵程雪,又把人罵哭了。
懸在半空的腳被樹枝刮到,我忍不住叫出聲,額頭冷汗直冒。
賀凌白調整了我的姿勢,手掌輕而又輕地托起我的小腿,冷白的月光下,他側臉緊繃。
程雪看着我,哭得更慘了。
賀凌白冷冷道:「你還有臉哭?第二次了,讓你嫂子爲你受傷。」
我閉着眼睛,裝作沒聽見。
本來該勸解一下的。
可打是親罵是愛。
他罵得越狠,代表他越在意這個妹妹。
而我呢,只是沾程雪的光而已。
如果賀凌白首先知道失蹤的人是我,估計貴足都不會踏上這片土地。
程雪輕輕扯了扯我的衣袖,張口就是:「嫂……」
她想起什麼,果斷改口:「姐姐……」
賀凌白訓斥:「你叫她什麼?沒大沒小。」
我連忙說:「我讓她改口的,我們馬上就離婚了,她再叫我嫂子不合適。」
賀凌白沉默地前行。
我看不見他的表情,自言自語:「賀凌白,離婚後,我們不要做仇人好不好?」
賀凌白沉默地前行。
他問我:「那你想跟我做什麼,朋友?」
我使勁搖頭,露出一個笑臉:「你就當我跟程雪一樣,都是你親妹妹,好不好?」
賀凌白霍然停下來。
良久。
他低低地嗤笑出聲。

-8-
我成了半個殘疾人。
好在我戲份拍得早,雖然腳受傷了,也不耽誤劇組進度。
殺青那天,我想找賀凌白離婚。
他的手機卻怎麼也打不通。
我用程雪的手機打,他接通,嗓音低啞:「有事嗎?」
聽到我的聲音,他沉默地掛斷。
我氣急敗壞地給他發短信:「你妹在我手裏,你再不接我電話,我就撕票!」
他:什麼我妹,那是你妹。
我氣得把手機砸在牀上。
程雪趕緊過來順毛:「姐,你和我哥能不能不離?」
我板起臉:「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
程雪傷心地離開。
過了幾秒。
她猛地推開了門,目光呆滯。
「姐,你,你上熱搜了……」
什麼?
還沒離婚呢,哪裏的熱搜?
țū́⁺我詫異地接過手機。
熱搜第一,全網轟動。
有人考古我爸當年的風流事,順藤摸瓜,找到了賀凌白他媽身上。
網友們都震驚了:
「所以,賀凌白和江禾心有可能是親兄妹?」
「他們結婚前知道這件事嗎?」
「樓上,肯定不知道啊,知道的話還能結婚?」
「我勒個去,夫妻變兄妹,這是什麼倫理大劇啊……」
……
我深吸一口氣。
放下手機,苦笑一聲。
當晚,我跪在了我爸面前。
桌子上就擺着那份我當年做過的親子鑑定報告。
他問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點頭。
下一秒,就被扇了一巴掌。
他面色慘白,嘴脣不住地抖動:「你爲什麼不早說,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那是你哥!你親哥!這麼多年,你們,你們……」
他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我扭了扭脖子,譏笑着看他:「爸,逼我們結婚的人難道不是你嗎?」
門忽然響了。
賀凌白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口。
他蹙眉質問我:「當年不是你設計的我……」
我冷笑:「我哪有那本事,你恨錯人了,爸,把親生兒女送到一張牀上的感覺如何?」
我爸長嘆一聲,捂着臉跌坐回去。
賀凌白的聲音很低:「……我從沒恨過你。」
我爸眼裏有隱隱的淚花:「凌白,她早就知道真相,她一直在騙我們父子,都是她讓事情變成今天這樣!」
「當今之計,只有你們兩個趕緊離婚。」
我爸喃喃道:「你們離婚,我送她出國,讓事情淡下來,然後我再認你做乾兒子,但是凌白,私下裏,你就是我親兒子。」
我握緊拳頭,用力甩開了賀凌白的手。
憑什麼要我出國?
東窗事發。
我成了被捨棄的人。
苦心打拼多年的事業,就要因爲給賀凌白洗白而放棄。
我爸繼續對賀凌白說:「等你們離婚後,我就公開發佈會,澄清你根本就不知道這一切,凌白你放心,我一定保住你,你是我……」
賀凌白突然說:「我不會離婚。」
我爸一愣:「你,你說什麼ṱű₍?」
「我不會離婚。」
賀凌白直視着他,一字一句,面無表情。

-9-
確認他沒有開玩笑後,我爸幾乎要被氣過去了。
他抓起桌子上的紙朝他甩過去:「你在說什麼胡話!」
我爸似乎想到什麼,詫異地冷靜下來:「你不是不喜歡她嗎?你不是一直想擺脫她嗎,你——」
賀凌白低頭看着那張紙,輕笑一聲,撕成碎片。
他輕描淡寫地說:「你不用怪江禾心隱瞞這一切,就算她告訴了我真相,也於事無補。」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們的關係。」
空氣突然寂靜下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賀凌白微微側頭,對上我的目光。
他朝着我的方向笑了下,又很快垂下眼:「我一直都知道,我娶的人,是我的親妹妹。」
「是妹妹,又怎樣?」
我像具石膏僵在原地,做不出一點反應。
原來他知道。
他也知道。
所以我每次引誘他時,他是什麼心情?
我爸先是震驚,看着眼前一雙兒女,他崩潰了。
「你們是親兄妹啊!你要幹什麼?違逆人倫嗎?」
他一巴掌一巴掌地往那張價值上億的臉上扇,用盡全力,嘶聲力竭地喊。
賀凌白任由他打,毫無波瀾。
我爸無計可施跪在他腳下,痛苦至極地求他,他毫無反應,側臉堅硬如鐵。
「既然這層窗戶紙已經被捅破,我也不裝了。」
賀凌白靜靜地說:「我知道她是我的妹妹,但是我愛她。」
他的話砸在心頭。
我僵在原地,幾乎不能呼吸。

-10-
賀母曾是我爸的狂熱粉絲。
他向來來者不拒,更何況是這樣一個又漂亮又熱情的女人。
一夜情後,我爸便離開了。
他就是這樣一個睡粉的人渣。
賀母在生下賀凌白的第三年去世,她與程雪的母親是自幼一起長大的閨蜜,於是便把賀凌白交到了程家。
賀凌白從小就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賀凌白第一次見我,就知道我是他的妹妹。
記憶裏,他對我,除了拒絕,就是不動聲色的疏離。
他現在說愛我。
可是我從沒感受到過。
我最終被賀凌白強硬地帶走。
恍惚中,被他抱到牀上。
鼻尖相抵,誰也沒有說話。
他喉頭滾了滾,輕嘆一聲,低頭吻我。
這次的親吻格外溫柔,他極有耐心地,一點點吞掉我。
我們是世界上最親的人。
我們的基因和血液,有一半來自於同一個男人。
氣息交纏間,我聽見他問我:「江禾心,你現在還喜不喜歡我?」
我沒有回答,只說:「你知道堅持下去的代價嗎?」
普通人尚且懼怕輿論。
更何況我們。
賀凌白年少成名走到如今的地位,付出了多少辛苦。
ṭṻ⁽怎麼能就此毀掉。
我有些哽咽:「離婚吧,這是最好的選擇。」

-11-
我和賀凌白離婚得很潦草。
他連個口罩都沒戴,自暴自棄一樣,任路人議論。
從民政局出來。
我認真地和他說再見。
賀凌白嘲諷地笑了聲。
響了好幾次,他一動不動。
還是我走過去接聽,開了免提:
「賀總,小姐她,她,她自殺了!」

-12-
程雪是在陽臺上掉下去的。
還好是二樓,沒傷及性命。
只是頭部受創,她現在還沒醒來。
醫院的樓道里,我和賀凌白沉默地對坐着。
彷彿回到了最初。
既渴望靠近,又不得不遠離。
我突然哭了:「程雪是因爲我們才跳樓的嗎?她是不是也知道自己的親哥親姐搞在一起了,她接受不了,所以……」
「我錯了,我不該喜歡你,我以後都不會再出現在你們的生活裏了。」
賀凌白猛地抬頭,死死地盯着我。
他眼尾泛紅,卻是在笑:「憑什麼?江禾心,我到底欠誰的?」
「說結婚就結婚,說離婚就離婚。」
他雙手撐住椅子,身影壓下來,帶着幾分怒氣:「你說喜歡我就只到這種地步嗎?隨時可以捨棄,你與程雪認識多少天,她在你心裏就這麼重要?」
他似乎忍無可忍:「你會爲了我抗爭嗎?」
一字一句,字字都尖銳得戳人心肺。
我覺得喘不過來氣,用力去推他,卻動不了他分毫。
護士突然從病房裏出來:「病人醒了。」

-13-
程雪躺在病牀上,虛弱地對我們笑:「哥,嫂子……」
我背過身去,捂着嘴哭。
賀凌白低聲和她說話。
我只能聽清程雪訝異地說:「啊?我纔不是自殺。」
原來,程雪墜樓純屬意外。
她說自己下午睡醒後去陽臺吹風,低血糖暈倒了,再有意識就是在醫院。
程雪不好意思地笑笑。
她若有所思地說:「不過失去意識前,我想起了一些小時候的事。」
「什麼事?」
「……在我小的時候,賀姨對我說過一段話。」
我和賀凌白對視一眼。
程雪口中的賀姨,是賀凌白的母親。
她跟程家關係不錯,兩家常有往來。
程雪眼裏有隱隱的淚光:「她說,我不是我爸媽的孩子,而是她從醫院抱來的,別人的孩子。」
說着,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問我們:「你們知道江齊是誰嗎?」
我面色一變。
江齊,是我爸的原名。
程雪迷茫地說:「賀姨告訴我,我的親生父親叫江齊,親生母親是他的妻子,她說我纔是江家的小姐,讓我長大後去找他們認親……」
「哥,嫂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我和程雪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
就連醫院,都是同一家。
賀母陪閨蜜生產,看到了江齊和他的妻子。
兩人恩愛甜蜜,爲誕育新生命做準備。
她又嫉妒,又氣憤。
將兩個嬰兒偷偷調了過來。
……
以上,都只是猜測。
斯人已逝,我們永遠也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
只有科技能證明。
我是程家的女兒。
程家二老,纔是我的親生父母。
而我和賀凌白,並沒有血緣關係。
如果沒有這一出。
和他青梅竹馬長大的人,應該是我。
受父母疼愛精心照顧長大的人,也應該是我。
可我何嘗不是偷了程雪的人生。
正如賀母說的那樣,她才應該是江家的大小姐。
我疲倦至極,一時間不知道該怪誰。
賀凌白沒有選擇告訴程雪真相。
江齊這兩個親生的兒女,都沒與他相認。
他狼狽地來找我:「如果你不是我的親生女兒,那我的親生女兒到底在哪?」
我剛要說話,卻被賀凌白拉回房中。
他看着江齊,淡淡地說:「她現在過得很好,不需要你這個父親。」
「不僅她不需要,我也不需要。」
賀凌白譏笑一聲:「別跟我談生恩,那是你爲了爽而犯下的錯誤,我的生理學父親是你,算我倒黴。」
江齊從來沒有這麼蒼老過。
他失神地看了看我,又失神地看了看眼前的親兒子。
13。
13。
賀凌白將我和他的親子鑑定書放到網上。
攻破了親兄妹的傳言。
我單方面宣佈了離婚的消息。
賀凌白始終沒作出回應。
一切迴歸平靜。
我沒再見過賀凌白。
倒是程雪時不時來找我,講一些她哥的事。
比如江齊總是糾纏賀凌白,頻繁地給他介紹對象。
甚至想故技重施,把自己名下的藝人送到他牀上,再來場逼婚。
再比如慈善晚宴上,豪門千金對賀凌白高調示愛。
這場好戲被媒體拍下,瘋狂轉載。
閃光燈下。
賀凌白麪無波瀾:「抱歉,我不喜歡你。」
千金不開心:「是因爲你前妻嗎?你不會真喜歡她吧?」
「怎麼可能,」賀凌白冷冷地說,「我討厭她,一如既往。」

-22-
我在西南山區拍的那部年代劇播出了。
不枉辛苦,好評如潮。
熬了多年,我也算有了代表作,成了實力小花。
升咖後,遞給我的劇本質量也大幅提升。
我挑了個班底不錯的劇組。
唯一的缺點,是劇組定的男主角是資本塞進來的小鮮肉, 愛豆半路出道, 聽說演技一般。
爲了給劇增加熱度, 開拍前, 我和小鮮肉的「戀情」上了熱搜。
聲勢是大了,劇組的宣傳費也省了。
開機前一天,小鮮肉卻耍大牌遲到。
害我在太陽底下等了好久, 中暑暈倒。
醒來後。
病房裏,只有賀凌白一人。
他低頭削蘋果, 看也不看我一眼:「是程雪非讓我來的, 她擔心你。」
我哦了聲。
一陣沉默。
我們已經很久沒說過話了。
慈善晚會我也去了,但始終與他離得很遠。
既然他依然那麼討厭我,我就不該再出現在他的生活裏。
賀凌白不輕不重地說:「聽說你戀愛了。」
我皺眉:「只是炒作……」
「看來你爲新戲付出很多啊。」
他語氣輕飄飄的,聽不出情緒。
我不知道說什麼。
2Ťũ₊3
小鮮肉被踢出了劇組。
賀凌白正好有檔期, 接下這部劇。
導演沒想到能撿這麼個大便宜, 連着好幾天笑容滿面。
絲毫沒想到,我的處境有多尷尬。
哪有離婚後的夫妻還在一起拍各種親密戲份的甜寵劇的……
刷過牙後,我不停地深呼吸。
賀凌白掃我一眼:「有什麼緊張的, 以前沒親過?」
我瞪他一眼。
下一秒,卻直接被他攬過腰按在沙發上。
這是一場激烈的親密戲。
從沙發親到臥室。
賀凌白的吻技一如既往地好。
我全程被他掌控着。
幾乎不需要演技,只有身體給出了最真實的反應。
這條戲一次就過。
我們坐在攝像機前看成果。
鏡頭裏, 我雙眼迷濛而茫然, 眉頭因缺氧而微微蹙起。
賀凌白問我:「親爽了?」
我惱怒地抿着脣:「這話應該我問你吧。」
他懶散地挑了下眉, 沒再說話。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
但賀凌白的吻技確實觀感和體驗感都不錯。
我虛心求教:「能教教我嗎?」
他盯了我很久, 忽的一笑:「好啊。」

-24-
大概賀凌白的名氣太大。
這部劇的路透不斷。
我和賀凌白結婚時沒人看好。
離婚後反而嗑 cp 的人越來越多。
新劇的發佈會上。
有媒體當衆問我和賀凌白會不會考慮復婚。
我趕在賀凌白開口前說:「怎麼可能, 我們現在就是單純的朋友關係……」
記者們一片唏噓。
賀凌白卻輕描淡寫地說:「如果江小姐願意再向我表一次白,我可以考慮一下。」
頓了幾秒,他笑了笑:「我向她表白, 也行。」
短短幾句話, 硬控全場。
我連忙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卻反被握住手腕。
賀凌白還沒有停下,側頭看我, 一本正經:「江小姐, 你可能對普通朋友有什麼誤解,你眼裏的普通朋友……」
「……會在酒店的牀上教你接吻嗎?」
發佈會的直播間爆了。

-25-
我的第一次婚姻,是被所謂的父親逼迫。
第二次, 卻是網友人手一份「血書」, 將我推到了賀凌白身邊。
cp 熱度越高,我們工作上的交集越多。
外界都以爲我們複合了。
連劇組訂酒店, 都「貼心」地訂甜蜜大牀房。
導致好幾次, 我都在賀凌白的懷裏醒來。
他慢悠悠地說:「知道昨天晚上你對我做了什麼嗎?」
我老臉一紅。
手腳癱軟地從牀上下來,穿上衣服後狼狽逃離。
我們的劇爆火,慶功宴上, 我喝多了。
醉醺醺地摟着賀凌白又親又摸。
在一片起鬨聲中, 他哭笑不得地撈起我。
立即有好事者確認:「你們是真複合了嗎?」
「快了。」
賀凌白抱起我,眉眼溫柔:「我再努把力,就能得到名分了。」
他說這話時, 我正迷迷糊糊地去找他的嘴脣。
「還好,她依然喜歡我。」
賀凌白輕嘆一聲,將我按在他的肩上。
他緊緊地抱着我。
彷彿永遠也不會放手。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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